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七號基地很快的被布置起來，雖然還是很空曠，不過到處都可以看到有人生活在這裡的痕跡。
地面工作者大部分都是個性爽朗的人，如果不是這樣的個性，恐怕很難在這一份工作上做得長久。
所以只要永夜離開養生艙，就算隔著老遠的距離，也常常可以聽到一些爽朗的笑聲，還有大聲講話的聲音。剛開始他還以為是不是在吵架，還是打起來了，後來聽棄解釋，有些地面工作者的神經被輻射所傷，大部分都有聽覺上的問題，所以為了讓對方可以聽清楚，講話都特別大聲，還會加上比手劃腳的大動作，不曉得的人的確會以為是在吵架還是在打架。
整個基地可以說是不管任何時間，都熱鬧無比，跟在地底城市的感覺完全不同。
照理說習慣安靜的環境，應該會對這樣的吵鬧不太適應，可是永夜卻挺喜歡跟這些人相處的。雖然個性完全不同，外貌也糟糕了點，不過自己的樣子也沒好到哪裡去，誰也不用嫌棄誰。
跟這些人相處，不需要膽戰心驚，不用走在人群間隨時都怕會被搶，一個會用生命為家人換取活下來機會的人，哪會去看上他那些差不多可以稱為破爛的東西，過去在地底城市他自以為重要的物品，這些人都有，還比他有的更多。
所以在這些人面前，完全不需要躲躲藏藏，想拿什麼出來，就拿什麼出來，然後還會莫名其妙收到回報，不曉得為什麼，這些人老把他當作孩子一樣看待，不但講話盡量放低聲音溫柔一點，只要有了什麼新奇物品，就會送到他面前獻寶。
剛開始他有點不適應，但是後來他發現自己挺享受這種感覺的，他就像是一個大家庭裡最小的弟弟一樣，總是受到哥哥們的注意，常常被哥哥們寵著。
從父母去世之後，他就很少有機會感受到這種被寵著的感覺。
「今天身體覺得怎樣？」
跟永夜說話的時候，他們都跟棄有類似的習慣──除非必要，不會靠永夜太近。
這是為了保護他，現在離開了地底城市，抗輻射的物品雖然不至於匱乏，但肯定是比之前還要缺，很難大手大腳的說要用多少就用多少，所以他們也不太敢保證自己身上有沒有帶著輻射，為了永夜的身體，還是盡量不要靠太近會比較好。
「很好，比在地底城市的時候還要好。」
永夜是笑著的，在這裡跟這些地面工作者在一起，笑容越來越多，也越來越自然，跟過去那個很少笑的少年相比，幾乎是完全不同的一個人。
永夜喜歡自己這樣的改變，心情的愉快讓身體也變得輕鬆，發病的間隔時間竟然在不需要藥物的控制下，稍微延長了一些。
從這點就可以看出來，絕大部分的人類，還是不適合在地底，也不適合太孤單。
「真的？那早該佔領七號基地了！我自己也這麼覺得耶！不曉得是不是心裡的負擔少了還是怎麼的，覺得最近的身體比過去還要好，完全都不會覺得這裡痛那裡痛！」
看同伴興高采烈的跟永夜分享經驗，一邊的朋友完全不想吐嘈那是因為身體狀況變更糟。
地面工作者的身體狀況跟永夜不同，越是嚴重到最後反而越感覺不到疼痛，器官都壞死了，哪裡會覺得痛，還能活著都是依靠藥物跟替換器官在運作。
「那體力呢？體力有好一點嗎？」
雖然同伴沒有吐嘈，不過永夜自己瞭解，就像這些人擔心自己的身體狀況一樣，他也擔心他們的。
「體力也有好一點，放心！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還可以維持好一陣子沒有問題，只是你可能要委屈一點，會有點味道。」
