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的自在人生,都在莊子那裡!
人生的根本,是先與自己相處,再與世界交往。莊子是一位妙人,《莊子》更是一本文思哲思同時達到巔峰的千古奇書,不過大家對他的誤解太多了。司馬遷在《史記》中形容他是很會講漂亮話的人,但司馬遷同時紀錄了一個事實:楚威王願意以國相的重任來託付莊子。莊子的寓言波瀾詭譎,人們大多讚嘆他的神妙沖虛,然而無論他寫得多綺麗,核心意義在於授人以漁,積極入世,自在處世。
莊子的人生選擇在今天仍然考驗著每一個人。莊子之學講究尊重每個人的天性,需要我們自己去感悟與啟發,他不是要「指明」一條路教人們懵懵懂懂地走上去。每個人都有獨一無二的自我,因此對於哪裡才是「明」,見解各有不同,答案又怎麼會相同呢?孔孟學說是一條修好的路,直接指引人們到達某個山頭,莊子則是給予一個工具,讓我們自己修路前往想去的地方:
◆逍遙遊——一切逍遙的本質都指向一個命題:如何回來做自己。
◆齊物論——世間所有事物分為兩種,一種叫外物,一種叫內心。
◆養生主——多自省,養心神,輕名利,求真知,這才像個人。
◆人間世——眾生芸芸,福禍紛紛,看清了生命卻不倉促,見多了人世卻仍動情。
◆德充符——所謂命運,不過是弱者的藉口罷了。
◆大宗師——沒有一帆風順的求道之路,只有百折不撓的成長精神。
◆應帝王——以自己的見解來規範他人的見解,必定會讓人迷失了自己的本性。
莊學本就是處世之學,關注如何解決問題,當中的哲學邏輯、論述體系與文學表達盡皆完備,目的是要構建一個嚴謹且完善的哲學體系,將它內化於我們心中,思辨自身的處世哲學
見解都有侷限,狀況都會轉化。有新的正解,就有新的誤解。當人生感到矛盾困惑時,閱讀《莊子》常會讓人有不同的新領悟,此時的新領悟往往與先賢們有所不同,甚至與自己以往的體悟有別——其中必有誤解,然而誤解是通往真理的必經之路,此刻的見解在未來也終將被新的看法疊代。
莊子的故事結構繁複、內容豐滿、想像瑰奇、變化多端,絕不是尋常的街聞巷語。本書以拆解、重塑方式帶你打開《莊子》,思辨自身的處世之道:
→你遵守的仁德我也得遵守嗎?
→世間的善惡有絕對標準嗎?
→生命有限,知識無限,問題的答案只有眼前看到的嗎?
→人要去往何方呢?
……
人一生要尋找自我,又天生喪我,又時不我待,又總有外物干擾,怎麼會不感到茫然呢?
每個人的生存之道都不同,應當智慧地去尋找自己的路。
現在就打開莊子,你的自在人生在這裡。
本書以莊子名篇《莊子.內篇》為底本,對當中汪洋恣肆的思維進行深入淺出的拆解。作者巧妙地將莊子思想與現在的社會環境結合,探討成長、夢想、人際關係等,用清晰易懂的方式讓每個閱讀《莊子》的人都能以自我來進行參悟,從中得到屬於自己的理解,跳脫世俗框架、不陷入他人的見解,讓我們在人生的每個階段都能坦然、自在與豁達。
作者簡介:
陳可抒
畢業於北京大學,古典文化學者、青年詩人、評論家,在知乎等熱門平臺有很高的知名度,是「讀首詩再睡覺」等熱門公眾號的專欄作家。作者對古典文化和詩歌有很深的造詣以及獨到的見解,常年經營公益組織「可抒詩歌訓練營」,著有《人間逍遙游》、《海子抒情詩全集》等作品。
章節試閱
第一篇、逍遙遊——一切逍遙的本質都指向一個命題:如何做自己(節錄)
世人多認為莊子承襲老子衣鉢,「清靜無為」,然而,在〈逍遙遊〉的開篇,莊子便展示了他宏大的志願——魚子化為巨鯤,鯤化為鵬,鵬怒而飛,身在北冥,卻又追逐南冥,不遺餘力——試問,這哪裡是「無為」呢?
