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呼萬喚始出來!暌違十二年出版之全新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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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希望」,男人終於下定了決心……慶國的新王登基了,在登基大禮上所舉行的「大射」,是用箭射向陶製標靶的儀式。陶工丕緒為這項代表國家理想的重任深感苦惱。寄託希望的「鳥」是否能夠在天空展翅?
除了「丕緒之鳥」以外,另外收錄了「落照之獄」、「青条之蘭」、「風信」等全新短篇故事。
作者簡介:
小野不由美
出生於日本大分縣中津,就讀大谷大學期間,加入「京都大學推理小說研究會」。一九九三年,《東京異聞》入圍日本奇幻小說大獎,引起了廣泛討論。二○一三年,以《殘穢》榮獲山本周五郎獎。著有《魔性之子》、《月之影 影之海》等「十二國記」系列作品、「惡靈」系列作品、《屍鬼》、《黑祠之島》、《鬼談百景》和《芒草工務店怪譚》(原名:営繕かるかや怪異譚,此為暫譯中文名)。
章節試閱
丕緒之鳥
1
那座山是貫穿天地之間的擎天之柱,聳立的山峰幾乎接近垂直,宛如筆尖向上而立的毛筆,緊緊連在一起,形成一片巨大的山脈,山頂高聳入雲。尖峰林立在雲的下方,山尖微微起伏後,直直落向山麓,山麓是一片寬闊的斜坡,那裡是階梯狀的城市。──這就是位在世界的東方,慶國的首都堯天。
整座山是一座王宮,山頂上是王和高官所住的燕朝。燕朝和堯天之間的確有著天壤之別,而且透明的海水完全隔絕了天上和下界。即使在下界仰頭看,也無法知道那裡有海水,因為打向山頂的海浪看起來如同纏繞在山頂的白雲。雲層下方的群峰之間是低階官吏居住的治朝,泛白的岩層和巨大的山脈相連,岩層上林立著無數府第和官邸。
夏官府位在西南方向,堂屋圍繞在四方形院子周圍,高低錯落,縱橫相連,形成一片廣大的府第。射鳥氏的府署就在其中。慶國國曆予青七年的七月底,丕緒受新上任的射鳥氏召喚,從官邸來到此地。
前來迎接的下官將丕緒帶至府署深處的堂屋,堂屋前方是向中空伸展的寬敞露台,雕刻的石欄杆外是千尋之崖,露台角落的楊柳古樹垂著宛如一頭蓬髮的枝葉拂著欄杆。在欄杆上駐足的鳥兒伸著細長的脖子望向谷底,若有所思地一動也不動。
──牠在看什麼?丕緒不禁納悶。
鳥兒看起來不像是睡著了,難道牠在看下界?無所事事的丕緒所站的位置無法看到下界,但那隻鳥應該可以看到下界的風景,可以看到被暑酷暑和壅塞所困的堯天街道,以及環繞街道的荒廢山野。
──應該只看到一片荒廢吧。
丕緒這麼想道,但總覺得那隻鳥似乎正注視著那片荒廢,難道是因為牠的身影看起來像在煩憂嗎?
