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特色
★中國清代改革的擘劃與推動者其實是恭親王奕訢。後人稱頌的曾國藩、左宗棠、李鴻章等中興名臣的背後,其實站著一個低調的恭親王為他們保駕護航,帶領大清前行。
★作者雪珥用平易近人的用字、生動的描述、詼諧的口吻帶你看晚清帝國官場面貌。
★大量史料補充分析,讓你換一個角度看晚清帝國近代化路程以及大清巨龍陰影下低調的運籌帷幄者——恭親王。
內容說明
一座恭王府,半部清代史
當中國的首都被英法聯軍佔領,一位二十七歲的年輕人臨危受命被指派必須在敵人的刀槍威脅下談妥合約,給帝國的生命爭取到時間,同時又必須顧及皇帝與那班抱殘守缺依然視中土為天朝的士大夫的面子。隔年,這位年輕人參與了宮廷政變((辛酉政變),這次的對手是八位顧命大臣,其中主要的政敵是四十五歲的肅順。這位年輕人便是恭親王奕訢, 一位即將主導大清朝三十年政治革新的掌舵者!
座落於北京西城區的恭王府,曾經有一位大名鼎鼎富可敵國的主人—乾隆寵臣的和珅,到了咸豐一朝被奕詝賞給了六弟奕訢做為府邸。恭王府的主人—奕訢生於一八三三年的道光十三年,病逝於一八九八年的光緒二十四年。其一生經歷了道光、咸豐、同治、光緒四朝,正是清朝內憂外患步步進逼的時代,太平天國在一八五三年攻陷南京城、荼毒了半壁江山;一八三九年的鴉片戰爭、一八六0年英法聯軍咸豐北狩熱河。這些都讓身為愛新覺羅宗室的奕訢忿忿不平,但是貴為親王的他要直到辛酉政變成功後,才真正進入決策圈子、出任領班軍機大臣。
此後奕訢便成為清朝改革的擘劃者,推行了洋務運動,也給予曾國藩、李鴻章、左宗棠等地方漢大臣支持與保護,使得清末一度出現中興氣象。只可惜,親王終究不敵皇太后,奕訢還是敗在慈禧手下、在中法戰爭時被除去一切差事,在家休養。後來雖然一度又回到軍機處,但是政局已是唯慈禧之命是從了,開啟大清政改的奕訢只能落寞以終。
作者簡介:
雪珥
澳大利亞華人學者,職業商人,非職業歷史拾荒者,中國改革史窺探者。現兼任中華能源基金委員會(CEFC)、京華財經智庫、同明德國學館等機構顧問,及文化部恭王府管理中心特約研究員、海南海洋安全與合作研究院研究員,《中國經營報》專欄作家。
各界推薦
特別收錄 / 編輯的話:
代序 難以複製的大清王爺
恭王府管理中心主任 孫旭光
一五○年前的一八六○年九月,英法聯軍的隆隆炮聲將大清王朝的咸豐皇帝趕到熱河「狩獵」,而咸豐則將京城的爛攤子丟給了自己的弟弟 時年二十七歲的恭親王奕訢。幾天後,攻入北京的侵略者悍然將號稱「萬園之園」的圓明園付之一炬。臨危授命的奕訢親歷了種種恥辱,與英法兩國簽訂了《北京條約》,以割地賠款的代價使內憂外患的帝國有了難得的平靜。
可能恭親王本人也沒有想到,在此後近半個世紀的時間裡,他將會在大清王朝扮演一個極為特殊的角色。在歷史浪潮的顛簸中,恭親王站到了舵手的崗位上,極力維持著大清帝國這艘破敗的巨輪緩慢前行,直至心力交瘁。
回顧起來,恭親王奕訢的一生確實具有濃厚的傳奇色彩。先是在與咸豐的儲君之爭中功虧一簣,被封為恭親王後不久便受到咸豐的猜忌和排擠。經過與外國交涉的歷練,勇於任事的奕訢開始奠定自己在政壇的地位。咸豐死後,他抓住機遇,同慈禧共同發動辛酉政變,控制了中樞機關,總攬清朝內政外交,成為權勢顯赫的鐵帽子王。作為清廷貴族中難得的有才識者,恭親王奕訢幾乎一手導演了隨後三十年間的王朝改革,可謂當之無愧的「總設計師」。從總理衙門到洋務運動,從近代海軍到近代教育,使本已痼疾纏身的王朝居然出現了頗具聲勢的「同光中興」,可謂厥功至偉。
遺憾的是,在錯綜複雜的權力鬥爭中,奕訢始終無法擺脫慈禧太后的陰影,不得不一次次在宦海沉浮中掙扎,最終抱憾辭世。但是歷史不會忘記奕訢,他的時代抱負和政治智慧至今仍值得後人思考。
十九世紀後半葉,西方列強的政治、經濟、軍事方面都處於急劇發展時期,中華帝國卻裹足不前。清朝軍隊雖然屢屢在西方列強的堅船利炮面前蒙羞,但多數士大夫仍然頑固地沉浸在天朝大國的舊夢中,無事則空談氣節,有事則顢頇畏縮。
