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個推動時代的小人物群像,14則動人心弦的真實故事
因為用力活過,更明白人生中各種溫柔與捨得。暢銷200萬冊,讀者感動淚推:後勁太強!
劉德華破例首次親筆寫序
韓寒看一篇文章就力邀出書,擔綱主編
《花甲男孩》作者楊富閔、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莫言 動容力薦──他是來自閩南的小鎮男孩,也是當今最受矚目的報導者,
他的文字記錄了新世代對社會的關懷與思辨。
這一次,他將筆鋒劃向自己、劃開皮囊,
寫出這代人的不甘與愧疚,以及沒說出口的滿腔深情。
★改編電影籌備中,劉德華備受感動:「我認識崇達、看他的書,總有啟發,就如生命中多添一盞明燈。」
★王盛弘、阿來、莫言、張大春、楊富閔、閻連科、魏如萱、韓寒──兩岸三地創作人齊聲推薦
★「把這本書當做一個皮囊,打開它,看看裡面一個個被遺忘在年少時間裡的魂靈,以及那些我們始終要回答的問題。」──作者 蔡崇達
曾經,他與無常的命運搏鬥、守著注定失敗的幻象也不怕;
如今,他背著一個個不凡的生命故事,走出依賴大半生的尋常風景,只為能再次回頭看──
8個推動時代的小人物群像,14則動人心弦的真實故事
因為用力活過,更明白人生中各種溫柔與捨得。
坐落在閩南泉州的海口小鎮,是作者蔡崇達的家。自小家境貧困,三餐配菜是母親凌晨去市場撿別人剩下的;二樓房間那個上鎖的木抽屜裡,藏著能與世界告別的老鼠藥。高中時,父親中風半身癱瘓,母親一肩扛起這個四口之家。為了分擔家計幫父親治病,戀家的蔡崇達即使不捨,仍決心離開家鄉,前往北京打拚。
「我覺得這世上最美妙的風景,就是一個個奇特的人。」在艱困的生活中,仍懷抱對人的熱誠與理想,蔡崇達進入了媒體圈。日以繼夜的工作磨練,讓他27歲當上《GQ》中國版報導總監,是當時全球17國版本中最年輕者;之後,他以一則20歲死刑犯的專題報導〈審判〉引爆全國熱議,他寫出年輕世代面對社會更寬廣的眼光與關懷,以及更多角的思辨能力,奠下在主流媒體的地位。然而,此時的他並不快樂。因為當他全心投入工作、準備讓父親出國治病時,生病的父親卻突然從他人生退場了。父親過世好些年,他只要看到拄著拐杖的人就忍不住落淚;對於父親,蔡崇達心裡始終藏著一份無法言述的愧疚……
最不凡的故事,往往藏在最尋常的風景裡──
蔡崇達30歲時,在英國參訪一個以生死為題的展覽,他頓時醒悟,自己多年來對父親無解的愧疚,其實來自他從沒好好把握瞭解父親的機會。於是,他又開始書寫;只是這一次,他將筆鋒對準自己,決心往內心深處去挖、去探。在一次又一次、反覆不斷碰觸內心傷口的疼痛下,《皮囊》誕生了。
