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我一直夢想成為舉世聞名、富有而又成功的人。你能夠說些什麼幫助我實現我的慾望嗎？
不，這位先生，我一點也不會這樣做──我永遠不會這樣做，因為你的慾望是一種自我毀滅。我不會支持你毀滅自己。我可以支持你成長、存在，但是我不會支持你去自殺，我不會為了無意義的東西而支持你摧毀自己。
野心是一種毒素。如果你想成為一個更好的音樂家，我可以支持你，但是不要以為是那種舉世聞名的音樂家。如果你想要成為更好的詩人，我可以支持你，但是不要認為是那種得諾貝爾獎的詩人。如果你想要成為一個更好的畫家，我可以支持你，因為我支持創造力。但是，創造力和名聲、成功與金錢都無關。
如果它們來到你身上，我並沒有說你必須拋棄它們。如果它們出現了，那沒有問題，就是享受它們。但是，不要讓它們成為你的動機，因為當一個人努力獲得成功時，他怎麼可能成為真正的詩人呢？他的能量是一種政治性的能量，他怎麼可能會是富有詩意的？當一個人努力賺錢時，他怎麼可能成為一個真正的畫家呢？他的能量只會放在如何致富上面。而一個畫家必須把他所有能量都放在繪畫上，而繪畫只發生在這個當下。財富或許會在未來某個時刻來臨──它可能會出現，也可能不會出現。但是那不是必要的；那都是一種偶然。成功是一種偶然，名聲也是一種偶然。
但是，巨大的喜悅不是一種偶然。我可以支持你成為喜悅的人；你可以在繪畫時感受到喜悅。不論這幅畫是否會出名，不論你是否會成為畢卡索，這些都不是重點。我可以幫助你的是：讓你在繪畫時，連畢卡索都會開始嫉妒你。當你全然忘我地沉浸在繪畫裡時，那才是真正的喜悅。那是愛與靜心的片刻；那是神性的片刻。神性的片刻就是你渾然忘我的片刻──在那樣的片刻裡，你的界限消失了，在那樣的片刻裡，你不見了，而只有神性存在。
但是我不能幫助你成功。我並不反對成功，讓我再提醒你一次，我並不是說不要成功。我一點也不反對它；成功真的沒有問題。但是我要說的是：不要被它所驅使，否則你會錯過你的繪畫、你會錯過你的詩、你會錯過你現在正在唱的這首歌；然後當成功來臨時，你只會感覺到空虛，因為沒有人能夠因為成功而感到滿足。「成功」無法滋養你；它沒有養分，成功不過就像是熱空氣而已。
前幾天晚上，我正在讀一本關於薩默賽特•毛姆（Somerset Maugham）的《毛姆語錄》(Conversations with Willie)。這本書是毛姆的侄子羅賓•毛姆（Robin Maugham）所寫的。薩默賽特•毛姆在他當時的年代是最有名、最成功也是最富有的人，但是這個回憶錄揭露了一些事情。羅賓•毛姆是這樣描述他那出名又成功的叔叔薩默賽特•毛姆：
當他在世時，他絕對是最有名的作家。然而，最可悲的是……他對我說：「你知道，我就要死了。而我一點也不喜歡這個想法。……」而當他九十一歲，他說：「我是一個很老的傢伙，但是，年老並沒有讓我對死亡更從容以對。」
毛姆富有且舉世聞名，即使他很多年沒再寫出半個字，但是他九十一歲時還能夠持續賺入大量的金錢。書的版稅以及書迷的信件仍然從世界各地湧入。毛姆的侄子接著寫道：
我問他：「你生命中最快樂的記憶是什麼？」他說：「我根本想不起來任何一個片刻。」我環顧客廳四周，到處都是珍貴的家具、畫作以及藝術品，這些都是因為他的成功而獲得的。他的別墅以及其中那令人驚嘆的花園──座落在地中海邊一個絕美的地方──價值六十萬英鎊，而且他還有十一個私人僕佣，但是他並不快樂。