即使貴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恭親王,也是在極為艱難地實施滿腔抱負。事實證明,在其一生的改革努力中,奕訢幾乎無時無刻不受到保守勢力的牽掣。他首先必須在權力鬥爭的夾縫中謀生存,然後才能小心翼翼地為王朝謀發展,其代價便是個人命運的幾番沉浮以及朝野輿論的毀譽參半。正如本書作者曾經感慨的:「儘管恭親王早已獲得了『鬼子六』的雅號,被人們貼上了自由派的標籤,但是,除了蔡壽祺之類投機鑽營的舉報者外,從來沒有任何一個持不同政見者對他的人品及政治品格有過懷疑。這種穩健的政治手法,使恭親王在關鍵時刻,既能推動改革不斷前進,也能掩護激進的改革者從反對的聲浪中逃生。」
歲月如煙,那位曾經書寫了一段傳奇的恭親王已湮沒在歷史的塵埃中,不過他的府第倒是在歷經滄海之後得以保存。如今,在風景秀麗的北京什剎海西南角,有一條靜謐悠長、綠柳蔭蔭的街巷,當年門前車水馬龍的恭王府就坐落在這裡。作為現存清代王府中保存最完整的建築,恭王府已成為中外聞名的旅遊景點。具有諷刺意味的是,雖然近些年來這裡的遊人如織,但絕大多數看客都是為著恭王府曾經的主人著名權臣和珅而來的。現代的人們往往會對虛構的電視劇趨之若鶩,卻對真實的歷史漠然置之,這恐怕要算恭親王奕訢的又一重悲哀了吧。
著名學者侯仁之先生曾說「一座恭王府,半部清代史」,在浮躁喧囂的今天,又有多少人能真正體味這其中的含義呢?從這個意義上講,作為現今恭王府的管理者,我由衷欽佩雪珥先生非凡的歷史見地。雖然雪珥自稱為非職業歷史拾荒者,但他多年來始終以獨特的視角致力於中國近代改革史的研究,成果斐然,其已出版的《大東亞的沉沒》《絕版甲午》及《國運一九○九》等作品均引起了熱烈反響即是明證。在雪珥看來,恭王府曾經的主人。
恭親王奕訢堪稱是中國近代改革的源頭。正是基於這種認識,他本人曾多次前來恭王府實地搜尋資料,憑弔歷史,最終寫成本書,為我們展現了一代親王在那個雲詭波譎的年代中的颯爽英姿和痛苦無奈……
毫無疑問,恭親王的傳奇堪稱中國近代史上的絕版,但我希望像雪珥先生這樣的傑出研究永遠不會絕版。
二○一○年八月於恭王府
特別收錄 / 編輯的話:代序 難以複製的大清王爺
恭王府管理中心主任 孫旭光
一五○年前的一八六○年九月,英法聯軍的隆隆炮聲將大清王朝的咸豐皇帝趕到熱河「狩獵」,而咸豐則將京城的爛攤子丟給了自己的弟弟 時年二十七歲的恭親王奕訢。幾天後,攻入北京的侵略者悍然將號稱「萬園之園」的圓明園付之一炬。臨危授命的奕訢親歷了種種恥辱,與英法兩國簽訂了《北京條約》,以割地賠款的代價使內憂外患的帝國有了難得的平靜。
可能恭親王本人也沒有想到,在此後近半個世紀的時間裡,他將會在大清王朝扮演一個極為特殊的角色。在...
章節試閱
第一章 叔嫂共和
風嘯天安門
天很冷了,北京城卻很熱鬧。
安定門上,大英帝國的米字旗獵獵飄揚。從安定門到天安門東側的禮部大院,長達3英里的街道兩側,身穿紅色制服、頭頂白色頭盔的英軍士兵,沿街排開,足有3000多人。
軍樂聲中,在兩個軍樂隊的前導下,英軍隊伍分成數個方陣,浩浩蕩蕩地進入安定門。首先是100名砲兵組成的方陣,隨即是幾個步兵方陣、100名軍官代表方陣,在這些方陣後面,是英軍司令部參謀們的隊伍。英軍司令格蘭特准將(JamesHopeGrant)則在其衛隊和助理們的簇擁下,騎著高頭大馬。他身後30碼,是一盛大轎,裝飾著朱紅色,16名中國轎夫身著嶄新的號衣,抬得四平八穩。轎子中,正是英國全權使節、在華的最高長官額爾金勛爵(EarlofElgin),穿著鮮豔的禮服,正襟危坐。他的坐騎也滿身披掛,跟隨在轎子後面。幾個步兵方陣在他的後方,邁著整騎的步伐行進。
這可是北京城從未出現過的西洋景,北京市民們幾乎傾巢而出,擁擠在街道兩旁,希望能一瞥轎子裡那位"偉大的鬼子"(GreatBarbarian,《紐約時報》用語)。記者們的現場報導和當事人的事後回憶錄,都清晰地記載到:儘管街頭破舊,人群擁擠,但圍觀的中國人幾乎鴉雀無聲。在刺刀和強權底下,散漫慣了的大清人民,終於表現出了很好的文明素質。
這是1860年10月24日,一個寒冷的深秋時日。在經歷了多年斷斷續續的戰爭後,中英兩國將在天安門旁簽署和平條約。
城內之盟
對於大清國來說,這是一次城下之盟——不,是城內之盟,北京實際上已經在英法聯軍的占領下:11天前,英法聯軍從安定門入城時,沿街站崗的清軍士兵向這些"洋鬼子"們行跪迎大禮,北京市民則"觀者如堵",這座千年古都再度習慣性地展現了對戰勝者的順從,一如200年前跪迎清朝的辮子兵入城一般。半個世紀前,莫斯科為對抗拿破崙大軍而實行的焦土抗戰,在北京人看來,或許是太愚蠢了。
佔領軍確定了禮部衙門作為簽約會場,莫非是要給"不知禮"的"韃靼人"上一堂生動的國際禮儀課?
