沒有人是一開始就住在紙箱和防水布下的。
窮忙一生之人,如遊魂穿梭於繁華人流中,
探問悲傷如花碎滿地。
日本狂銷50萬冊爭議話題作
芥川賞知名作家柳美里榮獲國際大獎肯定之代表作
任何工作我都能適應,唯一令我難以適應的,就是人生。
JR 地鐵上野站,曾是他懷抱希望來到東京的首站,也是他的人生終站。
徘徊在上野站公園口,無家可歸的幽靈,回望一生無盡的失落。
阿和,生於日本東北福島縣的貧農,大半輩子漂泊外地打工養家,卻在返鄉養老之際,遭逢妻兒驟逝的打擊。人生僅有的一點希望被無情地奪走,他輾轉成為東京上野公園裡的遊民。
他的一生因一連串莫名的巧合,與日本皇室相連,然而阿和只是貧苦的一介平民,命運隨著日本近代歷史的轉折而浮沉。1964 年東京奧運會籌辦,曾帶給他希望;2011 年東日本大地震卻震碎了他的心;2020 年奧運又讓他頓失棲身之所。
即使到了來生也無家可歸,無法安息。他注定徘徊在繁華東京的上野站公園口,隱沒於從不被光亮發現的黑暗裡。
透過主角之眼,來經歷東京日常,體會底層人們生命的各種私密細節與真實感受。生命磨耗、意外傷痛、貧富差距和種種社會限制,如何圍繞這宛如幽靈存在般的人生盤旋,那些記憶中看似美麗、優雅的時刻實則遙不可及。本書是日本知名作家柳美里近年受到高度關注的話題作,是關於這時代的著述,也是對閃亮的全球大都市中邊緣化存在的回顧與凝視。
▍本書特色
★ 榮獲2020年美國國家圖書獎.翻譯文學類
★ 紐約時報.年度注目之書
國內外好評推薦
▍專文引讀
盛浩偉|作家
▍感動推薦
柳美里早期作品極度「自私」。然而在《JR上野站公園口》明顯感受到一種冷冽的溫柔:擁抱曾經摒除於她世界之外的相同命運的別人。
────周紘立|作家
凝視不幸,既讓人痛苦,也總是為時已晚。也因而不幸的樣貌總是深埋於雜沓之下,我們無力辨識出來,即使近在身側,卻陌生而遙遠。
────盛浩偉|作家
顯然,柳美里早已不是私小說時代的柳美里,今天的她,不但走出了心靈創傷的陰影,還擁有悲天憫人的餘裕。
────章蓓蕾|本書譯者
柳美里由「命」、「魂」等私小說,蛻變昇華至人類整體的命與魂,小說家之眼銳利而慈悲,放射出的療癒光芒,讓人嘆服。
────劉梓潔|編劇、作家
作者簡介:
柳美里
韓裔日籍的日本知名作家。1968年出生於日本神奈川縣。16歲從橫濱名門高中退學,不久進入劇團擔任演員並開始寫作,1993年以小說《魚之祭》獲第37屆岸田國士戲劇獎,創造了該獎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得獎紀錄。1996年以《家夢已遠》獲泉鏡花文學獎、野間文藝新人獎;1997年以《家族電影》獲日本純文學界的指標芥川獎,成為日本極少數30歲之前即獲得如此重要獎項的作家之一。其代表著作包括:《命》、《魂》、《生》、《聲》、《口紅》等,作品也曾改編成電影、舞台劇等。
2011年福島核災後隔年,她因接受南相馬市電台邀請,主持震災廣播節目和東北結緣。之後,以行動支持無懼返鄉的居民,2015年舉家遷往福島南相馬市,後遷居小高區,開設複合型書店「Full House」(フルハウス),持續在地深耕至今。
譯者簡介:
章蓓蕾
又名立場寬子(Tateba Hiroko),政大新聞系畢業。1981年起定居日本,現專事翻譯,曾在北京、瀋陽、洛杉磯、曼谷等地長住。譯作六十餘部,其中包括柳美里的早期作品九部:《家族電影》、《家夢已遠》、《命》、《魂》、《聲》、《生》、《口紅》、《女學生之友》、《水邊的搖籃》。
章節試閱
PART 1
我又聽到那個聲音。
那聲音──。
我側耳傾聽。
但我不知,究竟是聽到了,還是我以為自己聽到了。
我也不知,那聲音是在體內,還是體外。
什麼時候?何時會聽到?是誰?誰曾經聽過?我都不知道。
那很重要嗎?
