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孤獨的邊緣,吶喊,不論多麼用力嘶吼都無法被聽見……。墓草的作品寫實與荒謬的元素兼備,直白的、肉慾的、來自底層的文字,表述的是實驗性的創作概念與中下階層粗鄙日常的雜揉;瘋狂而不管不顧卻又渴望單純真摯的愛情,如泣、如訴,如情潮洶湧、如虛空而永遠無法填滿的慾望……
作者簡介:
墓草
1974年生,河南西華縣人。主要寫詩和小說,有部分作品被譯成英文、法文、日文、荷蘭文、義大利文和斯洛維尼亞文發表出版。
章節試閱
〈牡蠣〉
一個年輕男子孤獨地走在路上。
路上全是陌生人。
道路有很多,行人也有很多,他不知道自己會走到什麼地方,他也不清楚別人會去什麼地方。他感覺活著的每一天都很飢餓,必須吃點什麼?
他一邊走路,一邊幻想,去梁山伯和祝英台的墓地,把他們的墓碑吃掉後就永遠不會飢餓了。
走到十字路口時,紅蘋果在閃爍,綠蘋果也在閃爍,他等待……這時,他看見一個逆向行走的女子過十字路口,她的長頭髮隨風飄,她的手裡沒有舉著洗髮水,她的出現和廣告無關。
他伸出手向她打招呼。
她確認他的手勢和交警無關,他的身上也沒有警服,他長著陌生人的臉,他的手勢讓人懷疑。
「請問,你知道梁山伯和祝英台的墓地嗎?我該繼續往前走,還是轉移方向……」
她不等他繼續問下去,就搖了搖頭走開了。
他馬上轉身,跟隨在她的身後,因為逆行的陌生人中,只有她的長頭髮在隨風飄。逆行走路,不用擔心自己走得太慢時,會被身後的一個陌生人突然踩到鞋後跟。一張又一張迎面而來的陌生的臉,能看清楚單眼皮或雙眼皮,甚至能看到蝴蝶斑。
她走得快,他也跟隨得快。
她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了幾眼他,問:
「你為什麼跟隨著我?」
「你認識我嗎?」他反問。
「不認識。」
「我在努力地想,可我無論怎麼努力去想,都想不起來,你和我認識還是不認識!」
「我們不認識的。」
她說完,轉過身,讓開一步,想讓他先走到前面去。
他只好先走到前面去,不回頭,繼續逆行走路,一直走到早晨出發的地點時,天已經黑了,他停下腳步,看到她也一直走到了這個地方,她也停下了腳步。
「這附近有旅館嗎?」她問。
「有!」他說。
他首先走進旅館。他走到前台問:「有單間嗎?」
「單間沒有了,有兩人間、三人間、四人間、五人間……」
他把證件遞給前台的服務員,說:「我住兩人間。」
服務員問:「你如果想一個人清靜,交兩個人的房費,我們只安排你一個人住。」
他點頭同意。
登記完後,他拿著自己的鑰匙牌找自己的房間號。
她走近前台,問:「有單間嗎?」
「單間沒有了,有三人間、四人間、五人間、六人間……」
她把證件遞給前台的服務員,說:「我住三人間。」
服務員問:「你如果想一個人清靜,交三個人的房費,我們只安排你一個人住。」
她點頭同意。
登記完後,她拿著自己的鑰匙牌找自己的房間號。
燈亮著,所有的房間都關上了門。兩張床?他選擇睡裡邊的那一張,然後,他打開電視,看長頭髮的美女在為洗髮水做廣告。
燈亮著,所有的房間都關上了門。三張床,她選擇睡中間的那一張,然後,她打開電視,看長頭髮的美女在為洗髮水做廣告。
房間裡的電話突然響了,他拿起電話,聽到一個聲音問,需要小姐服務嗎?他馬上拒絕。過了一會兒,又有一個小姐打來電話。他就拔掉了電話線,關掉了電視機,脫掉衣服去睡,睡不著……他就穿上衣服,走出自己的房間。
他敲了敲隔壁的房門,一會兒,門打開了,是一個陌生的中年男子。
「你找誰?這個四人間裡只住了我一個人。」
「對不起,我敲錯門了,我找一個長頭髮的女人。」
