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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聚力，領導的第一道門

在NBA，戒指象徵著地位和權力。無論冠軍戒指可能有多俗氣或是感覺累贅，贏得一枚戒指的夢想，仍然會驅使球員讓自己經歷漫長NBA球季的試煉。芝加哥公牛隊（Chicago Bulls）的前任總經理傑里．克勞斯（Jerry Krause）非常明白這點。一九八七年，當我以助理教練的身分加入球隊時，他要求我戴上其中一枚我為紐約尼克隊（New York Knicks）效力時贏得的兩枚冠軍戒指，當作一種激勵年輕的公牛隊球員的方法。
但是，每天炫耀在我手指上這麼大一團珠光寶氣的東西，這個主意似乎有點太超過。我照著傑里偉大的實驗進行一個月之後，某日，我在芝加哥的貝尼根餐館用餐時，戒指正中央的寶石掉了出來，之後當然再也沒有找回來過。那之後，我恢復了以前的習慣，只有在季後賽期間和特殊場合才會戴上戒指，這次在體育場的勝利慶祝活動就是其一。
就心理的層面來說，戒指象徵著某種深刻的意義：「自我的追尋，以找到和諧、連結及完全。」舉個例子，在美國印地安原住民文化中，圓圈統一的力量非常有意義，以致於整個民族被視為一系列互相連接的圈（或者環）。圓錐形的帳篷就是戒指，就像營火、村莊、還有整個民族本身的布局一樣──圈圈裡面有圈圈，沒有開頭或結尾。
大部分球員並不那麼熟悉美國印地安原住民的心理學，但是他們可以憑直覺明白戒指更深層的意義。早在球季一開始，球員們就已經想好他們在每場比賽前呼喊的口號，他們會圍成一圈、把手疊在一起。
一、二、三──戒指！
等球員在舞台（從湖人隊的主場史坦波中心搬來的移動式籃球場）上站好定位，我站起來向群眾發表演說。「我們對這個隊伍的訓言是什麼？是戒指，」我說著，亮出上次在二○○二年我們贏得總冠軍時我獲得的戒指。「戒指，就是訓言。它不只是一圈黃金，而是一個讓在場所有球員團結起來的圈圈，是對彼此極大的愛。」
那是一種，愛的連結。
這並不是大多數籃球迷看待這個運動的方式，但是以我曾經是球員和教練的身分，投入最高水準的賽事超過四十年之後，我實在想不出更貼切的字句，可以形容讓球員結合在一起、使他們團結追求不可能的這股神祕力量。
很顯然地，這裡我們要談的並不是浪漫之愛，或甚至傳統基督教定義的弟兄之愛。我能夠想到最好的比喻，就是在劇烈的戰鬥當中，偉大的戰士會經歷的強烈情感連結。
幾年前，記者賽巴斯提安．鍾格曾加入一群美國士兵，隨隊駐紮在阿富汗最危險的地點之一，以便得知是什麼原因讓這些無比勇敢的年輕人，可以在這麼可怕的情況下戰鬥。就像他在自己的著作《戰爭》（War）中敘述的，他發現投入戰爭需要的「勇氣」和「愛」密不可分。因為士兵們所形成的強烈兄弟情誼，比起發生在他們自己身上的狀況，他們更關心發生在夥伴身上的遭遇。鍾格回想起有一位士兵曾告訴他說，他願意代替任何一個同袍自己衝向手榴彈，即使是他沒那麼喜歡的人。當鍾格問他為什麼的時候，那個士兵回答：「因為我真的很愛我的弟兄，我的意思是說，這就是兄弟情誼，能夠拯救他們的性命、讓他們可以活下來，我覺得很值得。他們任何一個人也都會為我這樣做。」
鍾格說，在一般百姓的生活中，這種連結幾乎不可能複製，這對成功來說是非常重要的，因為如果沒有它，就不可能做到其他任何事。
