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再下一城
帖木兒帝國沙哈魯的使者烏傷和哈里蘇丹的使節摩羅分別入住了會同館。
哈里蘇丹這麼急迫地派人到大明來，有他不得已的苦衷。當初他在爭奪皇位上占了先機，但皇太孫佔了大義，而四皇叔沙哈魯勢力是最小的，不過皇太孫被他策反的大將殺死之後，沙哈魯卻借機一躍而起，打著「為皇太孫報仇」的名義拉攏了許多皇太孫的舊部。所以哈里蘇丹需要大明的支援，哪怕是道義上的支持也足以衍生極大的政治力量。在東方，四皇叔朱棣成功地完成了靖難之役，化不可能為可能，成為中國歷史上唯一一位以藩王身份造反成功的皇帝。在西方，正重演著同樣的一幕，那位皇叔也是排行老四，沙哈魯皇子也抱著同樣的心思。
不同的是，帖木兒帝國沒有中華帝國大一統的悠久歷史，因此帖木兒一死，皇族內戰紛爭，整個大帝國立即分崩離析，即便是沙哈魯爭得皇位，也沒有能力與大明一較長短了。因此沙哈魯很明智地向大明稱臣。由是，同一國家卻分屬兩個政治勢力的使團，同時來到了大明。不過在該國的軍事上面，哈里蘇丹雖較沙哈魯略遜一籌，可是在爭取大明的支持上，哈里蘇丹卻有一張祕密底牌：夏潯！
哈里蘇丹的使團雖然姍姍於路，今日方到，可他的密使卻早已潛進中原，並與夏潯取得了聯繫。否則哪會剛進入應天府地界時就突然跟對方發生了衝突，死者中恰恰又包括了他們的通譯，這一切都是出於夏潯的授意。
會同館的陳設佈置非常豪華，酸枝雕花大床上的錦被繡幄十分舒適，但哈里蘇丹的使節摩羅大人坐在燈下，只是一杯杯地喝茶，毫無睡意。
突然窗櫺叩響，一下、兩三、三下，停頓片刻，又是三下，摩羅鷹目一亮，沉聲道：「門沒關，進來！」
「吱呀」一聲，一名身材瘦削，看起來非常伶俐的胡人男子閃身進來，一身青色服裝，這服色若遁入夜色時極難察覺。
「坐！楊旭有何話說？」
那青年在桌對面椅上坐下，從懷中摸出一封信來，說道：「這是他的人送來的，叫大人您依計行事，他的人還說事關機密，只可由大人您一人閱覽。」
摩羅前幾次與夏潯互通消息，都是經由眼前這男子傳口訊，今日對方竟然寫了信，摩羅不由為之動容，連忙搶過信來，仔細驗看了火漆封口，然後把燈移近，就在燈下展開了書信。信一打開，摩羅便是一怔，信上空白一片，什麼都沒有。
那青年道：「哦，那人說，在火上略一烘烤，即現字跡。」
摩羅聽了，忙摘去燈罩，將信紙展開，借燭火烘烤一下，信上果然現出字跡。摩羅嘖嘖稱奇，卻也無暇探詢原理，連忙俯首看信。一封信看完，摩羅微微瞇起眼睛，臉上露出陰晴不定的神情。
那青年忙問：「大人，楊旭信上說些什麼？」
摩羅一臉古怪的神氣，他輕輕搖了搖頭，低頭又去看信，這回只看了一半，那信突然蓬地一下的冒出火來，摩羅嚇了一跳，連忙鬆手，那信帶著火苗飄然落到桌上，頃刻間便燃成了灰燼。那青年驚得站起身來，對這神奇的一幕也是訝嘆不已。
摩羅緩緩站起身來，沉著臉色在房中徐徐踱步，唇上兩撇捲曲的八字鬍隨著他的腳步一顫一顫的。
踱了許久，好像是拿定了什麼主意，摩羅招手道：「黑奇，你過來！」
黑奇趕緊湊到他的身邊，恭聲道：「大人請吩咐！」
