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證時代：王昇近身參謀王耀華訪談及回憶錄...

〈歷史的見證者：王耀華眼中的王昇與臺灣政治〉
史丹佛大學胡佛研究院研究員　郭岱君

　　王耀華先生是我敬愛的「王大哥」。一九五三年，他和一群幼年兵來到北投政工幹校教導大隊就讀，我媽媽是他們的數學和國文老師。後來，他們進入大專部，又成為我爸爸的學生。
　　這些孩子大多是在戰亂中跟隨部隊來臺的孤兒或半孤兒，當時大家都很窮，放假時他們無處可去，常聚在我家。媽媽會為他們縫補衣物，做蛋炒飯，加幾根青菜，其樂融融，如同親人。進入大專部後，他們每月領到幾塊錢，會買餅乾和糖果給我和弟妹，我曾得到一雙紅色的小皮鞋。年幼時不懂事，長大後才明白，為了那雙小紅鞋，他們不知勒緊褲帶，節省了多少個月的花費。畢業後，他們被派任到不同單位，但數十年來，每逢年節，哥哥們仍會來看望爸媽，聚會時也常邀請我們參加。
　　王耀華大哥特別熱心助人，總是笑容滿面。他的職業生涯極為特別，一生幾乎只擔任一個工作：王昇先生的參謀。從少尉到上校，從軍中參謀到駐外使館武官，無論職稱如何變化，他始終在王昇先生身邊，深受信任，既是長官部屬，也親如家人。
　　王昇先生在二○○六年去世，大約在二○○八年一次聚會中，我提到王昇先生一生事業艱辛且極具重要性，由於性質特殊，難免引起坊間誤解或疑忌，多年來他從未為自己辯解，多少有些遺憾。他的私人文件極具學術研究價值，若能在胡佛檔案館公開，不僅有助於研究臺灣軍事及政治發展，也能讓世人更客觀地了解王昇先生在臺灣軍事及政治上的心志與貢獻。王耀華大哥聽了默不作聲，我明白這些文件相當敏感，是否捐贈並公開需要王家後人的深思熟慮，我願耐心等待。
　　三年後的二○一一年秋，終於有了回應。王大哥告訴我，他也認為胡佛檔案館是王昇先生文件最好的歸處，並已和王昇先生長子王公天達成共識。文件他已大致整理好，將安排我與王公天先生直接洽談。
　　二○一二年初，我在臺北與王公天先生見面，熱切介紹了胡佛研究院檔案及研究的專業與實力，並詢問王家的想法或條件。通常家屬捐贈檔案文件會提出一些要求，如經費補償、協助宣傳或部分文件暫不公開等。沒想到，王公天先生非常大氣爽快，同意將父親的日記及文件捐贈給胡佛研究院，不需要任何補償或宣傳，家屬僅保留出版權和家庭隱私的諮詢權。
　　二○一二年七月十一日，王公天先生攜夫人、兒女和女婿親訪胡佛，詳細了解檔案館的設備及作業流程，捐贈事宜就此敲定。王家慷慨大度，誠意滿滿，胡佛檔案館也不敢疏忽。一個月後，所有文件運抵胡佛，包括一九五○－二○○○年的日記以及若干公務文件。早年的日記已發霉蟲蛀，檔案館人員進行了消毒、除霉、掃描和分類整理，很快在二○一三年對外開放。
　　了解一九五○年後臺灣政治發展的人都知道，王昇先生深得蔣經國信任，長期主掌軍中思想、情報工作，歷任要職。他奉蔣經國之命創辦政工幹校（後改為政治作戰學校，現為國防大學政治作戰學院），建立軍中政戰制度，擔任總政治作戰部主任，晉升二級上將；後當選國民黨中常委，躋身中央決策核心。一九七九年，為應對中共統戰攻勢，蔣經國命其成立並主持黨政軍聯合作戰反統戰組織「劉少康辦公室」，影響力觸及國安、外交、新聞、文化等領域。