禮部門前的廣場及四周街道,同樣擠滿了來看熱鬧的北京市民。中英兩軍士兵在兩側站崗警戒。英軍的遊行隊伍足足行進了一個小時才到達禮部,已是下午3點,大大晚於兩國確定好的午時,這對於守時的英國紳士而言,是不可思議的怠慢。
額爾金的大轎直接抬進了禮部大門,穿過前院落轎,口令聲起,兩國衛兵向他行軍禮,英軍軍樂隊高奏國歌《上帝保佑女王》。大清國代表團團長、咸丰皇帝的弟弟、恭親王奕訢在此恭候多時,迎上前去,拱手致意、英軍司令格蘭特准將回憶道:對於恭親王的致意,額爾金答以"驕傲而輕蔑的一瞥"(aproudcontemptuouslook),只是略略一躬身作圍還禮,"這一定令可憐的恭親王怒火中燒"。
《紐約時報》的記者責觀察到,恭親王的行禮顯得十分猶豫和焦慮,而額爾金勛爵更是十分冷淡。法國人記載說,當恭親王上前致意時,額爾金居然佯裝沒有看見,甚至連頭也沒有回一下。額爾金勛爵要求恭親王走在他的前面,"恭親王只得這樣做了,不過臉上卻帶著一種厭惡的情緒"。
恭親王此時年方27周歲(不少文獻為28歲,當為虛歲),卻肩負著大清帝國最為沉重的擔子之一。一個月前,在聯軍的隆隆砲聲中,咸丰皇帝倉皇出逃,才匆匆起用了這位被自己足足排擠了5年的兄弟。再就業後的恭親王,成了風箱禮的老鼠,一邊是聯軍的刺刀威脅,另一邊則是死要面子強撐的流亡皇帝,經過艱難的折衝與折騰,雙方終於達成了協議。
在這樣不得不"賣國"的"城內之盟"上簽字,當然是件吃力不討好的差事,但髒活累活總得有人做,恭親王並沒有選擇的機會。為了顯示自己的誠意,恭親王本已帶了400名精兵組成的衛隊出席簽約儀式,但他還是將衛隊留在了正陽門(前門)外,只帶著20名親隨入內城。結果,沒想到英國人卻遲到了,令他們在這裡苦候多時。
禮部大堂中間,放了三張桌子,中間一張擺著待簽字的條約文本,兩側分別是給兩國全權使節簽字所用。觀禮的100名英軍軍官站在左側,這些軍官都是挑選出來的"好幹部",儘管英法聯軍在京郊大肆劫掠,但在北京城內卻執行了嚴格的軍紀,除了占領安定門外,英軍官兵除非特批,一律不得擅自進入北京城,因此,能見證並參與簽約儀式,是莫大的榮耀。另一側,則是觀禮的中國官員。
額爾金勛爵入內後,直奔左側簽約桌坐下,然後示意恭親王作在右邊。英國人留下的所有記載都承認,這是因為中國習俗"左"大於右,細節決定成敗,英國在這上面也要壓中國一頭。而根據法國人的記載,雙方在誰先入座的問題上又發生了爭執,經過"相當長時間談判,結果決定親王和大使同時入座"。總之,對於雙方而言氣氛似乎都十分尷尬,《紐約時報》的一篇報導,題目乾脆就是《侮辱恭親王》(HumiliationofPrinceKung)。
典禮在恭親王的開場白中開始,額爾金的顧問、日後著名的漢學家威妥瑪(ThomasFrancisWade,"威妥瑪拼音"的發明者)擔任翻譯。
照相機驚魂
簽約儀式按部就班地開始了,在場的英軍攝影師費里斯•華陀(FeliceBeato)卻差點引起了一場大風波。
英軍司令格蘭特准將回憶道:"在整場簽約儀式中,那位不知疲倦的攝影師華陀,急於為條約簽訂拍攝一張好照片,就把他的照相設備搬了進來,把它放在大門正中,用巨大的鏡頭對準了憂鬱的恭親王的胸口。這位皇弟驚恐地抬起頭來,面如死灰,朝額爾金勛爵看看,又向我看看,他似乎擔心對面得這門樣式怪異的大砲會隨時把它的頭給轟掉——那架相機的模樣確實有點像一門上了膛的迫擊砲,準備將其砲彈射入他可憐的身體。人們急忙向他解釋這並沒有什麼惡意,當他明白這是在給他拍肖像照時,臉上驚恐的表情頓時轉陰為晴。"
而根據法國人的記載,在攝影的時候,額爾金勛爵一點也不考慮到中國親王的在場,竟下令全體肅立不動。他的話突然一出口,"把那些不懂其意的中國人都嚇得半死,在英國攝影師的機頭轉動下他們連動都不敢一動"。
由於當時是內的光線不好,這次攝影並不成功。直到一周後,在恭親王與額爾金的再次會晤中,華陀才拍出了那幅後來聞名世界的恭親王肖像照。
簽約並互換文本後,恭親王和額爾金相繼致辭。雙方共同表示,這一條約將有力地推動中英兩國政府和人民之間的相互理解和永久友誼。額爾金隨即告辭,恭親王起身相送,送了幾步後停住,額爾金便也停下來。這時,恭親王身邊一位主要官員,急忙上前耳語幾句,恭親王猶豫了片刻,還是將額爾金送到了臺階邊。
……
第三章風中蘆葦
平衡木上騎毛驢
恭親王在中法戰爭中表現出來的無奈、無力和無能,並不是第一次。與他相熟的丁韪良就說:"總理衙門這台機器是根據側微螺旋的原理製造的,將震動最小化,但並不促進問題的解決。"這並非"機器"本身的質量問題,而是定位問題。中國數千年的歷史早已證明,一個執政者,尤其是改革者,如果沒有足夠的權威資源做保障,他的改革是難以推進的,而恭親王所能掌握的權威資源,並非完全自主,在很大程度上還必須取決於他和慈禧太后之間的權力平衡。大權旁落,除了作為減震器外,還能做什麼呢?
