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手方雲思因發展不順,決定將手邊的眾多作品出清,
希望在他搬家前,這些心血最終能有個好歸宿。
他因此引來了小紀。
這個氣質特別的美少年,明明與他素昧平生,
可竟能道出他內心最不欲人知的那段痛苦記憶,
在一連串可疑的事件後,他終於得知了小紀的真正身分──
一個記憶倒賣商。
一段記憶能有什麼用處?
一段記憶,代表一種情感,
對倒賣商而言,這便是買賣交易的貨物、實施陰謀的工具。
厭惡的情感可以導致親密關係的破裂,
遭到拋棄的感受則能拿來報復往日情人,
方雲思就此跟著小紀,見識了一段又一段記憶,
或者該說,人心與人性……
本書收錄番外〈圍巾篇〉。
商品特色
《呵呵》作者七世有幸 奇幻的記憶買賣之旅!
你人生中最想抹消的一段記憶,是什麼?
那些痛苦的、悔恨的、不愉快的情感,
你願意……將其出售嗎?
作者簡介:
七世有幸,萌點廣泛牆頭多的九零後雙子座,江南水鄉孕育出的神經病,留學美國的杭州人。對語言、聲音和心理都很有興趣。個人微博:http://weibo.com/qishiyouxing
章節試閱
鯉魚篇
方雲思又回到了這片水底。
他並不急於掙扎,平靜地張開四肢,任由身體緩慢下沉。
湖水寒冷極了,從四面八方沉甸甸地擠壓著肌肉骨骼。方雲思仰面朝天,能看見寂靜水面上覆蓋著蒼白的冰層,冰層之上則是鴿羽一般灰暗的天空。
身軀還在下沉,折射入水的光線愈發黯淡,視野中逐漸多出了幾片暗影,那是水下橫斜的死去植物的莖葉。這片湖在夏日裡會開出繁盛的睡蓮,如果撐槳而過,時常驚出蓮葉間悠游的肥碩鯉魚。
附近的村民怕小孩去湖中游水遇到危險,就隨口扯一些唬人的話:「水裡有吃人的大紅魚,沉下去就會被一口吞掉,連屍體都找不到!」
方雲思的後背觸到了湖底,騰起了些微的塵泥。
他躺在細軟的泥沙中,仰望著天光水影徐緩變遷。思緒因為缺氧而變得遲鈍,每一個閃念都漫長如百年。
然後,牠就來了。
牠的出現總是無聲無息,方雲思只能感覺到拂過皮膚的水流起了變化,似乎有一團碩大的暗影從身側臨近。
恐懼從虛無中急劇地生長,如同一張漁網將他死死地勒緊。他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再睜開時,視野已經被滿目紅色覆蓋。
血一般濃郁、木棉一般妖豔的深紅,在幽暗之中浮動,被一縷縷流淌著的金色脈絡梳理出了鱗片的紋路。
一尾巨大的紅鯉魚朝他游弋而來,遮天蔽日的軀體輕輕擺動,攪亂了湖底的淤泥。
方雲思動彈不得地定在原地,眼睜睜地望著牠逼近到咫尺之距,弧度威嚴的魚嘴如冥府巨門般緩緩裂開。
剎那之間,一道激流將他捲起,帶著他朝那道巨門翻滾而去。
方雲思的四肢脫離了意識掌控,憑著求生的本能揮舞掙扎起來,卻依舊抵擋不過水流的巨力,一頭撞入了那可怖的黑洞之中。
方雲思吐了。
醒來的時候頭痛欲裂,身體沉重得像是死了一回,人還沒完全清醒過來,就從胃裡往上泛出一股酸水。他翻了個身趴到床沿上,「哇」地吐了個痛快。
房間裡一片昏暗,不知是黎明還是傍晚。方雲思坐起來撐著腦袋,又皺眉回想了一會兒,確認了是黎明。床頭櫃上還橫七豎八地倒著一堆空易開罐,那是他昨天從樓下超市搬上來的啤酒。
臉上濕漉漉的,他伸手一摸,全是夢中出的冷汗。
這個夢境每隔十天半月便要光顧,比女孩子的生理期還頻繁。以至於他一看見冰湖的湖面,就意識到自己在做夢了。
