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唐《 卷三, 天刑機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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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武俠版本的米蘭昆德拉的「身份」，在大歷史中思索人的幽微處境。 〜 奇魯《「明日武俠電子報」主編、武俠作家》

在歷史事件的夾縫中，以自己獨特的連結，豐富的詞藻，帶領讀者走進...

第一章 摧藏千里態，掩抑幾重悲

四月杏花春雨嬌、千重香蕊胭脂淚，點點粉杏交錯著細細雨絲，將長安城點綴得煙嵐迷濛，紅男綠女熙來攘往、穿梭其中，朵朵傘花更舖陳出另一番情趣。

城東永昌坊的「杏花閣」樓下門庭若市、客似雲來，二樓卻空蕩無人，被神祕貴客包下了整層樓，迴廊上佇立一名美貌少女，玉面如雪、晶眸似火，一襲白花長袍隨風飄拂，似憑欄眺望樓下的車水馬龍，又似遙望蒼茫遠山，陷入極深的思緒裡。

「小師兄，小曌在這裡，此刻你也在天上看著我嚒？」

天龍山密會已經過了半年之久，慘酷的情景卻彷彿還在眼前，那一日武珝怕洩露假太子是沈棄所扮，不敢出手相助，眼睜睜看著沈棄被月陰宮主打下山崖，只能在心中不斷祈求上蒼讓沈棄逃下山去，當時的狀況，她除了跟隨宮主從地道離開，實在別無選擇。

隔日，她悄悄潛回天龍山，所有人都已走得乾淨，整座山似恢復了祥和寧靜，然而樹叢裡散落著斑斑血跡和大把箭矢，瀰漫著慘烈屠殺的氣息。她越看越驚惶，發了瘋似的沿著血跡一路追尋，一直找到沈棄跳崖的地方，那裡遍地散落著鋼鏃箭矢和梢弓！

武珝知道梢弓是皇宮禁軍才會使用的武器，她實在不敢想像沈棄受傷之後，竟還遭到萬箭射殺，卻也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

六人密會天龍山之事，沈棄只告訴了長孫無忌，並請龍虎俠侶支援，但龍虎俠侶沒出現，反而是大軍前來圍殺，可見長孫無忌不只要殲滅逆賊，更要殺人滅口――除掉沈棄這個假太子！

她萬分後悔當時為何不追隨沈棄而去，就算拼死也要和他並肩作戰，如今只剩自己一人孤伶伶的活在世上，除了滿腔怨恨、孤寂痛苦，還剩下什麼？她再忍不住雙膝一軟，跪倒在懸崖邊，望著蒼茫不見底的深淵，幾乎要跳下崖去。

滿天風雪宛如利刃，一刀刀割劃過她的身子，痛到沒有淚，卻從心口不斷滲出鮮血，這種血腥的痛楚提醒著她還有刻骨的仇恨，不能死！

當她行奪舍逆天之術時，天地間的陰暗氣息都被吸引，匯聚到法陣裡，入侵她的靈魂軀殼，從此便種下了陰暗意念。她復生之後，這陰暗種子在月陰宮主的鼓動下，不斷茁壯漫延，影響了她的心思意念，讓她決定聽從月陰宮主，一起顛覆大唐。

直到與沈棄重逢，她心中的冰冷怨恨被他的溫暖深情融化，沉淪的生命才重新有了光亮！她只想依偎著他，做他身邊的小比翼鳥兒，到天涯海角雙宿雙飛。

渺小的兩人漂盪在無情的天地裡，相遇相惜，只想追尋一份小小溫情，擁有一點平凡幸福，為何總遙不可及？

長安的繁華盛景，對比她的離恨空虛是如此刺眼；人們的歡聲笑語，對比她的淒涼落寞更是萬分刺耳，當心中唯一的光亮消失，她就只能墜入無邊黑暗裡，當美夢破滅，仇恨的焰火再度翻湧而起，終爆發成燒滅大唐的熊熊烈火！

她仰首望天，立下誓言：「小師兄，無論付出什麼代價，我都要為你報仇雪恨，讓李承乾、長孫無忌、月陰宮主這一干惡人以血償報、皇圖夢碎，永遠從世上消失！」

她決定利用天刑者的力量除滅一切，第一步便是設了「香逸小樓」勾引稱心，請他煉製毒藥，滲入人蔘裡，送給長孫無忌！


「聖子，李泰到了！」靈月一聲報喊打斷了武珝的沉思，武珝卻不回過身來，望著樓下一大群穿街而過的僧人，問道：「今日為何有這麼多和尚趕著進城？」

靈月道：「聽說長孫皇后身子漸漸虛弱，太醫束手無策，李世民因此下詔修復『善寂寺』、『修定寺』共三百九十二座古寺，希望能為皇后祈福。」她嬌哼一聲，道：「六極凶惡、神仙無救，任李世民再怎麼祈求滿天神佛，也是無用！當初我們把六極香毒液注入長孫無忌的人蔘裡，想不到他竟轉送給皇后，因此躲過一劫，這老賊可真是命大，卻讓他妹妹做了替死鬼！」