在整個大清國的權力架構中,隨著恭親王地位的不斷下降,他也日益成為一個大管家而已,平衡著上、下,平衡著左、右,平衡著"抓革命"與"促生產"。另一個近距離觀察紫禁城政治得美國傳教士學者明恩溥(ArthurH.Smith),就將恭親王形容為"朝廷統治機器的重要的平衡輪"。這種"平衡輪"的重要作用,總是要在失去後才體現出來。當1898年恭親王去世後,大清國果然失去了平衡,先是向右急轉彎(戊戌變法),期間令那位被恭親王稱為"廣東小人"的康有為暴得大名,然後是向左急轉彎(戊戌政變和義和團),國家元氣被折騰殆盡。
對於大清改革的艱難,總稅務司、英國人赫德看得很清楚。恭親王去世3年之後,在八國聯軍占領下的北京,他為英國《雙週評論》(FortnightlyReview)的著名論文。在這篇文章中,他不厭其煩地講述了一個毛驢的寓言:
老人和男孩牽著毛驢去趕集,路上碰到一個主張改革的經濟學家,教導他們說讓驢跟著走而不利用實在是一種浪費,於是老人騎上了驢。令一個鼓吹兒童權益的改革者,卻斥責老人怎麼忍心讓孩子在一邊跟著毛驢跑,於是,換了孩子騎驢。第三個改革者責怪健康的孩子,豈能讓患有風濕病的爺爺踉蹌步行,於是一老一小同時騎驢。動物保護協會的人就不答應了,大聲斥責他們,告訴他們最適當的方式就是牽著驢走。最後,老人、孩子和毛驢都掉到深溝裡,而各位出主意的改革者們,只能站在溝邊束手無策。
赫德的結論是,不要對中國的改革橫加指責,"人們最熟悉的可能僅僅是自己所在的那個領域"而已。
而恭親王的艱難之處,不僅在於很多人對是否騎毛驢、如何騎毛驢七嘴八舌,而且,日漸喪失權力的他,還只能在狹窄的平衡木上騎毛驢。體操中的平衡木沒有男子選手,原因據說很簡單,如果摔落後正好跨作其上,會導致生命危險。政治體操中的平衡木也如此,"欲練神功,必先自宮",才能杜絕"雞飛蛋打"的危險,除非你不玩。因此,包括恭親王在內,作為全力排行榜上的"老二",中國歷史上的總理們,總是不得不告別陽剛、走向陰柔,只關心問題、不關心主義(或假裝不關心),只埋頭拉車、不抬頭看路(或假裝不抬頭),並且在任何必須向老大低頭的場合,主動、深刻地檢討自責,從而即使在暴政、庸政氾濫的年代,也能離奇地建立起自己在民眾心目中的操勞、親切、忍耐、值得無限回憶的好管家形象。
中國的宰相,其職責就是"調和鼎鼐",做好政治大廚。所謂"治大國如烹小鮮",當所有的烹飪用油都已經是被深度汙染後"漂白"的"地溝油"時,大廚所能做的,也就只能是盡量可口些,當毒性發作時,口舌至少還能享受到致命的快感……
周公之死
1898年5月29日,農曆四月初十。
大清中央向全國幹部群眾沉重宣布:久經考驗的、忠誠的大清王朝戰士,努爾哈赤、皇太極等的優秀兒子,大清國改革開放的總設計師和重要旗手,長期擔任大清"總理"並受封為世襲罔替恭親王爵位的愛新覺羅•奕訢,因病醫治無效,已於本日與世長辭,享年65歲(虛齡67歲)。
在恭親王病重其間,慈禧太后、光緒皇帝都親自到恭王府探望病情,並以其他各種方式表達對恭親王健康的關注。
“平衡輪”停擺了
國際社會也對恭親王之死表示了高度的關注。美國傳教士明恩溥在其著作《中國在激變中》(ChinainaConvulsion)認為,恭親王的逝世,令中國這架"錯綜複雜的政府機器失去了一個重要的平衡輪"。大清國的洋幹部、美國人馬士(H.BMorse)在他那本著名的《中華的國外交史》中認為:"一般人認為如果恭親王不死,可能會挽救國家很多的不幸"。《泰晤士報》駐華記者濮蘭德(J.O.P.Bland)認為"恭親王的死是一件嚴重的事……如果他還活著,或許不會有義和團亂事",這是1900年義和團—八國聯軍動亂後,西方人的普遍觀感。
對於恭親王的地位,美國外交官何天爵(ChesterHolcombe)曾在恭親王最後一次復出時(1894年),有個精彩的論述。河天爵認為,只有恭親王才能"為帝國政策帶來改觀和進步"。他認為,恭親王是精通東方外交藝術的老手。他總是將外交對手放在假定的情境中去認真研究,而不是放在具體的問題上。他既高傲又謙和,既粗魯又文雅,坦率而有節制,有時半是迅速有時拖拉摩蹭,顯得既有耐心又脾氣暴躁——所有這些特點都根據他的需要,按照角色的變化隨時轉換使用。他成功的最大秘訣在於他能夠事先判斷出需要妥協的時機,他不斷轉換面具並不說明他是個優柔寡斷之徒,隱藏在眾多面具之後的恭親王在認真琢磨著對手,判斷對方的意圖政策,再決定自己的對策。在最後時刻來臨之前他絲毫沒有妥協投降的跡象,顯得積極對付,毫不屈服。正當他的對手集中全力要發動最後一擊的時候,對手會發現恭親王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滿臉微笑的謙卑的夥伴。作為所謂的"防禦外交政策"——中國迄今為止只有這一政策——的領導者,恭親王顯得出類拔萃。帝國中還沒有人像恭親王那樣明白帝國可能的未來和帝國自身的弱點。帝國活著的人中還沒有人像恭親王那樣富有經驗,擔當重任……實際上,在他整個政治生涯中,恭親王政府政策制定的主心骨,也是執行這些政策的政治家與外交家。