摩羅一攬他的肩膀，低聲道：「黑奇，一會兒，你去……」
黑奇正側耳細聽，忽覺肋下巨痛，急急一掠身，就見摩羅大人手中握著一口尺來長的鋒利彎刀，彎刀如弦月，一滴滴殷紅的鮮血正在刀刃上流轉，黑奇的肋下已是血湧如注。
「大人，你……你做什麼？」
黑奇一把捂住肋下，血如泉湧，哪裡捂得住？他只覺得自己的體力連著生命，正在迅速地流逝。
摩羅冷冷一笑，縱身向前，狠狠一刀搠進他的心口，刀子一直插到柄處！
黑奇一臉的驚奇、憤怒、不解，可他已等不到答案了，摩羅一鬆手，他就緩緩倒了下去。
摩羅靜靜地站了一下子，端起那杯未喝完的茶慢慢飲盡，沉聲喝道：「來人！」
門外應聲閃進兩名武士，看到房中情形，微一錯愕，卻沒有說話。
摩羅吩咐道：「把房間打掃乾淨，給他換身衣袍，丟到烏傷的院落門口去！」
夜深沉，漢王府的後院，燈光依舊亮著。
漢王朱高煦氣咻咻地在房中踱來踱去，白天那一幕對他的傷害實在太大了，到現在想起，臉上還熱辣辣的。太丟人了！自大明開國，這樣難堪的事情有沒有？自古至今，這樣難堪的事情有沒有？這本該是我公開亮相於廟堂的絕佳機會啊，如今卻成了人家的笑柄！
陳瑛坐在燈下，狀如老僧入定，身子不動、眼神不動，只有那偶爾撚動鬍鬚的手，給他帶來一絲活氣。
「陳大人，你說這事情，是不是禮部夥同太子搞鬼，故意羞辱本王？」
陳瑛輕輕搖了搖頭：「不會！殿下不必多疑，此事羞辱的雖是殿下，辦事不力的卻是禮部。呂震此人善阿諛、戀權勢，斷然不會給自己的考績塗污點，解縉為內閣首輔時，曾譏諷這呂震不學無術，為禮官卻不知大體。解縉的嘴雖臭，評人優劣還是準的，這個呂震思慮不周，幹出這等糊塗事來不足為奇。再者，臣瞭解過，四夷館的蒙古館中，確實只有這兩個通譯，曉得蒙古、女真語言。再往西去的西域諸國語言，他們就不甚了然了。」
朱高煦「呼」地喘了一口粗氣，悻悻地坐下道：「他不學無術，丟的卻是本王臉面。才半日功夫，本王已成全城笑柄！」
陳瑛道：「殿下勇冠三軍，這是太子無論如何也不能比擬的。此事的確成了笑話，可就算是太子出面，也是一樣的結局，難道太子精通帖木兒帝國的語言？鄉間小民，但得一事，莫不沾沾自喜極盡嘲諷，殿下不必放在心上。朝中文武都是明事理的，縱然覺得好笑，也不會因此看低了殿下。」
陳瑛笑了笑又道：「禮部已加緊張羅，四處尋找精通西域言語的人去了，且讓他們的使節在會同館先住著，等禮部找到通曉他們語言的人，殿下再接見他們就是。」
朱高煦氣悶地點了點頭，嘆道：「只好如此！」
陳瑛站起身，拱手道：「如此，就請殿下早些歇了吧，老臣告辭！」
朱高煦忙也站起來，說道：「天色太晚了，大人就不要回府了吧，來人呐，收拾客房，侍候陳大人歇下。」
陳瑛連忙道：「不妥不妥，殿下王府，老臣怎好……」
朱高煦道：「哎，如此小事，在意什麼。父皇不在京裡，又不需早早上朝，就在這裡歇了吧。」陳瑛連連稱謝，由王府內侍引著去了西廂客房。
回房後陳瑛寬衣解帶，只著白色小衣，洗臉淨面之後又褪去布襪，用熱水燙了腳，叫小內侍給擦乾了，便躺到床上，拉過條被子橫搭在腰間沉沉睡去。也不知睡了多久，睡夢之中就聽見有人喊：「陳老爺快起！陳老爺快起！」