……他說：「你知道的，如果我死了，他們會從我身上拿走一切，每一棵樹木、整棟房子、每一樣家具。我甚至連一張桌子都帶不走。」
他非常的傷心，而且他在顫抖著。
他沉默了一陣子……然後說：「我這一輩子是徹頭徹尾地失敗了。我希望我從來沒有寫下任何一個字。它有為我帶來什麼嗎？我的人生失敗了，現在要改變也太晚了。」然後淚水開始出現在他的眼裡。
成功能夠為你帶來什麼呢？現在，毛姆這個人白活了。他活了九十一歲，他應該是個滿足的人，心滿意足。但是，成功所能帶來的只有如此；財富所能夠帶來的只有如此：一棟巨大別墅與僕人所能夠帶來的，也僅僅如此。
當人生蓋棺論定時，名譽與聲望都不重要。在生命最終結算時，唯一重要的是你如何活出生命中的每一個片刻。它是喜悅的嗎？它是慶祝的嗎？你會因為小事而感到幸福快樂嗎？洗澡、品茶、拖地板、在花園中閒逛、種樹、與朋友聊天、靜靜地坐在你摯愛的人身邊、或是看著月亮、或是傾聽鳥叫的聲音，在這些片刻裡，你感到快樂嗎？每一個片刻是否都蛻變成為燦爛的幸福？每一個片刻是否都散發著喜悅的光芒？這才是真正重要的。
你問我是否我可以幫助你實踐你的慾望。不，完全不，因為那樣的慾望是你的敵人，它會摧毀你。遲早有一天，你會在挫折中哭泣，然後說著：「現在要改變已經太遲了。太晚了。」
現在還不算晚；你還可以做些事情：你可以從根本之處改變你的生活。我可以支持你去經歷煉金術般的改變，但是我不能保證給你世俗價值觀裡的任何東西。我能夠保證的是內心世界裡的成功；我可以讓你富裕，像諸佛一樣地富裕──只有成佛的人才是富裕的。那些身邊只有世俗之物的人並非真正的富有；他們其實是貧窮的，他們的富裕是一種自欺欺人。內在深處他們是個乞丐。他們不是真正的帝王。
佛陀來到一個城市，這個國王猶豫著是否要去迎接他。他的首相說：「如果你不去迎接他，就讓我辭職，我不會再為你服務了。」國王說：「為什麼？」因為他是一位不可或缺的首相，沒有他，國王一定會不知所措，他是國王權力中心真正的關鍵人物，所以國王問：「為什麼呢？你為什麼這麼堅持？為什麼要我去迎接一個乞丐？」這位年老的首相說：「你才是乞丐，而他是國王，這就是原因。你需要去迎接他，否則，你不值得我為你服務。」
國王不得不去，所以他很勉強地去了。然而當他見過佛陀回來之後，他雙手碰觸這個年老首相的雙腳向他說：「你是對的，他才是國王，而我是一個乞丐。」
生命是很奇特的。有時候國王是乞丐，而乞丐卻是國王。不要被這些外表所欺騙，向內看。當心帶著喜悅而脈動時，它是富足的；當心與道(Tao)、與自然、與生命的終極法則和諧一致時，它是富足的。當你落入整體的和諧裡時，心就是富足的；這是有史以來唯一的富裕。否則，總有一天你會哭泣著說：「太晚了……」
我無法幫助你毀掉你的生命。我在這裡是為了提升你的生命。我在這裡是為了豐富你的生命。
問：「成功」真正的意義是什麼？當你談論成功的時候，有時聽起來像是你在反對它！
我既不反對任何事情，也不贊成任何事情。無論發生什麼事情，讓它發生。人們不需要去選擇，因為選擇是痛苦的。如果你想要成功，那麼你會繼續痛苦下去。你可能會成功，也可能不會成功，但是有一點是絕對的：你會一直感到痛苦。
如果你想要成功──你也因為意外和巧合成功了，那是無法滿足你的，因為這是頭腦運作的方式。任何你所擁有的都會變得毫無意義，而且頭腦會開始驅使著你。它想要的東西會變得越來越多──因為頭腦它什麼都不是，它就只是純粹的慾望罷了。而慾望是永遠無法滿足的，因為無論你擁有些什麼，你總是想要更多。而在你「已經擁有」和「想要更多」這兩者之間的距離是永遠不變的。
