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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序:愛如一炬之火/齊邦媛
夜半時分,早早升起的上弦月已然沉落;月光沉落前光影的明暗變化,驚醒樹上棲息的烏鴉,引起斷斷續續的鳴聲;灰濛白茫的夜氣瀰漫著滿天霜華。
人生,不論年齡,總有這般「月落烏啼霜滿天」的情境。
此時此刻,觸目所及,未必能看到江邊如火如荼的楓樹;抬頭遠望,亦未必能見到江上星星點點的漁火。
因此,無須「江楓」之陪襯,亦無須「漁火」之點綴,只須內心有「燈火」。
火有多有少,耳目方寸之地,有火便足以照亮。
火有大有小,纖細體微之軀,小火便足夠燃燒。
只要是輕風細雨,火就可以穩定燃燒。
即使是狂風暴雨,內心火種不滅,依舊可以再度點燃。
當年,在武漢大學,吳宓先生在我的論文大綱用毛筆題寫英文句子,另加眉批:
佛曰:愛如一炬之火,萬火引之,其火如故。
何其幸福啊!彼時我才二十一歲,指導教授題贈的文句,竟成為其後一甲子生命歲月的箴言。
尤其當我目之所見、耳之所聞、身之所感,盡是「月落烏啼霜滿天」的風景時,我想,李惠綿的生命畫面,總也不少這樣幽暗迷濛的境況吧!我將「愛如一炬之火」送給惠綿,也送給《用手走路的人》所有讀者。儘管走在風雨泥濘的荒徑,須靠一盞心燈尋路,那愛人愛己的情懷,萬火引之,不熄不滅,其火如故。
齊邦媛口述
二○○五年十一月十日
推薦序:姊妹情深/簡媜
我踏入台大女生第五宿舍一○六室那天,應該是個蕭瑟秋日。也許飄雨,或者晴朗,不復記得。心情是輕快抑或受季節影響而起霧,亦難以指認了。唯一確定的是,當時朝那棟老宿舍走去的我,絕不會想到二十年後自己會以歡愉心情肯定那日是生命中亮麗的一日。
那日,我認識了幾個精采的人。
我常想,人生在世,種種濃淡、輕重的情感皆須經歷時間的火燎方能證成金剛不壞。朋友如此,夫妻如此,血緣至親亦是。當情愫萌生之時,誰不是一朵心花怒放,其欣喜之狀,彷彿擋得住任何一場暴風雨。然而,當這情感灰飛煙滅,其憤懣之心,又恨不得將世界一手捏碎。人生這門功課,說穿容易,看透難,是以,人人一身糾纏。
好的糾纏也是一樁福氣。認真地說,不該叫糾纏,而是種植於彼此心田一輩子都欣欣向榮的一棵思念。這思念長得與世俗不同,獨具一股逍遙自在的靈氣。彷彿世間化外另有一條豐沛流域,一株蓮種,兀自衍生七千七百四十九朵五色蓮花。這兒枯了,那裡又榮;這兒的清香消隱,那裡的芬芳又起。有福氣的情感就該這樣,無須斧鑿雕琢,不勞朝朝拂拭,卻能一輩子悠哉游哉。這兒閒閒地呼喚,那兒憨憨地答應;有事兒嗎?沒事。我有幸從周遭人物中見識這種渾然天成的情感;當它停泊在一對戀侶身上,那種愛即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當它潛入原本不相識的女性與孩童之中,則他們成就的母子親情勝過血緣。當它灑向人群,那麼沾染靈氣的這幾人便會相識,且不可思議地生出手足之情──往後,不管人生多麼千瘡百孔,這幾人不會離你棄你遺忘你,反而聯手護衛你,宛如兄弟姊妹。
感情之事似乎沒什麼道理,差別只在有福或無福罷了。