其實,莊子之人生宏願便是探尋天道,並為此孜孜不倦,其精神積極而進取,其情懷浪漫而奇崛,其處世圓融而智慧,所謂「清靜無為」,不過是探尋天道的一個法門,不過是身處亂世一個小小的智慧罷了,哪裡是莊子的全部呢?
讀莊子,要先瞭解莊子的積極進取之智慧,再談清靜無為等法門,故此,《莊子》的開篇便是〈逍遙遊〉,先樹立境界,然後才是其他各篇的詳細辨析。
在〈逍遙遊〉一篇裡,莊子煌煌數言,侃侃而談,羅列神奇,講述了鯤鵬之大與蜩鳩之小,講述了宋榮子笑看世事與列子御風而行,講述了不龜手之藥與大瓠之用,凡此種種,多篇對比的故事,其實都指向一個命題:逍遙遊的本質——「知道」。
如何能夠「逍遙遊」?莊子的答案是:要認清大小的本質,要明瞭自己的位置,要知曉自己的不足,要開拓思路、追求更高遠的境界。這便是所謂「知道」:探知己之道,明知己之道不如天之道,求知天之道。
郭象對此有一段非常精要的評述:夫小大雖殊,而放於自得之場。則物任其性,事稱其能,各當其分,逍遙一也,豈容勝負於其間哉!
這即是說:
其一,明確差距。要承認小和大是有區別和差距的。莊子常常有「大即是小,小即是大」的闡述,但那只是看問題的方法,它只是辨明事物的相對論,並不是否定小和大的本來面貌。
其二,不爭勝負。小與大的區別不重要,不必爭出勝負。小和大只是生命中不同的階段,若是執著於其中的高下,又何以「逍遙」?
其三,自得其分。要「自得」,要「各當其分」。小有小的追求,大有大的目標,應當各自為此而努力,「物任其性,事稱其能」。
由此,我們便大略可以看出,其實莊子的學說充滿了進取的精神,而且,很有手段,很有方法,不用蠻力,尊崇智慧。至於「清靜無為」等號召,不過是揚棄與進取的法門而已,並非是真正的目標所在。
總之,富有大智慧的進取心,逍遙於本我,才是莊子學說的真諦,而如何獲得逍遙之遊,便是進入莊學的門徑。故此,整本《莊子》,開宗明義,第一篇便是〈逍遙遊〉。
不龜手之藥有用還是無用?
【逍遙遊寓言之三:若有大知,便成大用】
惠子故意用一個問題來難為莊子:有一個特別大的葫蘆,能夠怎麼用呢?在此,他還特意加上了兩個限定條件:其一,葫蘆不夠結實,若是裝水就會被壓裂;其二,若是剖成瓢則太大了,沒有容納的地方。
從這兩個條件可以看出,這是惠子特意設置的難題之局。葫蘆的通常用途無非就是兩個,裝水或者剖瓢,而惠子特意把這兩個選項全部封死,既不能裝水,又不能做瓢,還有什麼用途呢?難道莊子竟會硬生生變出來一個嗎?
面對惠子這兩個奇怪的限定,莊子一眼看破,並且用一句話便占據了上風:「夫子固拙於用大矣!」其實就是在批評惠子說:小知不及大知,你沒有我這樣的大知,何敢前來挑戰!
其實此時莊子心中已有答案,但若是直截了當地給出,則不過一兩句話而已,氣勢上顯得不夠充足,於是他便先講了一個有趣的故事:宋人有不龜手之藥,卻沒有「大知」,只能用於漂洗絲絮;某位客人卻很識貨,將之獻給吳王,用於保衛國家的戰爭,以此獲得封地。這位客人顯然比宋人要高明多了,而且,宋人世世代代聚族而謀,其價值才值數金,連客人隨手甩來的百金都遠遠難比。如此,小知與大知,宋人與客人,惠子與莊子,究竟誰更高明,還用說嗎?
做足氣勢之後,莊子也給出了他的答案:何不繫於腰身,借助於它的浮力而遍遊江湖呢?如此一來,這便不再是個通常的葫蘆,只能用於盛水、盛物,而是成了世所罕見的寶物了!
