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暨好評暢銷作《月影骨董鑑定帖》之後,谷崎泉X寶井理人聯手獻上以鎌倉為舞台,一個關於孤獨死神的溫柔故事──
在新年的小憩之後,
座落鎌倉一角的點心舖再次迎來絡繹不絕的客人,
而柚琉仍是被損友耍得團團轉。此時──
「你就是湊柚琉先生嗎?求求你一定要幫我救一個人。」
彷彿受到某種牽引,延長壽命的委託再次上門,
而且,這次客人竟然指名道姓地找上柚琉。
將「死神」的真面目告知此人的,究竟是誰?
同時,柚琉意外得知妹妹和花的兒時祕密,
與不知所蹤的父親下落……
束縛人類的是情感與回憶,
縱然是死神亦深陷其中。
但甜點的溫柔滋味,
給人掙脫束縛的力量──
作者簡介:
谷崎泉
Izumi Tanizaki
養了黑色柴犬,也照顧著伯恩山犬,心裡卻一直想著有一天要養貓。
譯者簡介:
謝如欣
臉書粉專:從零開始的譯世界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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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試閱
一拿下后座
說起過年玩的遊戲,大家會想到什麼?在那個美好的昭和年代,大概是打羽子板、打陀螺、放風箏等,不過這些遊戲早就絕種了。最近甚至連過年這個觀念都在逐漸消失中,全家團聚過年或去神社新年參拜的人越來越少。如果有人過年時的生活跟平常沒兩樣,就算問他「過年玩的遊戲有些什麼」應該也答不出來。
就如前面所言,被問到過年玩的遊戲,我一時間也想不出來。記得兒時玩過歌牌和撲克牌,卻也沒什麼年味。畢竟我們家沒有親戚團聚的習慣,家中成員跟平常一樣,沒什麼印象也是當然。
所謂的過年,原本應該是和家人一起安靜悠閒度過的時光,可是我升上高中不久後,情況突然改變。說是新年玩的遊戲……似乎有點勉強,總之是多了個詭異的活動。它曾中斷一陣子,但幾年前又自然復活,現在再次成為新年的例行活動。
不過,我並沒有承認就是了……
「哥,不好意思,一大早就手忙腳亂的。」
「不用在意我啦,幫我向老師問好。」
和花邊匆忙做準備邊向我道歉,我坐在廚房餐桌旁喝著茶,並請她代為問候。現在是大年初二早上十點,妹妹和花正要出門,前往她高中老師位於橫濱的住處。據說此行不是為了拜年,是高中同學要結婚,大家為了慶祝而聚會。
「紗英後天就要出發了,能聚會的日子只剩下今天。」
「她的結婚對象是英國人嗎?」
「才不是呢,是印度人。」
只有「ㄧ」的音符合……和花用傻眼的表情看向我,並從冰箱裡拿出銀色保冷袋。
我們家位於鎌倉山,在自家經營點心舖販賣西式與日式點心的和花,從昨天大年初一就開始賣力做點心。由於聚會的成員是對甜食來者不拒的女孩子,她們對和花自然也是寄予厚望。
用上大量水果的蛋糕捲、種類繁多的烘烤類點心、夾滿紅豆餡的銅鑼燒、冰冰涼涼的起司蛋糕、口感酥脆的蘋果派,裝滿各式點心的保冷袋和盒子堆在桌上,數量多得令我瞠目結舌。
這麼多吃得完嗎……這顧慮只是杞人憂天(對大多數女性來說,甜食都是裝在另一個胃裡),真正的問題在於,必須以人力帶著眾多點心,一路轉搭大眾交通工具到橫濱。難怪和花很早就認清光靠自己是辦不到的。
「和花小姐,您剛才說的是這個盒子嗎?」
從通往店舖的走廊一傳來聲音,一個穿和服的高大男人就接著出現。高舉著淺粉色禮盒發問的人,是自和花出生後就一直待在我們家的犀川先生。他目前正以冰淇淋製作達人的身分在店裡幫忙,其背後有個重大的祕密。