依這理,我算是有福之人。年齡未屆不惑,即能釀出幾個二十年交情的老友。二十年,我們從輕愁少女歷經情劫、轉戰職場,於今白髮忽隱忽現、心境在悟與不悟之間,彼此見了面,心情彷彿仍在蓊鬱校園,仍是十八歲初相識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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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五」一○六室像個店面,似乎從不關門,以至於我想不起門長得什麼樣?我去找林金燕或但貴美,她們是我哲學系同班同學。我們都是家住外縣市的大一新鮮人,差別是,她們用功我不用功,所以我必須去「預約掛號」借筆記。凡是不用功的學生都有個本事,能精確地打探或辨認班上最用功的「媽祖」是哪位?待考試前夕,再前往仙山求「海內外孤本」,影印、誦念一夜,天亮赴考場而拿下七、八十分不難。可憾的是,與我謀合者甚夥,一○六室門庭若市,阿燕這位「媽祖」香火鼎盛。
「女五」宿舍是一棟「有意志力」的破舊建築物。所謂有意志力,即是再撐十年、二十年仍是那麼破舊卻仍然不會倒塌。在台大,這樣的建築物不算少,以至於每當我憶及大學生涯,蒼茫富麗之餘又覺得鬼鬼祟祟。當時,我被分配到女生第一宿舍。這事兒有點怪,因為本地的哲學系女生大多住「女五」宿舍,只三個左右被扔到「女一」。其實我不該抱怨,「女一」位於傅園旁且是新建築,設備比「女五」強多了,一般印象中住的都是僑生及聯考成績較好的科系學生。不過我還是要抱怨,住「女一」,我得走一段彎曲、幽深的小徑才能到「女五」,著實不利於訪仙求道。
阿燕與阿但不見得在寢室,即使人在,筆記本也不在。有個人倒是常常在,她坐在一進門右手邊第一個座位,不厭其煩地答覆川流不息的「哲學系香客」詢問「阿燕媽祖在不在」的問題。其親切溫婉的模樣,媲美大寺院的知客師父,要不就是敬業的警衛,她叫李惠綿。
我記得她在介紹自己名字時特別強調是「綿羊」的「綿」而非木部「棉」。這讓我霎時在溫馴的綿羊意象與眼前穿戴重金屬支架的這副身軀之間產生極不相容的感覺。要不,她用錯名字;要不,她住錯軀體。
那年,我們才十八、九歲,她因聯考失手成為落寞的夜間部中文系新生;我因高中開始創作一心想進中文系卻不可得,心情難免抑鬱。算是氣味相投吧,就這麼熟稔起來。漸漸地,去一○六室除了找阿燕、阿但也找李惠綿。混久了便自動自發成為一○六室之榮譽室友,連與男生宿舍寢室聯誼至醉月湖煮湯圓、吃火鍋這等大學生「門當戶對」社交活動的事兒,我也樂乎乎地跟著去了。
逝水滔滔,二十年來我認識的人不能算少,但像在一○六室一口氣結識五位晶瑩靈透之人的幸運卻不曾再遇。那真是好大的福氣!寢室裡還有一位溫柔敦厚的中文系二年級學姊張碧惠,她是那種天生就有姊姊氣派的人。沒多久,又有一位像媽媽卻分明跟李惠綿長得不像的優雅女士在寢室出入,她是趙國瑞老師。
這五人,在我最偏激且陰鬱、驕傲又孤僻的年紀裡,分別向我展示雍容的大家風範、大愛無私的聖潔精神,以及見義勇為的熱情。