「這些人物都是讓我耿耿於懷的人物,這些事都是讓我耿耿於懷的事。」蔡崇達回憶道,他是在寫〈母親的房子〉的時候,才真正看見、並理解母親那永遠說不出口的愛;在寫〈皮囊〉時,才明白阿太試圖留給他的最好的遺產;在寫〈我的神明朋友〉時,才知道人需要多大的幫助才能從情感的巨大衝擊中逃脫。同時,我們也能在〈阿小與阿小〉裡看見,走往理想未來的路上需要歷經多少曲折與不堪;在〈厚朴〉裡恍然大悟,能確切抵達夢想的,不是不顧一切投入想像的狂熱,而是務實、謙卑,甚至連自己都看不起的可憐的隱忍……蔡崇達所描繪的一切,不僅是他最私密的回憶與情感,也正是我們日日見到的真實人生。
14則動人心弦的真實故事,為想家的你與我而寫──
本書收錄〈皮囊〉、〈母親的房子〉、〈殘疾〉、〈重症病房裡的耶誕節〉、〈我的神明朋友〉、〈張美麗〉、〈阿小和阿小〉、〈天才文展〉、〈厚朴〉、〈我們始終要回答的問題〉、〈回家〉等十多篇真實故事。
蔡崇達無畏而真誠的人生自白,牢牢抓住我們每個人心中對「家」的那份複雜情感:曾經,我們一心只想逃離、想展翅高飛證明自己;如今,當我們身處過去發光的彼岸,才發現,只有家,是我們唯一想望的依靠。因此他說:「《皮囊》講的就是回家,不只是回地理位置上的家,而是希望每個人都能找到所謂內心安處即為家。寫作就是回到自己的內心,把原來內心恐懼的問題慢慢化解,和這個世界和解。這樣一來,內心自在了,就是回家了。」
作者簡介:
蔡崇達
1982年5月27日生,閩南人,新生代媒體人、作家、創業家。16歲時獲全國創新作文大賽一等獎,接續任職於《新週刊》、《三聯生活週刊》等。24歲時擔任《週末畫報》新聞版主編,27歲時出任《GQ》中國版報導總監,是全球17國版本中最年輕者。之後以一則20歲死刑犯的專題報導〈審判〉引爆全國熱議,奠下在主流媒體的地位。
曾擔綱《中國新聞週刊》執行主編、「南方國際文學週」聯合發起人,多次獲得《南方週末》年度致敬、亞洲出版協會特別報導大獎,曾任CCTV紀錄片頻道文學顧問,負責汶川地震專題紀錄片策劃與撰稿工作,並與白岩松合作《岩松看美國》系列節目。
2014年底出版個人第一部作品《皮囊》,寫小鎮男孩的家鄉故事,暢銷200萬冊。2016年與知名設計師及實業家合作,創辦「立體出版社」:MAGMODE名堂,經營服飾品牌、藝文活動,開啟跨界整合新型態。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好評推薦】
Amazon編輯一致推薦:
「《皮囊》的閱讀體驗出人意料、動人心魄。現代八○後作家都在寫什麼,我們心裡有數:虐心愛情、穿越玄幻、心靈雞湯……能有幾個,敢實實在在地把筆鋒對準自己,對準家人,對準那些困窘、苦難、鄉土、家園,一刀刀刻下去?蔡崇達做到了。
「這個小鎮出身的年輕作者,從骨頭裡摳出一段段故事,描繪出一個個立體又真實的親友,還原出一個海水味和泥土味交織的生動家園──閩南。我們看到屋子面臨搬遷拆解,而父母還在用盡最後的力量為它添磚加瓦;我們看到被疾病和貧窮折磨得傷痕累累的家庭,如何在陰陽兩隔的思念中與摯愛相守。這本書將帶你重新認識家鄉、認識他人,甚至認識生命。當你看完,一定會像我一樣,震撼地久久、久久無法言語。」
