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熱銷3,000,000冊
版權售出德、法、俄、中、韓、荷、土耳其等17國語言
義大利奧斯卡暢銷書大獎
百萬奇幻迷翹首以盼巔峰鉅作
一個傳說中消失150年的未知之地,
卻成了他們生存的最後一絲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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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惡霸主率領法冥人橫掃浮世界,怪物軍團所經之處,屍橫遍野、滿目瘡痍,自由國境的守軍死傷慘重,城邦變成一座座廢墟,人民陷入無以復加的絕望之境。浮世界被逼至窮途末路之際,不得不選擇使出最後一步險棋:向傳說中的未知之地「沉世界」尋求援軍。
沉世界,一個古戰爭時期由逃難者所建造的傳說之地,無人知悉其確切地點,或是否真的存在,唯一線索只有一張年代久遠、多所磨損的地圖;而這一百多年來,從無人能成功找到沉世界、活著回來。
儘管這一去九死一生、機會渺茫,為了不讓霸主將浮世界屠為死亡之城,巫師瑟納秉持最後一絲希望,踏上了這條充滿死亡危機的險途……
讀者好評推薦
★作者擅長故事氛圍的營造;角色之間所碰撞出的火花,出人意表。──寶寶
★角色設定相當新穎,讓人不禁驚讚作者的寫作模式。──吉娃娃
★每個人物的情感真摰而且熱烈。──吾衷
★精彩的戰鬥場景是一大亮點。──蝦米
★一部超乎預期的精彩奇幻小說,提供了超出既有人類世界的諸多新奇物種。──小鐘
作者簡介:
麗齊亞.特洛伊斯(Licia Troisi)
1980年生,羅馬人,天體物理學家。系列長篇小說《幻城》系列三部曲,在義大利創下驚人的銷售紀錄。在德國、西班牙、法國、蘇俄及其他國家也是十分受到矚目的奇幻作家。
譯者簡介:
倪安宇
淡江大學大眾傳播系畢,威尼斯大學義大利文學研究所肄業。旅居義大利威尼斯近十年,曾任威尼斯大學中文系口筆譯組、輔仁大學義大利文系專任講師。譯有馬可瓦多、白天的貓頭鷹/一個簡單的故事、依隨你心、虛構的筆記本、魔法外套、巴黎隱士、在你說「喂」以前、智慧女神的魔法袋、在美洲虎太陽下、植物的記憶與藏書樂等。
章節試閱
布袋裡裝了幾本書、幾件衣服,那便是他的行囊。瑟納將行囊背上肩後,便走出屋外。
斗篷下是一件黑色長袍,長及腳背,以紅色繡線在腹部繡了一只睜開的巨大眼睛。他還不習慣馬可拉特的氣候。海之境的春天氣候宜人,風之境則四季炎熱。那一年巫師委員會址所在的太陽之境卻有寒冷如冬的春天,而令人窒息的炎夏往往說來就來。瑟納打了一個冷顫,用斗篷兜帽遮住一頭紅色長髮。
他十九歲,是巫師,而且是極其優秀的巫師。但他不是英雄。像妮海兒那樣毫不猶豫從容赴死的才是英雄,他都在後方研擬戰略。如今他終於可以為那個苦難世界的百姓做點事了,但他心裡害怕。跟委員會巫師、軍隊高層個別開了數個月的會議之後,那一刻終於到來。他將出發破浪前進,尋找可能已經消失的那片陸地,
而且根據委員會決議,瑟納將獨自前往。
『我是懦夫。』
一百五十年來,沉世界音訊全無。而他的任務是要找到沉世界,並說服沉世界國王參與一場不知何時才會結束的戰爭,對抗霸主。曙光乍現,在瑟納看來那趟任務毫無希望可言。