方雲思非常清楚噩夢的來由。
即便如此,他依舊無法半途喚醒自己,也做不到心平氣和地捨身餵魚。
尤其是噩夢出現在這個日子,顯得加倍地晦氣。
房間裡充斥著隔夜的酒味與嘔吐物的餿味,混合在一起刺激著鼻腔,把睡意都驅趕沒了。方雲思還想硬著頭皮睡個回籠覺,無奈膀胱已經快要爆炸,只得翻身爬起,踮著腳繞開地上的那一灘,晃晃蕩蕩地走出了臥室。
這是個很小的租房,客廳同時也是餐廳,被亂七八糟堆放的物件填充得更顯逼仄,黑暗裡望過去鬼影幢幢。
方雲思反手「啪」地開了燈,像是變了個魔法。
狹窄的屋子顯出了原本的形貌。單身男人的雜亂居室裡,擠擠挨挨的傢俱物件表面布滿了繁複的手繪圖案,豔麗的顏料在燈光下連綿成一片,儼然是一個無人知曉的藏寶窟。
可藏寶窟的主人卻無心欣賞,低頭去洗手間解決了問題,又垂著腦袋回了臥室。
方雲思拎了拖把來處理了地上的嘔吐物,坐到書桌前打開電腦,一邊扒拉出半盒餅乾填肚子,一邊登上了微博。
十幾個小時之前,還沒徹底醉死過去的時候,他發布過這樣一條微博:
「轉發抽獎!這是一條廣告。
我叫不可方思,是個畫手。我在H城南部租著一間公寓,地方不大,但東西很多。除了成堆的畫之外,還有各種生活雜物。我有一個奇葩的習慣,平時喜歡在生活物品上塗塗畫畫。這個屋子裡幾乎每一件東西都被我畫滿了圖案,比如說:
【圖片】覆蓋著幽綠森林的冰箱【圖片】黑底描金花卉紋樣的收納盒【圖片】哈巴狗烤麵包機
……諸如此類。這些都是世上獨一無二的單品,顏料防水,便於清潔。
之所以向你介紹它們,是因為我要搬走了。
由於不可抗拒的原因,我將在幾天之後離開H城。這間公寓裡的絕大多數物品都無法帶走,只能賣掉。但我對它們中的每一件都充滿感情,希望它們能有比舊貨市場更好的歸宿,遇到真心欣賞它們的主人。
【連結】這裡有所有物品的圖片和簡介,現在全部低價出售。有問題請聯繫我,這幾天都會一直線上。
轉發這條微博,抽三人送手繪馬克杯。【圖片】【圖片】【圖片】此外還有裝飾畫若干幅,以及我為雜誌繪製的插畫原稿,現在也一併出售。謝謝大家!」
此時窗外已經天光大亮,樓道裡傳出了早起的人關門上班的動靜。螢幕上冒出來的新消息提醒赫然有一千多條,看來轉發抽獎的微博還是擴散得挺快的。
「大神!單論創意就是神級的啊!原PO之前怎麼不靠這個賣錢呢,肯定早就火了啊……」
「居然這麼便宜?算了一下基本就是普通折舊價,連個手工費都沒加?!畫成這樣你捨得嗎?!」
「我覺得PO主可能是遇到了什麼事情,急著離開,才會這麼低價吧……」
……
方雲思轉而去貨品連結裡看了看,已經有將近一百人下單了。
廣告的轉發量還在增長,照這個趨勢,小件的物品大概都能在這幾天賣光。至於賣不光的,也只能放棄。
「鹽罐……」他核對了一下訂單,跑進廚房從櫥櫃裡翻出了那只被人相中的鹽罐,倒掉了裡面白花花的鹽,湊到水龍頭下洗了洗。
小小的玻璃鹽罐映著燈光,沿著底部繪了一排長短不一的蠟燭,閃著一簇簇暖黃色的火花,像是童話繪本裡的一頁。
畫這麼個小玩意兒得用最細的筆尖。方雲思想了想,記起來了。那天晚上外頭下著傾盆暴雨,自己喝了點小酒,在電閃雷鳴間一公釐一公釐地移動筆尖。
他默默將它纏上幾圈氣泡紙,粗暴地塞進包裝盒,貼上了快遞單。
這一上午他都拖著因為宿醉而有點發飄的腳步來來回回,將已經被訂走的物品一一打包。平日裡看慣了的擠擠挨挨的房間,漸漸空曠得陌生起來。