在嬰兒期即罹患小兒麻痹的惠綿屬嚴重型脊椎側彎與雙腳障礙,我曾喟嘆她是一流的資質與靈魂卻住在三流的「身體宿舍」裡。還記得相識之後,聽她若無其事地描述幼時如何自己發明「蹲」在拖鞋上、以雙手抓鞋行進,藉以向父母爭取上小學一事,令我震驚不已。回到自己寢室,我取拖鞋,照她說的方式做,才走五六步即有瀕臨潰倒之感;蹲行時的高度,觸目所見皆是桌底椅腳等骯髒、灰暗之物,想抬頭望一望湛藍的天空都是費力的。我萬分不捨,心裡油然喊冤:「老天,欺負一個小女孩到這種地步!」接著,任何人都會如我一般立即站起,以僥倖的心情覺得自己的雙腳是恩賜是財富是奇蹟。而惠綿,我開始了解她永遠被囚禁在身體黑牢裡承受不曾停歇的鞭笞的苦楚。我們這些好手好腳的人說滿一缸唾液的激勵話語,也難以減輕身體不自由者一吋的痛苦。叫別人堅強很容易,只有自己試著目盲一周、跛行半月,庶幾可以體會堅強多麼不易;因這堅強必須十倍於蒼天要你目盲瘖啞跛行的意志,百倍於庸人俗世對陷身「軀體牢籠」者的譏誚嘲諷,則這份堅強才能形成力量──活下去的力量。
然而,我必須說,即使因著這份了解,在大學時代,我能為惠綿做的僅僅是推推輪椅、幫忙拿餐盤或扶枴杖之類輕如鴻毛之事。而她不同,她天生具有行俠仗義的豪情與縱橫捭闔之能力,她為我做的事重如泰山。
由於對文學有興趣,與惠綿又多了一層話可說。之後我才知道,她在中學時代即展露文采,是校內的風雲人物。因而,我們之間談文論藝這回事,在喜獲知音之餘又添了一股說不出的競爭壓力與緊張。每每各執己見、爭論不已,但當我劍拔弩張、出現一副欲置人於死地的猙獰模樣時,惠綿總是適時地偃旗息鼓、一笑解圍。要不是惠綿虛懷以待,我們的友誼早已粉碎。這還不算,當她得知我一心想轉中文系而平日熱中寫作以致本行功課念得昏天暗地、憑成績絕對摸不到中文系門把時,竟自告奮勇要幫我探聽是否還有其他門路?由於當時我甫獲「第一屆台大文學獎」散文獎,評審之一是中文系柯慶明老師。她心生一計,打電話給壓根兒不熟的柯慶明老師,如此這般把她這位哲學系一年級朋友吹之捧之又力薦之,柯老師要不是被她的口才說服即是為其熱情所感,遂建議她轉告這位哲一女生,將作品收攏一份附函呈系主任,或許可收敲門磚之效。我照做,卻不抱絲毫希望。那年暑假我留在宿舍打工,某日黃昏歸返,發現信箱裡躺著一封信,一看是中文系專用信封我的心就涼了,一定是通知「遺珠之憾」的八股信。拆開,卻是系主任葉慶炳老師的親筆信,他說歡迎我成為中文系的一份子。
我喜歡用「設身處地」的方式評量人與人之間的情感交流是否均衡?別人為我付出若干,若角色互換,我能否為他等量付出?我為他人付出如許,若易地而處,他人能否同等給予?這法子庶幾可以將自己客觀化以檢測天秤兩端的情感是否等量等質,藉此提醒自己勿辜負他人情義也不必「明月照溝渠」。帶著這秤回到十八歲,我必須慚愧地承認,若我與惠綿互換處境,我不可能為她做這事。一則,缺乏如她般足以配六國相印的膽識與天賦(想想看,當年她也不過是夜間部一年級的小卒,竟敢「過問」日間部大事),二來這是最關鍵的,我的雞腸鳥肚內絕對容不下賞識競爭對手的那份熱情與雅量。