“反動”遺言
在恭親王病重其間,慈禧太后、光緒皇帝以各種方式向他表示了慰問,並且就恭親王身後的國家大事,進行了廣泛而坦率的探討
一個廣為傳說,但顯然無法從正史上得到確證的故事,是說恭親王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告誡光緒皇帝:"聞有廣東舉人主張變法,當慎重,不可輕任小人。"(《戊戌履霜錄》)高層密談,自然是部可能洩漏給位卑言輕的史家的。而人們更願意假定此一政治遺言為真,並將其廣泛解讀為恭親王"反動"的證據。康有為、梁啟超師徒也在各種場合,強化了恭親王反改革的形象。從各種可靠及不可靠的史料來看,恭親王"反改革"似乎是真的。但是,那只是反康梁的所謂"改革"而已。
有關戊戌變法的真相,近年來已經被越來越多地揭示出來,康梁在變法過程中的地位、作用,都被他們自己後來的精心宣傳所拔高。在他們倉皇出逃的時候,給予他們掩護的日本和英國的外交官,無人認為他們是大清改革的所謂先行者,是能為理想而獻身的勇士,相反,在發往各自政府的報告中,外交官們對康有為的評價十分糟糕,之所以伸出援手,一是出於所謂的"人道",二則是考慮到各自國家的在華利益,手上握住了康有為,就多了一個與中國政府討價還價的籌碼。
戊戌變法的實質,與其說是一場改革,莫如說是一群急於獲得政治地位的理想主義者(如康有為等),與一部分不諳世事的理想主義者(如譚嗣同等),聯合推出的一場政治大躍進。盲目而操切的"變法",自發動之初,就貿然地將重點放在了打破中央國家機關公務員們的鐵飯碗上,一夜之間就裁撤了詹事府、通政司、光祿寺、太樸寺、鴻臚寺、大理寺6個中央部委;裁撤了湖北、廣東、雲南3省巡撫,因為他們與總督同在一地;裁撤了全國那些沒有運輸業務的糧道和沒有鹽場的鹽道……這種組織人事上的"休克"療法,令全國公務員,尤其是省部級以上高級幹部們,人人自危,將他們中的大多數人,無論是改革者還是保守者,都推到了這場所謂"改革"的對立面。
而這些,正是改革經驗豐富、政治嗅覺靈敏的恭親王治死反對如此"改革"的原因。其實,恭親王之外,幾乎所有的改革實踐者們,包括李鴻章、張之洞、劉坤一等,與這場以濫發紅頭文件為主要方式的"改革"保持了相當的距離。而後是比較公認的看法是,如果恭親王不死,這一以文字上的虛幻快感取代應有審慎的兒戲"改革",將可能無法推行,而這究竟是因為恭親王的"反動",還是因為他的明智加睿智呢?
第一章 叔嫂共和
風嘯天安門
天很冷了,北京城卻很熱鬧。
安定門上,大英帝國的米字旗獵獵飄揚。從安定門到天安門東側的禮部大院,長達3英里的街道兩側,身穿紅色制服、頭頂白色頭盔的英軍士兵,沿街排開,足有3000多人。
軍樂聲中,在兩個軍樂隊的前導下,英軍隊伍分成數個方陣,浩浩蕩蕩地進入安定門。首先是100名砲兵組成的方陣,隨即是幾個步兵方陣、100名軍官代表方陣,在這些方陣後面,是英軍司令部參謀們的隊伍。英軍司令格蘭特准將(JamesHopeGrant)則在其衛隊和助理們的簇擁下,騎著高頭大馬。他身後30碼,是一盛大轎,裝飾...
推薦序
改革比革命辛苦很多
公孫策
拿穿衣服為比喻,革命好比買一件新西裝,改革好比修改舊西裝,而且是穿在身上改。
年輕讀者沒有「西裝必須訂作的」的經驗,但可以嘗試想像:身上這件西裝是不可以脫下來的,但已經不合身了,不改就捉襟見肘,再拖則脫線落袖,最終將衣不蔽體。可是,穿在身上改衣服,就難免被針扎到、被剪刀刺到,甚至左右不對稱。
然而,改革還是比革命來得容易,因為改革者的必要條件是擁有權力。但擁有權力不代表就能夠從心所欲,因為改革一定是跟既得利益對抗;而既得利益的力量之大,平常不感覺,等到打下去,出現反彈,才知道有多厲害。
歷史上的改革者各有甘苦:漢武帝劉徹的改革最成功,但他得「忍」到祖母去世才能發動。北魏孝文帝拓拔宏的漢化與土地改革,則逼出了六鎮叛變。以上二位本身都是「老大」,可以乾綱獨斷「成大功者不謀於眾」,他們的改革也都能克竟全功。
相較之下,「老二」的改革就辛苦多多:
戰國時商鞅變法,由於秦孝公全力支持,所以能全面推動。但商鞅得罪既得利益最多,下場也最慘──車裂於市。北宋王安石變法,宋神宗支持,可是遭到舊黨(太后支持)杯葛,最終全面失敗。明朝張居正改革,明神宗與太后都支持,因此終其一生都沒問題,但死後仍遭抄家。
本書主角大清恭親王奕訢跟前面幾位都不一樣:他「處在大於二(老二),小於一(老大),但無限接近於一的地帶」。另外,他雖然一度擁有最大權力,可是大清帝國卻處於風雨飄搖之中,外有夷人,內有保守派,政府則上有太后,下有藩鎮,而藩鎮的坐大又是由於經過了一場長毛之亂(太平天國)。如此內外交迫、上下相煎的處境,才造就了這位「難以複製的大清王爺」。