犀川先生是死神,待在我身邊是為了監視我,和花對此並不知情。這也難怪,畢竟犀川先生除了高大的身材及罕見的凶惡臉孔外,看起來跟一般人並沒兩樣。
「沒錯,謝謝,犀川先生。準備好了嗎?」
「好了。這些可以用包袱巾包在一起嗎?」
「可以,拜託你了。這邊的由我來拿。」
為了拿這堆東西到橫濱,和花拜託犀川先生同行。我跟和花是上同一所高中,她要拜訪的老師我也認識,但當我提議由我去時,卻被和花冷淡地拒絕。
「不好意思,犀川先生,本來應該是我去的。」
「不用了,反正哥你來也派不上用場。」
「……你看,她都這麼說了。」
被批沒用雖讓我頗受打擊,不過聽到她也要帶犀川先生特製的冰淇淋去,我就明白了。犀川先生製作的冰淇淋很特別,在食用前必須經過攪拌才能呈現最佳口感,所以只有他做得出來。這可是連優秀的糕點師傅和花都難以匹敵的技術。
我聳聳肩,將這責任交給犀川先生,他則面無表情地點頭。當我正要問和花是否傍晚才會回來時,她搶先說道:
「而且小麥姊和津守哥會來,所以哥你一定要在家才行。」
「……」
聽到和花拜託犀川先生的理由也包括這一點,我不禁皺眉。根本沒人聯絡我說要來啊。我正要反駁時,犀川先生卻也附和和花。
「說得也是,今天是大年初二。」
「不,我想是不會來的,我們沒約好啊。」
「哥,你去年也說過一樣的話喔。」
「……」
聽到和花犀利的吐嘈,我瞇眼瞪向她,並在心中深深嘆氣。自從我進高中後,我們家的新年就被置入奇怪的例行活動。會做這種事的人,當然是從高中認識後一直到我年過三十的現在,仍剪不斷孽緣的深町與津守。這兩人目前還是一年到頭出現在我們家,而且大年初二時必定會為了某件事而來。
「不管是小麥姊還是津守哥,他們來之前都不會聯絡的。」
「……是這樣沒錯啦……但現在可是過年喔?」
「你去年也是這麼說,但他們不都是『不能來』的時候才會聯絡嗎?」
明明沒有事先約好,卻只有不能來時才會聯絡,這未免太不合理。不過就算我無法認同,也得承認和花這話說得很對。唔……果然今年也要……我雙手抱胸地低聲咕噥,和花則說「準備好了」,拿起東西走向玄關。為了送他們出門,我跟著走在後面。
犀川先生穿上草履後,表示他東西送完會盡快回來。他這麼說當然不是因為擔心我一個人看家。
「要是深町小姐和津守先生在我回家之前就來……就拜託您代替我了。」
「……」
犀川先生一臉擔心地拜託我,我只是回以苦笑,不置可否地點點頭。我知道犀川先生在「拜託」什麼,不過深町和津守或許根本不會來,反正他們也沒通知我要來。我堅持這麼想,但和花也對我提出同樣的請求。
「我到時也想參加,叫他們慢慢來就好。」
「隨便啦。」
我苦著臉回答正在穿靴子的和花,再加一句「路上小心」。這兩人跟我不一樣,都很期待深町和津守來訪。對此著實不解的我,嘆著氣把兩人送出門,然後回到廚房裡。
再說……
「……一般來說,至少會先聯絡吧?」
現在可是過年耶?感到疑惑的我見茶冷了,為了重泡便將燒水壺放到瓦斯爐上點火。一想到那般沒常識的行為,就讓我皺起眉頭。沒聯絡不一定代表會來吧……我本來是對此存疑,現在卻已經預想「那兩個傢伙應該下午才會來」。我不禁對這樣的自己嘆氣。
和花在犀川先生的協助下,經營著將自家一角改裝而成的「點心舖MINATO」。這間店都是年底的十二月三十日一直公休到隔年的一月三日。在年底那兩天,我們都忙著替店裡和家裡大掃除,要等到正月才能輕鬆一下。我們家沒有親戚會來拜年,除了大年初一去神社新年參拜外,沒有其他行程。看電視發呆、帶馬卡龍散步、比平常更悠哉地度過這三天……原本應該是這樣才對。
