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女在古代後宮的幸福生活》完美續篇! 流氓女皇VS美貌親王,上演一場女強男弱的爆笑愛情喜劇! 號外號外!天大的八卦啊! 塑月的流氓女皇要強搶咱們的美貌王爺啦! 聽說,那流氓女大庭廣眾之下,扒了我們美王爺的衣服啊! 然後,王爺保衛過當,揍飛人家一顆牙齒…… 結果,那個流氓女竟然要我們王爺下嫁以示負責啦! ──這段在大越鬧得滿城風雨的大八卦,是由行事自由兼少根筋的塑月儲君葉蘭心惹出來的。她不過前往大越參加國宴而已,卻對平王蕭逐伸出狼爪,因而引出一連串爆笑劇碼。 於是,大越百姓都等著看好
章節試閱
楔子
她從小便知道,自己和別人不同。
不過本來就不一樣吧!
她是塑月的儲君,葉氏皇族的嫡長女,並將在未來成為東陸上唯一的女性君主,帶領塑月走向更加富強的道路。
「妳和別人是不一樣的。」她那時尚小,端端正正坐在舅父的膝蓋上,任那個有著清淡微笑的男子用象牙梳子理通她一頭長髮。
他把她抱在胸前,笑顏恬淡溫柔,喚她的名字,一次次重複。
「蘭心,妳和其他任何人都不一樣。」
他說:「蘭心,妳怎麼能和其他人一樣。」
是啊,從出生那一刻起,就不一樣。
她生來尊貴,一言一行一命攸關天下,她又怎能和別人一樣?
她從來如此,不覺奇怪,卻沒有想到,終有一天,會有人以那樣憐憫的語氣對她說:「蘭心,這樣子的妳,不覺得可悲嗎?」
那一刻,她有生以來第一次茫然無措,不知如何回答。
當時她面前有那樣一人,絕世美貌,紅衣如血。
那是她的丈夫,她今生良人。
第一章 所謂歷史的延續性
如果說,一篇文章看楔子就能看出風格,那麼前面那一段仰望天空的虐文式楔子,就純屬一個誤導性標誌物。
作為正常的開場白,應該是這樣的:
塑月之盛,如火如荼。
這兩句不怎麼高明的詩,是塑月開國女帝所做,因為是名人的緣故,含金量被人為提高了至少三倍,成為整個東陸傳誦的名句。
——這句子並沒有錯。
塑月就某個程度上,是整個東陸最強大的國家。
大概是因為女帝開國的緣故,塑月是東陸之上唯一允許女子出仕,並且在皇室之中,女性也擁有順位繼承權的國家。
這樣一個國家,不同於長昭近乎半原始的粗獷豪放,也迥異於大越禮儀之邦華貴繁縟——塑月以廣闊胸襟,吸引天下有志者競投懷抱。
不問性別,不問出處,唯才而用,這樣的開闊貫穿了整個塑月歷史,締造塑月數百年繁盛風流,長久不衰。
所以,塑月之盛,如火如荼。
——但是,請記住,世界上任何事都是有副作用的。
因為奔放開明而吸引人才的同時,與塑月百年盛世一起綻放異彩的,就是同樣如火如荼,百年不衰的——八卦。
塑月的皇帝們,尤其是女帝們,在以自己的才華讓世人驚嘆的同時,也以其過於奔放、剽悍的性格,讓史官們目瞪口呆之餘,恨不得生了八隻爪子地用力大書特書,代代成為八卦頭條。
塑月女帝們的歷史,簡言之,就是一個以帝國為載體的——笑話全集。
塑月至今為止,曆十七位皇帝,其中有四位女帝,這幾位女帝中,開國太祖皇帝樣樣都好,就是喜歡三天兩頭和皇夫鬧上一場,基本上處於一天一小吵怡情,三天幹一架養身,每隔兩三個月皇夫拉著大軍圍城玩玩,大軍就當集體春遊加看猴戲。
第二位女帝是武皇帝,登基繼位那年,與恩科狀元在朝堂上殿試出了姦情,結果狀元遊街還沒遊到一半呢!在一大片傳統性地朝帥哥扔過去的水果鮮花裡,終於按捺不住的女帝陛下單人飛馬,搶了狀元入洞房了。
脫線就算是傳統,這也太不像話了!