恭親王的改革有多好,在戊戌變法失敗之後看得更清楚。作者雪珥先生一再提及恭親王對光緒說的:「小心廣東小人(指康梁)。」作者更形容戊戌變法是一種「休克療法」,事實上造成了大清這個體質虛弱的病人「休克致死」──武昌起義只是最後一根稻草。
也有論者以為,恭親王奕訢不但不是一位改革者,甚至是反改革份子。公平一點的說法是,恭親王不是主動要改革,可是在那個「京師的御林軍已經潰散,圓明園被洗劫,北京城也已失陷」的情況下,恭親王「肩負著大清帝國最為沈重的擔子」,「髒活累活總得有人做,恭親王並沒有選擇的機會」。
一個毫無心理準備的天潢貴冑,被動地接下了龐大帝國的爛攤子,卻能「宣導、推動並親自操盤大清改革,無論是深度、廣度、還是力度,乃至遭遇的阻力,都可謂前無古人、後少來者」。「同光中興」那一批今人耳熟能詳的名臣「曾國藩、左宗棠、李鴻章等,無一不是在他的保駕護航下,得以保全、發展」。恭親王和他的核心幕僚文詳、寶鋆,不但能賞識、授權,更能駕馭控制這些手握兵權的漢人疆臣,「其政治智慧和手腕不容小覻」。
能夠統馭這一批湘、淮軍頭,恭親王乃能斷掉洋人「不排除聯合地方將領」的念頭,而以總理衙門為唯一打交道的對象。這一點,在八國聯軍時,發生東南互保運動,中國從此成為孫中山口中的「次殖民地」,更可對照出恭親王的可貴(當時他已去世二年)。回頭看那一段歷史,中國沒有陷入跟印度一樣的命運,恭親王奕訢爭取到洋人的敬重,是非常重要的一個因素。作者並沒有用明顯的文字下如此結論,可是書中引用了大量的西方使節、學者,乃至卸任元首對恭親王的描述、印象,足以支持這個論點。
藩鎮配合、夷人敬重,恭親王才能從容應付以倭仁為首的保守派。他甚至發明了「西學源於中學」之說,並得到慈禧太后的支持,認同天文、算學「本為儒者所當知,不得目為求巧」。最後更用上了太極拳的精髓,先讓倭仁「來勁落空」,然後「借力使力」,任命倭仁也為總理各國事物衙門大臣,卒以倭仁墜馬(是意外或故意,仍有爭議)收場。
然而,恭親王在怎麼厲害、機敏、有手腕、得人助,他終究是「老二」,擋不住「老大」慈禧太后的一擊、再擊、三擊。
但本書作者雖然推崇恭親王,卻也對慈禧太后持公平之論。
要說恭親王當初毫無心理準備,慈禧太后又何嘗有心理準備?這位懿貴妃葉赫那拉氏入宮時,「不是由大清門進入」(只有皇后過門才由國門大清門抬入),沒有任何儀式,也就是「二奶」。雖說「母以子貴」,可是比正宮慈安太后仍然矮了半截,政權抓在肅順、端華等顧命八大臣手中。她得先跟慈安太后結成「生命共同體」,然後聯合老六(恭親王)鬥垮肅順,之後,還要對付「老五(淳親王)、老六加老七(醇親王)──人家可是骨肉兄弟,凡事可以毫無忌諱的攤開來談。她則是嫂嫂,絕大多數事情只能用「猜」的。
簡單說,「由蘭兒到老佛爺」,慈禧太后的成長、進步,著實令人刮目相看。而她的進步過程,在本書中也可以看到,只不過,作者描述慈禧太后都是側影,讀者必須「別有用心」才讀得到。作者更不認為慈禧太后罷黜恭親王是權鬥,而是一種訓誡,「這種訓誡不是因為政見,而只是因為老二離老大的位置過於接近,老大需時時敲打老二,注意自己的身份和地位」。
本書另一個值得今人參考的重點,是第五章〈美國兄弟〉寫到當年的中美關係,包括喬治.華盛頓如何受到中國人(甚至超過美國人)的高度推崇,以及首任美國駐華公使蒲安臣,居然成為大清首位外國籍「欽差」(正一品頂戴花翎)。」
相對於當年的「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We should not do to others what we would not that others should do to us “蒲安臣語)關係,中、美兩國今天在世界上的地位角色以及競合關係,其實頗多啟發,也是作者苦心孤詣,卻未刻意強調的。
在導讀之外,個人有一點異於雪珥先生的見解。第三章〈風中蘆葦〉末尾提及:下崗在家十年,恭親王常去的地方是京西剎戒台寺,寺內有棵臥龍松,馳名京師,很少題詞留墨的恭親王卻為之題寫「臥龍松」三字,刻碑立於松下。逐漸習慣於憂讒畏譏的恭親王,如此不避嫌疑地自比為「臥龍」,究竟是何心意?愚見以為,諸葛亮受劉備託孤,大權在握,卻自始自終不曾取阿斗而代之,杜甫因此稱譽他「萬古雲霄一羽毛」。恭親王奕訢提寫「臥龍松」,應非悲憤失去權位,而是想藉此表態「絕無二心」吧?
改革比革命辛苦很多
公孫策
拿穿衣服為比喻,革命好比買一件新西裝,改革好比修改舊西裝,而且是穿在身上改。
年輕讀者沒有「西裝必須訂作的」的經驗,但可以嘗試想像:身上這件西裝是不可以脫下來的,但已經不合身了,不改就捉襟見肘,再拖則脫線落袖,最終將衣不蔽體。可是,穿在身上改衣服,就難免被針扎到、被剪刀刺到,甚至左右不對稱。
然而,改革還是比革命來得容易,因為改革者的必要條件是擁有權力。但擁有權力不代表就能夠從心所欲,因為改革一定是跟既得利益對抗;而既得利益的力量之大,平常不感覺,等到打下去,出現反彈...