影帝 劉德華:「看崇達敞開皮囊,感性分陳血肉人生,會不自覺卸下日常自甘冷漠的皮囊,感同身受。因為當中,都有著普通人就會有的閱歷或感悟,所以共鳴。我認識崇達、看他的書,總有啟發,就如生命中多添一盞明燈。」
作家 韓寒:「我會將這本書帶上旅途,在每個靜謐陌生的夜晚拿出來慢慢看。這本書他寫了很久,我希望自己能讀更久。慢一些,不爭一些,也許得到更多,到達更快。」
文學評論家 李敬澤:「比起生活、比起皮囊、比起心,文學是輕的。蔡崇達寫得不太好的時候,還會有一點生澀的文藝腔,但當他全神貫注全力以赴時,他不文藝了,他站在這裡,艱難地捫心而說。——這時,他只是一個歷盡滄桑的少年。」
媒體人 白岩松:「他不寫遙遠的世界與遠方的別人,而是在自省中退回到內心,真正直視我們需要共同面對的問題。」
作家 閻連科:「《皮囊》那麼堅定地走向自我、他人、回憶和當下,使這種新生的『非虛構』寫作的林地裡,又兀自展現這麼一片完全與眾不同、可讀可思、獨具樣貌的林木來。」
◎作者撕開回憶,毫不掩飾善與惡地寫下這回憶之書。我終究是感性的,讀到作者病中的父親、固執堅強的母親、執拗而具有啟示力量生活態度的阿婆,唯以淚相對。 從作者客觀、理智、細緻的回憶中,滲透著這樣的道理,什麼樣的生活並不那麼重要,痛苦和幸福也都不那麼重要,靈魂的清澈和滿足或許才是最重要的。──讀者 菲兒
◎寫家鄉,寫父親,寫小鎮,寫的見血見肉的。寫出了那種對生命本身的焦灼感,是到我們這個年紀的人共同要面對的問題。──讀者 顏小獸
◎很多人都有膽魄對外面對敵人,但是鮮有人有膽魄對內面對家庭。──讀者 treasure劉土呆
◎一旦開始讀,就無法停下來。他真的會把你引向曾經,故人、故鄉,喜樂、傷痛。因歲月稀釋而鈍化的觸覺,在不經意間驟然蘇醒,真實到壓抑,壓抑到豁然開朗,然後直面真實的自己。第一篇懷念太婆的《皮囊》,真叫人哭到停不下來。──讀者 nick
◎近年來看過的唯一不負盛名的生活隨筆。說人話,講人事,並沒那麼容易。我很高興自己能與他感同身受,很高興能遇到這樣一本書,很高興有一個人願意以這樣一種冒險的方式來面對自己,把自己的前半生寫下來……這其中必定經歷許多取捨和自省,沒經歷過的人很難明白。──讀者 瑪麗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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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囊》的閱讀體驗出人意料、動人心魄。現代八○後作家都在寫什麼,我們心裡有數:虐心愛情、穿越玄幻、心靈雞湯……能有幾個,敢實實在在地把筆鋒對準自己,對準家人,對準那些困窘、苦難、鄉土、家園,一刀刀刻下去?蔡崇達做到了。
「這個小鎮出身的年輕作者,從骨頭裡摳出一段段故事,描繪出一個個立體又真實的親友,還原出一個海水味和泥土味交織的生動家園──閩南。我們看到屋子面臨搬遷拆解,而父母還在用盡最後的力量為它添磚加瓦;我們看到被疾病和貧窮折磨得傷痕累累的家...