他的馬匹已經備好。瑟納上馬前猶豫了一會兒。『還來得及。我可以回到委員會去說我錯了,我改變主意了。』
他環顧四周,不見半個人影,大家仍在睡夢中。他應該就這樣離開,無須告別。他不自覺伸手摸了摸臉頰上的疤,然後上馬,出發。
第一站是海之境,他得在那裡找到人願意跟他一起出海。
海之境是瑟納的出生地,八歲時他離開故鄉跟隨導師索安娜移居風之境後,便很少回去,因為路途遙遠,而且危險。
上一次回家是兩年前。
如今他來到人生另一個十字路口,他想回家看看母親。
第二天早晨他回到故鄉,菲塔村。天色陰鬱,驟雨欲來,暴風雨前夕的天空像厚重頂罩逼近那寥寥幾間小屋。路上沒有半個人,預見風暴即將來襲,大家都躲進房子裡了。空氣很潮濕,瑟納嗅聞著海洋的氣味,很濃郁,穿透力強,直達內陸大地。
菲塔村內小屋群聚,灰泥牆搭配茅草屋頂,那一帶的房屋都是這麼蓋的,村外有厚重的木頭圍籬。那個村落很小,最多只有兩百個村民,看起來很不起眼。房屋一間間緊緊挨著,就像一群身處異地的受驚孩童。
瑟納對那個地方記憶有限。那裡雖是他的出生地,可是他和家人很早就離開投身戰場,一年回來沒幾次,因為要配合他父親的時間,只有在回家鄉探訪的時候,瑟納才有機會重拾中斷的情誼,看看老朋友。無論如何,那裡是他的家,是他的故鄉,是他的土地。
回家見母親之前,他想先四處走走,好重新熟悉那個地方,踏踏石板地,聞聞各種香味,摸摸被海風侵蝕的灰泥牆。他漫無目的走在狹窄蜿蜒的小徑上,逗留在小小的中央廣場上,那是假日市集的聚集地,呆坐在堤防上,那是懸在海洋上一方單薄的木頭。
突然間他眼前浮現了兒時景象,整個人陷入紛紛湧至的平靜記憶中:在小屋之間玩耍嬉戲、已經不再的朋友,還有那些小小的快樂。那些被遺忘的事,或許遺忘得太早了。
想到即將見到母親,瑟納內心很激動。他站在門口,聽見室內有餐具碰撞的聲音,猶豫片刻後才敲門。
來開門的女子個子嬌小,臉上有雀斑,比上一次瑟納看到她時老了許多。她身穿一件簡單的黑袍,如同其他窮苦人家,那是唯一一件衣服,多次縫縫補補,但繡花領子讓長袍多了一分優雅。
她以前跟兒子一樣,有一頭火紅色的頭髮,如今用髮帶束起來的髮髻中,夾雜了些許白髮。但她的眼眸無異於少女時期,是翠綠色的,生氣勃勃,一看到瑟納便亮了起來。
「你回來了。」然後她緊緊地擁抱他。
桌上有新採的花,家具上有刺繡墊布,家中一塵不染。瑟納看到了母親的細心和一絲不苟。
她立刻衝向爐子,用木柴生火。「你要回家怎麼不先通知一聲?我沒東西可以給你吃,櫥子裡只有一點存糧。這麼特別的機會,應該要好好慶祝。」瑟納的母親邊說邊在廚房忙進忙出,打開櫃子,拿出大小鍋子。
「別擔心,媽。」瑟納想安撫她。
看著母親在爐子前忙碌,瑟納就很開心,他假裝自己回到了小時候,那時候父親還在,他們一家和樂融融。
瑟納的母親一邊煮飯,一邊講話,問他生活點滴,也告訴他自己怎麼過生活,雖然都是日常瑣事,但那正是瑟納所想念的。
午餐煮好後,他們坐在桌前。瑟納的母親是很棒的廚娘,即便食材不多,仍能變出豐盛佳餚。她準備了蔬菜魚湯,可以用核桃麵包沾著吃。
熱騰騰的菜餚上桌後,瑟納的母親鬆了一口氣,這才好好端詳兒子,「你真的長大了……」
瑟納臉紅了。