作者序
欄杆猛拍春夢驚
雪珥
7月的鵝毛大雪,飛飛揚揚地飄落在澳大利亞的阿爾卑斯山上。套在厚厚的雪橇鞋裡,我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行路難。只有踏上雪橇板,才能從滑行的輕快中體會到減少摩擦所帶來的快感。
這種快感,應該是大家都喜歡的,至少光緒皇帝也喜歡。
這張發表於英國《圖片報》(The Graphic)的版畫,描繪的是光緒皇帝在北海冰凍的湖面上,乘坐著奧地利贈送的雪橇。拉雪橇的,是極具大清特色的"馴鹿"——8名太監,他們熟練地踩著同樣是舶來品的冰刀鞋,帶著帝國的最高元首,在冰面上滑行。
夜晚,守著熊熊燃燒的壁爐,孩子們熟睡的呼吸在屋子裡輕輕迴盪。看著手中發黃的老報紙,1895年1月19日的出版日期清晰地標註在報頭邊上。一個帝國,就如同雪橇急速而過留下的雪痕,隨即被時光的嚴寒封上,鏡面似的光亮得幾乎不留痕跡,讓人感慨歲月無情。
雪峰上的天空無比澄澈,南十字星閃爍,北斗星已無處可尋。即便斗轉星移,卻總是有顆星在指引著暗夜的方向,令你無法質疑造物主的神奇。
半年前,我也是在漫天的風雪中,第一次走進了後海邊的恭王府。
遊人如織,都是來參觀"和珅他家"的。中國人實在太渴望成功了,對於成功的路徑並不在意,走正途也好,撈偏門也罷,只要能成功,哪怕如流星般地劃過長空,也能成為萬人仰慕的榜樣。
在一道道流星的燦爛光芒下,那些恆星倒是顯得晦暗、無趣。
恭親王就是這樣的一顆恆星。
作為中國近代改革開放的第一個畫圈者,他不僅將那個背後世描繪為"腐朽、沒落、反動"的大清王朝延長了半個多世紀的生命,並且在歷經千年的自大後,第一次將中央帝國請下了神龕,主動平視——而非俯視,亦非被人打翻在地後被迫仰視——整個世界。
作為一個被革命者痛斥為"韃虜"的少數民族政權,清帝國以自己近300年的歷史,打破了"胡人無百年運"的宿命咒語,也在中國歷史上留下一個巨大的問號,拷問著無數後人:走了那麼久,我們究竟離起點有多遠?離終點又有多遠呢?無數的大王旗換了又換,無數的海誓山盟說了又說,彷彿戲台上的斑斕戰袍和假聲念白,曲終人散,如果失去了戲台,我們還能找到自己真正的角色嗎?
這是一個弔詭的現象:在主流話語體系對清王朝的普遍貶低和詛咒中,清王朝留下來的各種遺產,尤其是前30年經濟改革(洋務運動)和後10年政治改革(清末新政)的經驗教訓,卻成為後世自覺不自覺的效仿對象。歷史的傳承,其實並不是人力所能切斷的。
作為大國的"總理"、血統最為高貴的皇族、同時代人中難得的清醒者,恭親王實在是太低調了,他的光芒被掩蓋在太后那巨大的寶座陰影下和那些充滿八股陳詞的公文之中。
後人刻薄地說他"一生為奴",卻不知這並非個性的選擇,而是中國特色的權力運作的定位結果。作為接近最高權力的"老二",如果不甘寂寞,就只有兩種結局:成為老大,或者成為零,all or nothing。這種勝者通吃的零和遊戲,註定了中國的舞台上只能上演獨角戲,梁啟超稱之為"一人為剛萬夫柔"。於是,恭親王便只能"柔",在政治精神層面上自我閹割,以便在權力這一強效春藥面前令人放心。
恭親王故後,這座豪宅很少有人關注,除了後世那位贏得萬千民心的周恩來。不知未來的史家們,該如何解讀日理萬機的周恩來,何以會無數次地、低調地來到這裡,並將盡早開放恭王府作為其政治遺囑之一?
恭親王給後人留下一個懸念。
他曾經寫過一首七律,懷念他曾經的助手寶鋆:
只將茶蕣代云炚,竹塢無塵水檻清。
金紫滿身皆外物,文章千古亦虛名。
因逢淑景開佳宴,自趁新年賀太平。
猛拍欄干思往事,一場春夢不分明。
這本是一杯盛滿了牢騷的女兒紅,卻在"猛拍欄干思往事"一句中,露出了燒刀子般的崢嶸烈度。
"拍欄杆"這種方式,最早是一位名叫劉孟節的宋人紀錄的,劉詩人常感懷才不遇,寫下了"讀書誤我四十年,幾回醉把欄杆拍"。道了辛棄疾那裡,就不僅"欄干拍遍",還要"把昊勾看了",一手拿著刀劍,一手猛拍欄杆,這就不只是抑鬱,而且十分憤懣了。恭親王為何而抑鬱呢?又為何而憤懣呢?
更為吊詭的是,他後來又把"猛拍欄干思往事"一句刪除,改成了"吟記短篇追往事",拿刀子改成了拿筆桿子,拍欄杆改成了寫作文,硬生生地將一盤重辣重麻的川菜,改成了溫潤甜膩的蘇點。
或者,逝者如斯,恭親王想不豁達都難,牢騷太盛防腸斷呀……
《絕版恭親王》這個系列在報紙上連載時,一些讀者悄然而熱烈地反饋:這是一本中國官場的教科書。
我不禁愕然。
在我想來,這本該是中國改革史的另類紀錄和解讀。我曾經認真地回頭檢察,看看究竟是什麼原因導致了我有心所栽的花成了無意所插的柳,卻隨即釋然。原來,中國式的花、柳竟是如此難分難解,權謀幾乎無時無刻不是生活中的主旋律。無怪乎我的上本改革史小說《國運1909》,被一些朋友當作了"官場導讀",相互推薦,居然多次登上排行榜。
這種特殊的市場"被定位",導致我的讀者大多是沉默的一群。他們在看,他們也在思考,但他們不說。不說,不是因為不會說,而是因為不便說,也不想說。我曾經的師長、紅牆內的一位顯官,據說看了我的專欄徹夜難眠,長嘆一聲後道: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難啊!
我似乎恍然大悟:他們並非喜歡我的文字,而是語文中得主人公產生了共鳴。體制內的改革者,一面要和光同塵,一面要負重前進,艱難而孤獨。掌聲難得,噓聲易起,本想"左右逢源",卻往往是"左右為難",上下不討好,裡外不是人。這種"勢禁行格"下的痛楚,但凡是想有所作為的當家人,都能感同身受。
如果這本小書果能令"當家人"們產生小小共鳴,就算被人稱作"官場教科書",又如和呢?