章節試閱
母親的房子
母親還是決定要把房子修建完成,即使她心裡清楚,房子將可能在半年或者一年後被拆遷掉。
這個決定是在從鎮政府回家的路上做的。在陳列室裡,她看到那條用鉛筆繪製的、潦草而彆扭的線,像切豆腐一樣從這房子中間劈開。
她甚至聽得到聲音。不是「劈里啪啦」,而是「哐」一聲。那一聲巨大的一團,一直在她耳朵裡膨脹,以至於在回來的路上,她和我說她頭痛。
她說天氣太悶,她說走得太累了,她說冬天乾燥得太厲害。她問:「我能歇息嗎?」然後就靠著路邊的一座房子,頭朝向裡面,用手掩著臉不讓我看見。
我知道不關天氣,不關冬天,不關走路的事情。我知道她在那個角落拚命平復內心的波瀾。
這座四層樓的房子,從外觀上看,就知道不怎麼舒適。兩百平方米的地皮,朝北的前一百平方米建成了四層的樓房,後面潦草地接著的,是已經斑斑駁駁的老石板房。即使是北邊這占地一百平方米的四層樓房,也可以清楚地看到,是幾次修建的結果:底下兩層是朝西的坐向,還開了兩個大大的迎向道路的門——母親曾天真地以為能在這條小路做點小生意,上面兩層卻是朝南的坐向,而且,沒有如同一二層鋪上土黃色的外牆瓷磚,磚頭和鋼筋水泥就這樣裸露在外面。
每次從工作的北京回到家,踏入小巷,遠遠看到這奇怪的房子,總會讓我想起珊瑚——一隻珊瑚蟲拚命往上長,死了變成下一隻珊瑚蟲的房子,用以支持牠繼續往上長。牠們的生命堆疊在一起,物化成那層層疊疊的軀殼。
有一段時間,遠在北京工作累了的我,習慣用GOOGLE地圖,不斷放大、放大,直至看到老家那屋子的輪廓。從一個藍色的星球不斷聚焦到這個點,看到它彆扭地窩在那。多少人每天從那條小道穿過,很多飛機載著來來往往的人的目光從那兒不經意地掠過,它奇怪的模樣甚至沒有讓人注意到,更別說停留。還有誰會在乎裡面發生的於我來說撕心裂肺的事情。就像生態魚缸裡的珊瑚礁,安放在箱底,為那群斑斕的魚做安靜陪襯,誰也不會在意渺小但同樣驚心動魄的死亡和傳承。
母親講過太多次這塊地的故事。那年她二十四歲,父親二十七歲。兩個人在媒人的介紹下,各自害羞地瞄了一眼,彼此下半輩子的事情就這麼定了。父親的父親是個田地被政府收回而自暴自棄的浪蕩子,因為吸食鴉片,早早地把家庭拖入了困境。十幾歲的父親和他的其他兄弟一樣,結婚都得靠自己。當時他沒房沒錢,第一次約會只是拉著母親來到這塊地,說,我會把這塊地買下來,然後蓋一座大房子。
母親相信了。
買下這塊地是他們結婚三年後的事情。父親把多年積攢的錢加上母親稀少的嫁妝湊在一起,終於把地買下。地有了,建房子還要一筆花費。當時還兼職混黑社會的父親,正處於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紀,拍拍胸膛到處找人舉債,總算建起了前面那一百多平方米,留下偏房的位置,說以後再修。
父親不算食言——母親總三不五時回憶這段故事,這幾乎是父親最輝煌的時刻。
她會回憶自己如何發愁欠著的幾千塊巨款,而父親一臉不屑的樣子,說,錢還不容易。母親每每回憶起這段總是要繪聲繪色,然後說,那時候你父親真是男子漢。
但男人終究是膽小的,天不怕地不怕只是還不開竅還不知道怕——母親後來幾次這麼調侃父親。
第二年,父親有了我這個兒子,把我抱在手上那個晚上據說就失眠了。第二天一早六七點就搖醒我母親,說,我怎麼心裡很慌。
愁眉苦臉的人換成是父親了。在醫院的那兩天他愁到飯量急劇下降。母親已經體驗到這男人的脆弱。第三天,因為沒錢交住院費,母親被趕出了醫院。
前面有個姊姊,我算第二個孩子,這在當時已經超生,因而母親是跑到遙遠的廈門生下我。從廈門回老家還要搭車。因為超生的這個孩子,回家後父親的公職可能要被辭掉。從醫院出來,父親抱著我,母親一個人拖著剛生育完的虛弱身體,沒錢的兩個人一聲不吭地一步步往公路挪,不知道怎麼回到小鎮上的家。
走到一個湖邊,父親停下來,迷惘地看著那片湖,轉過頭問,我們回得了家嗎?
母親已經疼痛到有點虛脫了,她勉強笑了笑:再走幾步看看,老天爺總會給路的。
父親走了幾步又轉過頭:我們真的回得了家嗎?