　　此外，從六○年代起，臺灣一些著名政治事件，如臺大哲學系事件、中壢事件、余登發事件、美麗島事件、林宅血案、南海血書、林毅夫叛逃、江南案等，王昇先生或參與其中或了解其貌。他還參與並主導劉少康辦公室的工作，對臺灣政治發展有著深遠影響。顯而易見，王昇檔案對理解臺灣政治發展極有價值。
　　二○二一年，我進一步鼓勵王耀華大哥接受中央研究院近史所的口述歷史訪談，王大哥欣然同意。一同接受訪談的還有王大哥的同窗好友楊明恒大哥，他也參與了「劉少康辦公室」的工作。
　　王耀華大哥追隨王昇先生四十多年，他的近身觀察和感受，實為上述重大政治事件及許多不為人知的大小事項最真實生動的紀錄。例如，王昇先生將中華民國國軍政工制度的經驗與其他國家分享，在政戰學校成立「遠朋班」，亞洲和中南美邦交國多次派人前來研習。結業回國後，這些學員確實改善了各自國家軍隊的腐化和共黨顛覆問題。遠朋班學員對臺灣印象極好，不少陸續擔任該國軍政要職，成為鞏固邦交的重要基石。一九八六年，我因公訪問中南美六個國家，所到之處，遠朋班學員無不熱情接待，對臺灣的深厚感情溢於言表。
　　政戰工作雖然容易引發爭議，但在保障國家安全、防護國軍身心健康、疏導思想情感等方面，確實發揮了積極的作用。當年，臺灣社會經濟尚處於初步發展階段，無論軍中或民間，生活所需樣樣缺乏，因此，王昇先生創辦了許多服務軍民的項目，如「連隊書箱」（相當於部隊中的小圖書室）、「隨營補習」制度、「軍眷住宅合作社」（為軍眷蓋房子，成功新村、大安新村都是這個合作社蓋的）、「軍人福利社」（後來擴展到每個鄉鎮的「軍公教福利中心」）、開辦「國軍英雄館」及「國軍文藝活動中心」、協助士兵免費配眼鏡裝假牙、鼓勵部隊助民收割、設立軍中樂園等。這些舉措對軍中士氣與民心穩定至關重要；而且，它們看似瑣碎，卻正是王昇先生心系軍民、身體力行的最佳體現。
　　此外，王昇先生在軍事情報及反統戰方面的貢獻亦不容忽視。他創辦了「心廬」、「石牌訓練班」、以及他主持的「劉少康辦公室」，儘管這些單位為臺灣反制中共統戰、維護臺灣治安提供了堅實的基礎，但也給他招來非議。還有轟動臺灣社會的林宅血案與陳文成案，多年來坊間傳言暗指王昇涉入。
　　對於這些重要事件，王大哥在訪談中毫不避諱，坦誠直言，為我們揭開了許多不為人知的幕後真相。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劉少康辦公室」。這個單位素來蒙上一層神祕面紗，論者或稱之為「太上中常會」，視之為迫害臺灣人權的組織之一。透過王大哥的訪談可以知道，這個單位其實比較接近「智庫」，其成立背景是中共改革開放後，在國際打壓臺灣空間，對臺灣展開統戰工作。劉少康辦公室的目標是對中共的反統戰，成員只有二十人左右，多數是兼職，來自各單位，一起發想如何面對中共的統戰。辦公室所有提案，都要經過國民黨中央通過，由黨中央交辦實行，沒有想像中那麼大的權力，更不可能去指揮特務機構。王大哥的說明提醒了我們，過去人云亦云的傳聞，可能只是敵對政治團體的刻意攻擊，未經學術論證則不宜輕信。總之，王先生的訪談與回憶不僅為研究臺灣政治發展提供了寶貴的第一手資料，也促使我們面對歷史時更加冷靜、理性。
　　隨著時間的推移，許多事件的真相逐漸浮出水面，而王耀華大哥的訪談回憶，為我們提供了一個重要的視角，讓我們更加全面地理解臺灣政治的發展軌跡。這段歷史，因其真實、深刻，而顯得尤為珍貴。