一群被驚悚到的大臣悲憤地正衣冠端袍帶,闖進寢宮要求放人,個個準備好棺材在身後跟著,打算文的不行來死諫。
結果,皇帝陛下沒看到,倒是看到狀元公衣襟散亂,烏髮披散地——在殿門口逗鸚鵡。
看一群大臣呆在殿下,狀元風情萬種地一笑,道:「她還沒起床呢!」
一瞬間,所有人都啪嚓啪嚓地石化了——也許需要拯救的是陛下也說不定……
敬皇帝在女帝裡位次第三,跟其他女帝們相反,這位在塑月歷史上以美貌著稱的女帝,個性和她的外貌南轅北轍,嚴肅正直到近乎無趣。
這樣一位女帝卻也有屬於她的少年風流。
那時她還是儲君,正是杏花滿陌頭的時候,邂逅異國俊美少年,於是,心動。
杏花中的相遇和分離,就此底定了芳心暗許,再不波動——她是帝王,從不會放棄自己的責任。
後來她繼位、成婚、生子,一個偶然情況下,與昔日暗戀的少年相遇——然後,心碎魂傷。
好吧!如果對方變成禿頭疊肚、外帶O型腿的中年大叔,她都不至於鬱悶成這樣,問題是,當看到少年暗戀的人一身鳳冠霞帔走過來,盈盈下拜,說「臣妾」參見陛下,風中凌亂那是必然……
更悲慘的還在後面,同年,皇夫去世,她才驚覺一生摯愛早已悄然換了主人,但逝者已去,只留追憶。
就在這年,她微服祭拜皇夫的一天,遇到一名少年,風流瀟灑,與她皇夫一模一樣,幾乎是完全不可控制地,她召了這出身名門的少年入宮,立為皇夫,授以重權,言聽計從。
這樣完全彌補式的予取予求,在她去世那一年,終於展現了惡果:她臨死之前,皇夫逼宮,篡改遺詔,強立了二皇子為帝,然後,她眼睜睜看著,她的第二任皇夫挾持她的長子囂張地——私奔了。
第二任皇夫華麗留言:老子就是衝著妳兒子的美貌才入宮的,我很早就對他一見鍾情了呀∼∼
史官結論:在塑月這個充滿神經有問題的皇帝的王朝中,唯一的正常人更笑話一點也是情有可原的……
到了現在在位的第四位女帝真都帝,笑話的方式開始朝日常進化,大家終於不用再看大軍圍城的暴力示愛了,真都帝夫妻之間感情的表達方式是跪洗衣板。
一塊鑲金嵌玉的洗衣板,在無數個夜晚承載了塑月帝國最尊貴兩人的體重——當然了,皇子和皇女長大一點之後,這塊洗衣板的利用率就更高了……
上面說了這麼一大長串廢話,重點是說,塑月女帝們的脫線和粗神經乃其來有自,淵遠流長。
所以,時序輪轉,當真都帝第一個孩子,也就是本故事女主角葉蘭心降生到這個世界的瞬間,塑月注定再被一位女帝統治。
剎那,整個東陸都處於「哦哦哦!塑月又出女帝了!關門,放史官!」這樣的興奮狀態。
大家也都期待著,塑月女帝們傳統的搞笑劇碼上演。
而事實上,無論就政績還是八卦上,葉蘭心都絲毫沒有辜負大家的期望。
於是,大家期待的塑月笑話集,正緩慢地,書寫新的篇章……
葉蘭心笑話生涯的開始,起源於大越國宴上把她從會場一頭揍飛到另一頭的一記拳頭。
當時正是東陸強國大越帝王的冊后典禮。
大越是東陸列強之一,當今德熙帝又是不世出的英主,把一個大越治理得風生水起,強國側目,弱國仰賴。他元后早亡,今天這典禮上續立的新后,又是東陸列強之一沉國的公主,於是這一場婚宴,各國不敢一絲怠慢,派的全是國內一時權貴:這樣既可以和大越攀交情,又可以和其他各國交換一下姦情,再不濟也能扯敵國後腿的大好時機,放過的是傻子啊!
塑月當然也不會放過這樣一個機會。
派來的使臣,是所有道賀各國裡規格最高的。
他國來的最多不過是個宗室,塑月來的,卻是儲君葉蘭心。
這背後其實有點兒歷史淵源。
且說大越開國比塑月早了幾年,大越的開國君主立國之時恰好獨身,年方二十九這樣的大好年紀,當時塑月的開國女帝也尚未婚配,也恰好年有二十六,大越這邊先主動向塑月女帝示好,兩邊一拍即合,定下擇日迎娶。
就在大越皇帝開心盤算併國的時候,塑月卻不動聲色,與當時大越境內算是半獨立的諸侯葉家勾搭上了,結果大越併國未成,反倒一下子被塑月割去了六州四十一城和三十萬兵馬,真正意義上達到賠了夫人又折兵的難堪局面——梁子就這麼結下了。
這梁子一結就是幾百年,愈來愈深,到了最近十幾年,關係才有所鬆動。兩邊這幾年頗有些眉來眼去,現在又遇上德熙帝冊后這麼個千載難逢的良機,塑月二話不說,就把自家儲君踢了出去。
——這是檯面上的理由,實際就塑月的情況而言,儲君以如此貴重身分遠走異國,理由只有一個——避禍。
是的,沒錯,避禍。
話說,塑月是整個東陸上開放程度最高的國家。
所以呢,民風也就自由奔放了那麼一點,而作為未來帝國繼承人,葉蘭心享有足以讓他國皇族咬著手絹淚奔的自由。
自由奔放過了頭的結果就是,某天她從學館往東宮走的路上,一眼看到丞相家那個美貌小少年……於是小白花一樣的小少年就被葉蘭心流氓地堵在鳳極門外暗巷裡,儲君殿下熟極而流的一手撐牆,邪魅一笑:「美人,你就從了我吧!」
其實單單如此她也不至於抱頭鼠竄地出國避禍,最多被父親用委婉的語氣說:「姑娘,咱下次調戲之前應該先準備好迷藥,再把小美人堵到沒人看得到的暗巷裡,妳說是不是……」
問題就在於,小美人趁她一個不注意,撒腿就跑,一頭撞到了正在出宮的真都帝的輦車,哭得梨花帶淚,撲到女帝懷裡,大喊:「陛下,您要給草民做主啊!」
就算這樣,葉蘭心最多被罰禁足幾天,去太廟陪陪祖宗牌位。問題是,當她的父親委婉告訴她:「姑娘,咱下次調戲之前應該先準備好迷藥,再把小美人堵到沒人看得到的暗巷裡,妳說是不是……」的時候,她不怕死地補上一句:「父君,您很有經驗嘛!」
於是,在她向來溫柔的父親發飆之前,為了她小命著想,真都帝決定把她打包出去。塑月已經很多笑話了,不必再加皇室操戈父女相殘這麼一條來娛樂大家。