再走幾步看看。
一個路口拐過去,竟然撞上一個來廈門補貨的老鄉。
「再走幾步看看。」這句話母親自說出第一次後,就開始不斷地用它來鼓勵她一輩子要依靠的這個男人。
公職果然被開除了,還罰了三年的糧食配給,內心虛弱的父親一脆弱,乾脆把自己關家裡不出去尋找工作。母親不吭聲,一個人到處找活幹——縫紉衣服、紡織、包裝。燒火的煤是她偷鄰居的,下飯的魚是她到街上找親戚討的。她不安慰父親,也不向他發火,默默地撐了三年。直到三年後某一天,父親如往常一樣慢悠悠走到大門邊,打開門,是母親種的蔬菜、養的雞鴨。父親轉過身對母親說:「我去找下工作。」然後一個月後,他去寧波當了海員。
過了三年,父親帶著一筆錢回到了老家,在這塊地上終於建成了一座完整的石板房。
父親花了好多錢,雇來石匠,把自己和母親的名字,編成一副對聯,刻在石門上,雕花刻鳥。他讓工匠瞞著母親,把石門運到工地的時候還特意用紅布蓋著,直到裝上大門宣佈落成那刻,父親把紅布一扯,母親這才看到,她與父親的名字就這樣命名了這座房子。
當時我六歲,就看到母親盯著門聯杵著嘴,一句話都沒說。幾步開外的父親,站到一旁得意地看著。
第二天辦落成酒席,在喧鬧的祝福聲中,父親宣佈了另一個事情:他不回寧波了。
酒桌上,親戚們都來勸,在他們看來,這是一個難得的工作:比老家一般工作多幾倍的工資,偶爾會有跑關係的商家塞錢。父親不解釋,一直揮手說反正不去了。親戚來拉母親去勸,母親淡淡地說,他不說就別問了。
後來父親果然沒回寧波了,拿著此前在寧波攢的錢,開過酒店、海鮮館、加油站,生意越做越小,每失敗一次,父親就像褪一層皮一樣,變得越發邋遢、焦慮、沉默。然後在我讀高二的時候,父親一次午睡完準備要去開店,突然一個跌倒,倒在天井裡。父親中風了。
也是直到父親中風住院,隔天要手術了,躺在病床上,母親這才開口問:「你當時在寧波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處理不來,乾脆躲了吧?」
父親笑開了滿口因為抽菸而黑的牙齒。
「我就知道。」母親淡淡地說。
父親當年建成的那座石板房子,如今只剩下南邊的那一片了。
每次回家,我都到南邊那石板老房走走。拆掉的是北邊的主房,現在留下沒完成拆建的部分,就是父親生病長期居住的左偏房,和姊姊出嫁前住的右偏房。在左偏房裡,父親完成了兩次中風,最終塑造出離世前那左半身癱瘓的模樣。而在右偏房,姊姊哭著和我說,當時窘迫的家出不起太多嫁妝,她已經認定自己要嫁一個窮苦的人家,從此和一些家裡比較有錢的朋友,斷了聯繫。
我記得她說那句話的那個晚上。她和當時的男友出去不到一刻鐘就回來了。進了房間,躲著父母,一聲不吭地把我拉到一邊,臉漲得通紅,眼眶盈滿了淚,卻始終不讓其中任何一滴流出來。平復了許久,她開口了:「答應我,從此別問這個人的任何事情。如果父母問,你也攔住不要讓他們再說。」
我點點頭。
直到多年後我才知道,當時他問我姊:「你家出得起多少嫁妝?」
那舊房子,母親後來租給了一個外來的務工家庭。一個月一百五十元,十年了,從來沒漲過價錢。那狹小的空間住了兩個家庭,共六個人一條狗,擁擠得看不到太多這房子舊日的痕跡。