中年男子很快關上了門。
他走回到自己的房間,準備開門,卻不想開門,就在走廊裡徘徊,幾個來回中,他走到了另一個房門前,伸出手,敲了敲。
一會兒,門打開了,是一個陌生的老頭子,他的頭髮一半已經灰白。
「你找誰?這個五人間裡只住了我一個人。」
「對不起,我敲錯門了,我找一個長頭髮的女人。」
老頭子很快關上了門。
他放棄了尋找,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打開電視,看洗髮水廣告。
他突然聽到有人在敲門,就用遙控器調低聲音,確認是自己的房門在響,就去開門。門外邊的那一個,正是他要找的那一個長頭髮的女子。
「對不起,打擾你了!我房間裡的電視出毛病了,只能看見畫面,聽不到聲音!你能幫我看看嗎?」
他就跟著她,走進她一個人的三張床房間。閃動的電視屏幕(螢幕)上,是長頭髮的美女正在做洗髮水的廣告,只看見畫面,聽不到早已經熟悉的廣告詞。
「你用這種牌子的洗髮水嗎?」他問。
她點了點頭。
他伸出手,拍了拍電視機,畫面繼續閃動,還是沒有聲音。
「我倆換個房間睡吧,你睡我的房間,我房間裡的電視聲音可以調到很大!」
「你不喜歡看電視節目?」
「我不喜歡看,總是看到賣洗髮水的廣告!」
她說了聲謝謝!和他交換了門牌鑰匙。
她打開兩張床的房間,坐在裡面的那一張床上看電視,屏幕上閃現洗髮水廣告時,她關掉了電視機。她拿起電話,想給一個人打電話,她發現電話線拔掉了,就插上電話線,插上電話線後,她想了想,放棄了打電話。
她躺在他躺過的一張床上,準備關掉燈去睡。
這時,房間裡的電話響了,她拿起電話,聽到一個小姐問,需要服務嗎?她在電話裡告訴那個小姐,她和他換了房間,還把他的房間號告訴給那個小姐。
第二天,他退房時,看到她也來退房。
「請問,你知道梁山伯和祝英台的墓地嗎?」他問前台服務員。
服務員搖了搖頭。
他走出旅館。
她也走出旅館。
他繼續逆行走路,不確定自己要往什麼地方走?
她跟著他,跟了一會兒,突然喊了一聲:「我也要去梁山伯和祝英台的墓地。」
路上陌生的行人很多,他和她並排逆行走路有些困難,幾次差點和別人撞到一起。他放慢腳步,她也放慢腳步,他想讓她的長頭髮飄起來,選擇人少的道路加快腳步。
這時,有兩個年輕的男女並排迎面而來,他倆同時停下腳步,看著他和她,他和她暫時停下腳步,看著他們。
「請問,你們知道賈寶玉和林黛玉的墓地嗎?」
他搖了搖頭。
她也搖了搖頭。
兩個年輕的男女並排繼續走路,他和她同時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
背影消失了,一個又一個陌生的人影出現,他們相互問他們正在尋找的墓地,個個搖了搖頭,身影也慢慢地消失……
他和她走累了,又住進了旅館。
這次,他和她同住進了一張床的單人間。
「看電視嗎?」她問。
「你想看就打開看吧!」他說。
她於是打開了電視,屏幕上閃現另一張面孔,還是長頭髮的美女,賣的是另外一種品牌的洗髮水。她把聲音調低,低到幾乎聽不到。
「兩個人住一個房間,電話就不響了!」他說。
「昨天晚上,我和你換過房間後,一個小姐打來電話,我把你的房間號告訴給了她,她有沒有去找你?」
「沒有,和你換過房間後,沒有人再打電話。」
「你和小姐睡過嗎?」
「沒有。」
「你和別的女人睡過嗎?」
「也沒有,我一直自己手淫。」
「你喜歡什麼樣的女人?」
「我不確定,我喜歡過很多很多的電視機裡的賣洗髮水的女人,也喜歡過很多很多的和賣洗髮水女人相似的女人!但我從來沒有接近過一個,我一邊幻想著接近她們中的某一個,一邊手淫……」
「你想和我做一次嗎?」