器官壞死的味道，真的不好聞，他覺得自己就像是大災難前小說裡寫的那些活屍一樣，差別僅在於他還能思考而已。
「沒差，有一句話是這麼說的，如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味，我現在對大家身上的味道，就沒有太多的感覺，大家應該也都差不多。」
其實還是有感覺的，畢竟大部分的時間他都待在養生艙，每一次一到地面工作者聚集的區域，那一股濃濃的味道就會直接嗆進鼻子裡。
不過他也沒說謊，剛開始的確很不習慣，不過久了，再加上心態的關係，他還真的對這些味道沒有太多感覺。
跟永夜說話的人還沒有回答，就看到棄走了過來，拍拍永夜的肩膀，提醒他該回去休息了，看是要睡覺或是直接進碎界都可以。
棄就算在這些有一定年紀的地面工作者心裡，地位還是與眾不同的，看到他靠近，幾個人都安靜了下來，但不是因為懼怕他，而是對他的一種尊敬，就跟對鬃狗是一樣的。
「你是鬧鈴嗎？這麼準時？」
說人人到，鬃狗從另一個通道走了出來，他現在身上的繃帶可以說是所有人裡最壯觀的。
之前為了奪下七號城市，其實身上受了不少傷，現在他身上只要有傷口，基本上都不會痊癒，他的免疫系統已經快要失去作用，全部都是依靠特殊藥劑在維持，所以為了傷口好，也為了不讓自己太有礙觀瞻一點，他很乾脆的用紗布把自己全身幾乎都纏繞起來，跟木乃伊相比，除了眼睛那裡留的縫隙比較大之外，沒有差別了。
棄沒有回他，懶得回，這人說自己準時，他自己也差不了多少，其實也是來提醒永夜該回去休息的。
他現在跟永夜還有棄都住在同一個區域，那裡的房間比較大，還有漂亮的院子，不住的人是傻瓜，在鬃狗的心裡，如果永夜正在做的事情不成功，那他至少還可以在死前好好的享受一下，以前在地底城市可沒有這麼好的待遇。
看他用繃帶纏繞自己全身，沒露出半點肌膚，永夜其實是有點想笑的。
「你這樣移動不會覺得困難？」
鬃狗立刻給他比了一個ＯＫ的手勢。
「放心，這種紗布是特製的，有彈性，劇烈活動也不會有問題。」
說完立刻彎彎身，蹲蹲腿，那模樣還是讓永夜笑了，真像一個活動的巫毒娃娃。
「你笑起來的樣子比較像是碎界裡的模樣。」
「才不像，碎界裡我可不是一身骨頭。」
在這裡，他永遠都見不到自己能成為「碎界」模樣的那一天。
「差不多了！差不多了！跟我們比起來，瘦得跟火柴棍一樣。」
摸摸自己的下巴，他很滿意自己在「碎界」裡的樣子，現在知道「碎界」是一個真實的世界後，他就知道那個精靈的模樣，不是電腦組成的，用比較神學的方式來解釋，那就是他靈魂的本質，從這裡可見，他的靈魂是多麼的帥氣瀟灑，想要不稱讚自己都不行。
棄連白眼都懶得給他，推著永夜直接回屋子裡，鬃狗跟伙伴們招招手，很快的跟上去。
院子裡的植物被做了一些更動，之前因為太多年沒有人管的關係，長得亂七八糟，現在既然有人住進來，所以就被重新整理過，該修剪的都修剪整齊。
修剪過後的園景看起來並沒有綠意減少的感覺，誰都知道現在這些沒有變異的植物有多麼珍貴，不管是從那個角度下刀都覺得心疼，所以來整理這個小園子的人就想了個辦法，仔細查了一下這些植物原本的習性，看到有兩種植物是屬於落地生根的類型，馬上二話不說，把剪下來的部分給移植到比較空一點的泥土裡，在多的就拿個罐子，裡頭裝點水插進去，就可以直接長大。
這些植物的習性也相當堅韌，整理好沒多久，幾天的時間就可以看得出來發出嫩芽，讓分到這些植物的幾個人，都興奮得很，他們可沒有種植物的經歷，有時候還必須要跟那些變異會主動攻擊人的植物對抗，現在這種小小的，嫩嫩的，在水裡生根發芽的小東西，在他們的眼中可愛得不可思議，大家都很努力照顧，期待有一天也可以越長越大。