不過,唯獨初二不一樣。在這悠哉清閒的三天中,就只有初二兵荒馬亂。至於原因,當然是出在深町和津守身上。
「……」
這兩個傢伙第一次來是在高一時。他們以初二很閒為由,特地跑來邀我一起去新年參拜。明明自己家──深町住御成町,津守住雪之下──距離鎌倉的新年參拜熱門地點要近得多,卻仍辛辛苦苦地搭公車過來,就是因為知道我不喜歡出門。
深町和津守認為打電話會被拒絕,本來打算直接把我拖出門,卻中途改變了心意。聽到我說不想把和花放在家裡也不想把她帶出門(當時和花還是小學生),所以不想去參拜後,深町便說著「那這樣吧」提出了替代方案。
因為這樣和花就能跟我們一起,我無奈地答應了他們的邀請。從此之後,每年大年初二來我們家……就成了他們的例行活動。那兩人一來就很熱鬧,讓和花很開心,而看到和花開心的我,也曾為深町跟津守的用心感到高興。
不過……
「都已經……三十三歲了耶……?」
我鑽進和室的暖桌裡,看著電視上播放的驛站接力賽,嘴裡念念有詞。時間已過中午,選手們跑到從小田原往箱根的最後第五區。如果我們跟這些賣力奔跑的大學生一樣年紀,倒還說得過去……我不禁這麼想。
有一陣子我們都各忙各的,生活型態也有改變,於是這個聚會就中斷了。身為醫生的津守、身為編輯的深町,以及身為作家的我,光是在各自的道路上前進就已耗盡全力,自然沒閒功夫顧及別人。
我那時認為就這樣也不錯,畢竟我們總不能一直以學生的心態跟朋友來往。和花當時也已經從專門學校畢業,開始在西點店工作,每天都過得很忙碌,所以我曾經以為人生就會像這樣自然而然地隨時間而改變。
曾一度中斷的年初二聚會,在我面臨三十大關時再度復活。那時我的作家生涯遇到瓶頸,開始足不出戶,津守跟深町則習慣了工作而有餘力。
去年也是一樣,我不記得有事先約好,結果兩人竟然理所當然地跑來了。因此今年恐怕也會……
就我個人的立場而言是覺得困擾,不過心中倒是很確定這兩人會來。他們一定會連一句新年祝賀都不說,就正大光明進入我們家,厚著臉皮鑽進暖桌。反正這個正對電視的位子,我是絕對不讓……我懷著這般鬥志,繼續觀看箱根驛傳。
「……喔,回程是赤澤學院領先嗎?」
號稱回程最大難關的第五區路段上,已有選手一馬當先跑到終點,但深町和津守卻還是沒出現。等其他大學的選手也陸續抵達終點後,回程轉播就此結束,開始播起綜藝節目。
時間已是下午兩點,往年這兩人都是中午前後來的,這次很明顯遲到了。
「……」
我想到這裡又搖頭否定。這不就代表我猜對了嗎?畢竟深町和津守都沒有聯絡我說初二要來拜訪,我也沒問他們初二是否要來。
跟深町最後一次見面,是在去年底的三十日。深町家是做生意的,每年年底她都會被叫去當幫手忙進忙出。那天她跟平常一樣閒晃來我們家,邊抱怨自己工作都休假了還得幫忙家裡,邊把她叫我做的下酒菜和清酒都吃光喝盡,說了聲「改天見」就回去了。
那時我們也沒提到初二的事。我只是一如往常送她到公車站,在道別時互道「祝來年順利」而已。至於比深町更忙碌的津守,我連最後一次見到他的正確日期都已經不太記得。
大概是在……十二月中旬吧。他出現時中午早過了,還叫我做點東西來吃,我就為他做了什錦燴麵。雖然只是剛好材料有剩才做的,津守卻十分喜歡,讚不絕口地說「這好吃,下次再做喔」,然後就回去了。
我記得自己那時很氣憤,心想「我們家又不是餐廳」,不過也沒提到過年的事。換句話說,既然我沒聽說這兩人要來,不來的可能性比較高。
正當我撐著臉頰陷入思考時,一聲「噹」讓我頓時回神。那是後方和室的掛鐘半點報時的聲音。
「……」