「你現在是大人了……而且還是巫師委員……」她的眼中滿是驕傲,「你知道嗎?我到現在還沒適應這個變化。告訴我,告訴我你的近況,你日子過得好不好。」
瑟納說著說著,心底的愧疚感彷彿在喉嚨打了一個結。雖然這麼多年過去了,雖然母親從未讓他對自己的選擇有所懷疑,但是瑟納仍然覺得他這個做兒子的拋棄了母親,還有姊姊。畢竟他當初為了追尋夢想而離家,讓索安娜帶他到遠離戰爭的遙遠國境去,不是嗎?那次離家,幾乎是逃亡。
瑟納說完後緊緊抓住母親的手,「妳呢,媽媽?妳過得好嗎?」
「一如以往。刺繡賣得不錯,雖然生意沒有以前好了。這裡難免也受戰事影響。但是我沒什麼好抱怨的,我賺的足夠維生,比其他人日子都好過。我的生活很充實,知道嗎?常有朋友來家裡看我。」
瑟納垂下眼睛問:「卡拉呢?」
「卡拉很好。我當然很想她,但我們還滿常見面的。」母親捧著兒子的臉說:「瑟納,看著我。不管你姊姊怎麼說,你做的選擇是對的。看到你今天的成就,我很高興。」
「我想見她。」瑟納說。
母親嚴肅地看著他,「孩子,你怎麼了?我覺得你……我也不知道……有點奇怪,似乎有點不安。」
「我沒事,只是……我得出遠門,要去很遠的地方,所以我才會回家,因為我要離開一陣子。」
他沒打算說實話。重要的是總算見到了母親,其他都無所謂了。
瑟納的母親看著他看了許久,想從他臉上尋找蛛絲馬跡,明白是什麼事情困擾他。之後她垂著眼睛低聲說:「她住在村子另一端,在海邊。」
瑟納步行前往。天空烏雲密布,馬上就要下雨了。海就在眼前。
浪花奮力拍打礁石,將一切吞沒。那是他童年的海,節慶時曾跟父親一起潛入捕魚,曾經開心跳水的同一片大海。如今那海卻對他咆哮。
瑟納走上碼頭。巨浪彷彿高山,但他不怕,任憑浪頭淹沒他,而他毫髮無傷。一團天藍色的火護住他全身,他用簡單的抵禦咒施了一個魔法。「我打敗你了。」瑟納冷冷一笑。
看見遠方的小屋,他打了一個冷顫,汗濕了一身,勇氣頓時也消了許多。
瑟納停下腳步,環顧四周。或許可以先到小酒館坐坐,距離不遠,而且他早晚總得去。不急著去見姊姊,於是他轉了方向。
一個鬍子斑白、因日曬而皮膚黝黑的老人費力地推著一桶酒,往小酒館方向走,口中不斷咒罵著那場雨。
瑟納立刻認出他來,只有法拉克才能罵得那麼流利。瑟納走向他,大聲問:「你需要幫忙嗎?」
那老人嚇了一跳轉過身來。「你神經病喔?想把我嚇死嗎?你是誰啊?」
瑟納微微一笑。酒館老闆的壞脾氣完全沒變。「你不記得我了?」
法拉克眼露凶光打量他半天,然後伸手往自己額頭一拍。「天啊!你是瑟納,巫師瑟納。見鬼了,我還真是老了。我上一次見到你,你還是個小男孩,現在你都比我高了。」他咧著嘴笑,在瑟納肩膀上大力拍了幾下。「我們幹嘛站在這裡淋雨啊?快進來。」
小酒館跟瑟納記憶中的截然不同,好像變小了。他在一張木頭桌子前坐下,法拉克鑽進櫃檯後方。
「我們要好好慶祝一下。這個爛天氣,得喝烈一點的。」法拉克說完,就把一瓶紫色烈酒和兩個杯子端上桌。「歡迎你回來,孩子。」
法拉克舉起杯子,一口就乾了。瑟納看著他。上一次他來酒館,法拉克的頭髮剛開始灰白,笑的時候,眼睛周圍的皺紋淺淺的,幾不可見。『諸神啊,那是多久之前的事?』瑟納一口喝乾了酒杯,立刻開始咳嗽,喉嚨冒火。
「怎麼搞的,長這麼大了,居然不會喝角鯊酒?」法拉克嘲笑他。
「這是我第一次喝。我住的地方沒有這種酒。」
角鯊酒是烈酒。根據習俗傳統,村裡的男人為慶祝滿十六歲的男孩成年,會帶他去酒館,讓他喝個酩酊大醉。