這是人類經驗中永恆不變的事情之一：一切都會改變，但是在你「已經擁有」和「你想要擁有的」這兩者之間的距離是永遠不變的。
愛因斯坦說：時間的速度永遠保持不變──這是唯一的常數。而佛陀則說：頭腦的速度保持不變。事實上，頭腦和時間並非兩回事──它們是相同的，它們是同一個東西的兩個名稱。
所以，如果你想成功，你或許會成功，但是你不會感到滿足。但如果你不會因此而感到滿足的話，那成功有什麼意義呢？你或許會成功，但那只是個偶然的意外；而你失敗的可能性則更大，因為不是只有你一個人在追逐成功，還有數以百萬的人在追逐成功。一個擁有六億人口的國家只有一個人可以成為總理，但是六億個人都想要成為總統或總理。只有一個人會成功，其他所有人都會失敗。就數學而言，你失敗的可能性更大。失敗似乎比成功更為明確。
如果你失敗了，你會感到灰心；你的人生似乎完全浪費掉了。如果你成功了，你永遠不會真的成功；而如果你失敗了，你就是失敗了──這整個遊戲就是如此。
你說你認為我反對成功──不，我不反對。因為如果你反對成功，那麼你又有了另外一個關於成功的想法，那就是：如何放棄這個想要成功的愚蠢行為。這麼一來，你又會有另一個想法……這又是另外一個距離，另外一個慾望。
其實，這就是讓人們進入修道院或成為和尚的原因。因為他們反對成功，他們想要擺脫這個競爭的世界──他們想要逃離這一切，好讓他們不會經歷到挑釁，也不會有誘惑；他們可以休息在自己的內在。所以，他們試著不去渴求成功──但是這也是一種慾望！他們現在有的是一個靈性上的成功概念：如何成功地成佛，如何成功地成為基督。再一次，這也是一個想法，這也是一個慾望，它有著一定距離。所以這整個遊戲又再度開始。
我不反對成功：這就是為什麼我在這個塵世裡，否則我也會逃離。我不贊成也不反對成功。我會說讓你自己就像是浮木一樣，不管發生什麼事，就讓它發生。不要做出你的選擇。無論迎面而來的是什麼，歡迎它。有時候來的是白天，有時候來的是黑夜，有時候來的是幸福，有時候來的是不快樂──你就是不作選擇，單純地接受所有一切的發生。
這就是我所說的靈性品質。這就是我所說的宗教意識。它既不贊成也不反對，因為如果你贊成的話，你遲早會反對它，而如果你反對的話，你遲早會贊成它。當你贊成某些東西或是反對某些東西的時候，你已經把存在一分為二。你已經做出了選擇，選擇就是地獄。「不選擇」就是從地獄裡解脫出來。
就是讓事情自然的發展。而你只需要繼續的移動，享受任何來到你眼前的事物。如果你成功了，享受它；如果你失敗了，享受它。因為失敗也會帶來一些樂趣，而那是成功無法帶來的。成功也會帶來一些喜悅，而那是失敗所辦不到的。而一個毫無概念的人能夠享受一切的發生。如果他健康，他會享受健康；如果他生病，他就在床上休息，享受生病。
你曾經享受過生病嗎？如果你不曾享受過，那你就損失大了。就是躺在床上什麼也不做，不需要擔心這個世界，每個人都關心你，你突然之間變得像個國王一樣──擁有大家的體貼、傾聽和愛。而你沒有什麼要做的，你完全不需要擔心這個世界。你只需要休息。你可以傾聽鳥鳴、傾聽音樂，或者稍微閱讀一下，然後打個盹睡覺。太美好了！生病有它自己的美。但是，如果你認為自己必須永遠健康，那麼你會覺得很痛苦。
痛苦源自於我們的選擇，而喜樂來自於我們的不選擇。
什麼是成功真正的意義？我的觀點是：如果你能夠允許自己平凡，你就成功了。