已經兩點半,看樣子他們不會來了,這樣想也比較輕鬆。我下半身在暖桌裡,上半身躺在榻榻米上。深町和津守跟去年同樣沒長進的我不同,都在自己的工作上按部就班地累積資歷,過著腳踏實地的生活。
就算他們沒時間理我也是理所當然。雖然和花認為他們不能來時會聯絡,但如果要讓這段關係自然消失,就應該要保持沉默才對。我輕嘆了口氣,看向天花板,感覺老舊燈具的亮度似乎變弱了。
是日光燈管的壽命快到了嗎?差不多該換燈管了。音量轉小的電視聲音依稀可聞,主持綜藝節目的搞笑藝人正用自暴自棄的口吻說話,但我聽不出內容是什麼,只有現場觀眾的哄堂大笑偶爾會傳來。
閉上眼睛後,我有種那些聲音正逐漸化為雜音落入寂靜之中的錯覺。加上總是在家的犀川先生也難得出門,讓我深切感受到家裡真的只有自己一個人。
犀川先生平常總是無聲無息,就算站在身後我也不會察覺。因為不是人類,當然也不會有人類的氣息。即使如此,像這樣獨自一人時,我才知道他在家與否還是差很多。
當湊家出現擁有特別能力的人時,會有不知從何而來、擔任監視者的神祕人物現身。稱其為「死神」並將這件事告訴我的人,是已逝的祖父。在得知我有這種特別能力時,犀川先生就出現了。在那之後,我已經把一直待在我身邊的他視為理所當然。可是……如果犀川先生出於某個原因消失……如果連和花也不在,只剩下我一個人的話……
就在晦暗的妄想盤據我腦中時,思緒突然被短促的「叮咚」聲給打斷。我倒抽一口氣,猛然起身。
「唔……」
是深町?還是津守?雖然不知道是誰,不過居然會按電鈴,真是難得。我連忙從暖桌出來,腳步踉蹌地迅速穿過走廊、走向玄關。在拉門的霧玻璃對面,一道人影朦朧浮現,大概是所站位置距離較遠的關係,無法分辨是男是女。
「門是開的啦。」
我朝外面喊了一聲,從木頭地板走下水泥地,手伸向拉門。當我穿上庭院用木屐拉開拉門一看,才發現自己搞錯了,頓時尷尬起來。
「……啊,太好了。柚琉,新年快樂。」
站在玄關前笑得如釋重負的人,既非深町也非津守,而是隔壁的夏目太太。我連忙低頭回禮,為自己認錯人喊錯話道歉。
「新年快樂。抱歉,我還以為是朋友……」
「沒關係啦。太好了~幸好是柚琉來應門。」
我知道夏目太太為何會覺得慶幸和安心,那是因為她拿犀川先生沒辦法。對身為平凡主婦的夏目太太而言,犀川先生的凶惡臉孔似乎非常可怕(的確,既然是那張臉也無可奈何)。
不過現在大過年的,她是為了什麼事來訪呢?我正覺得奇怪,夏目太太把手上的紙袋遞給我。
「別人送我很多柿子乾,就想拿來給你們。要吃嗎?」
「好啊,謝謝,每次都收您的東西。。」
「別客氣,我們才要謝謝你們,聖誕節還送蛋糕來,真的很好吃呢。請代我向和花問好。」
我們跟夏目家並非比鄰而居,不過店裡因為常有不特定人士頻繁出入,所以總會送些東西給鄰居聊表謝意。夏目太太跟先生及婆婆住在一起,一家人對我們都很友善,真的幫了大忙。
「我們才是,總是給你們添麻煩……」
當我說著客套話低頭行禮時,庭院對面的停車場傳出車子進來的聲音。會開車來我們家的人很有限。
「哎呀,有客人嗎?」
見我瞇起眼睛望向庭院,夏目太太也察覺到了,往樹籬外偷瞄。八成是津守吧?哼,果然還是來了。我一方面傲慢地這麼想,另一方面則鬆一口氣,心情變得有些複雜。
結果,我還是在期待那些傢伙的到來嗎?當我正為這有違原意的想法感到困惑時,夏目太太說:
「好了,大過年的就來打擾你,真是抱歉。」
「我們才是,總之謝謝您。請代我向府上各位問好。」
在夏目太太面帶微笑低頭行禮,而我也回禮時,就看到對面的門打開,有人走了進來。雖然如我所料是津守,但遠遠就能看出他面容枯槁、憔悴至極,讓我深感詫異。
「……津守?」
我還來不及問怎麼了,津守就迅速地大步走來,低聲說「洗澡」。
洗澡?