〈歷史的見證者：王耀華眼中的王昇與臺灣政治〉
史丹佛大學胡佛研究院研究員　郭岱君

　　王耀華先生是我敬愛的「王大哥」。一九五三年，他和一群幼年兵來到北投政工幹校教導大隊就讀，我媽媽是他們的數學和國文老師。後來，他們進入大專部，又成為我爸爸的學生。
　　這些孩子大多是在戰亂中跟隨部隊來臺的孤兒或半孤兒，當時大家都很窮，放假時他們無處可去，常聚在我家。媽媽會為他們縫補衣物，做蛋炒飯，加幾根青菜，其樂融融，如同親人。進入大專部後，他們每月領到幾塊錢，會買餅乾和糖果給我和弟妹，我曾得到一雙紅色的小皮鞋...

〈主編序〉
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副研究員　蘇聖雄

　　王耀華先生，一九四○年生於山東費縣。國共內戰時逃難臺灣，進入鳳山幼年兵總隊，旋進入政工幹校教導大隊。一九五九年考入政工幹校新聞系，一九六三年畢業後留校任十三、十四期入伍生連教育班長、排長，從此與王昇結緣。一九六五年進入國防部反情報總隊，任反情報官；一九六九年轉入國防部總政戰部，陸續擔任政戰官、新聞官、政參官、政計會助理委員、總政戰部行政室副主任。上述職務多為掛職，實際上一直在王昇先生身邊，任王昇辦公室參謀。一九八三年調國防部聯訓部主任隨員室主任，同年改調駐巴拉圭武官處副武官。一九八八年停役轉任入出境管理局專員，派駐美國休士頓。一九九三年於政府退休後，進入中華電視臺，歷任管理部協理、業務部經理。在華視八年後辭去高薪，協助王昇管理財團法人促進中國現代化學術研究基金會會務。
　　王耀華先生擔任王昇參謀近四十年，近身目睹王昇在政戰工作和巴拉圭外交的種種作為，以及王昇在重大政治案件的反應，如余登發事件、中壢事件、美麗島事件、江南案等。對於劉少康辦公室運作實況，亦記憶猶新。
　　透過郭岱君教授的引見，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執行「劉少康辦公室」口述歷史訪談計畫，王耀華先生是主要受訪者。計畫蒙國史館陳儀深館長支持，提供會議室，並派時任國史館協修的葉亭葶女士陪訪。自二○二一年一月開始，迄次年十月結束，共訪談六次。本人為主訪者，訪問前先行研讀相關史料及二手研究；訪問時針對關鍵性議題，反覆詢問，俾追求歷史真相。
　　戰後臺灣政治史的發展，中國國民黨從中國大陸到臺灣的變遷是一重要脈絡，可稱作「體制內」脈絡；相對於此，體制外的反威權統治運動，亦推進歷史發展，係另一重要脈絡，可稱作「黨外」或「體制外」脈絡。體制內與體制外的黨外的人士，有著不同歷史記憶，相互站在對立面。黨外人士多為土生土長的臺灣人，批評中國國民黨為外來政權，把持權力，威權統治，白色恐怖，剝削臺灣人民，打壓人民集會與結社自由。而體制內人士多經歷從中國大陸敗退臺灣的艱辛，認為國家遭遇危難，有必要加強安全，在穩定中求繁榮進步。隨著臺灣民主化的快速進展，「體制內」人士的聲音和歷史詮釋逐漸淹沒。王耀華先生的訪談基本上反映了體制內人士的觀點。體制內與黨外的人士，生長經驗不同，歷史記憶不同，雖然他們立場各異，但為自己的生命與這塊土地的努力則相一致。
　　王昇是「體制內」的重要人士，歷任軍中要職，特別是長期主掌軍中思想、保防、情報工作，其思維與生平事蹟應足以為研究戰後臺灣政治史研究者參考。王耀華先生長期隨侍王昇，王昇信任他，視他為部署、親人，他的訪談呈現王昇不為人知的一面，也對若干敏感事件提出理解的線索。
　　本書分兩部分，第一部分為王耀華先生的訪談紀錄，第二部分是王耀華先生所寫對王昇的回憶文字。這些內容除了呈現個人感懷，也突顯了臺灣國軍政工、軍事制度、民主發展、外交活動等歷史事實，為臺灣政治發展史留下珍貴資料。