奇妙的是,鳥兒的身影讓丕緒想起一個女人。雖然她長得並不像鷺,但那個女人也經常像這樣眺望山谷的風景,只不過女人身上完全感受不到絲毫憂愁,因為她對下界不屑一顧。
──荒廢殆盡的下界看了也無趣。
女人總是這麼笑著說,然後把梨子往下丟。她滿不在乎地說,她對下界和荒廢都毫無興趣,也不想看殘酷的景象。
但是,為什麼看到那隻鳥,會想到她呢?──丕緒這麼想著,打量著那隻鳥,聽到了急促的腳步聲。鳥似乎被腳步聲嚇到,拍翅飛走了。回頭一看,一個乾瘦的男人走進堂屋。雖然丕緒今天是第一次見到他,但想必他就是新任射鳥氏遂良。丕緒立刻跪地行禮,迎接對方。
「讓你久等了,見到你真是太好了。」
男人張開雙手,表示歡迎之意。他年約五十出頭,又黑又瘦的臉上擠出滿面笑容。
「你就是羅氏的丕緒吧?啊呀啊呀,請起身,這邊請。」
他示意丕緒起身後,指著旁邊的方桌說道,自己在椅子上坐下後,也請丕緒入座。丕緒不由地感到奇怪,方桌兩側的兩張椅子照理說分別是主人和客人的座位,但丕緒當然不是客人。
「坐下吧,不必客氣。──原本早就想和你見面,但各種雜務繁忙,好不容易才終於能夠安排出時間,本來想登門造訪,卻暫時抽不出身,只能請你上門。雖然時間倉促,但你還抽空前來,真是抱歉啊。」
遂良禮數周到,幾乎像在逢迎奉承。羅氏歸射鳥氏所管,一旦有事,射鳥氏找羅氏前來理所當然,丕緒也沒有拒絕的權利,根本不需要為召他前來道歉,更無需為丕緒的上門道謝。
「坐下吧。──送上來。」
遂良轉頭看向身後的下官,下官正捧著酒器。聽到遂良的叫聲,立刻把酒器放在方桌上。這也是超越慣例的待遇。
遂良再度請丕緒入座,舉杯敬酒後探出身體說:
「聽說你擔任羅氏一職非常多年,在悧王時代就已經是羅氏?」
丕緒點頭回答。「是喔。」遂良嘀咕了一聲,仔細打量著丕緒:
「你看起來比我年輕,但顯然比我年長很多。──我是前年才成為官吏加入仙籍,我知道一旦加入仙籍,就可以長生不老,但還是不太能適應?你的實際年齡是幾歲?」
「這個嘛──已經不記得了。」
這的確是事實。丕緒在悧王時代成為官吏,加入仙籍。他只記得當時是悧王登基十年左右,所以他成為官吏至今已經有一百數十年了。
「原來已經久得記不住了,太了不起了,難怪眾人稱你為『羅氏中的羅氏』,我聽說了不少關於你的傳聞。先王──予王登基時,予王曾經親自賞言於你。」
丕緒淡然而笑。傳聞總是越傳越變調。
遂良似乎誤會了丕緒的笑,雙手一拍後搓了起來,笑容可掬地說:「是嘛是嘛,所以請你務必充分發揮你的才華。」
遂良說完,再度把臉湊了過來,壓低聲音說:
「──新王將在近日登基。」
丕緒看著遂良的眼睛,遂良點了頭。
「終於擊敗了偽王。」
「……果然是偽王嗎?」
丕緒問。
丕緒出生、長大的這個國家──慶國目前並沒有統治國家的王,先王在位不久就崩殂,其妹舒榮便自立為王,但王宮內紛紛耳語,舒榮是假冒為王的偽王。
一國之王由身為宰相的宰輔挑選,宰輔本性為麒麟,聽取天意,挑選有天命者坐上王位,無論是任何人,若未得麒麟選定,都不得坐上王位,沒有天命的王就是偽王。
舒榮是真王,還是只是區區偽王──全天下只有宰輔知道,但當時宰輔並不在慶國。予王崩殂前,宰輔的身體就日漸虛弱,予王崩殂後,回到了麒麟的生國蓬山。宰輔尚未回到慶國,舒榮就自立為王,要求進入王宮,但國官無從認定舒榮是否為新王,眾議之後,拒絕她入王宮。
丕緒並不瞭解這些詳情,雖然他是住在王宮內的基層國官,但丕緒的地位無法參與國家大事。羅氏原本就是幾乎和國政無關的官吏,雖然隸屬於掌管軍事的夏官,但負責和軍事、戰爭毫不相關的射儀事宜。射儀就是在慶典或迎接賓客等祭禮時舉行的射弓儀式,丕緒的工作是根據射鳥氏的指示,製作成為射儀標靶的陶鵲。無論從身分或職務而言,都不可能得知國家大事。那些都是王宮高層──真的是雲端的事,所以他只是透過傳出來的傳聞略知一二。