在把葉蘭心丟出去之前,真都帝還很好心地徵詢一下她的意見,是願意去東邊國境勞軍,還是出訪大越。
真都帝按照女兒一貫好逸惡勞的性格推斷,她應該會接受相當於郊遊一般的勞軍,卻沒想到葉蘭心一口答應下來,出使大越。
就在真都帝感嘆自家女兒終於有點自覺的時候,很不巧的,眼神一瞥,就看到葉蘭心一臉邪笑地念叨著「美人」兩字,一張本來還算清秀的容顏,徹底見牙不見眼。
無限點點點的同時,真都帝很蕭瑟地想起來,大越皇族蕭氏,向來以容貌美麗著稱……
於是,在大越德熙十年,懷著一腔對大越美人的赤誠之心,她遇到了他。
於是,我們都看到了囧囧有神的開頭,誰也沒料到比這開頭還囧囧有神的結局……
立后大典是在四月,整個大越順京梨花盛開,白雪壓城。
典禮當天,月華門外冠蓋雲集,各國使節全在此處候召。
塑月自然也不例外,眾多侍臣宮人拱護中間一乘華貴馬車,靜等入宮。
而在被包圍住的馬車上,一段詭異對話正在進行中。
甲:「不許調戲美貌少年。」
乙(義正詞嚴):「這個妳放心,宴會上都是一幫老頭子,我才沒興趣,剩下符合我審美觀的全是宦官,妳說我能調戲嗎?調戲了有用嗎?我這麼講究效率的人,才不幹這種事!」
甲(扶牆態):「……也不許撲倒大越皇帝!」
乙(撓頭):「……這個……啊,問題不大吧?皇帝身邊不都跟著侍衛嗎?我手無縛雞之力,撲過去肯定被打回來啦!放心,我想做也做不到的……」
甲:「……行禮絕對不能趁人家皇帝攙扶起身的時候摸人家的手!」
乙:「……這個這個……我盡量……」
聽了這句一點可信度都沒有的回答,金碧輝煌的馬車裡,甲——塑月儲君殿內總管女官,乙——塑月儲君葉蘭心,相對無言,(甲)唯有淚千行中。
撓撓頭,似乎覺得自己再不說點什麼就不太能從這馬車下去,葉蘭心眨眨眼,彷彿壯士斷腕地做了個承諾:「我發誓絕不招惹大越皇帝,行不行?」
女官看了片刻面前鄭重其事舉手對天的葉蘭心,揉了揉眉心,覺得自己能做的實在就這些了,只能放她出去。
女官輕輕擊掌,馬車捲簾,幾名侍從端來腳踏,葉蘭心緩緩下車。
馬車外一片陽光燦爛,只見塑月儲君一身玄色宮裝,瓔珞嚴妝,姿容清麗脫俗,廣袖翩袂之間,有暗紋陰繡的青色翔凰飛舞,一行一動之間,彷彿振翅欲飛,流露出塑月數百年風流繁華方能養育出的美玉資質。
周圍眾多使臣不禁讚嘆出聲,說這塑月儲君儀態不凡,不愧是塑月所出。
望著在一片讚嘆聲中瀟灑遠去的自家儲君,塑月全體侍從女官無聲吶喊:你們都被她、騙、了啊啊啊啊!
德熙帝君臣及稍微漂亮年輕一點的使臣們,請,自求多福吧……塑月使節團上上下下一起祈禱之……
事實證明,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雖然葉蘭心確實恪守諾言,沒有對清俊風流的德熙帝伸出魔爪。
因為,她看上另外一個美人。
葉蘭心進了月華門後,就上了德熙帝特賜的鳳輿,旁邊陪著的是後宮尚官,一路行來娓娓而談,向她介紹大越宮廷。
末了,葉蘭心鄭重地點點頭,做了個總結:「挺大的。」
「……」尚官唇角抖了抖,一時之間也不好判斷這話到底是褒是貶,只好陪笑著把她送到宴殿。
大越百年詩酒風流,一座典禮宴殿華美清麗,朱門半掩,隱隱有暗香浮動,絲竹嫋嫋。
她一路過來,儀仗盛大,早有禮官唱名,此時宴席尚未開始,但已到了不少使節大臣,一聽她來了,不少人迎了上去,她自然也不怠慢,笑臉相迎。
然後,等她跨入正殿的一瞬間,便看到了他——她只覺得自己看到了一柄天子之劍以人形的姿態出現,端正清冽,剎那讓一切芳華褪盡。
大越尚白,殿上一片雪白。那個青年就那樣站在那裡,絕色容顏,紅衣如焰,遺世孤立。
聽到禮官高唱葉蘭心的名諱,正在和一個使節說些什麼的紅衣青年轉頭看向她。
他有一雙形狀嫵媚婉轉的眼睛,眼神卻凜然清澈,長睫一動,眼神掃來,筆直而毫無陰霾,有若劍上秋水,令人呼吸一窒。
她想她知道那是誰了——
那是蕭逐,大越平王,這大越帝國除了帝王之外,最有權勢的男人,同時,也是東陸之上一個無可比擬的當世傳奇。
垂翼遮天逐雲鳳,劍起鳳鳴天地動。
東陸之上老幼皆知的這句話,說的便是蕭逐。
蕭逐是德熙帝的叔叔,輩分雖高,年紀卻比自己的姪子小上三歲,兩人名分上雖是叔姪君臣,情分上比之兄弟有過之而無不及,朝野上下,再無人比得蕭逐聖眷隆厚。
這權傾天下的少年親王,容顏絕世,同時,劍在手,天下無敵。
誰都津津樂道,當年蕭逐十六歲初上戰場,於三十萬大軍中取敵將首級如探囊取物,回朝的時候,剛進宮的宮女都以為這少年親王不知長得多麼三頭六臂,卻沒有想到,少年紅衣似火,容貌絕世,凜然驚動。
這樣一個人,轉眼間卻又在微醺薄醉之間,一曲有誤,蕭郎回顧。宮人們也都記得,那年宮中梨花盛開如重雲深處,一曲琴笛合奏,帝王白衣勝雪,蕭逐紅衣似火,便是大越百年盛世絕唱。
他卻又是一個溫和正直的人,當手下的年輕將軍,發現宮宴捧盞的宮女就是自己青梅竹馬的戀人時,他上殿請旨,成全一對佳偶。
這樣一個男人,現在就在她的眼前。
……真是……難得的機會啊……
葉蘭心在心裡甩了把口水,把周圍一干不在她儲君殿下守備範圍的不英俊大叔全部甩開,大步向蕭逐直衝而去——如果塑月女官們看到這一幕,會當機立斷拉住葉蘭心丟到沒人的房間裡,然後在門口貼上「內有猛犬」的紙條。
原因無他,塑月儲君看到美人就立刻控制不住爪子,非要摸兩把才甘休的「一見美人即變流氓」狀態已經災難性的……開啟了!