整理這些植物的人，其實就是鬃狗，他跟棄會在「碎界」裡成為精靈不是沒有原因，除了對人類，他們對這些植物天生就是有一種親近感，花點心思，就可以種好這些常綠植物。
這也變成鬃狗在七號基地的一個樂趣，他現在不接任務，閒著也只是等身體腐爛而已，還不如趁能動的時候多動動，種植這些植物也算是一種生命的延續。
「地底城市那邊，還不能進入碎界嗎？」
那天地底城市的人被文德森用魔法陣給轟回去之後，接下來的確就完全沒有辦法進入「碎界」。
經過檢查，顯示精神力有所損傷，但不是太嚴重，暫時缺乏凝聚的能力，具體表現在身體上，就是做事不容易專心，很難集中注意力。
在確定這個事實以後，聽說高層出現了一次震盪，原本那些反對遷移計畫的人，全都站了出來，再一次針對這一次的失敗，提出各種遷移不可進行的因素，而過去那些偏向遷移派系的中立者，也動搖了心思，站在反對者的那一邊。
人都是怕死的。
之前遷移派系之所以能壯大，其實也是為了能好好的活下去，誰不希望生活在好的環境？誰不希望自己將來的下一代可以健健康康不受到輻射影響？
但前提是，這樣的計畫，必須要有一定的成功率他們才願意支持。
如果成功率低到幾近不可能，那他們為什麼要冒這個險？
可以在地底城市裡慢慢改善環境，還可以進入「碎界」裡放鬆心情，這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已經進去過「碎界」的人，他們都害怕失去，所以如果為了那百分之一的成功率，必須放棄進入「碎界」的機會，他們不願意去賭。
「還不能進去，聽說狀況有好一點，已經有恢復的現象，但是幾個地底城市的高層還是吵成一團。」
吵成一團對他們這些平民老百姓而言，反而是一件好事，妹妹傳來的訊息顯示，這幾天工作量大減。
依照他所說的方式，她偷偷借用了一個工作同仁的頭盔竄改上面的ＩＤ，果然順利進入「碎界」裡，她想找一天，工作同仁值班的時候，在「碎界」裡跟他見上一面。
當初他的設備原本是要給妹妹用的，畢竟設備所需要的貢獻點相當高，但妹妹認為她在研究所的環境其實相當好，不但時時刻刻都可以感覺明亮，到處都還種了不少研究中的植物，還不如把設備先給他用，否則她也不要，憑什麼兄妹倆總是她得到好處，憑什麼哥哥總是要讓她。
妹妹的懂事讓他心疼，在她三不五時就用密碼監督之下，他就先用了這一個設備，但後來他的身體狀況每日愈下，已經無法接貢獻點最高的遠距離任務，想要幫妹妹也弄一套設備的打算，就這樣一直擱置下來。
他甚至心想，反正自己也活不了多久的時間，他死了，遺物會自動送到妹妹的手中，到時候妹妹一樣可以用。
沒想到他接下棄給他的任務同時，也讓妹妹能更早一步進入「碎界」，好好的看看真正的世界應該是怎麼樣。
「為什麼要吵？」永夜不明白。
他在很多學問上可以稱為博學，尤其是對於「碎界」的很多事情，有什麼疑難雜症問他都可以回答出一定的答案來，但是對於人際關係上面的一些問題，如果不好好跟他解釋，他肯定是不懂。
「因為遷移派系佔據地底城市資源已經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不管是在議會，還是在研究所。尤其是研究所，當初研究所設立，裡面的研究室有好幾個，大家大致上都可以分配到一定的資源，但是當其中一個研究室，發現到伊倫葛娜石之後，就出現了改變，那個研究室連名稱都換了，就是現在大家所說的碎界研究室。