「離開這裡,你錯過了好多事。」法拉克開玩笑說,「不過我聽說你成就非凡,當上了巫師委員,對吧?」
瑟納點點頭。
「我們這位巫師可真了不起!」法拉克很用力地在瑟納背上拍了一下。
瑟納重新感受到家鄉同胞的誠懇、率真和幽默感,心裡很高興。他在這裡出生,他熱愛這個地方。
喝了不知道多少杯酒之後,法拉克問瑟納這次回來的目的。喝到整張臉紅通通的瑟納,一五一十解釋了來龍去脈。
法拉克不敢置信,「你瘋了,瑟納,很多人都想找到沉世界,可是你知道嗎?沒有半個人回來。」
「我知道,可是我有任務在身,我不能放棄。我需要有人跟我一樣不顧一切,願意帶我去。我希望你能幫我把那個人找出來。」
「不會有人願意的。」
「那我就只好一個人去了。」
法拉克一臉認真地看著瑟納。「我不懂,你究竟是瘋子,還是英雄。」
瑟納笑了,「我是瘋子。我不知道英雄是什麼,我連告訴母親我打算做什麼的勇氣都沒有。法拉克,我拜託你,千萬別跟她說。我不希望她為我擔心。」
法拉克搖搖頭,「隨便你。」
瑟納站起身來,「你願意幫我嗎?」
老人喝完最後一口酒,陪瑟納走到門口。「我沒辦法保證什麼,你明天再來看看吧。」
雨勢未歇,這回瑟納毫不遲疑往卡拉家走去。他敲門,沒人回應。他再敲門,有人突然打開了門。
「到底是誰啊?」
沒錯,是卡拉。瑟納記憶中的卡拉是二十多歲的羞澀女子,但此刻站在門口的是一名美麗女子,圓圓的臉龐,一頭紅銅色捲髮。那瞬間,他們二人呆立原地看著對方,然後瑟納看到姊姊跟他一樣的藍色眼睛中有怒氣漸漸升起,大門隨即砰地一聲關上了。
「卡拉,卡拉,開門。」瑟納用拳頭猛力敲打大門,他全身衣服都濕透了。「我有話跟妳說,看在諸神的份上!這很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
「那就是老天讓我不要再見到你的意思!」卡拉在屋子裡大喊。
「好吧,那我只好待在這裡,直到妳開門為止。」
門猛地被打開。
「你要是不走,我就叫警衛。」
「妳叫啊,我沒有任何損失。」
卡拉正準備再度關上門,瑟納伸手擋住門。
「快拿開你的手,否則我就砍了它。」
「我只想跟妳說說話。」
卡拉身後冒出了一個女娃的小腦袋,一頭捲髮。「媽媽,他是誰?」
「妳到裡面去。」卡拉下達指令後回頭對瑟納咆哮,「走開,這裡不歡迎你。」
瑟納嘴巴張得好大,「我有外甥女,我有外甥女了,妳居然沒跟我說!」
「真該死。」卡拉放棄了,「進來吧,快點。」
瑟納走進屋內,水珠滴在寬敞客廳的木頭地板上。他看看室內,壁爐生著火溫暖了室內,桌上有一束小白花。小女孩站在瑟納面前,瞪大眼睛看著他。
「曼,我叫妳到裡面去!妳聾了嗎?」卡拉出言訓斥。
小女孩快步離開。
「她幾歲?」瑟納問。
「關你什麼事?」卡拉怒氣沖沖。
此刻站在姊姊面前,瑟納可以說話了,可是他卻覺得筋疲力竭。
「怎樣?瑟納,你要幹嘛?」
「我不知道。」他們多年未曾交談,他要跟她說什麼呢?瑟納深呼吸。「我離開的時候還是個小孩,卡拉,而且爸爸死了。索安娜一直跟我說如果想對抗霸主,就必須堅持我原本走的路,變成一名巫師。」
卡拉輕蔑地看了他一眼,「你跟爸一個德性。」
那句話讓瑟納心裡很受傷。「爸只是希望能有所貢獻,為自由而戰,我們應該敬佩他。」