一開始我幾次進入那房子,想尋找一些東西。中風偏癱的父親有次摔倒在地上留下的血斑,已經被他們做飯的油污蓋住了,而那個小時候父親精心打造給我作為小樂園的樓梯間,現在全是雜物。
母親有意無意,也經常往這裡跑。
我看著這樣的母親,心裡想,母親出租給他們家,只是因為,他們家擁擠到足夠占據這個對她來說充滿情感同時又有許多傷感的空間。
別人的生活就這麼淺淺地敷在上面——這是母親尋找到的與它相處的最好距離。
其實,母親現在居住的這四層小樓房,於我是陌生的。
這是我讀高三的時候修建的。那也是父親生病第二年。母親把我叫到她房裡,打開中間抽屜,抽出一卷錢。她說我們有十萬了。那是她做生意,姊姊做會計,我高中主編書以及做家教的收入。她說你是一家之主,你決定怎麼用。我想都沒想,說存起來啊。
在那兩年裡,母親每天晚上八九點就要急急忙忙地拿著一個編織袋出趟門,回來時我會聽到後院裡她扔了什麼東西,然後一個人走進來,假裝每天這麼準時地出入一點都不奇怪。其實當時我和姊姊也是裝作不知道,但心裡早清楚,母親是在那個時間背著我們到菜市場撿人家不要的菜葉,隔天加上四顆肉丸就是一家人一頓飯的所有配菜。
她偷偷地出去,悄然把菜扔在後院,第二天她把這些菜清洗乾淨,去除掉那些爛掉的部分,體面地放置在餐桌上。我們誰也沒說破,因為我們都知道,自己承受不了說破後的結果。
然而那個晚上,拿著那十萬,她說,我要建房子。
「你父親生病前就想要建房子,所以我要建房子。」這是她的理由。
「但父親還需要醫藥費。」
「我要建房子。」
她像商場裡看到心愛的玩具就不肯挪動身體的小女孩,倔強地重複她的渴望。
我點點頭。雖然明白,那意味著「不明來路」的菜葉還需要吃一段時間,但我也在那一刻想起來,好幾次一些親戚遠遠見到我們就從另一個小巷拐走,和母親去祠堂祭祀時,總有些人都當我們不存在。
我知道這房子是母親的宣言。以建築的形式,驕傲地立在那。
滿打滿算,錢只夠拆掉一半,然後建小小的兩層。小學肄業的母親,自己畫好了設計圖,挑好日子,已經是我高考前的兩週。從醫院回來,父親和母親就住到了左偏房。到了適婚年齡的姊姊從小就一直住在右偏房。舊房子決定要拆了,我無房可住,就搬到了學校的宿舍。
舊房子拆的前一週,母親「慷慨」地買了一串一千響的大鞭炮,每天看到陽光出來,就擺到屋頂上去曬太陽。她說,曬太陽會讓聲音更大更亮。偏偏夏日常莫名其妙地大雨,那幾個下午,每次天滴了幾滴水,母親就撒開腿往家裡跑,把鞭炮搶救到樓下,用吹風機輕輕吹暖它,像照顧新生兒一般呵護。
終於到拆遷的時刻了,建築師傅象徵性地向牆面錘了一下。動土了。在鄰里的注視下,母親走到路中間,輕緩地展開那長長的鞭炮,然後,點燃。
聲音果然很響,鞭炮爆炸產生的青煙和塵土一起揚起來,瀰漫了整個巷子。我聽到母親在我身旁深深地、長長地透了口氣。
建房子絕不是省心的事,特別對於拮据的我們。為了省錢,母親邊看管加油站,邊幫手做小工。八十多斤的她在加油站搬完油桶,又趕到工地顫顫悠悠地挑起那疊起來一人高的磚。收拾完,還得馬上去伺候父親。
我不放心這樣的母親,每天下課就趕到工地。看她汗濕透了全身,卻一直都邊忙邊笑著。幾次累到坐在地上,嘴巴喘著粗氣,卻還是合不上地笑。
看到有人路過工地,她無論多喘都要趕忙站起身過來說話:「都是我兒子想翻蓋新房,我都說不用了,他卻很堅持,沒辦法,但孩子有志氣,我也要支持。」