在發現可以建立一個通道往另一個世界，可能讓整個研究所的人都瘋狂起來，大量的資源都被放在這一個研究室之中，其他正在進行別的研究的研究室，有的因為經費資源不足被迫中斷，有的甚至被挖走一些重要人才，長久下來，怎麼可能會沒有不滿？
我想那個叫做羅蘭的小子，可能有稍微跟你提到一些，因為他的研究是就是被削減資源又被挖走人才的一個。」
永夜想了一下，似乎可以明白一點。
「你的意思是說，那些過去被搶走資源的人，這一次找到了最好的理由，想要從遷移派系的手中，奪回自己的東西？」
「沒錯！這就是一場大戰的開始，一場資源爭奪戰，便宜了我們，那些人現在不但不能夠進入碎界，恐怕在這裡，也暫時沒有空來找我們麻煩。」
「所以我們應該要加快速度對吧？」
這麼好的機會，怎麼能錯過。
「對！不但在碎界裡要盡快，在這裡我們也可以做一些小事情。」
鬃狗看了棄一眼，他知道棄瞭解他的意思。
現在他們手中的貢獻點，很可能已經被研究所那裡給查封，儘管為了這一次的計畫，他們都在之前就做了轉移，可是過於大量的貢獻點轉移，會引來注意力，所以事實上被查封的那些貢獻點還真不少。
那些都是他們用生命換來的，就這樣被查封不能使用，叫他們怎麼能吞得下這一口氣？
「你們又想做什麼了？」
永夜有點擔心，因為他知道這些人在上一次的任務過後，身體狀況都不怎麼好。
棄摸摸他的頭，頭髮有點乾枯，底下的頭顱小小的，他不難理解為什麼每個工作者都把永夜當作弟弟一樣的看待，因為他自己也是。
「放心，拿回一點東西而已，不會有危險的。」
如果不拿太多的話………
地底城市高層的混亂，就跟鬃狗說的一樣，只是知道是一回事，身在其中又是另外一回事。
翡心從來沒有感覺過自己的家這麼亂過，亂的不是家裡的環境，而是人心。
以前總是和和氣氣的家人，現在好像被點著炸藥一樣，很容易就因為一些小事情發脾氣，有時候只是一樣東西沒有放回原位，就會發生一場爭吵。
這時候她才明白，原來他們家的人，都活在什麼樣的保護之下。
從進入地底城市後，就算生活品質比在大災難前糟了不曉得幾倍，但始終都是過得最好的那一群。
一旦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方式，發現自己已經是過得最好的人類時，抗議也就少了，心思轉回了跟生活無關的事情，然後一路事事順心的過下來。
以他們家的權力地位，很少有被反抗的時候，後來發現「碎界」，他們站到了佔上風的那一方，所有人更是意氣風發，他們都想像著將來到「碎界」的日子，還有自己即將被紀錄在歷史上的功勞。
現在事實卻來一個大反轉，讓他們的心理根本沒有辦法適應，心理素質的高低就顯露了出來。
哥哥還年輕，一帆風順的日子過得還不算太久，之前也經歷過一些失敗，所以在這一次的挫折下，他雖然偶爾顯得焦躁一些，卻沒有對一些不順心的小事發脾氣，但她的幾個長輩，每一個人的臉色都很臭，有時候還會遷怒，想到她之前是跟永夜他們在一起的隊員，就完全沒給她好眼色。
這就是她的家……
原本她以為很完美的家，現在她才明白，那都是假象。
那些完美只有在順心的時候才看得見，一旦遭遇到挫折，所有人就變得不一樣了。
「怎麼了？」
龍傳看著妹妹白著臉要回自己的房間，伸手把人給拉了回來。