「洗澡……怎麼了嗎?」
「我想洗澡。」
啥?大年初二來別人家,結果一開口就說要洗澡?不光是我大感不解,不清楚津守為人的夏目太太更覺得詭異。她大概是想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表情鎮定地說「再見」後,就往大門方向逃也似地匆匆離去。即使被夏目太太當成可疑人物,津守看似也不當一回事,直接走過我身旁,自顧自進到家裡。
由於津守平常就是這樣,我也沒特別攔阻,不過還是阻止他直接走去浴室。我不是不願讓他用浴室,而是想至少了解一下他過年一來我家就想洗澡的理由。再說熱水早就放掉,浴室也打掃完畢,實在不能讓人馬上入浴。
「等、等一下!為什麼要洗澡啊?」
「我很睏,這樣下去會睡著,所以想洗個澡。」
「……」
聽到津守很睏,我靠近他的臉仔細一瞧。這也難怪,黑眼圈都出現了,顏色還是前所未有地深。他到底是什麼時候就開始沒睡?我皺起眉問津守:
「什麼時候啊……?最後一次上床睡……好像是聖誕節吧……」
「你白痴啊!」
居然是聖誕節?今天可是大年初二耶!這樣當然會想睡啊!我目瞪口呆、無言以對,只好擋下津守,自己先走進浴室,把打開的小窗戶關上、浴缸的塞子塞住,接著放熱水。看到津守也跟在我後面進浴室,我有些激動地對他下令:
「總之先洗個澡,然後回去睡覺。說到這,你為什麼要在好幾天沒睡的狀態下來我家啊?而且還開車,很危險耶!」
「你還問為什麼,今天是初二對吧?這天一定要來你家的,不是嗎?」
津守大概是因為睡眠不足有些焦躁,惱羞成怒般地加重語氣。這是何時決定的?又是誰決定的……我本來差點要說出這種孩子氣的回嘴,不過看到津守迅速脫起衣服,就提不起勁了。為了甩開這份懊惱,我丟下一句「熱水還沒放滿啦」便走出浴室。
從聖誕節開始就沒上床睡過覺,表示他有將近一個星期沒有充足的睡眠。這已經不是「做醫生不養生」那麼簡單,診療的醫生自己先倒下可不是開玩笑的。我不禁喃喃抱怨,走回自己房間去準備給津守換穿的衣服。
考慮到津守個子比我高,體格也比我好,我從衣櫥拿出一套比較寬鬆的運動服再走回浴室。也順便準備了浴巾,還叫洗澡間裡的津守記得拿去用。
在更衣間地板上,津守脫下的衣服散落一地。為了讓他帶回去,我用包袱巾將衣服全包在一起。這傢伙真會給人添麻煩。為了怕他回去時忘記帶,我決定先拿去放在玄關。
放在這裡應該就不會忘了吧?正當我把那包衣服放在木頭地板的邊緣時……
「咦……!」
看到水泥地上不只放著津守的皮鞋,還有一雙女性的靴子,讓我不禁大吃一驚。那不屬於和花的有跟靴子是……
「深、深町……?」
絕對是深町的靴子沒錯!在我為了照顧津守東奔西跑之際,不知何時深町來了。可是換成平時,她應該會先大聲嚷嚷,彷彿宣傳自己的登場般進屋。是因為我在浴室裡才沒聽見她的聲音嗎?我疑惑地把兩人四散的鞋子排好,走到廚房。
「喂,深町,妳來了嗎……」
深町來我們家時,大多會擺出自己也是家中一分子的態度坐在廚房的椅子。本以為她應該會在這裡,沒想到依舊不見人影。
「……深町?」
可是,既然玄關有靴子,她一定是在家中某處。難道是一來就立刻跑洗手間嗎?已經快忍不住了?雖然有些想不透,我還是停下正要走向廁所的腳步。就算彼此關係很親近,靠近去確認這種事還是很沒禮貌。
我想先觀察一陣子,就在廚房等她,但深町似乎沒打算要出來。該不會是肚子很痛……正在掙扎嗎?我一產生這個想法,就不禁擔心起來,於是小心翼翼地走近位於走廊深處的廁所。
「……深町?妳還好嗎?」
基於禮貌,我試著保持距離問話。廁所異常安靜,鴉雀無聲。依照我們家廁所的構造,從這裡呼喚她是不可能沒聽見的。
也就是說,她現在已經狀況糟到連出聲回答都辦不到?