曾經很重要?
究竟是誰……?
我一直以為,人生就像一本書,翻開第一頁,下面還有一頁,一頁一頁翻下去,最後終於翻到最後一頁,但人生卻跟書中描繪的故事完全不同。書頁裡排滿文字,每一頁都有編號,但故事卻前言不對後語,最後書頁翻完了,故事卻沒結束。
殘留──。
就像拆掉廢屋後留在空地的院樹……
就像拋棄枯花後留在瓶裡的剩水……
都被留下了。
我留在這裡的,是什麼?
是疲累的感覺。
總是覺得疲累。
從來沒有不累的時候。
不論是被人生追著度日,或是逃離人生苟活──。
我好像從沒真實地活過,只有一口氣而已。
然而,一切都結束了。
我像往常一樣,緩緩抬眼環顧。
景色雖然不同,卻又十分相似──。
這幅單調的景色裡,某處隱藏著痛楚。
這種相似的時間裡,包含著心痛的瞬間。
我仔細打量。
那裡有好多人。
所有的人,每一個人,都不一樣。
每個人都擁有不同的頭腦、不同的臉孔、不同的肉體和心。
我當然是知道的。
但是從遠處望去,每個人又像是完全一樣或極為相似。
每個人的臉孔,看起來都像個小水窪。
我試圖從月台上的人群中,尋找自己第一次在這裡下車時的身影。乘客正在這個月台等待山手線內環列車進站,不論在鏡中、玻璃窗上或照片裡看到自己時,我心底完全沒有自信。雖然知道自己長得不是特別難看,但我從來不覺得自己的容貌具有吸引力。
而比容貌更讓我難堪的,是我既不善言詞又毫無才能,更令我難過痛苦的是,厄運總是跟著我。
一直那麼倒楣。
我又聽到那個聲音。好像只有那聲音裡才有血流──,色彩鮮豔的洪流似的聲音──。那一瞬,除了那聲音以外,什麼都聽不到,整個腦殼裡都是那聲音,在迴盪,腦袋又熱又痛,就像裡面有個蜂巢,幾百隻蜜蜂正要傾巢而出,腦袋完全無法思考,眼皮不斷微微震顫,像被雨點打中似的,雙手握緊拳頭,全身肌肉繃得緊緊的──。
那聲音已被撕扯成無數碎片,但那聲音依然不死。
那聲音,既不能抓住關起來,也不能把它帶向遠方──。
我無法摀住雙耳,也不能逃離現場。
在一起──?
「前往池袋、新宿的電車馬上就要抵達二號月台。為避免危險,請站在黃線後面等候。」
噗嗡、嘓喔,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噗嗡、嚕嗚、哺咻嘁嘁、嘁嘁、嘁、嘁……嘁……嘁……咕嘟……咻……、嚕嚕嚕、咕嘟……。
∮
走出JR上野站公園口的驗票口,順著人行道走向道路對面,路邊有個銀杏樹壇,每天從早到晚都有許多流浪漢盤踞在那兒。
坐在那個位置上,我總覺得自己像個父母早逝的孤兒。但事實上,我的父母都活到九十多歲才去世,他們一輩子都沒離開過福島縣相馬郡八澤村,而且幾乎每隔兩年就生一個小孩,總共生了七個孩子。昭和八年生了我之後,又連續生下長女春子、次女富貴子、次子英男、三女直子、四女美智子、三子勝男、四子正男。排行最後的正男跟我相差十四歲,雖說是我弟弟,感覺就像自己的兒子。
然而,歲月流逝。
我獨自坐在這兒,逐漸老去──。
在這兒打個盹兒,我並沒睡熟,嘴裡卻發出疲憊的鼾聲,偶爾睜開眼,看到縱橫交錯的銀杏樹葉來回搖曳,映在地面的樹影像一張大網,心底不禁升起一種前途渺茫的徬徨。我在這裡,在這個公園裡,已經滯留很久了──。
「哎,算了。」
貌似正在睡覺的男人突然口齒清晰地說出這句話,一縷白煙從他的嘴巴和鼻孔裡升起,夾在右手中指和食指之間的菸蒂已經快要燒到皮膚。男人頭上戴一頂粗呢鴨舌帽,多年的汗漬和汙垢已把帽子弄得很髒,幾乎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他身上穿一件格子條紋外套,腳上套著褐色皮靴,看起來頗像外國獵人的裝扮。
路上車輛沿著山下通的坡道朝著鶯谷方向駛去──,交通號誌的綠燈亮了,視障者的有聲號誌不斷發出嗶嗶嗶的指示音,人群從上野站公園口出來後,繼續越過人行道走向道路對面。