這真是一個具有大智慧的回答!老子也曾經說過:「埏埴以為器,當其無,有器之用。鑿戶牖以為室,當其無,有室之用。故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既然不許用這個葫蘆盛水、盛物,那麼乾脆發揮其更「無」之用。看問題換一個角度,提升一個層次,果然就能變廢為寶。
至此,莊子大獲全勝,便趁勢給出最後一擊,直接面斥惠子,稱他的心被茅草堵塞了。其實,堵塞惠子之心的哪裡是蓬草呢?明明是缺乏敬畏與故步自封使然。
這一段,莊子先是進行「固拙於用大」的嘲笑,再是「聚族而謀」而不成的諷刺,又是「有蓬之心」的直斥,對惠子酣暢淋漓的三連擊,正向我們展示了「小知不及大知」的道理,他就像飛在九萬里高空的逍遙的大鵬,充分地展示了「大知」的愉悅和暢快!
惠子謂莊子曰:「吾有大樹,人謂之樗。其大本擁腫而不中繩墨,其小枝捲曲而不中規矩。立之涂,匠者不顧。今子之言,大而無用,眾所同去也。」
莊子曰:「子獨不見狸狌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東西跳樑,不避高下;中於機闢,死於罔罟。今夫犛牛,其大若垂天之雲。此能為大矣,而不能執鼠。今子有大樹,患其無用,何不樹之於無何有之鄉,廣莫之野,徬徨乎無為其側,逍遙乎寢臥其下。不夭斤斧,物無害者,無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無何有之鄉即是我心
【逍遙遊寓言之四:若知天道,便是逍遙】
惠子在第一個問題上完敗,很不服氣,計上心來,又有了第二個問題:大而無用的樹,其意義在哪裡呢?
和上一個問題很相似,惠子也是一上來就進行了各種限定,勾畫出一棵既不中繩墨又不中規矩的樹。大概是惠子認為在上一個題目中還是給莊子鑽了空子,故而在這個題目中,特意地堵上所有的可能,直接定義這棵樹「大而無用」,以至「眾所同去」,無人認為它有用。
即便如此,莊子也依然對答如流,而且也先講了一個小故事:小獸善於捕鼠,卻也容易因此而死;犛牛不會捕鼠,卻不屑於此。
這個故事暗諷了惠子思維的侷限:某些具體的技能,比如捕鼠,必然有其侷限所在,怎能成為評價一切的標準呢?
如此一來,惠子佈下的困局便又被莊子破解了:工匠們所謂「無用」的評價,就如同捕鼠的技能一樣,怎能成為評價一切的標準呢?工匠們的「無用」,也正是生命的「有用」,且讓它自由地成長,不必擔心斧頭的加害,該有多麼好呢!
雖然惠子兩次出的題目很類似,但這一次莊子的回答卻完全不同:莊子從全新的角度闡述了小大之辯的方法論,所謂「用」也可以辯證地轉化。
如果說,在第一個問題上,惠子是為了較量智慧,那麼,在第二個問題上,惠子便純粹是為了駁倒莊子而辯論了。對此,莊子則給出了十分漂亮的回應:糾結於爭辯是毫無意義的,不如追逐智慧的增長,瞭解並順應天道,才是真諦。
在這一節,莊子一改之前咄咄逼人的口吻,而是乾脆俐落地進行解答。——既然棒喝也無法使對方醒悟,又何必再糾纏呢?不如將大智慧直接展示出來吧!然後便抽身而去,不必在此多做停留。
本篇名為〈逍遙遊〉,前半段在展示不同的角度看待逍遙的視角,以此立言,後半段共有四個寓言,前兩個寓言用來打破執念,後兩個寓言展示逍遙之境。怎樣才能展示逍遙呢?最妙的當然是立言者莊子親力親為——只有大鵬飛到了南冥,才會得到《齊諧》的認可,人間之事不都是如此嗎?
故此,莊子在上一個故事中展示了智慧的表象,在這個故事中又展示了智慧的境界。大知便是逍遙,大知便是天道。若是能像莊子這棵大樹一樣,將自己樹立在「無何有之鄉」、「廣莫之野」,人世間的種種糾纏又怎能使其困苦呢?何愁不逍遙呢?
所謂「無何有之鄉」,並非處所,而是心境。世間既有至人,也有神人和聖人,只要「定乎內外之分」,便可以「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便可以不斷地達到更高的境界。同在一個俗世之中,惠子視莊子為辯論的敵手,木匠們看他是無用的大樹,其實他是無何有之鄉的無限逍遙。
第一篇、逍遙遊——一切逍遙的本質都指向一個命題:如何做自己(節錄)
世人多認為莊子承襲老子衣鉢,「清靜無為」,然而,在〈逍遙遊〉的開篇,莊子便展示了他宏大的志願——魚子化為巨鯤,鯤化為鵬,鵬怒而飛,身在北冥,卻又追逐南冥,不遺餘力——試問,這哪裡是「無為」呢?