有一個病患跟他的朋友抱怨說：「我讓這個精神科醫生治療了一年，花了我三千美元。然後他告訴我，我康復了。這真是了不起的康復！一年前，我還是林肯（Abraham Lincoln），現在，我什麼都不是。」
這是我對成功的看法：當一個平凡人！你不需要成為林肯，你不需要成為希特勒。就是當一個平凡的普通人，那麼生命對你而言會是無比的喜悅。就是讓自己是單純的，不要給自己製造複雜的事物。不要創造出索求。不論事情如何發生，把它當成禮物一樣地接受，同時樂在其中。數以百萬計的喜悅正灑落在你身上，但是因為你那需索無度的頭腦，讓你看不見它們。你的頭腦是如此急切於成功，它要你成為某個特別的重要人物，結果你錯過了所有身旁的光輝。
讓自己平凡就是非凡。讓自己單純就是回歸自己的家。
但是事情總是與此相反：當你聽到「平凡」這個字眼時，你馬上感覺到一種苦味──平凡？你，平凡？或許別人是平凡的，但是你絕對是特殊的。每個人的頭腦裡都有這種瘋狂的症狀。
針對這一點，阿拉伯人有一個笑話。他們說當神創造人的時候，祂會在每個人的耳邊低語說：「我從來不曾創造出一個像你這樣的男人，或是像你這樣的女人──你是特別的。所有其他人都是普通人。」
祂持續地和人們開著這個玩笑，因此每個人來到這個世界上時都帶著這些鬼扯話：「我是特別的，連神都說我是特別的，所以我必然是獨一無二的。」你可能嘴巴上不會這麼說，因為你認為這些平庸的人無法理解；不然，為什麼要說呢？沒有必要再說些什麼。為什麼要給自己製造麻煩呢？但是你自己知道，而且你非常確信這一點。
所以每個人都面臨同樣的處境：神不只是對你開了這個玩笑，祂也對每個人開了同樣的玩笑。或許祂現在已經不再自己這麼做，而是讓電腦程式重複對每個人播放相同的句子。
如何詮釋這個字眼完全取決於你。「平凡」這個字眼有著其重大的意義，不過那是因人而定！如果你能夠了解……樹木是平凡的，鳥兒是平凡的，雲朵是平凡的，星辰是平凡的。這份平凡就是他們不會變得神經質的原因；這份平凡就是他們不需要心理醫生的原因。它們很健康；充滿了能量與生命力。它們是平凡的！沒有任何一棵樹木會瘋狂地努力競爭，也沒有任何一隻鳥兒會在乎誰是世界上最有勢力的鳥──沒有任何一隻鳥對這種事情感興趣。牠只是單純地做牠自己的事，同時享受在其中。但是，這些都取決於你的詮釋。
一個父親為了要培養他的孩子，所以他帶著自己的小男孩去大都會歌劇院。一開始先是指揮帶著指揮棒走出來了，然後女主唱出場了，她開始唱頌詠嘆調。當指揮揮舞他的指揮棒時，小男孩說：「爸爸，那個男人為什麼要打那個女人呢？」
父親說：「他不是在打她，他是在指揮。」
男孩問：「唔，如果他沒有打她，那為什麼她會大喊大叫呢？」
任何你在生活中所看到的都是你的詮釋。對我來說，「平凡」這個字眼有著無比的意義。如果你傾聽我的話語，如果你聽到我所說的話，如果你了解我，那麼你會希望自己是平凡的。況且，成為平凡的並不需要努力與掙扎，因為它已經在那裡了。
這麼一來，生命裡所有的奮鬥和衝突都會消失不見，而你就只是享受來到你眼前的生活，享受生命的開展。你享受童年，你享受青春，你享受老年──你享受你的生命，你也享受你的死亡。你享受一年中所有的四季，每個季節都有它自己獨特的美，每個季節都能夠為你帶來它本身的某種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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