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我高考前一週的那個下午,她捂著肚子,在工地昏倒了。到醫院一查:急性盲腸炎。
我趕到醫院,她已經做完盲腸手術。二樓的住院部病床上,她半躺在那兒,見我進來就先笑:「房子已經在打地基了?」她怕我著急到兇她。
我還是想發脾氣,卻聽到走廊裡一個人拄著拐杖拖著步子走的聲音,還帶著重重的喘氣聲。是父親。他知道母親出事後,就開始出發,拄著拐杖挪了三四個小時,挪到大馬路上,自己雇了車,才到了這家醫院。
現在他拄著拐杖一點點一點點挪進來,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安排到旁邊的病床上,如釋重負地一坐。氣還喘著,眼睛直直盯著母親,問:「沒事吧?」
母親點點頭。
父親的嘴不斷撇著,氣不斷喘著,又問了句:「沒事吧?」眼眶紅著。
「真的沒事?」他嘴巴不斷撇著,像是抑制不住情緒的小孩。
我在旁,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未完)
母親的房子
母親還是決定要把房子修建完成,即使她心裡清楚,房子將可能在半年或者一年後被拆遷掉。
這個決定是在從鎮政府回家的路上做的。在陳列室裡,她看到那條用鉛筆繪製的、潦草而彆扭的線,像切豆腐一樣從這房子中間劈開。
她甚至聽得到聲音。不是「劈里啪啦」,而是「哐」一聲。那一聲巨大的一團,一直在她耳朵裡膨脹,以至於在回來的路上,她和我說她頭痛。
她說天氣太悶,她說走得太累了,她說冬天乾燥得太厲害。她問:「我能歇息嗎?」然後就靠著路邊的一座房子,頭朝向裡面,用手掩著臉不讓我看見。
我知道不關天氣,不關冬...
推薦序
生命中多添一盞明燈──劉德華
認識崇達僅三兩年吧,懂他真誠,因為有過幾次掏心詳談,知他能寫,卻沒有機會真正看過他的文章,直至崇達送我這書。
打開《皮囊》,讀到崇達果然文如其人的真摯,坦蕩蕩的自然自白成長經歷,沒有掩飾凡人難免的喜、怒、哀、樂、貪、嗔、癡,所以很真。
視人生無常曰正常,或許是頓悟世情,也可能是全心冷漠以保持事不關己的距離,自我保護;看崇達敞開皮囊,感性分陳血肉人生,會不自覺卸下日常自甘冷漠的皮囊,感同身受,因為當中,都有著普通人就會有的閱歷或感悟,所以共鳴。凡塵俗世,誰不是普通人?
人生際遇的好與壞,關鍵往往在於生命裡碰到甚麼人,只要能對你有所啟發,都是明燈。崇達的《皮囊》裡,有的是對他成長中有所啟發的人,造就了他步步達成目標的人生; 我認識崇達、看他的書,總有啟發,就如生命中多添一盞明燈。
生命中多添一盞明燈──劉德華
認識崇達僅三兩年吧,懂他真誠,因為有過幾次掏心詳談,知他能寫,卻沒有機會真正看過他的文章,直至崇達送我這書。
打開《皮囊》,讀到崇達果然文如其人的真摯,坦蕩蕩的自然自白成長經歷,沒有掩飾凡人難免的喜、怒、哀、樂、貪、嗔、癡,所以很真。
視人生無常曰正常,或許是頓悟世情,也可能是全心冷漠以保持事不關己的距離,自我保護;看崇達敞開皮囊,感性分陳血肉人生,會不自覺卸下日常自甘冷漠的皮囊,感同身受,因為當中,都有著普通人就會有的閱歷或感悟,所以共鳴。凡塵俗世,誰不是普通...