其實,莊子之人生宏願便是探尋天道,並為此孜孜不倦,其精神積極而進取,其情懷浪漫而奇崛,其處世圓融而智慧,所謂「清靜無為」,不過是探尋天道的一個法門,不過是身處亂世一個小小的智慧罷了,哪裡是莊子的全部呢?
讀莊子,要先瞭解莊子的積極進取之智慧...
作者序
一位常被誤解的妙人
莊子本是一位妙人,但是恐怕世人對他的誤解未免太多了一些。比方說,司馬遷在《史記》中這樣形容他:
其言洸洋自恣以適己,故自王公大人不能器之。
按照這種說法,莊子是一個很會講漂亮話的人,而這些話卻很不實用,所以王公大人都根本沒法起用他。但是,緊接著在下一句,司馬遷就不得不記錄這樣一個事實:
楚威王聞莊周賢,使使厚幣迎之,許以為相。
瞧,一個只有洸洋自恣之言的人,怎麼會引得楚威王「許以為相」呢?這就說明了,司馬遷所謂「王公大人不能器之」的推測,必定有不實的成分。而既然楚威王願意以國相之重任來託付於他,不問可知,莊周必然是有一番經世之術的。
其實,老莊之學本來就是處世之學,也包含治世之學,人又哪能真的脫離世界而存在呢?只不過,他們講究「無為自化,清靜自正」,多數世人只看到「無為」、「清靜」這些法門,而忽略了「自化」、「自正」之根本目的,便覺得老莊之學虛無縹緲,不食人間煙火,殊不知大道本來就是虛的,唯其有了「化」、「正」之實,一切才有意義。老子講:「埏埴以為器,當其無,有器之用。」正是這個道理。換言之,孔孟楊墨等學說更像是一條修好的路,直接指引弟子到某個山頭去,老莊學說卻是贈予弟子一個施工隊,讓弟子自己修路去想去的地方。其實這是更加高明的手段,當然,正因為其高明,也便更容易遭到誤解。
那麼,為什麼要談「清靜」、「無為」呢?實際上,其核心要義應當是「清靜諸般雜念」、「無為各種狹行」,知行守一,以達到更高的境界,也就是所謂「逍遙」。《莊子》開篇講〈逍遙遊〉,開宗明義,便是這種精神: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是鳥也,海運則將徙於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鯤化為鵬,鵬怒而飛,北冥猶嫌不足,立志徙於南冥。這是怎樣一幅不斷進取的畫面啊!哪裡是狹義的「清靜」、「無為」呢?人在世間,所求者無非境界,所欲者無非逍遙,若想求得如此,則必須一心向前,而種種雜念、狹行便是阻礙所在,非要祛除不可。這才是「清靜」「無為」的真意。哪裡才是前方?逍遙可有盡頭?在〈逍遙遊〉的鯤鵬故事之後,應和著這樣的索問,莊子的思辨也就漸漸地展開了。
故此,莊學本就是處世之學,它關注於如何解決問題。世人大多看到莊子的寓言波瀾詭譎,便贊服其神妙沖虛,其實,無論多麼華麗,它仍然是「埏埴以為器」般的存在,通俗一點講,就是教化,其意義在於度人,在於授人以漁。世人多陷於愚鈍,若不使用這種誇張的方式,他們又如何能瞧得見呢?於是,莊子把國家的戰爭比喻成蝸角虛名,把無用之事稱為屠龍之技,把人之淺薄類比為井底之蛙……然而,即便如此,世人是否因此而紛紛醒悟了呢?顯然沒有。這又因為莊子之學講究尊重每個人的天性,堅持啟發,需要聽者去憑藉因緣自行體悟,而絕不願「指明」一條路教別人懵懵懂懂地走上去。畢竟,哪裡才是「明」呢?每個人的見解各有不同,答案又怎麼會相同呢?
