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人推薦:
〈專文推薦〉
偵察錯別字的福爾摩斯──司馬特先生
吳涵碧
我時常懷念小時候看過的福爾摩斯偵探故事。福爾摩斯沒有任何現代化的配備,完全憑著細密的觀察、邏輯的推論,大膽假設、小心求證,破獲了許多難解的案件,過程引人入勝,值得反覆推尋。
司馬特先生對於錯別字的「搜捕」,讓我想到福爾摩斯。我國文字博大精深,差之毫釐,謬以千里,司馬特絕不靠死背硬記,因為我們老祖先造字原本自有道理。
記得有一回,司馬特指著電影看板,慨嘆一聲,「唉,『殭屍片』竟然寫成了『僵屍片』,僵字在哪兒都可以用,就是不能用在殭屍,人已經死了,怎麼還能用人字旁的『僵』字呢?」
說得也是。
拜讀司馬特先生的大著《誰還在寫錯字!》,不但佩服他學富五車,信手拈來全是學問,而且非常欣賞司馬特的幽默風趣。當年《讀者文摘》曾有過錯別字的介紹,仰之彌高,卻嫌艱深,讓人對中國文字望之卻步,不似司馬特平易近人,有出處,有例證,也有笑話。
例如司馬特談到,我們常說囫圇吞棗,比喻含糊籠統,原來其中有段故事:古代有一個醫生向人表示,吃棗益脾而損齒,有個自作聰明的人竟然說,不如吃棗只嚥不嚼。乖乖,那可是會噎死人的。
看了這一段故事,可以見得讀書不求甚解何其危險。
司馬特解釋「言多必失」四個字的用法也挺有意思:
有一天,我等公車,看到一個婦人牽著小孩,小孩哭鬧不休,我忍不住說:「孩子就是孩子,他需要什麼,給他不就得了。」
婦人說:「他吵著要你的帽子。」
司馬特先生為了要讓讀者正確使用中文,真正是用心良苦,他像是一位博學的老師侃侃而談,妙語如珠。可以將此書作為正襟危坐的國語文參考書,也可以放在書桌旁隨意抽來閱讀,甚且臨睡之前翻兩頁,不知不覺之中,輕鬆容易得到許多寶貴的知識。
任何學問要做到深入淺出,都不是一件容易事。司馬特先生的一身功夫,來自打開字典,一個字一個字逐字細讀。他啃出了興趣,搬來一屋子的字典。到了現在,他開始審閱字典,若是發現一本字典錯別字太多,必去信訂正,認真得叫人吃不消,也自有其可愛執著之處。
我在撰寫《吳姐姐講歷史故事》之時,若是遇到疑惑難解的怪字,也常找司馬特研討,作為參考之一。他總是耐心細心、不厭其煩。不止是古書,就是非洲小國的正確中英名稱,甚且當今哪一位槍擊要犯的名字,問司馬特準沒錯,他若是不敢確定,也會踏破鐵鞋非找出正確答案不可。
任何文稿到了司馬特手中,他一定全身聳立,所有細胞武裝,以法眼難逃的姿態仔細搜尋錯別字。他一本正經道:「我找出一個錯字,其重要性,不亞於總統簽一項重要文件。」
這等氣魄何其豪邁,常見許多人興致來時,熱烘烘地準備大幹一番,興致過後,馬上廢然而止,司馬特長期地、不斷地,日以繼夜、夜以繼日翻著字典,推敲研究,此之謂皓首窮經也,他也在字典之中,找到了自己的樂趣。如今更把一己之樂,提供給讀者,實在是一件有意義的事,讀者若能靜下心來,體會一字一句背後的由來,也可以逐漸領略讀書研究之樂也。
至於司馬特先生姓名之考,除了瞻仰司馬遷、司馬光之光輝外,一個人能埋首於字典之中,如此悠然自得,豈不是最最 SMART ?
(本文作者為作家,現任中華日報副主筆兼藝文中心主任)
〈專文推薦〉
「搬」門不敢弄斧
劉墉
我每次出版新書,除了自己三校,還必定要經過兩個人看過,才能放心。
這兩人,一個是拙荊,她總是第一個讀者,也代表了一般讀者,所以只要她點頭,認為可觀,我就放心不少。
另一位則是司馬特先生,他是國內文字的權威,許多想當然的字,一過他的法眼,常能挑出毛病,所以只有他點頭,認為無誤,我才能確定不會誤了讀者。
與司馬特先生認識,是在報上。精確一點說,又不是在「報上」,而是在「報下」。那時中文電腦還不發達,我每次供稿給《中華日報》,都是將手稿直接傳去,「出手」之後又不甚放心,唯恐手民認不得我龍飛鳳舞的字,排出來走了樣。所以總要求主編將稿子打好傳回,由我自己先校一遍。
但是每次稿子傳回,都發現已經沒什麼錯,更可喜的是,原來筆誤的,或是「學藝不精」,誤用多年而不自知的地方,都早有報社的專家作了修正。
幾次稿件來回,都如此,我不得不佩服那位專家的功力,於是打電話給主編,讓她介紹那位飽學之士,記得我問主編時,她先一驚,接著小心地問我是不是有什麼不滿。
「不滿?」我也一驚:「我是太滿意了,所以特別想向這位先生致謝。」
後來才知道,作家對於專家「改錯字」,不見得都領情,尤其是那些像「追根究底」、「吃裡扒外」、「混身解數」、「惱羞成怒」,看來十分習慣的詞,當司馬特先生修正為「追根究柢」、「吃裡爬外」、「渾身解數」、「老羞成怒」的時候,反而有許多人不習慣。
為此,可能報社主編還勸過司馬先生手下留情,得過且過,偏偏遇上個「司馬字癡」,救字如救火,堅持「正字」到底,只怕由於他的「義正辭嚴」,還跟主編有過爭執。
司馬特先生就是這麼一位一絲不苟的人,後來跟他由認識而深交,甚至與他夫人、子女也認識之後,益發佩服他的用功之深、功夫之厚。
以前讀《三民主義》,讀到「思想、信仰、力量」,當一個人遇到問題,勤學苦思而得其解之後,自然產生信仰,也由信仰轉為力量。
司馬先生是在精研文字數十年,有過無數考據、推敲,甚至辯證、辯論之後,才能產生他的堅持。
每次將自認為絕無錯誤的新書稿交給司馬先生,取回時發現仍有許多料不到的「大小錯誤」,真是一則以驚、一則以喜。驚的是居然寫作數十年,還犯那麼多錯;喜的是,能得到司馬先生過濾,而在付梓之前及時改正。所以我要說司馬先生遠超過「一字之師」,對我而言,真是「百字之師」了。
舉凡鑽研至極精微處的人,必有超人的智慧、嚴謹與毅力,如此日久,常顯得刻板。司馬先生不然,他不但詞鋒甚健,筆下更是幽默。
最近讀司馬先生大作《誰還在寫錯字!》,更覺得他能「出新意於法度之中,寄妙理於幽默之外」,他透過生動的故事、對話,把艱深的文字,活生生地呈現在讀者面前,於是一讀難忘,能「字字銘心」。我一邊拜讀、一邊想,如果能早早得到這本書,說不定現在就不必求司馬先生「審閱」了。不過回頭再想,也幸虧以前沒能得此書,於是有錯、於是有緣,有緣得識司馬特先生一家,也有緣為他寫這篇序文。
這篇序文自然要經司馬特先生精校,所以如果有任何文字錯誤,我都不必操心。只是──
「搬門弄斧」,啊!不!應該是「班門弄斧」,心中十分惶恐。
(本文作者為知名畫家、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