我不想把這個比喻扯得太遠。籃球員不像在阿富汗的士兵要每天冒著生命危險，但是在許多方面，同樣的原則也可以應用在他們身上。贏得NBA總冠軍需要一些決定性的因素，包括恰當的混合「天分、創意、智慧、堅強」，當然還有運氣。但是如果一支隊伍不具備「愛」這個最基本的成分的話，其他任何因素根本無足輕重。
建立這種意識無法一夜發生，這需要好幾年的培育，才能讓年輕運動員踏出自我中心，完全投入團體經驗。NBA絕不是一個用來教導球員何謂「無私精神」的好環境。即使比賽本身是一種五人的運動，比賽週遭的文化卻頌揚自我中心的行為，強調個人成就勝過團隊的連結。
一九六七年，我剛開始效力於尼克隊的時候，情況並不是這樣。那時候大多數球員的薪水很微薄，還得在夏天兼差才能讓收支平衡。比賽很少會有電視轉播，我們當中也沒人聽過精采畫面，更不用說「推特」（twitter）。一九八○年代，這一切產生了轉變，大部分是受到魔術強森（Magic Johnson）和賴瑞．柏德（Larry Bird）的雙雄競爭、麥可．喬丹（Michael Jordan）崛起成為全球現象的刺激。時至今日，比賽已經發展成為一門數十億美元的行業，世界各地都有球迷，還有複雜的媒體機器轉播發生在場內和場外的一切，每天二十四小時，每週七天。這一切附帶產生的不幸結果，就是受到行銷驅使、迷戀超級巨星，抽走少數參加球賽的樂趣，破壞了一開始吸引大多數人來看籃球最重要的事：比賽固有的美好。
就像大多數贏得總冠軍的NBA球隊一樣，二○○八至二○○九年的湖人隊經過好幾年的努力，才從一支疏離、受到自我中心驅使的隊伍，轉變成一支統一、無私的球隊。他們並不是我帶過最卓越的球隊，這個殊榮屬於一九九五至一九九六年由麥可．喬丹和史考提．皮朋（Scottie Pippen）領軍的芝加哥公牛隊。他們也不像一九九九至二○○○年的湖人隊一樣有天分，當時隊上全都是能在緊要關頭得分的球員，包括俠客．歐尼爾（Shaquille O’Neal）、柯比．布萊恩（Kobe Bryant）、格倫．萊斯（Glen Rice）、勞勃．霍瑞（Robert Horry）、里克．福克斯（Rick Fox）、還有德瑞克．費雪（Derek Fisher）。然而二○○八至二○○九年的湖人隊，在他們聚集的DNA裡擁有偉大的種子。
二○○八年八月，當球員們出現在訓練營時，大家看來似乎有著前所未有的強烈企圖心。
在前一季的尾聲，他們出乎意料的闖入決賽，和波士頓塞爾提克隊一決勝負，但卻在波士頓（塞爾提克隊主場）受到羞辱。湖人隊在第六戰時，以三十九分之差輸掉這場決定性的比賽。
凱文．賈奈特（Kevin Garnet）和他的隊友給我們迎頭痛擊，更不用說比賽結束、搭車回到我們的飯店時，必須穿越一大群塞爾提克隊球迷的痛苦過程。尤其是對之前不曾嚐過波士頓隊厲害的年輕球員來說，這是一次慘痛的經驗。
有些球隊在那樣慘敗之後，士氣會急速低落，但是這支年輕、活潑的球隊卻從這次失敗受到更大的激勵，因為，他們是如此的靠近獎盃，只是被一個更強大、在體型上更嚇人的對手給拍走了。那年剛獲得NBA最有價值球員的柯比更是受到極度的關注。柯比的恢復力和難以摧毀的自信一直讓我印象深刻。他不像俠客常常受到自我懷疑的折磨，柯比從來不會讓這種想法掠過他的心頭，如果有人把障礙設定在十呎，他會跳到十一呎，就算之前從來沒有人這樣做過。那年秋天當他到達訓練營時，同時也把這種態度一併帶來，而這樣的態度，對於其他的隊友產生了極大的影響。