蕭逐顯然還沒意識到自己即將大禍臨頭,看她向自己走來,紅衣青年優雅頷首,斂袖為禮,剛說「蕭逐見過……」這四個字,話還沒說完,葉蘭心一雙手已經向他伸了過來——
然後,只聽刺啦一聲,暗香盈袖,絲竹嫋嫋之間,東陸當世第一絕色美人,大越平王殿下衣襟大敞,露出一抹修長若鶴的頸子和精緻雪白的鎖骨,春光乍洩——
就在眾人下巴掉到地上,還來不及反應該飆鼻血還是該慘叫的時候,葉蘭心很感興趣地繼續伸手——摸了過去,順帶嘀嘀咕咕道:「原來真的不是女的啊……」
就在這一瞬間,正被猥褻的蕭逐聽到自己腦子裡某一根神經啪嚓一聲斷掉的聲音。
下一秒,只聽「呼」的一聲,塑月的儲君殿下被甩成了一道黑色拋餅,從御座旁被揍飛到了殿門口,正好落在一腳門外一腳門內的德熙帝腳邊。
「……」德熙帝。
「……」眾使節。
沉默一瞬,德熙帝乾脆俐落轉身出殿,回手一拉門,就當自己什麼都沒看到。
不然說自家王叔把人家儲君從大殿一頭揍飛到大殿另一頭,而且那儲君還是個姑娘家?太丟人了,兩邊一起丟人。
德熙帝轉身嚴肅告誡所有內監對於「儲君拋餅事件」看到的當沒看到,沒看到的就當想都沒想過,至於隨行的禮部官員,要做好擺平殿內各個外國使節的準備。這件事被壓下,且說合上的大殿門裡,葉蘭心被揍飛出去的一瞬間,倒沒有多疼,只覺得眼前一黑,趴在地上過了一會兒,才慢慢回過神來。
似乎……被揍飛出去了?
目測一下剛才自己站的地方和自己現在趴的地方的距離,葉蘭心看著那個扁完她之後也立刻愣住的青年,第一反應是:好大的力氣啊……
看她趴在地上呆呆地看向自己,蕭逐也發愣地看回去。
這是他生平第一次動手打女人。
蕭逐看著大字形癱在地上的葉蘭心,腦子裡空白了那麼幾秒之後,才回過神來,剛要衝過去攙扶,卻想起對方是個女子,這樣是不是不好?
就在這時候,葉蘭心終於從呆傻狀態下復活過來,費力晃了晃還在金星環繞狀態的腦袋,看著對面那個顯然被自己打了女人這個事實衝擊石化的男人,正打算開口說話,一張嘴,一口血水和著一顆閃亮亮的臼齒就吐了出來——
這顆牙一落地,整個大殿立刻鴉雀無聲。葉蘭心瞅了一會兒地上那顆牙,又瞅了一會兒遠處的蕭逐。在她一眼掃過去的時候,蕭逐終於回過神來,他心裡一緊,也顧不得男女之防了,一步衝上前去,單手扶住葉蘭心肩膀,低聲問道:「殿下,沒事吧?」
你覺得我可能沒事嗎?牙都掉了好不好?
心裡這麼抱怨著,但奈何對方是美人,葉蘭心底線就無限放低,先看了看自己吐出的那顆牙,又看了看血水,最後扁扁嘴,看眼前這絕色青年一雙清冷眼底不安遊移,心軟下來,想了想,決定鼓勵他一下。
她開口,說了三個字,席捲全場,讓所有人的下巴再度掉到地上。
儲君殿下曰:「揍得好!」
「……」平王殿下當場撤手。
……我就不該同情他(她)!
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同情的方向多麼欠扁的葉蘭心,「砰」一聲再度親吻地面時,很是怨恨地想。
話說,塑月儲君牙雖掉了,這大越皇帝的婚總還得結是不是?
葉蘭心半張臉被蕭逐扁得跟饅頭似的,總不能一臉豬頭相的參加大宴吧?她直接告了個身體不適,中途先行退出。
蕭逐也退出宴席,卻沒有離宮而去,而是到了旁邊的勤政殿等大宴結束。
心下煩躁,在勤政殿裡轉了兩圈,又想了想,蕭逐苦笑一聲,站在宮院門口看著那頂載了葉蘭心出宮的鎦金鳳輿慢慢向月華門而去,想到那名清麗女子被自己打得跟豬頭一樣的臉,胸中煩躁去了幾分,歉疚卻慢慢湧了上來。
雖說這次是葉蘭心猥褻在先,但是先動手的……卻是自己。
居然,對女孩子動手了。
等著看德熙帝安排,好好向葉蘭心道歉吧!