「深町,妳還好吧?很不舒服嗎?」
雖然有可能等一下被罵多管閒事,但也有可能她正需要別人幫助。聽說冬天食物中毒的案例反而比較多,又或許是年末到年初間暴飲暴食而吃壞肚子。正巧津守來了就在浴室,等等讓他診斷一下吧。
我邊設想各種可能性,邊不停喚著深町,但對方始終一聲不吭,讓我開始覺得奇怪。深町真的在廁所裡嗎?我心生疑問,決定到廁所前看看。
「……深町……?」
我敲了門,沒人回應。廁所門能從裡面鎖,從外面看無法確認門是否鎖住了。如果和花在就能拜託她……我雖然苦惱,還是下定決心握住門把。
我抱著豁出去的心情轉動門把,結果……
「……」
門沒鎖,我往廁所裡瞄一眼……沒人,難怪叫了那麼多次都沒有回應。我嘆一口氣關上廁所門,走回廚房時一路大聲呼喊。
「深町~妳在嗎?」
然而,家裡到處都聽不到深町的回應,也不見她的人影。該不會……是我看錯了吧?我焦急地走到玄關一看,深町的靴子果然還在。還是說是我記錯了?那其實不是深町的靴子嗎?
但這樣一來,那又是誰的靴子?津守進來家裡時,玄關水泥地上只有庭院用木屐和他的皮鞋,靴子應該是之後才出現的……剛過年就發生這種懸疑事件,真讓我百思不解。
回到廚房後,我想到一個妙招。
「對了……」
打手機給深町,就能知道人在哪裡了。我馬上拿起放在櫃子上的手機,找到深町的號碼撥出電話。萬一……她說自己是在我們家以外的地方呢?難道那雙靴子是瞬間移動來的嗎?所以她才能像那樣到處跑來跑去?
我心跳加速,專注聆聽撥號聲,卻沒料到鈴聲同時近距離響起,把我嚇一跳。
「咦!」
我倒抽一口氣環顧四周,確定鈴聲是從和室傳來後,連忙走進跟廚房隔著走廊相對的和室裡。這個位於廚房對面的四坪大空間,放著我直到剛才還待在裡頭放鬆身心的暖桌。因為從廚房和走廊看過去,視線會被暖桌擋住,所以我現在才發現深町正倒在榻榻米上,人有一半塞在暖桌裡。
「深、深町?」
我連忙關掉手機,在她身旁跪下查看。不久前才在廁所為她擔心過,難免會憂慮她是否身體真的出問題,不過……
「……」
我靠近確認,深町她……不管怎麼看都像在睡覺。不但睡得正香甜,呼吸聲還清晰可聞。如果是因為不適而倒下,身體就不會有一半在暖桌裡了。
也就是說,她是脫掉靴子進到我家後,直接走向暖桌鑽了進去……?在大年初二做這種事?
「……唉……」
至於另一個人,則是在大年初二來我家後直接進浴室。
即使早就看開了,我還是不禁懷疑這兩個傢伙旁若無人的態度,究竟要膨脹到什麼程度才肯罷休?我深深嘆一口氣,眉間的皺紋也變得更深。
一拿下后座
說起過年玩的遊戲,大家會想到什麼?在那個美好的昭和年代,大概是打羽子板、打陀螺、放風箏等,不過這些遊戲早就絕種了。最近甚至連過年這個觀念都在逐漸消失中,全家團聚過年或去神社新年參拜的人越來越少。如果有人過年時的生活跟平常沒兩樣,就算問他「過年玩的遊戲有些什麼」應該也答不出來。
就如前面所言,被問到過年玩的遊戲,我一時間也想不出來。記得兒時玩過歌牌和撲克牌,卻也沒什麼年味。畢竟我們家沒有親戚團聚的習慣,家中成員跟平常一樣,沒什麼印象也是當然。
所謂的過年,原本應該是和家人一起安靜悠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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