不過，讓我最驚訝的並不是柯比堅定的決心，而是他和隊友之間逐漸變化的關係。之前那個無禮的年輕人不見了，他曾經全心只想成為史上最棒的球員，以致於對其他人來說，他簡直扼殺了比賽的樂趣。這個在球季期間出現的新柯比，一直記著他身為球隊帶領者的角色。幾年前，當我第一次到洛杉磯的時候，我曾經鼓勵柯比花時間和他的隊友相處，不要躲在他的飯店房間裡研究錄影帶。但是他卻對這個主意嗤之以鼻，聲稱所有男人感興趣的都是車和女人。現在，他會努力和他的隊友產生更緊密的連結，思考如何把他們打造成一支更有凝聚力的隊伍。
隊上的第二號人物德瑞克．費雪是天生的領導者，他擁有極佳的EQ和出色的管理技巧，這一點對球隊幫助很大。在他經歷自由球員身分加入金州勇士隊（Golden State Warriors）和猶他爵士隊（Utah Jazz），最後決定回到湖人隊的時候，我覺得很高興。在我們二○○○至二○○二年的三連霸期間，費雪擔任控球後衛，並扮演了關鍵性的角色。
雖然費雪不如聯盟裡某些較年輕的控球後衛來得有速度、或反應靈敏，但是他堅強、果斷，而且大膽，具有穩若磐石的特質。而且儘管缺乏速度，但他就是有把球往前推進的天賦，讓我們的進攻順利進行。在時間僅剩不多的情況下，他同時也是個極佳的三分射手。最重要的是，他和柯比之間有一種緊密的連結。柯比尊敬德瑞克在壓力之下的精神紀律，而德瑞克知道如何用獨特的方式和柯比溝通。
柯比和費雪在訓練營的第一天發表了一場演說，述說即將來臨的球季將會是一場馬拉松，而不是短跑，我們需要用力量解決，而不是任由自己受到身體壓力的脅迫。諷刺地是，柯比說的話聽起來都越來越像我。
有一本具有開創性的著作《部落領導學》（Tribal Leadership）當中，管理顧問戴夫．羅根（Dave Logan）、約翰．金恩（John King），以及海莉．費雪萊特（Halee Fischer-Wright）
針對小型到中型的組織進行廣泛的研究，提出部落發展的五個階段。雖然籃球隊並不是正式的部落，它們之間卻共有許多相同的特性，並且大多沿著相同的輪廓發展：

．第一階段──大多數街頭幫派屬於這個階段，其特性是感到絕望、充滿敵意，共同的信念是覺得「活著好悲慘」。
．第二階段──屬於這個階段的主要是冷漠的人，覺得自己是受害者，消極地反對，他們的心態是覺得「我的人生好悲慘」。可以想想電視劇《辦公室》（The Office）或是連環漫畫《呆伯特》（Dilbert）。
．第三階段──主要專注在個人成就上，受到「我最棒（你不棒）」的訓言驅使。作者認為，組織中屬於這個階段的人「必須獲勝」，而對他們來說獲勝是很個人的行為，他們會在個人的基礎上比自己的競爭對手做得更好、想得更快。產生的情緒會是一群「孤單的戰士」。
．第四階段──致力於部落的榮譽及高舉的信念，覺得「我們最棒（他們不棒）。」這種團隊需要強大的對手，而且敵人越厲害，部落就越強大。
．第五階段──這個階段很少見，其特性是一種單純的驚奇感覺以及強烈的信念，覺得「生命真美好。」（請看一九九五至一九九八年的芝加哥公牛隊）

羅根和他的夥伴主張，假設一切條件不變，第五階段的文化會勝過第四階段的文化，第四階段的文化會勝過第三階段的文化，以此類推。除此之外，當你從一個階段的文化邁進到另一個階段的文化，規則也會隨之改變。這也是大多數領導學教科書中所提到的「通用原則」，為什麼無法通用的原因。為了讓某個文化從一個階段轉換到另一個階段，你必須找到在團體發展中適合那個特定階段的方法。