男人把上身傾向前方,專注地盯著那些穿過人行道之後經過自己面前的行人。他們都是有家可歸的人,服裝整潔,打扮得體。他瞪著那些人,像要給自己的視線找到歸宿似的──,半晌,他把一支菸塞進嘴裡,那隻手彷彿筋疲力竭似地顫抖著。他嘴邊長滿鬍渣,大部分都已變白。吸了一口菸,男人用力嘆口氣,決定不再胡思亂想,舉起蒼老的手掌把菸蒂扔向地面,然後用褪色的皮靴腳尖踩熄了菸蒂的火苗。
旁邊有個男人也在睡覺,那人的兩腿之間夾著一個容量九十公升的半透明垃圾袋,裡面塞滿撿來的鋁罐……。
除了他們之外,還有個女人也趴在自己身邊的深紅背包上,她把白髮用橡皮圈束成髮髻,兩隻手臂交疊著枕在腦袋下面。
這些流浪漢都是陌生面孔,人數也比從前變少了。
泡沫經濟破滅之後,公園裡曾經到處都是防水布搭建的「小屋」,除了遊步道和設施之外,整個公園幾乎看不到空地或草地──。
不過,每次有皇室成員來參觀博物館或美術館的時候,公園管理處都會事先進行特別掃除行動,叫做「上山打獵」,不但規定流浪漢拆除帳篷,還把大家趕出公園。等到天黑之後,我們回到自己原先的地盤,卻看到地上豎起看板,上面寫著:「草地正在進行保養,請勿踏入」。所以現在公園裡能讓流浪漢搭建小屋的地方越來越少了。
上野恩賜公園裡的流浪漢大多來自東北地方。
這裡是北國的玄關──,從前高度經濟成長期的時候,東北地方的年輕人出來打工或集體就職,都是搭乘常磐線或東北本線的夜車。上野車站是他們到達東京後的第一個車站。到了中元節或年底回家探親時,我們又背著大到不能再大的行李爬上火車,上車的地點也是上野車站。
歲月流逝,五十年過去了,流浪漢的父母兄弟早已亡故,老家也回不去了,我們只能在這個公園裡過一天算一天……。
銀杏樹壇的周圍有一圈水泥矮牆,坐在這道矮牆上的流浪漢,通常都在打瞌睡,要不然就是在吃東西。
一個頭戴深藍色棒球帽的男人正在吃便當,他把帽緣壓得很低,上身穿一件土黃色襯衣,下面配一條黑長褲,膝上擺著一個便利商店的便當……。
我們倒是從來都不用擔心食物。
上野有很多歷史悠久的餐廳,店家之間早有默契,大多數店家每天打烊後都不鎖後門,還把賣剩的熟菜分成小包,裝在乾淨的塑膠袋裡,跟廚餘垃圾分開放置在不同的架子上。便利商店也會把過了賞味期的便當、三明治、點心等集中放在垃圾場。流浪漢只要趕在回收車到達之前去拿,想拿多少就拿多少,完全沒問題。天氣較暖的時候,這些剩餘食品必須當天吃完,若是剛好天氣寒冷的話,就可以存放幾天,想吃的時候用小瓦斯爐熱一下就行了。
每星期三和星期天的晚上,東京文化會館會送咖哩飯給我們吃,星期五和星期六則分別有「地球末日耶路撒冷教會」和「仁愛傳教修女會」提供的免費餐點。「仁愛傳教會」是德蕾沙修女的相關組織,「耶路撒冷教會」則是韓國人組成的團體。會場四周總是插滿旗幟,上面寫著:「懺悔吧,天國已近」。會場裡有個長髮女孩一面彈吉他一面頌唱聖歌,燙著小捲短髮的歐巴桑手拿湯勺,不斷攪動大鍋裡的菜餚──。人多的時候還會出現超長的隊伍,等候發放餐點的流浪漢甚至多達五百人,因為有很多人特地從新宿、池袋、淺草等地趕來湊熱鬧。等到頌唱聖歌、講道等活動結束後,主辦單位便開始發放食物,餐點內容包括碗裡裝著熱炒辣白菜、火腿、乳酪、香腸的蓋飯,或是納豆拌飯配炒麵、土司麵包配咖啡……讚美主!讚美主!讚美我主聖名!哈利路亞哈利路亞……。
「肚子好餓。」
「喔?妳要去吃嗎?」
「不要。」
「那媽媽去吃囉。」
「喔,呵呵。」
一個五歲左右的女孩一邊走一邊歪著腦袋抬眼看著母親說。她身上穿一件粉色短袖洋裝,顏色很像櫻花的花瓣;母親看起來像是從事特種行業的女人,身上穿著豹皮花紋的洋裝,襯著她凹凸有致的身材。
咯咯咯……,耳邊傳來一陣鞋跟敲擊地面的聲響,一個穿著深藍套裝的年輕女子越過這對母女往前走去。