一旦具備天命而得麒麟所選為王者登上王位,王宮深處會出現各種祥瑞之兆,但祥瑞之兆並未出現──因此必定為偽王。雲端上的高官做出了如此判斷。當舒榮要求進入王宮時,斷然加以拒絕,並關閉了王宮。舒榮勃然大怒,在慶國北方安營紮寨,指責官吏將王宮私物化,不讓身為一國之王的自己進入宮城。
「聽說宰輔和主上在一起。」
宰輔似乎在舒榮的陣營──聽到這個傳聞時,王宮頓時陷入了恐慌。如果舒榮是新王,將正當的王趕出王宮的官吏必須扛起責任。一旦新王正式進入王宮,眾官必定遭到嚴厲處罰,亂了方寸的官吏紛紛逃出王宮,投靠舒榮的陣營。遂良之前的射鳥氏也是因此消失的官吏之一。
「的確有這種傳聞,消息傳開後,各州人馬如雪崩般投入舒榮的麾下,但最後發現果然是偽王,那個傳聞顯然有誤。我等相信上天,並未輕舉妄動,終於得到了上天的眷顧。」
遂良深有感慨地說,但丕緒懷疑他當初是否真的有這樣的覺悟。丕緒曾經聽說舒榮是偽王,也聽說正當的王正在與之奮戰,但既然舒榮被拒絕進入王宮,如果舒榮是新王就傷腦筋了──這恐怕是留在王宮內高官的真心話。
「──只不過聽說又是女王。」
遂良撇著嘴說道。
「女王……嗎?又是女王?」
「好像是。」遂良痛苦地回答。這也難怪,這個國家向來沒有女王運,至少連續三代都是無能的女王。
「即使是女王,既然承天命為王,終究是正當的王。──新王很快將和宰輔共同進入王宮,屆時將舉行登基大典,請務必緊急籌備大射的相關事宜。」
國家舉行重大祭祀吉禮時舉行的射儀稱為大射,射儀就是將陶製鳥形標靶丟向空中,舉弓箭射向標靶的儀式。標靶為陶鵲,在宴席中舉行燕射時,只是比賽射中的陶鵲數量,相互樂在其中的儀式,但大射的規模不同,目的當然也不同。在大射時,如果沒有射中標靶,就會被視為不吉利,所以弓箭非射中標靶不可。雖然要求射手有高超的技術,但製作的陶鵲也必須容易被射中。不僅如此,陶鵲本身要有鑑賞之趣,能夠循著優美而複雜的路線飛向空中,一旦被射中,必須發出動聽的聲音碎裂,製作技術精益求精,最後甚至可以運用碎裂時的聲音演奏出一首樂曲。──丕緒之前曾經製作過會奏樂的陶鵲,為了能夠正確將陶鵲拋向空中,還製作了像小山般的投鵲機,射手都是赫赫有名的高手,只要依次射中投鵲機投擲的陶鵲,碎裂的聲音就會連成一首樂曲。為了奏出不輸給大樂隊演奏的雅樂,當時邀集了三百名射手。五彩繽紛的陶鵲在王宮庭院內飛舞,當射中飛舞的陶鵲時,就像巨大的花在空中綻放,發出宛如磬──用石頭和玉製作的樂器──般的音色,奏出飽滿的樂曲。為了追求音程準確,不得不放棄芳香,為了彌補不足的芳香,周圍放置了六千盆枳殼──這都已是陳年往事了。
「再舉辦一場可以流傳後世的射儀──如何?」
遂良說完,細細窺視著丕緒的臉。
「你是否也躍躍欲試?」
「這……我不太有把握。」
「在我面前不必謙虛。──這是新王登基後最初的射儀,賞心悅目的射儀,必定會讓主上龍心大悅。一旦主上龍心大悅,夏官也臉上有光,除了言語的稱讚,還可能有所犒賞。到時候所有夏官都會感激你,你也必定感到驕傲。」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目的。丕緒在心中失笑。如果新王也像予王一樣親自賜言稱讚,參與射儀的所有官吏未來都將前途無量──遂良是為了這個目的,才盛情款待自己。
「是否已有可贏得稱讚的腹案?」
丕緒問道,遂良立刻閉了嘴。他訝異地皺著眉頭,看著丕緒的臉。
「──腹案?」
「必須由射鳥氏指示製作怎樣的陶鵲,當然,陶鵲由冬官負責製作。」
籌備射儀是射鳥氏的工作,必須思考舉行怎樣的射儀,並命令羅氏準備陶鵲。羅氏指揮冬官府的冬匠──尤其是專門製作陶鵲的工匠羅人實際動手製作。