二○○八至二○○九年的球季期間，湖人隊需要從一支第三階段的隊伍轉變到第四階段，才能夠獲勝。關鍵就是讓一大群球員接受一套無私的比賽方法。我並不這麼擔心柯比，儘管任何時候只要他感到挫折，就可能開始無節制的投籃。但是，到他生涯中的這一刻之前，每次他手上拿到球，我都知道他明白想要得分的念頭有多愚蠢。我也不擔心費雪或保羅．賈索（Pau Gasol），他天生就有當團隊球員的傾向。最讓我擔心的是一些比較年輕的球員，急切地想讓自己在ESPN的《體育中心》（Sports Center）觀眾心中留名。
但是讓我驚訝的是，早在球季剛開始我就注意到，即使是球隊裡一些最不成熟的球員，也很專注且一心一意。「我們正在進行一項嚴肅的任務，不能有任何鬆懈，」前鋒盧克．華頓（Luke Walton）這樣說：「在我們進到決賽之前，輸球絕不會是我們的選項。」
我們開始的成績很出色，贏得最初二十五場比賽中的二十一場，等到接近我們在聖誕節時在主場迎戰塞爾提克隊的時候，跟前一年的延長賽當中相比，我們已經變成一支生氣蓬勃得多的球隊。我們打球的方式是「籃球之神」的鐵則：仔細解讀走步上的防守，像一支協調得無懈可擊的爵士樂團，做出一致反應。這支新的湖人隊輕易地以九十二比八十三分擊敗塞爾提克隊，接著橫掃球季達到西區（Western Conference）最佳記錄（六十五勝十七負）。
最麻煩的威脅是對戰休士頓火箭隊（Houston Rockets）延長賽的第二輪，儘管在第三場比賽中主要球員姚明因為腳受傷不能上場，他們仍與湖人大戰七場。如果要說的話，我們最大的弱點，就是誤以為可以單單倚靠天分。但到了這個地步、對戰一支失去三位主要球員的隊伍，才讓我們的球員明白季後賽可以多麼變化莫測。這次勢均力敵的競爭喚醒了他們，幫助他們更進一步成為一支無私的第四階段隊伍。
無疑地，在五場比賽內贏得總冠軍之後在奧蘭多暢行無阻的這支隊伍，並不同於一年前在波士頓的
TD花園（TD Garden）拼花地板上潰不成軍的那支球隊。球員們不只變得更強壯、更自信，極佳的團結更為他們增添了魅力。
「這就是兄弟情誼。」柯比說。
我認識的大多數教練，會花很多時間專注在描述「攻守戰術」（X’s and O’s）上，我得承認有時候我自己也會落入這個陷阱。但是運動吸引大多數人的地方，並不是無止境的喋喋不休教導戰術，或是像充斥在電視頻道節目中所討論的策略，而是我喜歡稱之為比賽的神聖本質。
我沒辦法假裝成領導學的專家，但是我確實知道，要把一群年輕、有抱負的球員，轉變成一支經過整合的冠軍隊伍，絕對不是一種機械式的過程，而是一種神祕的魔力領導，需要的不只是對比賽經驗法則的瞭解及具備充足的專業知識，還要有一顆開放的心、清晰的腦袋，以及對人類心靈的特質具備深厚的好奇心。
在這本書中，我將嘗試解開這個領導之謎。

第1章　凝聚力，領導的第一道門
第2章　魔力領導的十一法則
第3章　每個隊員都感到自己很重要
第4章　允許自己僅僅做自己
第5章　天才藏在細節裡
第6章　在「隊伍」（team）這個詞裡，沒有「我」（I）
第7章　傾聽「聽不到的聲音」
第8章　創造「高峰經驗」
第9章　提起幹勁，要先認識「真正的自己」
第10章　痛覺管理
第11章　不必求好運，因為我們自己就是好運
第12章　不停留在過去，或擔心未來
第13章　放手，才是真正的覺醒
第14章　個體可以獨特，但心只有一顆
第15章　沒有追隨者，你不可能成為領導者
第16章　無為的樂趣
第17章　領導是一種受控制的「即興行為」
第18章　發怒的智慧
第19章　忘掉輸贏，做自己該做的事
第20章　放手的藝術
第21章　你是推動者，讓他以自己的步調成長
第22章　學會釋放

謝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