突然,巨大的雨滴從天而降,猛烈敲打著茂密的櫻樹葉片。鋪著仿製白瓷磚的路面立即留下一粒一粒的黑點。路上行人紛紛忙著從皮包裡拿出折疊傘撐起來,傘面上印著各色的圓點,紅色、黑色、粉色,還有印著白邊的深藍色雨傘──。
雨點不斷滴落,人潮卻未中斷。
兩把並排前進的雨傘下面,兩名老婦正在聊天,兩人都穿著黑長褲,上面是一件鬆垮垮的襯衣。
PART 1
我又聽到那個聲音。
那聲音──。
我側耳傾聽。
但我不知,究竟是聽到了,還是我以為自己聽到了。
我也不知,那聲音是在體內,還是體外。
什麼時候?何時會聽到?是誰?誰曾經聽過?我都不知道。
那很重要嗎?
曾經很重要?
究竟是誰……?
我一直以為,人生就像一本書,翻開第一頁,下面還有一頁,一頁一頁翻下去,最後終於翻到最後一頁,但人生卻跟書中描繪的故事完全不同。書頁裡排滿文字,每一頁都有編號,但故事卻前言不對後語,最後書頁翻完了,故事卻沒結束。
殘留──。
就像拆掉廢屋後留在空地的院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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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序
推薦序
深埋於雜沓之下的不幸:讀《JR上野站公園口》
盛浩偉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這句出自托爾斯泰《安娜・卡列妮娜》的名言深具力道,既戳破了幸福的單薄想像,也教人將視線移向那難以面對的現實。不過,這句話也未必是定論,還是可以商榷玩味:不幸與不幸之間,真的相距那麼遙遠嗎?
我總覺得,一個家庭或一個人會走上怎樣的命運,這個過程很像是被推入彈珠檯裡的玻璃珠。在落下時遇上一根又一根阻擋於前的釘柱,並在難以計量的碰撞以及數度不預期的彈跳之後,一步步地抵達那個屬於自己結局的格子。這是個逐步累積的過程,每條路徑可能不盡相同,會遇上的釘柱也並非都一樣,然而,大致上,會落入「不幸」這個格子裡的玻璃珠,總還是有些很相近的條件,比如初始的角度偏向,比如總會撞上哪幾根釘柱、總會在哪些關鍵節點上被彈到這端或那端。
托爾斯泰的那句話,提醒了彈珠檯的底端不會只有一個格子代表不幸,或許會有這一種不幸、有那一種不幸,還有其他幾個格子代表著好幾種不幸的樣貌;但是,只要是落入同一格「不幸」裡的玻璃珠,卻又還是彼此相似的。就好比是,會成為流浪漢、露宿街頭,每個人都有各自的故事與經歷,可是如果整體來看,卻又不外乎是出於那幾個原因,都有類似或共同之處。
透過描繪單一個人的故事,去呈現出一整批類似處境人如何同樣地落入不幸,我想這是柳美里在《JR上野站公園口》裡非常有意識想要處理的核心主題了。
《JR上野站公園口》的主角,便是一位露宿於上野公園的流浪漢。在一九九〇年代、日本泡沫經濟破裂以後,城市裡無家可歸的流浪漢日益增加,在東京都內,他們原先大多泊於大型車站的出口與地下道,但隨著車站逐漸祭出驅離手段或管制,流浪漢們被迫轉移陣地,開始漸漸聚集、生活在大型公園裡,如代代木公園、新宿中央公園等,其中尤以上野公園為甚。約莫一九九六年至二○○四年間左右,在上野公園裡的東京國立博物館西南側及大噴水池一帶,也就大概是從JR上野站公園口出來後的廣場附近,該處帳棚、紙箱與防水帆布擁擠林立,數量曾經達到高峰,幾乎成為了流浪漢的大型村落。直到那之後,東京都政府與非營利組織開始執行種種措施,協助他們找到住所、輔導就業,才讓公園裡數量龐大的定居流浪漢聚落消失。但是,這並不代表流浪漢就此消失得毫無蹤影,也不代表造成流浪漢的原因從此解決。