看著那頂鳳輿漸漸消失不見,他這麼想著,輕輕搖了搖頭,漆黑長髮宛若流泉,劃過衣袂。
只要是他能力範圍所及,他願意補償到葉蘭心滿意為止。
沒辦法,他動的手,便是虧欠。
忽有風起,他輕輕嘆了口氣,就此做出決定。
第二章 請對我負責吧!
被尚官明著恭敬賠罪,暗裡鄙視好幾回地送上鳳輿,手裡拿著個冰袋捂著臉,葉蘭心在鳳輿裡一搖一晃地無比煩惱:過會兒出了宮她要怎麼跟侍從女官解釋,進宮的時候好端端嫩生生一根水蔥,結果出宮就變成豬頭?
她做事是衝動了點,問題是美色當前,孔老夫子也說過:「飲食、男,女人之大欲」(註:原為「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被葉蘭心重新斷句,做出新解)對不對……
人都是有逃避傾向的,塑月儲君也毫不例外,煩著煩著,不期然就在臼齒一陣一陣抽痛中,想起那個一片雪色中的紅衣青年,那本來下垂的嘴角就不受控制地朝上彎了起來。
那一拳頭揍的……夠激情!
回憶慢放,最後,當回憶定格到了自己呈現一個完美抛物線飛到殿角那一幕時,正好出了月華門,鳳輿停住,自家女官和侍從款款上前,一掀簾的瞬間,一群人臉上完美微笑就這麼凝住,定定地在鳳輿前站了好半天。
葉蘭心心虛地和他們對瞪了片刻,才捂著腮幫子擠出一句話來:「沒看過豬頭啊?」真是的……
一群人心裡話說,我們可真的沒看過這麼尊貴的豬頭啊!但左右都是一群裝著目不斜視,實則看熱鬧看得津津有味的人,塑月眾人二話不說,先把葉蘭心俐落塞到馬車裡,簾子放下,總管她身邊一切事務的兩三位女官圍著她立刻開始拷問。
現在流氓狀態過了,葉蘭心也知道這件事大半錯在自己身上,眼神飛飛飛,飛了好半天,落在馬車頂上,低低說了一句:「……就是看到美人了嘛……」
「然後就摸了一把?」女官甲提問。
「……還撕了下衣服。」
「……誰?」女官乙倒抽一口冷氣。
美人……美人……這次與會的使節基本都是不在葉蘭心守備範圍之內的大叔,能稱得上是帥哥的……一群人稍微想了一下,只覺得寒氣一陣陣從腳底直貫腦心:殿下,您答應過我們的,大越的德熙陛下可剛成婚,您不能這麼禽獸去猥褻人家啊啊啊啊啊!
「……蕭逐。」老實的回答。
還好……但是,蕭逐可是塊媲美金剛石的硬骨頭啊,這一口啃下去……
所有人狐疑的眼神掃過去,女官中的一個伸手碰碰她腮幫子,很懷疑地問了一句:「就掉了一顆牙?」
葉蘭心很誠懇地回望過去,「嗯,如果按照每次一顆牙的頻率,我至少還有三十多次扯他衣服的機會。」
「……」
這就是所謂彪悍的人生嗎?
看著一群被自己打擊到陷入無言狀態的女官,葉蘭心眨眨眼,大大方方地開口:「我說,這件事情錯在我。」
那是當然,不然還蕭逐啊?開什麼說笑啊?女官們用眼神回答,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然後?」
「這個啊……」葉蘭心打了個又大又歪的哈欠,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嘴角,爪子左右按按,從墊子底下拉出來一把東瀛的舶來摺扇,刷地一聲展開,微笑。「不過,即便錯全在我……我說,大家覺得我像是那麼講道理的人嗎?」呿,現在美人又不在眼前,她可心軟不來。
泥金扇面上一輪金黃明月隨著她收完一轉輕輕一跳,剎那流轉光彩,塑月儲君慢悠悠笑起來。「這事兒,當然不能就這麼算了。」
呼,意料之中。
「那殿下的意思是……」
錯全在葉蘭心又如何,塑月護短,天下聞名,葉蘭心再怎樣不堪,真都帝教訓得,你大越親王教訓不得!看著自家主子被打成豬頭不管,她們也不必在宮裡混了。
葉蘭心扇子輕輕一揚,擋住她左半張豬頭一樣的臉,「啊,沒什麼,打算啃口金剛石看看。」葉蘭心大大微笑:「我牙不能白掉對不對?」
她說完這一句,車裡立刻安靜下來,女官們定定看了她片刻,又相互看看,然後嘿嘿嘿嘿開始奸笑。
「呀,我們也是這麼想的呢∼∼」
說完,車廂裡的女人們相對微笑,然後,搭爪。
平王殿下,您自求多福吧……
大越一切典禮結束,已過了三更。
典禮一結束,德熙帝顧不得新后的溫柔鄉,到了早有重臣候著的勤政殿,研究對策。
雖說塑月儲君非禮大越平王未遂,反被揍飛導致臼齒脫落這件事情,從字面上看過去非常歡樂,但實際上,單就兩名當事人的身分,以及塑月大越兩國之間舊有嫌隙來說,這件事情危險到了或許只要一個外交辭令有誤,就會引發二國對立甚至交戰的程度。
——這就是所謂好笑到笑不出來。
德熙帝到的時候,幾個重臣和當事人之一正相對無言中,他剛想開口活絡一下氣氛,卻發現自己確實也說不出什麼話來,嘆口氣,一雙細長優雅的鳳目四下一掃,看到在坐少了一人,他也不回頭,低聲問道:「中書令呢?」