午飯時他捶著痠疼的腰背回到臥房,發現微博上多了好幾封未讀私信。有特地發信誇他幾句的,還有打滾哭窮求打折的。
方雲思一一回覆了,直到讀到最新的那封,發送時間是三小時前。
不同於其他人的開門見山,此人的內容格外長。首先措辭文雅地讚美了一番他的作品,接著說自己也在H城,偶然看見他的微博後,對不止一件物品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冒昧詢問可否上門叨擾,欣賞實物之後再下訂單。
上門驗貨?這種刁鑽要求可不常見。
方雲思回覆道:「親,請問你對哪幾件貨有興趣呢?我可以多角度全方位地拍照給你看。」
對方顯然線上,很快回道:「桌椅等大件傢俱。不願勞煩你搬動,既然同城,我可以直接開車取貨。」
方雲思很驚訝。他原以為大件物品都賣不出去了。
但他並未馬上回覆,而是點進對方的主頁看了看。寄件者的ID是一串無序數字,沒有粉絲也沒有關注,更沒有發表過任何東西,完全就是一片空白。彷彿這ID存在的意義,就是給他發這麼一封私信。
方雲思背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來者會是為了那件事嗎?
不可能……都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而且根本不該有人知道。
方雲思努力地說服自己改掉這多疑的習慣。日子已經夠艱苦了,再這麼成天提心吊膽,活著就真的沒什麼意義了。
對方遲遲等不到回覆,發來了一個微笑的表情:「我不是騙子。」
哪有騙子會說自己是騙子?方雲思匪夷所思地搖搖頭,回道:「這倒不怕,我這兒家徒四壁,沒什麼可讓人企圖的。」他把地址發了過去,「方便的話可在下午三點過來。」
下午三點整,門鈴準時響了。
方雲思這租屋的門鈴從入住之日起就從未響過。他被那尖銳的聲音激得一抖,忽然又後悔起來,考慮著裝死不應門。
來者耐心地等了二十秒,才再一次摁響門鈴。方雲思做了個深呼吸,踮著腳走到門邊,湊到貓眼前往外看了看。
他這一生,將不斷地回憶這一眼。
來人低著頭,只能看見尖尖的下頷,那件厚重的黑大衣也掩飾不住其下單薄纖細的少年體型。畫手看人自有一套心得,方雲思判斷這傢伙九成九還沒成年。
──上門驗貨的未成年!方雲思戒心稍減,卻又有種掉進了某個惡作劇的荒誕感,打開門懷疑地說:「你好。」
來者抬起頭來望向他,他懵了兩秒。
這人皮膚很蒼白,白得幾乎有些不自然,像是隔了一層寒霧。讓方雲思意外的是他的臉。這真是個好看到不尋常的少年,眉眼之間是這個年紀特有的天真無憂,卻又有種令人噤聲的沉靜氣質。
如果畫這張臉,一定要用濃黑的墨,在白宣紙上慢慢暈染──方雲思正這樣想著,對方突然彎起眼睛對他笑了笑,笑意裡跳脫出了一絲絲的狡黠,轉瞬即逝。
「是不可方思先生嗎?」
「呃……是的。」網名後頭被加上一個「先生」,聽上去實在太彆扭了,「你叫我方雲思就行了,這是我真名。」
少年愣了一下,眼睛的弧度更明顯了些。方雲思莫名其妙地反思自己說錯了什麼。
少年點點頭,朝他伸出右手:「幸會。我姓紀。」
手掌接觸的剎那,方雲思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才收緊五指。對方的手冷得像冰,不帶一絲熱氣。直到放開手,那寒意還若有若無地留在手心。方雲思不由得攥緊了拳,心中默念了幾遍「不要多疑」。