「有所貢獻?他害媽媽以戰場為家,害小孩在戰火中成長。他犧牲了三個人的幸福,只為了讓他繼續為他所敬愛的騎士當侍衛。你跟他一模一樣,你為了當英雄,為了拯救莫名其妙的人而離開。可是,瑟納,你不是英雄。你應該留下來的,我們需要你。媽媽跟騾子一樣辛苦工作了一輩子,賺的錢永遠都不夠。我結婚的時候連嫁妝都沒有。」卡拉壓低了聲音。「我愛你,瑟納,你跟那個女巫離開的時候年紀還小,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可是這十一年來你不知道躲在什麼鬼地方讀書,你以為你偶爾回來看看我們,就能彌補你不在的缺憾?」
「我也很想念妳們,非常想念。」
「閉嘴!你每次回來,媽媽就像收到禮物一樣,開心得跟小女孩似的,等你走了,我又聽她哭哭啼啼,實在讓我火冒三丈。她為什麼不逼你回來?她為什麼不當面告訴你說你是個自私鬼?她做不到,因為她始終寵你,始終支持你。」卡拉的眼眶裡滿是淚水,「但我不是她。拜託你,你走吧,再也不要回來了。」
瑟納喉嚨一緊,哽咽說:「我愛妳,卡拉,跟我小時候對妳的愛一樣沒變。妳女兒很美,真的。」
他走向卡拉本想吻頰告別,她閃開了。
「你到底為什麼回來?」卡拉問他。
「我要出遠門,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回來。我只是想來跟妳告別。」
卡拉不說話,靜靜地看著瑟納。
「我很擔心這趟旅行。」瑟那喃喃低語,彷彿說給自己聽。「如果我願意聽雙腿指揮的話,我一定會逃跑,但我心裡知道這趟旅行我非去不可。很可笑吧?我這一生好像都是這樣。」
兩行眼淚沿著卡拉的臉頰流下來。
「我可以跟我的外甥女說再見嗎?」瑟納問她。
卡拉點點頭,匆匆拭去臉上淚水。「曼!」
小女孩立刻跑了出來,害羞地站在客廳中央。
「她四歲。」卡拉低聲說。
瑟納摸了摸小女孩的頭,打開門走出去,再隨手把身後的門關上。
第二天下午,小酒館裡擠滿了人。瑟納在桌子之間穿梭,然後找到了法拉克。
「你找到人了嗎?」瑟納壓低聲音問。
法拉克打量了一下四周,把瑟納拉向自己。「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如果找不到人,我只要有一艘漁船或隨便一艘小船,任何一個能浮在水上的東西都好,我自己去。」瑟納打斷他的話。
「別急,別急!你還沒二十歲,幹嘛急著去送死?我兒子有認識的人,可是要很多錢……」
「錢,我有。」
「今天晚上,在西側碼頭。」
「我會去。」
瑟納從母親家偷偷溜出來,身穿一襲厚重罩袍,從頭遮到腳。夜色清朗,海面平靜無波。堤防上沒有人,他坐了下來,兩腳懸空晃啊晃。窄窄一彎月亮將微弱月光投射在下方如鏡的水面上。
「是你嗎?」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來,嗓音很低沉,有些沙啞。
瑟納轉頭。在他身後的那個身影很纖細,裹著一襲長斗篷。瑟納完全沒察覺到有人靠近。「什麼意思?」
「怎麼搞的,你耳聾哦?」那女子很不耐煩,「你是要去沉世界的那個人嗎?」
「對,是我。」
那女子穿著斗篷也坐了下來,「一百萬錢幣。」她冷冷地說。
瑟納遲疑了一會兒,「什麼?」
「你聽得很清楚。你有那麼多錢嗎?」
瑟納快速計算了一下,如果把自己的積蓄也加上去,錢就夠了。「我覺得這個開價有點高。」