目錄
編者按──韓寒
推薦序:生命中多添一盞明燈──劉德華
自序:走向自己內心,是通往他人內心最快的路徑──蔡崇達
〈皮囊〉
那年我剛上小學一年級,很不理解阿太冰冷的無情。幾次走過去問她,阿太你怎麼不難過?阿太滿是壽斑的臉,竟輕微舒展開,那是笑——「因為我很捨得。」
〈母親的房子〉
母親很緊張地用力捏著那卷錢,臉上憋成了紅色,像是戰場上在做最後攻堅宣言的將軍。「這附近沒有人建到四樓,我們建到了,就真的站起來了。」
〈殘疾〉
他躺在地上,掙扎著要爬起來。我衝上前要扶起他,他顯然還有怒氣,一把把我推開。繼續一個人在那掙扎,掙扎,終於癱坐在那地方了。
〈重症病房裡的耶誕節〉
母親交代要買父親最喜歡的滷鴨,雖然他不能吃,但讓他看著都好。但我突然想,不能買給他,而是買了他最不喜歡吃的魚片和蔬菜……
〈我的神明朋友〉
「每一種困難,都有神靈可以和你分擔、商量。」母親就此願意相信有神靈了,「發覺了世界上有我一個人承擔不了的東西,才覺得有神靈真挺好的。」
〈張美麗〉
張美麗的故事在學校大受歡迎。據說,她本來是個乖巧美麗的女人;據說,她喜歡上一個跟著輪船來這裡進貨的外地男人……
〈阿小和阿小〉
香港阿小就像被接走的外星人,理性的我早判定,他和我是兩個時空的人……只有一個人,提醒著香港阿小的存在——我家前面那個阿小。
〈天才文展〉
他的臉通紅通紅,幾乎可以看到皮膚下的血液在沸騰。我睜大眼睛看著他,那一刻,我甚至覺得,他已經是個偉大的人了。
〈厚朴〉
不合時宜的東西,如果自己虛弱,終究會成為人們嘲笑的對象;但有力量了,或堅持久了,或許反而能成為眾人追捧的魅力和個性——讓我修正自己想法、產生這個判斷的,是厚朴。
〈我們始終要回答的問題〉
或許,生活就是張這樣的問卷,你沒有回答,它會一直追問下去,而且你不回答這個問題,就永遠看不到下一個問題。
〈回家〉
我知道那種舒服,我認識這裡的每塊石頭,這裡的每塊石頭也認識我;我知道這裡的每個角落,怎麼被歲月堆積成現在這樣的光景,這裡的每個角落也知道我,如何被時間滋長出這樣的模樣。
〈海是藏不住的〉
那龐大的東西還一直在漲落著,而且永遠以光亮、聲響在召喚。
〈願每個城市都不被閹割〉
中國近代的城市不是長出來的、不是培植出來的、不是催生出來的,而是一種安排……生長在這樣環境裡的人,除了維護秩序或者反抗秩序,似乎也難接受第二層次的思維了。
〈火車伊要開往叨位〉
其實我並不願意旅行,其實我更願意待在一個地方,守著我愛著的人,生根發芽。
後記:我想看見每一個人
編者按──韓寒
推薦序:生命中多添一盞明燈──劉德華
自序:走向自己內心,是通往他人內心最快的路徑──蔡崇達
〈皮囊〉
那年我剛上小學一年級,很不理解阿太冰冷的無情。幾次走過去問她,阿太你怎麼不難過?阿太滿是壽斑的臉,竟輕微舒展開,那是笑——「因為我很捨得。」
〈母親的房子〉
母親很緊張地用力捏著那卷錢,臉上憋成了紅色,像是戰場上在做最後攻堅宣言的將軍。「這附近沒有人建到四樓,我們建到了,就真的站起來了。」
〈殘疾〉
他躺在地上,掙扎著要爬起來。我衝上前要扶起他,他顯然還有怒氣,一把把我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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