他身後內監總管立刻躬身答道:「事情一出來,花令就立刻趕去塑月儲君下榻的驛館了。」
聽了這句,臉上一直說不出什麼顏色的德熙帝唇角一動,終於有了三兩分鬆弛。「還是中書令知機。」現在情況未明,貿然派出禮部的官員,反而於事無補。中書令位在從二品,算是封疆大吏,又是專為天子起草詔令的職務,進是重臣,退是近臣,身分合宜。何況,現任的這位中書令花竹意,另有一重身分:他雖是德熙帝貼身近臣,卻不是大越人,而是鄰國長昭的貴族。
長昭和塑月自古姻親往來不斷,花竹意和葉蘭心七拐八繞,說不定算得上是親戚,這次事情他趕去探看,也是情理之中。
德熙帝掃了一眼桌上滴漏,修長白皙的指頭輕輕敲了敲桌面,若有所思地瞇起眼。他本就容貌清雅,一雙眼顧盼多情,這樣微微瞇起,更多了一股天生風流,和旁邊沉默的蕭逐站在一處,果然是大越百年詩酒,才能養出如此人物。
德熙帝沉吟一下,「再等等,這個時分,中書令也該回來了。」
一干大臣也確實想知道花竹意能帶回什麼消息,齊齊點了頭。德熙帝喚來內監,端上幾盤點心,親手端了上去。蕭逐嘆口氣,挽了袖子,拿起茶壺,給大臣們斟上。
這一下,唬得一干人等全站了起來。德熙帝卻笑了起來,一個個按回去,正要說話,卻聽外面內監唱名,剛唱了一聲「中書令……」,「花竹意」三個字還沒出口,一道丹紅影子旋風似地衝了進來,直撲蕭逐——手裡的茶壺。
衝進來這人容貌本來還算得上清秀,但現下除了衣服還算完整之外,整個人蓬頭垢面,一臉菜色,分明是一隻逃難的災民。
來者正是大家在等的中書令花竹意。
一壺茶咕嚕咕嚕灌下去,等他灌完了,順完氣又吃了幾塊點心,德熙帝一問,才知道他中午時分就到驛館,整整六個時辰,人被晾在涼亭裡要啥沒啥地喝風,到了剛剛,才被輕飄飄一句話打發回來,造成現在一副難民樣。
花竹意說的時候只差沒聲淚俱下。聽他說完,德熙帝頭疼得扶額頭,蕭逐卻皺起眉頭,安撫地拍了拍花竹意的肩膀,看了一眼德熙帝,輕聲道:「我明天一早上門負荊請罪也就是了。」
這事是他惹出來的,何必讓別人為他受罪?
聽了這話,正捧著杯子灌茶水的花竹意翻了個白眼,答了一句:「殿下,憑您這脾氣,憑塑月儲君那一貫的行為,我覺得您明天要是自己上門道歉,估計咱們就得為儲君殿下出喪了。」
這可能性高得讓在場所有人都沉默了。
德熙帝仔細想了想,指頭敲了敲掌心,綜合群臣的意見,決定等天一亮,立刻讓蕭逐和花竹意去驛館賠禮,他則在宮裡備下宴席,由新后和自己出面,正式道歉。
雖說人是蕭逐傷的,但他畢竟是一國之主,蕭氏皇族的族長,於情於理,他都有這個義務。
德熙帝估量了這件事最好和最糟的走向,迅速向大臣們下達指令,好的話,能私下了結,最壞,不過戰場上見。
大臣們得令,各自散去。蕭逐也要告退,卻被坐在書案前看地圖的德熙帝拉住了袖子。
白衣帝王垂著頭,眼神並沒有看他的方向,只是拉住他的袖子,也不說話。
蕭逐看了比自己還大上三歲的姪兒,嘆氣,在他對面坐下,看了片刻還低著頭的德熙帝,喚聲他的名字,慢慢說了一句話:「對不起,阿羌。」
德熙帝蕭羌直到這時才抬頭看他,一雙眼盯了他片刻,忽然一笑:「我沒想過要你道歉。」
蕭逐沒說話。蕭羌微微側了頭,想了想,唇角笑容越發優雅,起身到蕭逐身邊,伸手,像小時候一樣抱住他肩頭,說:「這件事上,阿逐沒錯,你不要多想,什麼事情我來就好。」
蕭逐還是沒說話,只是微微向蕭羌的方向靠了過去。
然後,他聽到頭頂上方飄來,比自己年長的姪子一聲嘆息,清幽飄忽。「這件事,我只有一點不滿。阿逐,你怎麼只打掉她一顆牙。」要嘛別打傷,要嘛乾脆打重點都還好說啊!
「……」直接打死方便你開打嗎?
有那麼一刻,正直溫和的大越平王確定自己一輩子都不是當壞人的料……
所謂青腫這種東西,通常都是第二天看起來最嚴重。葉蘭心第二天早上一起床,往銅鏡裡一瞄,把自己都嚇了一跳:哇,這歪眉斜嘴的豬頭是誰啊!
她自己被嚇到不算,本來端著銀盆打算伺候她梳洗的宮女也慘叫一聲就奔了出去。外面女官一聽動靜不對,踏進門來剛要說話,一眼看到她這豬頭樣,愣了一下立刻掉頭朝外走,只吩咐了一句:「給殿下好好梳妝,不梳滿兩個時辰不許出來!」
葉蘭心正對著鏡子裡那豬頭發呆,隱隱約約聽到大越有人登門道歉,看到女官們朝外衝的架勢,估計新來的這位要跟昨晚那倒楣鬼一樣,至少晾幾個時辰。不過作為被打成豬頭樣的受害人,她對這種處置方式一點異議也沒有就是了。
優哉游哉的梳洗完畢,葉蘭心吃飽喝足之後,燃上一爐香,隨手抽了本書靠在榻上看起來,這一下就快到中午時分,宮女跑進來問中午用什麼飯菜的時候,她愣了愣,一擊掌,總算想起外面還餓著兩個大越使臣呢!