他朝來客身後看了看,確認了空無一人,才退後一步側過身說:「請進。」
對方進門之後也不脫下大衣,初秋的天氣裡穿這麼厚的衣服多少有些誇張,但他反而將手插進了口袋裡。
屋子裡剩下的物件七零八落的。方雲思拖了把椅子讓他稍坐,原想給他泡杯茶,卻發現茶葉已經連茶罐一道賣出去了,只得去廚房倒了杯熱水。
方雲思端著水回到客廳時,少年還紋絲未動地坐在原地,只有目光慢悠悠地從一件傢俱轉到另一件上。
方雲思將水杯遞過去,他道著謝接過了,先仔細瞧了瞧上面塗的抽象色塊,才雙手捧著小口小口地啜飲,看著似乎真的很冷的樣子。
方雲思在他對面坐下,先問出了心中第一個疑惑:「你是……開車來的?」這傢伙怎麼看都沒到能拿駕照的年齡。
果然他笑著搖搖頭:「不是,我坐地鐵來的。」
這跟私信裡的說辭不一樣。
似乎看出了方雲思的狐疑,他主動解釋道:「之前在微博上聯繫你的人不是我,是我叔叔。他原本要自己開車來取貨的,臨時有點事脫不開身,所以讓我先來幫他挑好。如果有合適的傢俱,再等他過來搬走。」
倒是能自圓其說,就是不知他口中的那位叔叔為什麼派個半大孩子過來。
方雲思說:「那個,紀、紀先生──」
「叫我小紀就行。」
「小紀,」方雲思立即改口,「你具體對哪幾件東西感興趣呢?」
少年放下水杯:「麻煩你帶我轉一圈吧。」
「可以是可以,就是這兩天房裡很亂。」
「沒事沒事。」小紀站起身來,先回頭看了看自己坐的那把椅子。
那些精緻的小型物件幾乎已經被挑完了,剩下的都是些不方便郵遞的大塊頭。這木椅的椅背上繪了一幅色彩鮮豔的林間落日,扶手上則描繪著沐浴在夕照中的枝葉與花朵。厚重的原木色襯著其上的金紅橙黃,看上去就很暖和。
但小紀似乎不太中意,繞了一圈之後就踱向了旁邊那只養著滴水觀音的花盆。
他的腳尖落在地上聽不見聲響,彷彿生怕驚擾到什麼。無論物件大小,他都會駐足凝視一番,卻不伸手去觸碰,像是在對待藝術展上的珍品。那動作透著某種奇異的莊重感,方雲思看著幾乎有點受寵若驚。
方雲思當然不是哪門子大神。
一介名不見經傳的小畫手,從藝術院校畢業後便靠著有一單沒一單的插畫生意過活,能在這座大城市捱過四年已經是奇蹟了。但奇蹟沒能持續下去,他始終沒能混出名聲,隨著競爭者越來越多,終於無以為繼。
混不下去,就只好打道回府。
因為各種原因,方雲思早已跟家裡斷絕了往來。好在老家N城還有幾個熟人,其中一個在N城有間閒置的住房,願意低價租給他當作臨時的落腳點,直到他找到合適的住處。
四年前一頭闖進來時,方雲思從未想像過自己會用這種方式離開。他是那樣深信憑著自己的才華,一定會揚眉吐氣出人頭地。
但現實總會讓大多數人幡然醒悟,原來自己與身邊的人群並無任何不同之處,一群庸人看庸人,互相冷眼罷了。
少年終於拿起了第一樣東西。那是方雲思平時裝畫筆用的鐵皮筆筒。
方雲思有點尷尬地乾咳了一聲。這玩意上頭倒也畫滿了圖案,但不同於屋裡的其他東西,它的表面遍布著亂七八糟、毫無章法的油彩,一片塗鴉被又一片塗鴉覆蓋,層層疊疊的不知有多厚。
這只筆筒平時就立在方雲思伸手可及的地方,每次畫到沒靈感時他就順手在它上面刷幾筆,內容從獵奇到猥瑣應有盡有,角落裡還能看見「要死要死」「畫不出」幾行血紅的大字。
方雲思希望對方趕緊把它放下,偏偏對方托在手中看得無比認真仔細,末了還問:「請問這筆筒出價多少?」
方雲思差點噴出一口老血。這位的品味真的沒問題嗎?!