所以,種種寓言也是悟道的法門而已,莊子並不看重它們,相反,莊子還常常強調:「大辯不言。」換言之,既然認識都有其侷限,狀況都將會轉化,那麼,所有的言論無疑都是錯的。這個命題本身並不算深奧,不過,它卻幾乎野蠻粗暴地否定了一切,包括惠子、孔子、墨子……這些同時代的思想傳播者,當然,也包括莊子自己。那麼我們不禁要好奇地問,既然「大辯不言」,莊子又是如何看待自己所留下的種種言論的呢?
不必懷疑,在這個問題上莊子早已做到了自洽,在〈齊物論〉中,他曲折繁複地論證了這個命題,而在《莊子.內篇》的結尾,他又十分隱秘地提及了它,運用的是極其巧妙高明的寓言:
南海之帝為儵,北海之帝為忽,中央之帝為渾沌。儵與忽時相與遇於渾沌之地,渾沌待之甚善。儵與忽謀報渾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竅,以視聽食息。此獨無有,嘗試鑿之。」日鑿一竅,七日而渾沌死。
它到底講什麼呢?千百年來人們對此眾說紛紜,既有人為渾沌之死而惋惜,又有人為儵忽之魯莽而感嘆。如果糾結於故事本身,那麼你就輸了,因為它根本就不是故事,而是一個極其高妙的比喻:北海之帝便是北冥之鯤,南海之帝便是南冥之鵬,渾沌便是莊子,鯤鵬來莊子處求天道之學,收益頗豐,謀報其德,便求莊子寫下《莊子.內篇》七章,以彰其義,一章便是一竅,鯤鵬自以為鑿開了智慧的七竅,可哪裡知道,天道本無定法,大辯不可言說,囿於此七竅之文字,結局便是死亡。換言之,莊子提倡的是天道,而不是什麼莊學,莊學因天道而生,也應當應天道而死,唯其如此,才是永恆。
這便是莊子的豁達,更是他學術的圓融,不僅如此,這一段本是〈應帝王〉的結尾,同時也作為《莊子.內篇》的結尾,明明在談帝王的主題,卻巧妙地引入了北冥、南冥之帝,從而恰好對開篇的〈逍遙遊〉進行了神奇的呼應,從而使本書構成了令人驚嘆叫絕的迴環。奇妙吧?而它卻又不過只是《莊子.內篇》四個結尾中的一個而已。在《莊子》中,這樣的匠心巧運實在還有很多。
不同於《老子》的散言、《論語》的語錄、《墨子》的隨筆、《春秋》的微言大義,《莊子》的理論體系和論述體系盡皆完備。甚至可以這樣講:《莊子》的哲學邏輯和文學表達都是趨於完美自洽的,像一顆渾圓的珍珠,尤其是其《內篇》七章,前後勾連,互為表裡,每一章都指向主題,每一節都彼此呼應,每一段都精心編排,最終形成了一氣貫通的完美作品。
《莊子》寫得很綺麗,但那不過是他興之所至隨手拈出的幾枚花瓣而已,莊子真正的目的是要構建出一個嚴謹、完善的哲學體系,然後再將它內化於讀者的心中。不過,儘管並非刻意,其高超的文筆、深刻的思想、圓融的智慧,卻最終使文學和哲學在《莊子》這本書中珠聯璧合。不談其哲學,則不知其文學之壯美;不談其文學,則不知其哲學之深刻。文學與哲學相得益彰,共同屹立在人類思想文明史的巔峰,恐怕世間沒有第二本這樣的書了。
莊子是一位妙人,《莊子》是一本奇書,必定不容易參透,否則又怎麼能稱得上是高妙呢?我讀《莊子》便常常會有些新的領悟,這即是說:其一,我的見解往往和先賢們有所不同,其中必有誤解;其二,我此刻的見解也終將被新的看法所疊代。總之,大辯不言,天道永恆,此刻之言遠非大道,卻是為了求得大道,畢竟,誤解是通向真理的必經之路。那麼,我可以坦然地說:本書對莊子有新的正解,也有新的誤解;我們過去對莊子有所誤解,將來也一定會不斷地誤解下去。
一位常被誤解的妙人
莊子本是一位妙人,但是恐怕世人對他的誤解未免太多了一些。比方說,司馬遷在《史記》中這樣形容他:
其言洸洋自恣以適己,故自王公大人不能器之。
按照這種說法,莊子是一個很會講漂亮話的人,而這些話卻很不實用,所以王公大人都根本沒法起用他。但是,緊接著在下一句,司馬遷就不得不記錄這樣一個事實:
楚威王聞莊周賢,使使厚幣迎之,許以為相。
瞧,一個只有洸洋自恣之言的人,怎麼會引得楚威王「許以為相」呢?這就說明了,司馬遷所謂「王公大人不能器之」的推測,必定有不實的成分。而既然楚威王願意...