「聽說你會包辦從企畫到所有的一切事宜。」
「絕無此事。」
「不可能啊,聽說前任射鳥氏連大射和燕射都分不清楚。」
這倒是事實。不光是前任射鳥氏,除了丕緒最初追隨的射鳥氏以外,歷任射鳥氏全都如此。因為「羅氏中的羅氏」會操辦一切,所以他們只要坐在座位上觀禮即可。雖然沒有油水,卻是輕鬆的差事──遂良應該也是如此聽說後,接下了這個職務。
官吏有兩種,一是不斷累積功績步步高升,也有靠著高官的大力提拔而空降官位。遂良絕對是後者。
「如果射鳥氏太無能,只能由我輔佐,之前並非沒有這種情況。」
丕緒用諷刺的語氣說道,遂良露出一絲不悅,但立刻堆起了笑容。
「因為我才接任射鳥氏一職不久,我當然知道自己的職責,也很希望自己很快就能獨當一面,但無法獨立籌備這次大射,萬一太勉強而造成什麼閃失,可就後患無窮,所以這次還是交由你全權負責吧。」
「我也很希望鼎力相助,但我擔任羅氏一職多年,才思早已枯竭,正打算另換他職,或是告老還鄉呢。」
「不,這……」
遂良手足無措地嘀咕道,立刻拍著大腿探出身體說:
「那就製作得到予王稱讚的那個陶鵲?只要稍微變更一下設計,弄得更漂亮一點就行了。」
「這怎麼行?」
丕緒苦笑起來。雖然遂良似乎對「那個陶鵲」情有獨鍾,但如果新王像予王一樣賜予讚詞,遂良很可能將失去剛得到的官位。不瞭解真相也是一種幸福。
「為什麼?可以增加數量,改變顏色……」
丕緒冷冷地搖著頭。
「陶鵲由冬匠負責製作,如今已經沒有冬匠能夠製作那個陶鵲了。」
「那只要做同樣的就好,當時應該留下了記錄或是圖樣。」
「這我就不清楚了,即使保留下來,也無法保證目前的冬匠有能力製作,更何況時間緊迫。」
按照慣例,新王在蓬山接受天敕,正式登基之後舉行大射,差不多只有一個月左右的時間。
「羅氏的工作就是妥善加以指導,設法完成啊。」
遂良終於露出不悅的表情。
「絕對不能在剛登基不久的新王面前表演粗糙的射儀,務必要準備可以博取新王歡心的陶鵲。」
丕緒之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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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座山是貫穿天地之間的擎天之柱,聳立的山峰幾乎接近垂直,宛如筆尖向上而立的毛筆,緊緊連在一起,形成一片巨大的山脈,山頂高聳入雲。尖峰林立在雲的下方,山尖微微起伏後,直直落向山麓,山麓是一片寬闊的斜坡,那裡是階梯狀的城市。──這就是位在世界的東方,慶國的首都堯天。
整座山是一座王宮,山頂上是王和高官所住的燕朝。燕朝和堯天之間的確有著天壤之別,而且透明的海水完全隔絕了天上和下界。即使在下界仰頭看,也無法知道那裡有海水,因為打向山頂的海浪看起來如同纏繞在山頂的白雲。雲層下方的群峰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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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丕緒之鳥」
「落照之獄」
「青条之蘭」
「風信」
解說 辻真先
「丕緒之鳥」
「落照之獄」
「青条之蘭」
「風信」
解說 辻真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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