「你和別的男人做過嗎?」
「做過。」
「舒服嗎?」
「有時舒服,有時疼痛!」
他沉默了一會兒。
她看著他沉默了一會兒,她不想繼續沉默,就說:「我們做一次吧!我想讓你舒服一次,你舒服了,就會永遠記住我!」
「不,我怕,我怕疼!……」
「男女性交,從來就是女人疼痛,男人舒服,你不會疼痛!」
「我會疼痛的,因為我是包莖,不能往上翻動包皮!一翻動,就會撕裂般地疼痛!……」
她沉默了。
兩個人肩貼著肩,睡覺。
她慢慢伸手去撫摸他的生殖器,而他早已經有準備,兩隻手緊緊地守護住自己的那個部位。
「硬了嗎?」她問。
他從鼻子裡哼出一聲回答,意思是他已經硬了。
「我幫你手淫一次吧!」她一邊說,一邊用手輕輕觸碰他的大腿。
他小心翼翼,慢慢移動開自己的手……
她一下子抓住了他勃起的部位,感覺他的身子猛烈地痙攣了一下,緊接著是一聲疼痛的尖叫……
他和她一起去了醫院。
掛普通號排隊,掛專家號也排隊,他和她同時掛了兩個號。
終於等到他和她了,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主治醫生,她也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同一個主治醫生。他和她在同一間手術室躺下,就像住進旅館裡的雙人間。他側過臉看她,她也正側過臉看他,他和她對視微笑。
在燈光下,醫生詭異的笑容被寬大的口罩遮蔽。
一支麻藥注入他的下體。
另一支麻藥注入她的下體。
最後,他的長長的不能再長的包皮被切掉,移植進她的下體的某一個部位。好了,他的包莖切除手術完成了!好了,她的處女膜修補手術完成了!
「我們結婚吧!」他說。
「我們現在就去舉行婚禮!」她說。
他和她選擇在教堂裡舉行婚禮。
主婚人是一位啞巴,他用手勢和啞語問:
「你愛她的新修復的處女膜嗎?……」
「我愛她的新修復的處女膜……」
「你愛他的剛剛切除掉包皮的陰莖嗎?……」
「我愛他的剛剛切除掉包皮的陰莖……」
他和她交換結婚禮物。
他送給她一根擀麵杖。
她送給他一個寬大的棉麻袋。
證婚人送給他們一根尼龍繩。
「我們去什麼地方度蜜月?」
「我們繼續逆向行走吧!我們去梁山伯和祝英台的墓地度蜜月……」
「我們能找到那個地方嗎?」
「只要我們努力,只要我們永不放棄,就一定能夠找到梁山伯和祝英台的墓地!」
「他們摸著石頭尋找,如果能夠找到賈寶玉和林黛玉的墓地!我們就追著蝴蝶的翅膀尋找,一定能夠找到梁山伯和祝英台的墓地!」
他和她很快又走累了,住進了旅館。
「親愛的,我們現在可以性愛嗎?」她問。
「親愛的,不可以!我們找到梁山伯和祝英台的墓地後才可以!」他說。
她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又為自己的新婚丈夫倒了一杯。
他從口袋裡掏出消炎止痛藥,含進自己口裡一片,另一片給新婚的妻子。他們一起喝白開水送糖衣藥片。
「吃完這一瓶消炎止痛藥,我們還繼續吃嗎?」
「不繼續吃了!我們可以換成別的藥來吃!──比如搖頭丸!」
他們繼續走路,尋找……向過路的每一個陌生人,打聽梁山伯和祝英台的墓地。他們走過一個又一個城市,參觀過一個又一個名人的墓地。
很快,他們又回到擁擠的街頭。他和她看到,路邊幾個商販正在擺地攤賣東西,一位臉上有蝴蝶斑的女人正在賣鞋墊,或許,她就是蝴蝶的化身!他們正要和這個臉上有蝴蝶斑的女人打招呼,這時,幾個城管跑了過來,揪住一個賣襪子的女人就打……賣鞋墊的女人捲起自己的攤位就逃……
兩個城管在後邊追那個蝴蝶的化身……一片又一片白色的鞋墊,就像蝴蝶斷掉的翅膀,一片又一片跌落……