會落入「上野公園流浪漢」這個不幸格子裡的玻璃珠,都有著類似的經歷;這份經歷,則又與日本社會及歷史息息相關。小說在開頭就寫道:「上野恩賜公園裡的流浪漢大多來自東北地方。」接著之後又寫道:「這裡是北國的玄關——,從前高度經濟成長期的時候,東北地方的年輕人出來打工或集體就職,都是搭乘常磐縣或東北本線的夜車。上野車站是他們到達東京後的第一個車站。」在這短短幾句話的背後,有著更巨大的時代背景與脈絡。
一九四五年,二戰結束,日本戰敗,舉國上下處於蕭條之中,人民努力重建著破敗的社會秩序。直到大約十年之後,才陸續有「神武景氣」(一九五四—五七)、「岩戶景氣」(一九五八—六一)等經濟蓬勃發展的時期。進入六〇年代,池田勇人就任首相後打出「國民所得倍增計畫」政策,欲使經濟成長的體制更加完備,再加上一九六四年的奧林匹克運動會在東京舉行,更帶動了交通網絡、體育設施、基礎建設與房地產的投資,掀起又一波的「奧林匹克景氣」(一九六二—六四)。在這經濟高速發展的階段,日本社會也逐漸產生出一種集體意識,名為「一億總中流」,意思是:全國上下約一億的人口,幾乎全都認為自己是中產階級,擁有穩定的工作與收入,以及幸福平穩的家庭生活——可是,這種「集體意識」的圖像終究是幻想,畢竟如果全體國民都是中產階級,那麼最底層的工作、那些藍領階級的辛苦肉體勞動,又要由誰來進行呢?一部分,便是那些來自東北地方的人們。
東北地方,即福島、宮城、山形、岩手、秋田、青森等六個縣,自古以來就不富庶,且持續有著人口外移、地方財政貧困等問題。當地的就業機會少,不少年輕人只能離鄉尋找工作,其中,就曾有一大批人是因為一九六四年東京奧運的建設而來到東京。不妨設想一下,這些人來到東京以後,在奧運結束、但經濟仍維持高速成長的六、七〇年代,後續還容易找到工作機會;在經濟成長放緩、但平穩安定的八〇年代,也勉強撐得過去。然而,到了九〇年代,經濟泡沫破裂,財富縮水,卻也大約正值這些人步入中老年,甚或接近退休了。都市的美夢幻滅,在故鄉更不會好過,且長期離鄉背井造成的疏離陌生,也讓他們更難以歸返,不少人只能繼續在都市之中茫然徘徊。雪上加霜的是,再過約二十年後,二〇一一年三月十一日的東日本大震災,造成海嘯與核能外洩,更是直接消滅了許多人的故鄉,讓他們只能留在都市裡,再也無處可歸。
有一種既得利益的世故思維,能輕易說出:「發展過程中,免不了犧牲」、「總是會有意外」之類的話。可是若用更長遠的眼光來看,總是同樣的一群人屢屢被犧牲,也較容易遭逢意外。在他們身側,命運的深淵虎視耽耽,彷彿直到他們掉進那個「不幸」的格子裡才罷休。
若是能稍微理解這樣的背景,也就更能融入《JR上野站公園口》的故事裡了。敘事者「我」的人生,既走在上述那般某群體的集體命運道路上,也有著獨自的悲苦曲折。
推薦序
深埋於雜沓之下的不幸:讀《JR上野站公園口》
盛浩偉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這句出自托爾斯泰《安娜・卡列妮娜》的名言深具力道,既戳破了幸福的單薄想像,也教人將視線移向那難以面對的現實。不過,這句話也未必是定論,還是可以商榷玩味:不幸與不幸之間,真的相距那麼遙遠嗎?
我總覺得,一個家庭或一個人會走上怎樣的命運,這個過程很像是被推入彈珠檯裡的玻璃珠。在落下時遇上一根又一根阻擋於前的釘柱,並在難以計量的碰撞以及數度不預期的彈跳之後,一步步地抵達那個屬於自己結局的格子。這...
目錄
推薦序:深埋於雜沓之下的不幸/盛浩偉
Part 1
Part 2
Part 3
Part 4
結語
譯者後記:蛻變中的柳美里
推薦序:深埋於雜沓之下的不幸/盛浩偉
Part 1
Part 2
Part 3
Part 4
結語
譯者後記:蛻變中的柳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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