目錄
自序、一位常被誤解的妙人
第一篇、逍遙遊/一切逍遙的本質都指向一個命題:如何做自己。
․寓言——一個故事,寄寓聖言
․鯤是大魚嗎?鵬是大鳥嗎?——一個故事,三重立意
․北冥雖大,豈是囚我之所?——第一種視角:講述者點出問題的內核
․《齊諧》的記錄,成就的記錄——第二種視角:旁觀者只關注成功的光鮮
․大鵬看到了野馬與塵埃——第三種視角:當事者關心成長與未來
․鯤化為鵬的自我總結——第三種視角(續):當事者善於總結經驗
․蜩與學鳩心虛而嘲笑——第四種視角:退縮者慣於自我安慰
․湯以鯤鵬故事為教材——第五種視角:有志者善於抓住要點
․宋榮子猶然笑之,列子猶然等待——故事餘音:天地依然廣闊,猶非鯤鵬所及
․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逍遙遊立言小結:三種準則,因人而異
․許由拒絕越俎代庖——逍遙遊寓言之一:天下雖大,非吾所用
․藐姑射之山何必爭執——逍遙遊寓言之二:未知之事,非我所議
․不龜手之藥有用還是無用——逍遙遊寓言之三:若有大知,便成大用
․無何有之鄉即是我心——逍遙遊寓言之四:若知天道,便是逍遙
第二篇、齊物論/世間所有事物分為兩種,一種叫作外物,一種叫作內心。
․吾喪我——認識之一:「吾」與「我」的不同
․人籟、地籟、天籟——認識之二:天籟是天道的呈現
․樂出虛,蒸成菌——認識之三:天籟使人喪我
․非彼無我,非我無所取——認識之四:天道之中有我
․一受其成形,不亡以待盡——認識之五:生命短暫,要尋找自我
․人亦有不芒者乎?——認識之六:雖然迷茫,也要前行
․道隱於小成,言隱於榮華——「以明」戒律之一:不可陷於爭執
․物無非彼,物無非是——「以明」戒律之二:不可陷於外物之是非
․天地一指,萬物一馬——「以明」戒律之三:不可陷於思辨之名
․「用」和「庸」的區別——「以明」法則之一:庸而不用
․朝三暮四,和之以是非——「以明」法則之二:兩行其道
․道之所以虧,愛之所以成——「以明」戒律之四:不可陷於成就
․天地與我並生,萬物與我為一——「以明」戒律之五:不可陷於言論
․道未始有封,言未始有常——「以明」法則之三:六合之外,存而不論
․葆光——「以明」法則之四:大道不稱,大辯不言
․陷於戰爭煩惱的堯——齊物論寓言之一:莫陷於外物
․懵懂無知的嚙缺——齊物論寓言之二:莫陷於他人,莫陷於定見
․勤奮好學的瞿鵲子——齊物論寓言之三:莫陷於學,莫陷於言
․迅速領悟的瞿鵲子——齊物論寓言之三(續):和之以天倪
․人即是影,影即罔兩——齊物論寓言之四:身則物化,心則以明
第三篇、養生主/多自省,養心神,輕名利,求真知——這才像個人。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養生主旨之一:不妄隨,不妄知
․為善無近名,為惡無近刑——養生主旨之二:緣督以為經
․庖丁解牛,妙在養生——養生主旨之三:遊刃有餘,善刀藏之
․右師參悟天道——養生主寓言之一:天為督脈,人為旁脈
․澤雉不願為王——養生主寓言之二:我為督脈,王為旁脈
․秦失三號而出——養生主寓言之三:生為督脈,死為旁脈
․指窮於為薪——養生主寓言之四:火為督脈,薪為旁脈
․火傳不知其盡——《莊子.內篇》結尾之一:立言為薪,天道為火
第四篇、人間世/眾生芸芸,福禍紛紛,我如薄刃,逍遙而行。
․孔子詰問顏回之行程——人間世戒律之一:道不欲雜,緣督以為經
․內直外虛與內直外曲——人間世戒律之二:困於成心,皆不可取
․心齋勝於一切——人間世法則之一:欲做之事,無心為之
․孔子勉勵葉公子高之行程——人間世法則之二:必做之事,盡心為之
․蘧伯玉教導顏闔之行程——人間世法則之三:待做之事,隨而化之