他和她也追了過去。
城管跑累了,就停下來,一邊喘氣一邊罵人。
那個蝴蝶的化身也跑累了,她的翅膀也丟得到處都是,她蹲在一根電線桿下哭泣,她的哭聲和春天無關,和愛情無關,和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無關……
他的頭有些眩暈。
她的眼睛有些亂花花。
他使用古代的文言文加詩詞跟哭泣的女人對話: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城管向爾示愛,何拒又這般……」
她使用外星語翻譯:「***X***X***X……」
哭泣的女人的哭泣突然定格在畫布上,一個流浪畫家在街頭寫生。
他一翻身,從夢中驚醒。
他再一翻身,再次進入夢鄉。
他和她來到海邊居住。
海水和藍天一樣的藍。
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和自己一樣體溫的肚皮,說:「我找到我們想要的東西了!」
她對著他微笑……
他讓她鑽進自己的棉麻口袋,用證婚人送的尼龍繩子的一頭紮緊口,然後舉起擀麵杖猛地抽打,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他聽著她的處女膜再次撕裂般地疼痛聲,尖叫聲,血水滲出來……
他提著麻袋來到海邊,把麻袋丟進海水裡,紮緊麻袋口的長長的繩子的另一頭綁在岸邊的一塊墓碑上,墓碑上的文字已經模糊不清。
他站在起風的海邊,歌唱從來沒有唱過的一首歌曲。他感覺自己唱得很滿意,於是又重唱了一遍,他必須一直唱下去,就一直唱到天黑,星星爬上夜空的保護屏,人工玻璃般地閃爍紐扣大小的亮光。
天亮的時候,他停止了歌唱,他的嘴脣乾裂,咽喉疼痛,肚子比任何時候都餓!他走進海水裡,順著綁在墓碑上的繩子拖動,很容易就把沉重的麻袋拽出了海水。此刻的麻袋上吸附著一個個大牡蠣。他掰卸下這些大牡蠣,往墓碑上摔打,裂開的貝殼裸露出鮮嫩的肉,他張開嘴巴享受著這夢中的一切……
二○一五年一月四日,海安五二三藝術館
〈牡蠣〉
一個年輕男子孤獨地走在路上。
路上全是陌生人。
道路有很多,行人也有很多,他不知道自己會走到什麼地方,他也不清楚別人會去什麼地方。他感覺活著的每一天都很飢餓,必須吃點什麼?
他一邊走路,一邊幻想,去梁山伯和祝英台的墓地,把他們的墓碑吃掉後就永遠不會飢餓了。
走到十字路口時,紅蘋果在閃爍,綠蘋果也在閃爍,他等待……這時,他看見一個逆向行走的女子過十字路口,她的長頭髮隨風飄,她的手裡沒有舉著洗髮水,她的出現和廣告無關。
他伸出手向她打招呼。
她確認他的手勢和交...
目錄
春風又到金水岸
牧歌
負一層
孤獨的邊緣
男保姆
表哥奇
姥爺和爺爺睡在沒有門窗的閣樓
牡蠣
青椒炒人肝
上訪者
時間
天邊,有一朵雲
洋港橋
洋港橋(之二)
CS幻覺
按摩師小李
北京老逼
不能喊出的疼痛
愛情故事
顛覆傳統的自殺者
肉
孤獨的守望者
午夜C男
野公園
一百個藍宇的尖叫
浴男
春風又到金水岸
牧歌
負一層
孤獨的邊緣
男保姆
表哥奇
姥爺和爺爺睡在沒有門窗的閣樓
牡蠣
青椒炒人肝
上訪者
時間
天邊,有一朵雲
洋港橋
洋港橋(之二)
CS幻覺
按摩師小李
北京老逼
不能喊出的疼痛
愛情故事
顛覆傳統的自殺者
肉
孤獨的守望者
午夜C男
野公園
一百個藍宇的尖叫
浴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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