「沒什麼，爸爸心情不太好，所以被罵了一頓。」
「罵妳？做什麼罵妳？妳做了什麼？」
「去幫隔離圈附近的植物澆點水。」
一如過去每一天她都在做的事情一樣，只是當她提著水桶回來，被正要出門的父親給撞見身上有水漬，手上有泥巴的樣子，就被罵了一頓。
龍傳也猜到是怎麼一回事，最近家裡的狀況他同樣瞭解。
「不要怪爸爸，他只是心情不好，過一陣子就會好些，爸爸對妳最好了，他想起來一定會跟妳道歉的。」
「沒關係，我知道……只是……哥哥，放棄真的不行嗎？」
龍傳咬牙。
「不是不行，而是不甘心，如果放棄，這麼多年來我們的努力就都白費了，有一些事情中央電腦裡不會紀錄，但為了這個計畫，其實已經犧牲了很多人。」
鋪設「碎界」線路的時候，死了很多人。
進入「碎界」探查時，遇到太多未知的事情，也死了很多人。
這些數字，他們都偷偷的隱藏起來，但其實很多人的家屬，都是這些死去的人之一，而有許多人，則是身在其中活下來的倖存者。
棄跟鬃狗，就是那些活下來的倖存者。
永夜的雙親，則是那些犧牲的人。
不管是誰，其實都參與其中，被深深的牽連著。
如果放棄，那過去的這些犧牲算什麼？
他們一直來努力的心血，算什麼？
翡心不再勸，有些話她勸也是沒用的，所以她回到自己的房間，將龍傳給阻擋在外，在養生艙的旁邊坐了下來，纖細的手指摸著養生艙的表面。
其實她已經可以進入「碎界」了，不曉得是不是文德森故意的，她精神力受損的程度遠比其他人還要輕。
只是她試探了一次，發現自己可以進入後，很快的又退了回來。
「碎界」裡的她，還是在原來的地方出現，雖然只是很短的一瞬間，眼睛所看到的景象，她不會忘記。
她曾經佇立在那棵樹的後面，先是看永夜他們想辦法逃出包圍網，然後移動了一點距離，又看到了哥哥他們一個一個在魔法陣裡消失。
明明是那樣美好的一個地方。
她沒忘記自己第一次進入「碎界」時，看到藍天白雲，看到翠綠樹林時，她幾乎感動得要跪下來朝大地親吻。
在「碎界」裡的每一天，她的雙眼都捨不得閉上，再小的一點景物，她都想要好好看清楚印在自己的腦海中，永遠都不要忘。
「碎界」裡的模樣，跟當初她剛進去時，肯定沒有什麼不同，還是一樣藍天白雲，還是一樣到處都是翠綠色的植物，鮮豔多采多姿的花草。
可是她卻感覺到害怕。
這樣美好的景物下，紀錄的不只有快樂的時光，還有很多她不想要面對的事情，不想要回憶的畫面。
她害怕自己進入「碎界」，看到的會是永夜他們失望的眼神，會看到哥哥他們不甘憤恨的模樣。
明明是這樣一個美好的地方，卻因為人心，而變得讓人畏懼。
打開養生艙的蓋子，躺了進去，進入遊戲大廳，但沒有繼續進入「碎界」，她找了個位置坐下，看了遊戲大廳裡的人一下子出現，一下子消失。
這裡有很多人，都還認為這只是一個遊戲，所以顯得無憂無慮的，恣意的享受著「碎界」帶給他們的快樂。
她曾經也是裡頭的其中一員。
……所以……重要的是心嗎？
如果心態不對，即使身處的環境再漂亮，再美好，也得不到快樂是吧？
翡心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什麼，彷彿看到了前方的路，霧氣散開了一些，那條路，並不是真的只能往一個方向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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