陳瑛聽了幾聲突然醒來，兩眼一張，就聽聲音急惶的像在耳畔似的，不由一驚坐起，揚聲問道：「是誰？何事？」
門外有人高喊：「老爺快些著衣，殿下有急事相請！」
陳瑛忙不迭點了燈，套上襪子、趿上靴子，穿衣戴帽、革帶束腰，好不容易打扮停當，叫一名提著燈籠的小內侍前面引著，跌跌撞撞就往前跑。
到了前面客廳，就見漢王衣衫不整，頭上沒戴帽子，髮髻鬆鬆垮垮，正在大廳裡團團亂轉。陳瑛連忙迎上去問道：「殿下，發生了什麼事？」
朱高煦正在等他，一見他來，二話不說，大手一張，好像一口鐵鉗般，「蓬」地一下就抓住了他的手腕，急聲道：「快走！快走！帖木兒國那兩班鳥人，在會同館裡又火拚起來了！」
黎明時分，朱高煦紅著眼睛，一頭黑灰，站在會同館的院子裡面，盯著眼前被燒成灰燼的大廳嘆氣。禮部尚書呂震、侍郎孟浮生一左一右，臉上全是一道一道的黑灰，官衣上還燎了幾個窟窿，瞧著就像閻王左右的兩隻小鬼。
呂震道：「房舍只燒了這前面一幢，館驛人員沒有傷亡，帖木兒使節傷者不計，亡者十九人，左院一方亡八人，右院一方亡十一人。」
孟浮生道：「雙方都被控制住了，只是言語不通，所以還沒弄清楚因何又起爭端。」
朱高煦氣得渾身發抖，高聲喝道：「控制！控制個屁！全都抓起來，把他們全都……」
話猶未了，耳畔突然有人道：「殿下！」
朱高煦一扭頭，也沒看清楚是哪個官員，便惡狠狠地道：「有屁就放！」
來人原是楊士奇，面無表情地道：「太子有請漢王！」
第三十九章 噫！
漢王朱高煦按著腰間寶劍，大步流星直奔太子宮，身後兩名侍衛緊隨不捨。
楊士奇一溜小跑也追不上他，乾脆放棄了，安步當車、悠哉悠哉地躡行於後。
「鏗！」
一見漢王挺胸就欲直入宮闕，門前兩名侍衛立即一舉手中長戈，長戈交叉，發出金鐵之聲，一名侍衛沉聲道：「請殿下解劍！」
漢王冷冷地橫了他們一眼，伸手從腰畔金鉤上摘下佩劍，隨手往後一擲，一名侍衛搶步上前，伸手抄過了長劍，捧在手中。門前兩名侍衛持戈後退一步，又像站樁似的杵回原處，漢王冷哼一聲，大步走進了太子宮。
漢王朱高煦怒氣沖沖邁步進了正殿，抬頭一看，他那胖哥哥正站在殿上，神情極其嚴肅，朱高煦心中一凜，氣焰不覺便弱了幾分。
這太子性情敦厚，加之天生肥胖，平時只見其平和難見其威嚴，但他偶爾一怒，卻也因此更增威儀。漢王本在會同館惹了一肚子的火，可是一見大哥發怒，竟不覺有些情怯。
漢王遲疑了一下，才上前施禮道：「臣弟……見過皇兄！」
太子重重地哼了一聲，道：「高煦，你做的好事！」
漢王一楞，反問道：「皇兄，臣弟做了什麼？」
太子怒道：「你還問我？異國他邦，遠來之客！持何語言、是否相通，這是接見外使最應重注意的事情。連這樣的錯誤你也會犯，莽莽撞撞，貽笑大方，臉都丟到萬里之外去了！」
漢王也大怒，直起脖子反駁道：「臣弟從來沒有做過接見外賓的事情，這些雜事本應禮部負責，臣弟哪知四夷館裡竟連一個懂得他們語言的人都沒有！」
太子喝道：「你還有理了？我來問你，他們在六合發生爭執，互毆致死多人，這事你可知曉？」
漢王道：「知道啊，怎麼了？」
太子大怒，拍案道：「怎麼了？你明知他們水火不容，為何還把他們全都安排在會同館裡，致有昨夜之戰，連會同館的房子都燒了！」