那女子笑了,「你覺得高。上一次有人去找沉世界,消失在大海中不見蹤影。他的船只剩下桅杆,兩年之後才回來。」
「什麼時候可以出發?」瑟納問。
「看情況。他們說你有一張地圖。」
瑟納覺得自己好笨。「我沒帶來。」聽得出來他覺得很尷尬,他實在很不適合玩弄權謀。
那女子站起身來就走,「明天,同一個時間,這裡見。」
「我們不能約白天見嗎?我想認識其他船員,也看一下船。」
女子彎下腰,臉進逼到瑟納的臉龐前方。月光下,瑟納看見她的瞳孔黑如瀝青。當她開口說話,臉上還能感受到她的氣息吐納。
「藉口很多。別讓我改變主意。明天見,小天使。」
女子盯著瑟納多看了一會兒,才轉身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天晚上,瑟納來到堤防的時候,那女子已經在那裡等他了,依舊裹著那襲長斗篷。
「跟我走,不要站在空曠處。」
他惶惶不安跟在她後面,覺得自己可能要惹上麻煩了。他們走在沙灘上,前後保持一定距離。她叫他涉水而行,雖然寒冬水冷,但他依然聽命照辦。他們走了很久,來到隱沒在礁石間的一個小海灣。
瑟納想起小時候大人禁止他到這裡來,說這裡太危險。他們費力通過一塊大石上的縫隙後,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寬敞的洞穴,有蠟燭照明。
「我們在這裡很安全。」女子對他說。
瑟納看了看四周。洞穴裡似乎有人住,中間有一張大桌,桌上堆滿了杯子和角鯊酒酒瓶,穴壁有許多通道,很可能通往其他房間。
「坐下。」
瑟納大氣都不敢吭一聲乖乖坐下,眼睛始終盯著她。
那女子終於解開斗篷,肩膀大力抖了一下,讓斗篷滑落。
她大約三十歲左右,而非二十歲。一頭黑色直髮直達腰際。臀部豐滿,胸部柔軟,上半身一件天鵝絨馬甲衣,胸口挖得很低。除此之外,她的打扮很像男人:皮褲、長靴,腰間還掛著一把匕首。瑟納看得目瞪口呆。
「怎麼了?你沒見過女人嗎?」那女子問。
她拉開一張椅子,坐下後翹起了腳,視線始終沒離開過瑟納。然後她拿起酒瓶,倒了兩杯酒,遞了一杯給瑟納,另一杯自己一飲而盡,彷彿杯子裡裝的是水。「好。你叫什麼名字?」
瑟納小聲回問她,「妳呢?」
「等我們聊完,我再告訴你,如果我想告訴你的話。把地圖拿出來。」
瑟納在衣服各個口袋中翻找。那個女子讓他陷入混亂,他緊張兮兮地找了又找,直到女子觸碰了一下他側邊一個口袋。
「是不是這個紙片?」女子的聲音很有說服力。
瑟納低頭一看,「不好意思,我有點亂。對,是這個沒錯。」
女子從他口袋中取出地圖,看了一眼,便丟在桌上。「這樣的地圖我看過十幾份,毫無用處。」
「為什麼?」瑟納起了防備心。
「年輕人,你以為你是第一個尋找沉世界的人?」女子語帶嘲諷,「你知道在你之前有多少人試過?有各種地圖在坊間流傳,有的潦草像鬼畫符,有的航線像小孩塗鴉。每個人都說他手上那份是真的。不知道為什麼,到最後沒有人敢真的出海尋訪。少數幾個真的採取行動的,也都被魚吃得一乾二淨。」
瑟納喝了一口手中的角鯊酒,拿回地圖,鼓起勇氣說:「我告訴妳,這份地圖上畫的確實是可以找到沉世界的出海航線。」他甚至鼓起勇氣看著那女子的臉。她很美,美得讓人屏氣凝神。
女子對他眨了一下眼睛,「當然!讓我猜一猜,應該是某個商人賣給你的,還跟你保證說他最近這十年每年都至少去一次沉世界。」