現今恭王府的管理者們,的確很讓我大吃了一驚。
最初我是純粹從一個游客和商人的角度,驚嘆於這麼一家文化部直屬的文保機構,居然能把一個沒落了百年的王府,經營的有聲有色,再度驗證了體制中本就有不少能人,只是如何發揮而已。
而當我有幸參觀了他們的資料庫,並向他們的研究人員討教切磋後,那種只在象牙塔內瀰漫的書卷氣,十分令我陶醉。作為中國王府文化的研究中心,他們在這個喧囂的年代裡,依然默默地守著古卷青燈,保存和琢磨著民族記憶中最可寶貴的一部分。
我必須向他們表達我的謝意,並在澳洲的星空下為他們禱告祈福:
——孫旭光博士,如今恭王府的"總管",一位年輕的學者型官員,他的史學修為、開明態度及經營能力,令我折服;
——劉霞大姊,恭王府管理中心副主任,她的熱情及對恭王府一草一木的極度熟悉,幫助我在最短時間內領略了恭王府的底蘊;
——陳光大姊,恭王府的學術領頭人,一位從事過很多年艱苦的野外考古的專家,踏實、勤勉、低調、博學,令我受益良多……
又開始下雪了,真正的六月雪,萬里外的故國想必早已一片火熱。明天不知道是否還能登頂,去拍拍那被冰雪包裹著的欄杆?
2010年7月6日記於澳洲阿爾卑斯山
欄杆猛拍春夢驚
雪珥
7月的鵝毛大雪,飛飛揚揚地飄落在澳大利亞的阿爾卑斯山上。套在厚厚的雪橇鞋裡,我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行路難。只有踏上雪橇板,才能從滑行的輕快中體會到減少摩擦所帶來的快感。
這種快感,應該是大家都喜歡的,至少光緒皇帝也喜歡。
這張發表於英國《圖片報》(The Graphic)的版畫,描繪的是光緒皇帝在北海冰凍的湖面上,乘坐著奧地利贈送的雪橇。拉雪橇的,是極具大清特色的"馴鹿"——8名太監,他們熟練地踩著同樣是舶來品的冰刀鞋,帶著帝國的最高元首,在冰面上滑行。
夜晚,守著熊熊燃燒的壁爐,孩子們熟睡的呼...
目錄
導讀
代序 難以複製的大清王爺 / 001
自序 欄杆猛拍春夢驚 / 004
第一章 叔嫂共和 / 009
風嘯天安門 / 010
叔嫂共和 一國兩制 / 017
總理的勞碌相 / 024
第二章 皇家無親 / 031
"窩囊"王爺錦裡針 / 032
偉大領袖六合彩 / 040
王爺藍籌股 / 047
第三章 風中蘆葦 / 055
風中蘆葦 / 056
"謀殺"同治帝 / 062
中南海的臍帶 / 069
紫禁城的平衡木 / 076
周公之死 / 082
第四章 老大帝國 / 089
英國議會:大清穩定壓倒一切 / 090
槍桿子裡出政權 / 096
洋幹部下崗 / 102
誰家的走狗 / 108
【資料】刺破大清的泡沫
——赫德《局外旁觀論》原文 / 116
第五章 美國兄弟 / 123
華盛頓的訂情信物 / 124
黃龍旗下的美國喪禮 / 131
美利堅雪中送炭 / 137
誰可托福 / 144
鳥巢鳥感覺 / 151
北京歡迎你 / 154
【延伸閱讀】
鷹龍之戀:大清國與美國戰略對話 / 157
1908: 中美德同盟流產 / 158
1868: 中美同志加兄弟 / 161
1870: 太平洋帝國崛起 / 165
1896: 美利堅獅子王 / 166
第六章 西域狂沙東海浪 / 171
批著羊皮的熊 / 173
東海餓狼 / 176
抗俄還是抗日 / 179
天山風雨 / 182
日本趁火打劫 / 185
為保新疆失琉球 / 188
【資料】琉球嶼浩瀚 / 191
第七章 改革旗手 / 193
蝴蝶飛飛曾國藩 / 194
春意盎然李鴻章 / 201
第八章 中央"一抬"
號令不出中南海 / 208
改革的陰謀 / 215
第九章 裸泳的年代 / 223
貓兒鬧大清 / 224
華商不愛黃龍旗 / 228
李鴻章吹起大泡泡 / 232
誰動了恭親王的奶牛 / 237
盛宣懷打"野雞" / 242
裸泳的奴家 / 246
第十章 帝國的出軌 / 251
騎著毛驢上北京 / 252
大清"地鐵" / 257
拆遷讓誰更美好 / 261
東方慢車謀殺案 / 264
李鴻章下英國象棋 / 268
大清鐵軌不平行 / 272
【附錄】恭親王:絕版之外
——雪珥答《中國經營報》記者問全文 / 277
【延伸閱讀】
被誤導的晚清改革 / 288
導讀
代序 難以複製的大清王爺 / 001
自序 欄杆猛拍春夢驚 / 004
第一章 叔嫂共和 / 009
風嘯天安門 / 010
叔嫂共和 一國兩制 / 017
總理的勞碌相 / 024
第二章 皇家無親 / 031
"窩囊"王爺錦裡針 / 032
偉大領袖六合彩 / 040
王爺藍籌股 / 047
第三章 風中蘆葦 / 055
風中蘆葦 / 056
"謀殺"同治帝 / 062
中南海的臍帶 / 069
紫禁城的平衡木 / 076
周公之死 / 082
第四章 老大帝國 / 089
英國議會:大清穩定壓倒一切 / 090
槍桿子裡出政權 / 096
洋幹部下崗 / 102
誰家的走狗 / 108
【資料】刺破大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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