漢王頓時語塞，當時因為語言不通的大烏龍，他大感下不了台，臊得他只想馬上找條地縫鑽進去，匆匆安排了住處就急不可耐地離開了，哪裡想到會出這麼多問題？
太子道：「父皇巡視北京，留你我兄弟監國。你我二人沒有父皇的雄才大略，經國緯政固然不及，持盈守成、但求無過也做不到嗎？」
「我……」漢王沒電了，支支吾吾地道：「這事，禮部尚書應該想著……」
太子直視著他道：「凡事皆為他人之過，那麼……你去幹什麼？」
「我……」
太子拂袖道：「這件事你不用管了，為兄會著內閣與禮部，另擇大臣接待！」
等到朱高熾肥碩的身子都已完全消失在大殿上了，漢王才回過神來，登時一跳三尺，暴跳如雷地道：「我也是監國！憑什麼由你專斷？」
身後傳來一個輕輕的聲音：「因為他是太子，國之儲君！」
漢王狠狠地扭過頭去，就見楊士奇靜靜地站在那裡。
時已初秋，秋老虎依舊惱人，不過起風時還是頗有涼意的。
小櫻站在井口，汲上一桶水來，將洗妥的衣服投淨擰乾，然後一一搭曬在晾衣繩上，用過的水沿井邊石台一倒，便沿著小石子墊底的溝渠汩汩地流到牆角，再從牆洞淌到牆外去。
草原上的高低貴賤、上下階級，更加體現在他們所擁有的人身權利上。自從北元朝廷退回漠北以後，他們漸漸又恢復了草原上的傳統生活，即便是達官貴婦，也少有養尊處優、嬌生慣養的，許多家務事他們都要親力親為，小櫻自然也不例外。
尤其是到了這裡以後，除了兩名老僕及其家人，府上並未再雇什麼丫鬟僕役，不要說她，就連圖門寶音和圖門寶音的老娘，也經常尋點營生做。後院兩個花圃已經被老太太清理出來，種了些蔬菜，每日侍弄菜園，澆澆水、施施肥、除除草、捉捉蟲，樂在其中。
一陣風來將廊下的風鈴吹得叮叮咚咚響，彷彿與遠處縹緲的牧笛聲一爭高下。小櫻直起腰來，用衣袖擦了擦額頭的細汗。月白色寬袖素緞的袍袖滑落下來，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胳膊。
漂亮女人一旦衣裝素淨，無論黑白都獨具一種魅力，尤其是小櫻這樣在草原上長大的女子，她的神情氣質恬淡空靈，與中原女子殊異，迎風一立，衣袂飄飄，宛如神仙中人。但風扯著袍子，襯出腰身與胸膛蜿蜒的曲線，卻又有種撩人的紅塵女子味道。
圖門寶音皇后現在真把她當成了自己的女兒，這些天一直有意無意地暗示她該嫁了，又不住提起輔國公楊旭是如何的好，像是她多瞭解那個人似的，弄得小櫻不勝其煩。可煩歸煩，因為圖門寶音整日的嘮叨，讓她想忘掉那個人也不容易。
看著清清的井水潺潺流向牆邊，小櫻情不自禁又想起了他。在遼東時，兩人雖未及於亂，卻不止一次發生了僅次於肌膚之親的關係，而這是她和自己本來認定的未婚夫阿卜只阿都不曾有過的。等她出走瓦剌，本以為這一生一世都不可能再相逢，卻沒料到他竟又出現在自己面前。
上一次是自己一心要殺他，而這一次，替父親報仇的恨淺了，又為了皇后與擺脫獻身於一個半截入土的老頭子而求助於他。等到皇上選秀女，民間搶新郎，那一路的相伴……讓她複雜、幽祕的情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她以為自己的心如無波古井，偏偏像丟下一個桶去，激起層層漣漪。