也許,惠綿從小嘗盡「缺憾」之苦,故不忍她的朋友暗夜飲恨吧!然而,在那麼年輕即能跳脫負面的私情纏縛而化為善念、形成助緣,這種過人的修養當來自於趙老師的薰陶化育。惠綿從小在地上爬行,十二歲時從台南鄉下至台北「振興復健醫學中心」醫治雙腳、練習穿支架與背架行走。一個小女孩為了能走路,以無法想像的意志力忍受離鄉背井之苦與復健過程那種撕肉裂骨的痛。在那兒教授國文並擔任導師的趙老師看在眼裡疼在心裡,並發現這位多愁善感的小女生實是良驥之材。年輕時即抱定獨身主義的趙老師就此與惠綿結下母女般的人間奇緣。若說惠綿從父母處傳承堅毅、聰穎、善良、熱情的資質,那麼趙老師便是精神上的華佗,她不惜割裂己身為渠道,流淌心血以灌溉,導引這位「懷璧其罪」的小女孩一吋吋自身體黑牢破繭而出、而抬頭挺胸,而打造自己的人生,並且將那堅毅、聰穎、善良、熱情錘煉成向上的力量,昇華為足以回饋給社會的豐厚贈禮。如今,惠綿是我們這群朋友中唯一攻得博士、留校任教的學者。她用趙老師待她的方式對待學生。五月母親節後,在惠綿家發現花瓶裡插了三四十朵,每朵繫小卡片的康乃馨,她靦腆地說是學生給她的驚喜,當下令我們這些老友羨慕、妒嫉不已。趙老師在惠綿身上放了星鑽般的愛的種籽,如今惠綿開花結果,亦將美好種籽與學生分享。學生們會成熟而投身社會,若得天時地利其身上的種籽亦能枝繁葉茂而與更多人結緣。惠綿的學生不識趙老師,學生的學生不識李惠綿,然良善之人、洵美之事運行不息。三十年前,一位年輕老師永不放棄的意志啟動了愛的循環;三十年後,一個知恩圖報的學生架設了善的輪迴。師者,豈是微職小事?
身為肢體不自由者,惠綿一路成長遭逢的歧視與惡意罄竹難書。包括,某次購「殘障優待票」欲搭國光號,入口處剪票員要求惠綿出示「殘障證明」而她正巧忘了帶,剪票員完全「無視」於這位身穿支架、腋拄兩支鐵枴杖的女孩,答以:若無法出示「殘障證明」即不可享受優待需補足票款(這例子不妥,那位仁兄可能是公務員楷模,揣度惠綿為了節省數十元車資佯裝肢障,故予以嚴拒)。包括:某晚,惠綿授課後騎三輪摩托車返家,一位肢體矯健(恕我如此描述)的機車騎士自後方逼近,迅速搶奪惠綿置於車籃內的大皮包揚長而去,致使她授課用的講義與記載多年研究心血的筆記化為烏有。又包括:某國立大學門口,惠綿受邀擔任某系研究生口試委員,警衛先生攔下她的三輪摩托車不給進。惠綿出示公文,不給進,軟語央求請他念及行動不便若走路需花費三四十分鐘將耽誤口試大事,仍不給進。惠綿只好借電話請系主任關照,這回給進了。臨行,他一臉冷漠地說:「妳不要給我亂停車啊!」她忍住委屈,答以:「我像會亂停車的嗎?」接著,這位警衛先生說了一句刻骨銘心的話:「算了吧!你們這種人!」再包括,南港區某國家級研究單位,這輛停放妥當絲毫不影響其他汽車進出的三輪摩托車仍舊引起執事者關切,省略情節只錄對話,那人如是說:「牽走牽走,那是給院長跟貴賓停的……。要方便,妳停到大廳來好了……。十分鐘?一分鐘也不行,有礙觀瞻!」
我之所以不厭其煩地轉述不足掛齒的停車小事,乃因我的老友絕望地說:「不管再怎麼努力證明自己的能力,我永遠被另眼看待!」我無言以對。卻開始體會,身為肢體不自由者終其一生必須經歷的那種鋪天蓋地的鄙夷與無所逃遁的悲哀。在體會中,我才發現凡人的慈悲因裹藏著「肢全對肢障」的絕對權力而處處顯出虛假。在未臻文明的社會,尤其是籠罩於某些偏頗的民間信仰的我們社會,智能或身體不自由者被認為是前世作惡故今生罹此殘疾,既是業障果報、既是罪有應得,則恣意訕笑之、嘲諷之皆理所當然。如此根深柢固的觀念進駐潛意識底層,遮蔽我們的眼:視他們為次等公民;支配我們的嘴:稱他們是不完整的人!是以,肢全者對弱勢族群的姿態永遠是高高在上,而任何作為,皆免不了有「施恩」嫌疑。擺在這種「集體潛意識」裡檢視前述的停車事件便能豁然理解,「你們這種人」與「有礙觀瞻」之語乃誠實地呈現其潛意識而已。他們不見得是十惡不赦的壞人,他們只是行使「絕對權力」的最不起眼的兩個人。