「這個,我沒打算賣的。不過要是你真感興趣,就……就二十塊拿去吧。」連這個價格都讓他有些心虛,「我就想問問……你怎麼會想要這種東西?」
小紀又將它翻來覆去地看了一會兒,一開口卻是反問:「方先生,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在生活用品上畫畫的?」
方雲思愣了愣。這個問題有不少人都在私信裡問過。但這就像追溯一座森林從哪裡長出第一枚新芽一樣,許多事情最初的契機都早已無跡可尋了。他抓了抓頭髮:「抱歉,我自己也記不──」
少年墨黑的眼睛朝他一瞄,他突然停住了。
他記起來了。真不可思議,怎麼就剛巧在這時候靈光一現呢?
「是從……就是從筆筒開始的。就是你手上的那只。」
如同一陣輕風拂去舊畫上的落灰,陳年的記憶泛出了淺淡的色澤。
「那時候剛到H城沒多久,我去買了新的畫具。那天趕畫稿的時候不是很順利,也不知怎麼的,大概是發呆時發現筆筒上沾到了一塊顏料吧,就開始在上頭亂塗亂畫了。」
小紀兩眼直直地望著他,進門以來第一次露出了饒有興致的表情。
方雲思被他眼中的期待催促著,不得不繼續回憶當時的細節:「塗著塗著靈感來了,最後好像是畫成了一隻恐龍吧。那之後從筆筒開始,我手邊的東西就一件件地遭殃了。」
小紀笑了起來,眉眼輕輕一彎:「大概在什麼樣的時候會塗傢俱呢?」
「嗯──沒什麼規律,比如心煩的時候,就會想放空思維隨便畫一下。因為是自己的東西,也沒有創作要求,想到哪畫到哪,比較有助於放鬆。這筆筒因為剛好放在手邊,隨時能搆到,畫壞了也懶得洗掉,等晾乾了下次又會塗一層上去。」
「也有畫出得意之作的時候吧?」少年順著話頭問道,「佳作不保留下來,不會很可惜嗎?」
方雲思有一種在接受採訪的虛榮感。
「其實這個主要只是用來找靈感的。如果想要認真創作點什麼,我會去找紙或者畫布。」
「原來如此。」少年露出了嘆服的表情,弄得方雲思有點飄飄然起來。他又問:「可以讓我看看你的畫作嗎?」
方雲思將他帶到臥室,從床底下拖出一只紙箱:「都在這裡了。」
這紙箱裡裝的畫遠比方雲思在網上出售的多。沒出售的一半是因為完成度不夠高,另一半則是因為不捨得賣。
小紀一幅一幅仔仔細細地翻看,從油畫到水彩。
鯉魚篇
方雲思又回到了這片水底。
他並不急於掙扎,平靜地張開四肢,任由身體緩慢下沉。
湖水寒冷極了,從四面八方沉甸甸地擠壓著肌肉骨骼。方雲思仰面朝天,能看見寂靜水面上覆蓋著蒼白的冰層,冰層之上則是鴿羽一般灰暗的天空。
身軀還在下沉,折射入水的光線愈發黯淡,視野中逐漸多出了幾片暗影,那是水下橫斜的死去植物的莖葉。這片湖在夏日裡會開出繁盛的睡蓮,如果撐槳而過,時常驚出蓮葉間悠游的肥碩鯉魚。
附近的村民怕小孩去湖中游水遇到危險,就隨口扯一些唬人的話:「水裡有吃人的大紅魚,沉下去就會被一口吞掉,連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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