․螳臂不當車,養虎不觸怒,愛馬不驕溺——人間世戒律之三:不縱於己,不縱於人
․三樣事情,三種手段——人間世立言小結:事有緩急,方法各異,全在於心
․匠石與弟子評價不材之樹——人間世寓言之一:世間總有非議,我心自有堅持
․世人以為不祥,神人以為大祥——人間世寓言之二:世人注重形德,我自支離不材
․我本楚狂人,鳳歌笑孔丘——人間世寓言之三:身處亂世,無用即大用
․方今之時,僅免刑焉——人間世全篇總結:人道存身,天道修心
第五篇、德充符/命運無常,我自成聖,身即外物,以德充之。
․孔子能夠理解兀者王駘——德充符故事之一:身有缺陷,能成聖人
․子產開始理解兀者申徒嘉——德充符故事之二:身有缺陷,無關悟道
․孔子不能理解兀者叔山無趾——德充符故事之三:心有缺陷,猶如天刑,難以彌補
․孔子看似理解惡人哀駘它——德充符故事之四:才全而德不形
․四個故事,七種符命——德充符故事小結:身刑不足為奇,心刑無法彌補
․有人之形,無人之情——德充符寓言之一:德有所長,而形有所忘
․人故無情——德充符寓言之二:無以好惡內傷其身
․道與之貌,天與之形——德充符全篇總結:身即外物,以德充之
第六篇、大宗師/既有真人之悟,便得真人之道。
․知天之所為,知人之所為——大宗師論述之一(前提):先有真人,然後有真知
․真人的定義——大宗師論述之二(法則):天與人不相勝也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大宗師論述之三(阻礙):心有天道,才有江湖之大
․問道之路——大宗師論述之四(方法):道可悟,不可學大宗師立言小結:守真、從天、非物、聞道
․大宗師之路——大宗師立言小結:守真、從天、非物、聞道
․以無為首,以生為脊,以死為尻——大宗師寓言之一:勘破生死
․魚相忘乎江湖,人相忘乎道術——大宗師寓言之二:無物於心
․孟孫才不哀其母——大宗師寓言之三:不拘於禮
․意而子一心求道——大宗師寓言之四:不拘於過往
․顏回先於孔子坐忘——大宗師寓言之五:不拘於先後
․子桑尚未領悟——大宗師寓言之六:求道之阻礙唯有自己
․逍遙並非唾手可得——《莊子.內篇》結尾之二:不逍遙,則困苦
第七篇、應帝王/縱然你有帝王之術,怎能敵我千般萬化。
․蒲衣子潛移默化——第一層深意:因材施教
․蒲衣子以己為馬牛——第二層深意:未始入於非人
․莊子的隱藏寄語——第三層深意:寫《應帝王》一篇的緣由
․是「德」還是「欺德」?——帝王術要點之一:非人之化,使人逃避
․遊訪天下,還是遊心於淡?——帝王術要點之二:不必求問於人,只需求道於己
․學道不倦,還是遊於無有?——帝王術要點之三:不必勞心勞力,只須立乎不測
․化貸萬物而民弗恃——應帝王立言小結:明王之治,使物自喜
․深不可測之境——《莊子.內篇》結尾之三:人道沒有止境,天道沒有止境
․儵忽鑿竅,渾沌死——《莊子.內篇》真正的結尾:無中生有,有中生無
自序、一位常被誤解的妙人
第一篇、逍遙遊/一切逍遙的本質都指向一個命題:如何做自己。
․寓言——一個故事,寄寓聖言
․鯤是大魚嗎?鵬是大鳥嗎?——一個故事,三重立意
․北冥雖大,豈是囚我之所?——第一種視角:講述者點出問題的內核
․《齊諧》的記錄,成就的記錄——第二種視角:旁觀者只關注成功的光鮮
․大鵬看到了野馬與塵埃——第三種視角:當事者關心成長與未來
․鯤化為鵬的自我總結——第三種視角(續):當事者善於總結經驗
․蜩與學鳩心虛而嘲笑——第四種視角:退縮者慣於自我安慰
․湯以鯤鵬故事為教材——第五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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