不過再晾會兒應該問題不大。
慢條斯理地翻著膳食單子,葉蘭心隨口問了句大越來的是誰。只見小宮女臉色很可疑地粉紅了一下,才嬌羞低頭道:「平王殿下……」
「……怎麼不早說!」葉蘭心撂下單子轉身就奔出去:她別的美德沒有,憐香惜玉可是一等一的好!啊,紅衣美人啊,我怎麼捨得你餓著∼∼
頂著半面饅頭臉,塑月儲君提起裙子開著小花地滾了出去,剛轉過一道迴廊,便看到了在亭中等候的那個人。
大越四月的天氣,僅早晚微微泌涼,中午陽光晴好,襯著一院子雪白的梨花,湛藍的天,彷彿整個世界都被包在一塊巨大的金色琥珀中一般靜謐。
然後那個紅衣絕色青年就站在院中的亭子裡。
依舊是紅的衣,黑的髮,肌膚白皙,襯著一雙劍上秋水般明澈的眼睛。
只看一眼,葉蘭心立刻就蕩漾了。俗話說「好了瘡疤忘了疼」,她是瘡疤沒好呢,疼就忘了,美人當前,立刻把一切恩恩怨怨全拋腦後,一直線就衝了過去——
然後,她完全忘記自己笨手笨腳的特性,以及她和蕭逐之間一個物理性障礙——迴廊。
結果,就當蕭逐聽到腳步聲,在亭子裡慢慢回眸的剎那,塑月儲君頂著半張饅頭臉跑過來,絆倒,鋪平——
女官們掩面:上蒼啊,饒了我吧……沒有沒這麼丟臉的啊?
這一摔真是石破天驚,院子裡立刻雞飛狗跳,藉機晾人立刻從故意變成了不可抗力,在場的女官只來得及向亭子裡的蕭逐和花竹意略點了點頭,就飛跑出去處理自家儲君。
從葉蘭心撲倒的那一瞬間開始,蕭逐就下意識地想要飛身去救,但是男女有別,他硬生生頓住了,就看到她啪嗒一聲鋪平在地上,然後茫茫然抬起頭,一副不知道疼也不曉得到底發生了什麼的呆樣,明明一張臉清秀可人,襯上這樣不知所以的表情,立刻變得稚氣起來,彷彿一個七八歲的孩子。
不期然地,他想起自己小時候養的一隻小狗,還沒斷奶,卻固執跟在自己後面搖搖晃晃地走,經常走著走著就噗通一聲狗不見了,需要在旁邊的花壇裡、水溝裡把小東西翻出來,找到之後,小東西還兀自睜著一對漆黑的眼睛,傻兮兮地看人。
想到這裡,看著對面摔成這樣也依然呆呆朝這邊看的葉蘭心,蕭逐眨眨眼,忍不住笑了出來。
蕭逐本就是絕色美人,這一笑,越發清逸俊美,眼波如動。他身後的花竹意對著美色吞了口口水之餘,心裡想著,幸虧難纏的女官顧著她們家儲君走人了,不然就憑您這一笑,咱們肯定站到後半夜去。
根本就沒察覺到自己居然笑了,蕭逐轉頭,輕輕擊掌,喚來院外候著的自家侍從,吩咐去王府取些專治跌打的藥來。
蕭逐本是武將,這種藥本就是常備,其精專程度不輸御醫。
侍從取來了藥,蕭逐拿在手裡掂了掂,沉吟一下,遞給了花竹意。
年輕的中書令不明所以然眨了眨淡灰色的眼睛,看著手裡小小玉瓶。蕭逐點點頭說:「跌打藥,我拿出去的話,怕她們不肯收,還是你拿去給她吧!」
花竹意想了想,把瓶子收起來,這時有宮女過來,帶他們去偏廳用了午餐,又坐了一會兒,裡面就傳出話來,說請大越使者去見儲君。
別的不敢說,只要一面對美人,葉蘭心的惜香憐玉指數就暴漲,剛從暈乎乎的狀態回過神,二話不說,就吩咐宮女先給大越來使端午飯過去,吃完了就接見。
看著她腦袋上紮著繃帶張羅來張羅去,女官們心裡犯嘀咕,昨天晚上豪氣干雲說無論如何一定要人家好看的那點子骨氣哪裡去了?一群人怨恨地瞪了坐在美人榻上那一臉蕩漾的豬頭儲君一眼,二話不說,吩咐宮女立簾子。
葉蘭心一頭霧水問了一句這是幹麼,儲君殿下的女官皮笑肉不笑地挑了挑一邊眉毛,說怕您再撲過去啊,摔殘了,臣等不得不自殺謝罪啊!您行行好,讓我們多活幾年好不好?