紅塵十丈，她是位見過世面的女子，更是個活潑開朗的姑娘，有自己的欲望、理想和人生的追求，如今讓她心甘情願地嫁給某個平庸村夫，可能嗎？然而……那大膽的念頭只在心頭輕輕一閃，便如流星一般飛快地消逝了，那豈不是更加的不可能嗎？
「沐雯，沐雯！」
耳邊有人一連喚了幾聲，小櫻驚醒過來，慌忙答應一聲，扭頭一看卻是圖門寶音。
「娘，妳回來啦！」小櫻叫了一聲，圖門寶音現在是真把她當自己的女兒疼，小櫻感受得到她對自己的關愛，自幼喪母的小櫻便也真心實意地認了她作自己的親娘。
圖門寶音喜孜孜地道：「沐雯啊，妳在這想什麼呢？我喊好幾聲妳都不回答，跟丟了魂似的，我跟妳說，我平時難得出門，生怕跟這裡的人聊不到一塊去。可還別說，這裡的人都挺樸實的，我在前門大街跟一個老婆子聊了好一陣子，特別投緣。」
小櫻彎腰提起水桶，拿起木盆往廊下走，隨口道：「那好啊，以前咱們在草原上，天那麼寬、地那麼廣，這裡小門小院的，我還擔心妳整天悶在家裡會悶出病來，出門走走，多聊聊天好啊。」
圖門寶音跟上去道：「妳聽我說完呐。那老婆子家的兒子媳婦想在金陵城裡開家水果鋪子，但就是缺錢，我覺得這是個機會啊！咱家那地自有佃戶種著，也用不著人時常照料。要是咱拿一半，兩家合夥，妳只要偶而去城裡照應一下就成，妳識文斷字的，絕對沒有……」
小櫻一聽就識破了她的用心，不禁哭笑不得地道：「娘！妳覺著，我去金陵城裡開家水果鋪子，就能時常見著輔國公？」
圖門寶音道：「呃……可以跟他打聲招呼，請他照應咱家的生意……」
小櫻沒好氣地道：「於是，堂堂的輔國公就會每天親自跑到水果鋪子裡，買上三斤梨子兩斤棗？妳想的什麼主意啊！」
「呃……」
圖門寶音乾笑：「就是找個機會嘛，其實……只要妳點頭，我可以去跟他說……」
小櫻打斷她的話道：「娘，我跟人家一個天上，一個地上，八杆子打不著的關係，妳就別胡思亂想了。」
圖門寶音發起愁來：「這村裡人都當咱們是普通人家，妳這麼大的姑娘還不談婚論嫁，人家背後還不指指點點？再說，我忍心妳就這樣過一輩子？妳這模樣並不愁嫁，可那凡夫俗子妳哪能看得上？我琢磨來琢磨去，妳跟輔國公那是天作之合，沐雯呐……」
「天作之合？」
小櫻把水桶木盆往廊下重重一頓，雙手叉腰，負氣地道：「妳說天作之合是吧？好！如果他楊旭現在就出現在我面前，那就是天作之合，這輩子，我就跟了他，成不成？」
吱阿一聲，半掩的院門開了，夏潯長衫飄飄，綸巾革帶，手搖一柄描金小扇，笑吟吟地踱了進來。
圖門寶音和小櫻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夏潯把小扇一收，瀟灑地拱了拱手，施施然道：「楚夫人，謝姑娘，久違了！」
小櫻好像見了鬼似的，結結巴巴地問道：「你……你來幹什麼？你怎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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