我所認為「虛假的慈悲」即在這裡:連小小的停車位都疏於設想、吝於給予,那麼,還能奢望這社會給予「愛情」、「工作」及任何一個身體不自由者或努力做麵包的喜憨兒皆應享有的「尊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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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識相知二十年,我深深感受不自由的身體裡,惠綿那一顆皎潔且漂亮的心。我永遠學不來她的熱情與熾烈,也做不到如她般見義勇為──碧惠說得最好:「惠綿,妳為什麼不提妳為我們做了多少事呢?」如今,老友將成長歷程化為文字,我逐字逐句捧讀而淚眼模糊。一個人出示她的傷痕不是為了博取遲來的同情,而是為了提醒那傷人的力道切莫再傷害任何一個身體不自由的人。一位學有專精的學者揭露淚水滿溢的成長心路,不是為了控訴蒼天無情,乃為了繳交她所尋求的生命價值與聖美之事││包括:父母與家人聯手奮戰、趙老師的無私大愛、師長之提攜呵護、朋友的真情相待,遂使原本殘忍且冰冷的宿命,逐漸發熱,成就一方有陽光的世間。我不免臆想,若蒼天是有情有義的蒼天,四十年前在一名小嬰兒身上放置重軛時必然如此承諾:「在遙遠的未來,若妳抵達我心中的那座山,攀至峰頂,妳將看見只有我才能看見的風景。那時,妳會明白,我沒收妳的腳是為了讓妳飛!」四十年來,惠綿靠著旺盛的生命力與奮戰不懈的戰士精神,終於抵達這山了。十二歲時,惠綿遇趙老師,靠他力而得以脫胎;於今檢視半生行旅,在缺憾處提煉生命價值、於殘破中挖掘愛的礦脈,藉冷暖涵養善的火苗、憑無情再生感恩之心。這番化滄海為良田的功夫,乃文學殿堂內依己力而完成的換骨之舉。既已脫胎換骨,則有情有義蒼天的承諾將會兌現;從今以後,惠綿當能迎風而飛。
如今,好友們星散各地而真情仍在。阿燕僑居異國、阿但落籍台中、碧惠定居中壢。我們不約而同把趙老師與惠綿的家當作情感上的另一個娘家;每回相聚,載欣載奔的心情宛如赴「女五」一○六室。
情感變淡變薄甚至變質乃自然之事,因地球是動的。能維持二十年仍有青春香味的情誼誠屬難得,令我不禁想像,這份情誼大約被藏在大樹濃蔭的鳥巢裡,才得以躲過炎涼吧!
也許,二十年前那個蕭瑟秋日,有個沒事兒搋幾條紅絲繩溜達的精靈見我頭低低地走路覺得好奇,遂尾隨我踏進「女五」一○六室。一個也不少,就這麼以紅繩為我們繫腕。
繩的另一頭繫在哪兒?不綁富貴浮雲,不綰宦海浮沉,那精靈半是淘氣半是認真,將繩頭繫在路旁一棵不起眼的小樹上,自個兒撿石頭在樹身刻下一行歪歪斜斜的字:不許解開的,姊妹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