瑟納又喝了一口酒,「不是,不是商人賣給我的。我不知道這地圖怎麼來的,我是在馬可拉特皇家圖書館裡找到的。那是一份羊皮紙稿,上頭還有水之境的封印。那份文件證明這張地圖是浮世界當年企圖攻打沉世界時所用的地圖副本。」
「那又怎樣?就我們所知,那次出兵也很可能從來沒有發生過。」女子依舊態度挑釁。
瑟納搖搖頭,「發生過,這點我很確定,因為事後沉世界派了使者前來,他在諸王大會上出言恫嚇,不得再靠近沉世界,除非大家想招來巨大災難。這段紀錄詳載在我看過的所有歷史年鑑中,內容相去不遠。既然當時軍隊能打到沉世界,就表示原始地圖是正確的。也就是說,這份地圖副本精確指出了沉世界的位置。」瑟納一口氣把這些話說完,然後整個人往椅背上一靠,輕鬆不少。
那女子翻了一個白眼,冷笑一聲。「那張地圖能指出什麼?根本看不懂。」
瑟納並不放棄,「我研究了很久。妳告訴我哪裡看不懂。」
她把椅子拉到瑟納旁邊,兩個人並肩而坐。女子指著地圖上幾處地方說:「這幾條邊界線跟我所知道的海岸線都不像。這個點看不出是什麼,這幾座島根本不存在,還有,這團鬼畫符是什麼?」
瑟納很慌。那女子離他太近,讓他心神不寧,雖然僅僅碰觸到肩膀,也讓他背脊起了雞皮疙瘩。他把椅子挪開一些。
「那海岸線是海之境東岸,我跟其他地圖比對後確認的。那個點是不知名小島,至於妳看到的那個群島是歐仁島,冬季群島。妳稱之為鬼畫符的,是沉世界的入口。」瑟納停頓了一下,「那其實是個漩渦。」
女子放聲大笑,「你瘋了!我難道要讓我的船駛入漩渦裡?」
「不用,妳只需要帶我到那裡去,給我一艘小船,我會自己從漩渦進去,而妳可以帶著一百萬錢幣回家。」瑟納說完,把杯中的角鯊酒一口喝乾。
那女子看著他,眼中閃爍著譏諷的光芒。「你付我一百萬,就為了帶你去自殺。真是前所未聞。你是覺得找棵樹上吊太容易了,是嗎?」
瑟納把地圖折起來放進口袋。『她說得沒錯,那是自殺。』
「我實在很好奇,你為什麼要那麼做?」女子問他。
瑟納認為不宜透露實情,只得含糊回答,「我是一名巫師,找到沉世界是我的任務。」
女子沉默片刻,然後她站起來,倚著桌子對瑟納說:「我們明天午夜出發。船就停靠在這個岬角過去的海灣裡。」
瑟納也站了起來,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成功了!』他向那女子伸出手,「我叫瑟納。現在妳可以告訴我妳的名字了吧?」
那女子微微一笑,看著瑟納的眼睛說:「我的名字價值一百萬。」
布袋裡裝了幾本書、幾件衣服,那便是他的行囊。瑟納將行囊背上肩後,便走出屋外。
斗篷下是一件黑色長袍,長及腳背,以紅色繡線在腹部繡了一只睜開的巨大眼睛。他還不習慣馬可拉特的氣候。海之境的春天氣候宜人,風之境則四季炎熱。那一年巫師委員會址所在的太陽之境卻有寒冷如冬的春天,而令人窒息的炎夏往往說來就來。瑟納打了一個冷顫,用斗篷兜帽遮住一頭紅色長髮。
他十九歲,是巫師,而且是極其優秀的巫師。但他不是英雄。像妮海兒那樣毫不猶豫從容赴死的才是英雄,他都在後方研擬戰略。如今他終於可以為那個苦難世界的百姓做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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