一句話說得葉蘭心訕訕然蹲回去,咬著手指頭心不甘情不願地看著蕭逐和花竹意從簾子對面緩步走進。
嗚,看不清楚,擦眼淚……
走進內室,蕭逐看到的就是綠軟煙羅簾後,一個秀麗女子斜靠美人榻上,長髮披散,一雙秀目低垂,額頭上一圈白色繃帶,半張面頰腫著,看上去真是……十分楚楚可憐。
臉是自己打的,額頭是看到自己衝過來撞傷的——雖然後面這一撞多半是她自己的關係,但蕭逐卻全攬上身,只覺得心下愧疚油然而生。
都是因為他的緣故。
心下暗嘆一聲,蕭逐搶前一步,單膝點地,漆黑長髮無聲滑落火焰般鮮烈衣衫,宛若泉水。他一字一句,聲聲誠懇地說:「逐特來向殿下請罪,還請殿下恕罪。」
說完這句,他垂首低眉,從葉蘭心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他一線雪白頸項從黑髮紅衣之間滲透而出。
這個男人即便是屈膝而對,也依然挺拔筆直,猶若一柄鋒銳的劍。
葉蘭心心下忽然一動,微微閉了一下眼,再睜眼的時候,眼神裡已多了一絲微妙情感。
這時候葉蘭心就感謝幸虧立了這張簾子,蕭逐的殺傷力陡然下降,她總算勉強可用正常的思維模式思考了。
眼神一別,刻意不去看跪在當地的蕭逐,葉蘭心餘光一掃陪跪在旁邊的花竹意,中書令知機,立刻雙手捧上德熙帝親筆寫的道歉函遞了過去。
葉蘭心接在手裡。打量了幾眼信封,卻不看內容,就把信放在小几上,也不說話,僅微微含笑看著面前兩個青年。
蕭逐心裡一緊:來了!
你可以說塑月產瘋子、偏執狂和粗神經,但是絕對不產省油的燈,葉蘭心此人可以登上塑月儲君寶座,就必然有其過人之處——呃,仆街這方面不算……
葉蘭心慢慢在腦海裡把自己想的東西理了一遍,端起旁邊小几上的藥湯,小啜了一口,玄色長袖掩住口唇,輕輕咳嗽了幾聲,才慢慢抬眼。先看了看花竹意,又看了看蕭逐,伸出兩根指頭把信往外推了推,語氣平淡地說:「就這樣?」
蕭逐抬頭,一雙極其漂亮優雅的眸子定定看向紗簾後的女子,看得葉蘭心一陣心蕩神馳,只差撲出去握住美人的手說沒事。不就一兩顆牙嘛,算啥啊,美人你沒揍爽,接著來吧,我還有三十多顆呢!
聽到這句,花竹意立刻斂袖為禮,補上一句:「自然不會如此算了,明日還請殿下赴宴,陛下會親自向殿下道歉,並致以慰問。」
葉蘭心沒有立刻回答。她看了會兒花竹意,頓了頓,幽幽裡帶著因為牙疼而嘶啦嘶啦倒抽氣的聲音慢慢飄了出來。「如果道歉有用的話,還要衙門幹麼?」
……說得好!花竹意在心裡默默讚了一句。這麼不要臉的話說得這麼理直氣壯,不容易啊……
不過,說不接受道歉,又能怎麼樣呢?難不成還要蕭逐站在原地被她一拳揍回去,也打掉一顆臼齒?就算蕭逐肯站在原地挨她揍,不是他看不起葉蘭心,就憑女人家那點力道想打掉絕世高手的臼齒,這個,基本上,很難。莫非真要兩國明火執仗地打起來?
再說這件事情說到底,算是葉蘭心猥褻在先,蕭逐最多是防衛過了頭,就算胳臂肘不朝裡拐,也要為自家親王叫屈的。花竹意在心裡思索一遍,剛要開口,只見眼前紅影一動,蕭逐揚袖止住他說話,一雙秋水似的眼睛筆直看向垂簾後的葉蘭心,一字一句道:「逐願意盡一切努力,彌補殿下。只要逐能做到。」
那樣筆直的眼神。
毫無陰霾,毫無做作,面前這絕色青年說出這樣的話,絕非官場套話,直接告訴她,他能做到的,他都會為她做。
葉蘭心在一層帷幕後定定看了他片刻,忽然展顏一笑,卻沒接這個話頭,另起一段話:「昨晚大夫告訴我,我這牙啊,長不出來新的了。」
那是一定,您二十歲了,再長的話是智齒。「所以?」花竹意斂袖接了一句。
簾子裡又是幽幽一嘆,「所以,這算是終身殘疾。」
「……然後?」
「這讓我以後怎麼嫁人啊……」
更加幽幽並倒抽氣的一句,成功讓當場屍橫遍野。蕭逐被雷得渾身一震,周圍女官侍從也被這句話震撼得腳步踉蹌,整個場中巍然不動的除了發話人,就是依舊保持笑瞇瞇本色的中書令大人。
花竹意問道:「殿下的意思是……」
「讓平王殿下嫁給我吧!」
好不容易站起來的大家再度被雷倒。至於當事人之一的蕭逐,已經渾身僵硬到呈石化狀態,大概不知道葉蘭心到底在說什麼了。
呃……似乎……太過激了?
瞄了一眼已經站不起來的女官們,葉蘭心左右看看,似乎也覺得有點不對,沉吟片刻,才勉強遲疑著開口:「……呃,如果這個要求實在太過為難的話……」她頓了頓,然後在一群人看到曙光的前一秒,把他們重新炸了個屍骨無存。
「那就勉為其難,我嫁給他好了。」
楔子她從小便知道,自己和別人不同。不過本來就不一樣吧!她是塑月的儲君,葉氏皇族的嫡長女,並將在未來成為東陸上唯一的女性君主,帶領塑月走向更加富強的道路。「妳和別人是不一樣的。」她那時尚小,端端正正坐在舅父的膝蓋上,任那個有著清淡微笑的男子用象牙梳子理通她一頭長髮。他把她抱在胸前,笑顏恬淡溫柔,喚她的名字,一次次重複。「蘭心,妳和其他任何人都不一樣。」他說:「蘭心,妳怎麼能和其他人一樣。」是啊,從出生那一刻起,就不一樣。她生來尊貴,一言一行一命攸關天下,她又怎能和別人一樣?她從來如此,不覺奇怪,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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