〈主編序〉
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副研究員　蘇聖雄

　　王耀華先生，一九四○年生於山東費縣。國共內戰時逃難臺灣，進入鳳山幼年兵總隊，旋進入政工幹校教導大隊。一九五九年考入政工幹校新聞系，一九六三年畢業後留校任十三、十四期入伍生連教育班長、排長，從此與王昇結緣。一九六五年進入國防部反情報總隊，任反情報官；一九六九年轉入國防部總政戰部，陸續擔任政戰官、新聞官、政參官、政計會助理委員、總政戰部行政室副主任。上述職務多為掛職，實際上一直在王昇先生身邊，任王昇辦公室參謀。一九八三年調國防部聯訓部主任隨員...

歷史的見證者：王耀華眼中的王昇與臺灣政治／郭岱君
主編序／蘇聖雄

時代見證者：王耀華先生訪問紀錄
　從山東到臺灣
　　山東游擊隊／逃難來臺見聞
　鳳山幼年兵
就讀政工幹校
　　政工幹校教導大隊／政工幹校新聞系
　國防部反情報總隊
　國防部總政治作戰部
　　化公辦公室的參謀／政戰的角色功能／軍中樂園／弘人計畫／心戰研究班
　石牌訓練班
　政治與社會事件
　　余登發被捕／中壢事件／南海血書／美麗島事件
　劉少康辦公室
　　反統戰／人事分工／議題研究流程／團結專案／林義雄與陳文成案／江南案／化公訪美／劉少康辦公室解散／澄清外界誤解
　隨化公出使巴拉圭
　美國外交工作
　王昇晚年事蹟
　　促進中國現代化學術研究基金會／創辦經國大學未果
　王昇生平拾遺
　化公史料的下落
　家人與感懷

感懷化公
　思念化公恩師／王耀華
　化公恩師您永不孤獨／王耀華
　恩師您永遠活在我心中／王耀華
　「小胖子」的傾訴／王耀華
　懷念恩師／王耀華
　追念化公校長逝世五週年／王耀華
　思念化公校長逝世六週年／王耀華
　小胖子的思念／王耀華
　永懷王化公校長／王耀華
　王昇將軍為何外放至巴拉圭擔任大使／王耀華
　人生不期而遇的轉折心路／李吉安
　懷念化公老師為本會奔走的身影／王耀華
　慈母心留人間／王耀華
　十歲傳令兵／王耀華
　王耀華長期購物忠誠顧客實相符／李紀岡
　化公老師與華視／王耀華
　春風慈父情秋霜寸草心／李吉安

王昇大事年表

歷史的見證者：王耀華眼中的王昇與臺灣政治／郭岱君
主編序／蘇聖雄

時代見證者：王耀華先生訪問紀錄
　從山東到臺灣
　　山東游擊隊／逃難來臺見聞
　鳳山幼年兵
就讀政工幹校
　　政工幹校教導大隊／政工幹校新聞系
　國防部反情報總隊
　國防部總政治作戰部
　　化公辦公室的參謀／政戰的角色功能／軍中樂園／弘人計畫／心戰研究班
　石牌訓練班
　政治與社會事件
　　余登發被捕／中壢事件／南海血書／美麗島事件
　劉少康辦公室
　　反統戰／人事分工／議題研究流程／團結專案／林義雄與陳文成案／江南案／化公訪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