武珝無心害死長孫皇后，但事已至此，也只能順勢而為：「天意如此，皇后一死，李承乾就失去最大的依靠！」

靈月見她始終看著樓下的僧人，心生好奇，站到她身邊，只見一群彩蝶團團飛繞在其中一位年輕小僧四周，不肯離去。靈月噗哧一笑道：「這小和尚貌似清高，卻當街招蜂引蝶，我說他背地裡肯定是六根不淨、四大不空的淫僧！」

武珝道：「妳知道他是誰嚒？」

靈月仔細看了一會兒，拍手笑道：「我知道啦！是會昌寺的辯機小僧！就是在太子婚宴上，三言兩語打敗吐蕃大師的那個小僧，他現在可是聲名大盛，不只李世民看重他，就連佛門也視他為希望之光，更因他相貌清俊，長安可是有許多姑娘暗暗仰慕他呢！」

「會昌寺的辯機？」武珝冷冷一笑：「好個招蜂引蝶的小僧！」她終於離開欄杆，走到屋內，道：「妳先安排李泰到『雲』字號廂房裡，我一會兒就過去。」

靈月哼道：「我真不明白，不管李泰或李承乾，都是咱們的敵人，李泰狡猾無信，比李承乾更麻煩，聖子為何要幫助他！」

武珝道：「李泰的聲勢高升，就更顯出李承乾的荒誕不經。」

靈月道：「妳一心想除掉李承乾，不惜與李泰合作？」

武珝冷冷看著她，道：「宮主派妳來監視我？」

靈月道：「沒有，宮主只讓屬下聽從妳。」

武珝心中冷哼：「老妖婆真有自信！她放手讓我做任何事，還派人幫助我，是因為她知道我怎樣都脫不出她的手掌心。」

靈月道：「宮主還帶來一則口訊。」

武珝道：「說吧！」

靈月道：「宮主說聖子至今未查出第六名天刑者，是不是應該履行約定？長孫皇后辭世，李世民傷心落寞，一定會召選妃嬪，此乃入宮的大好時機，以聖子的人才，定能蒙天眷恩寵。」說罷悄悄瞄了武珝一眼。

武珝神色依舊冰冷如霜，沒有半點感傷不悅，只淡淡道：「妳回覆宮主，待李泰的事情結束後，我便會回武家去等候召選。」靈月便領命而去。

武珝心中十分清楚，勾結月陰宮只能扳倒長孫無忌和李承乾，就算真的奪取大唐又如何？仍是月陰宮主的傀儡，只有憑藉美色當上李世民的愛妃，才能利用朝廷力量剷除月陰宮，孤弱無援的她，要周旋在兩大強敵之間，除了入宮，還能有什麼選擇？

當她做下決定，內心不禁起了一陣寒意：「我原本寧可一死，也不願背叛小師兄去做李世民的妃子，可如今為了向宮主復仇，竟心甘情願走入她舖排的命運裡！宮主諳人世、知天命，我真能勝過她的謀算嚒？」她閉上眼，心陷入從未有過的漆黑……


武珝先裝扮成老太婆，才走到二樓的迴廊底處，進入「雲」字號廂房，與李泰會面。

李泰身邊站了兩名高手，一見到武珝，圓乎乎的臉蛋立刻滿溢笑容：「前輩今日邀小王前來，不知有何指教？」

武珝微笑敬酒道：「最近蜀王李恪晉封為吳王，轉授潭州都督；五皇子李祐則封了齊王，拜齊州都督；王爺也晉封為魏王，想必不日就要前往封地。老身曾與王爺相交一場，因此特別準備了酒宴，一方面是恭賀，另方面也是餞行。」

李泰回酒笑道：「多謝前輩好意，但小王仍會留在京城裡，恐怕有些人要失望了！」

武珝微微一愕：「魏王不必去封地？」隨即笑道：「陛下對你真是寵愛異常！只不過這份寵愛肯定已惹人眼紅。」

李泰笑道：「身為人子，最重要是讓父母歡喜，父皇捨不得我，母后身子欠安，我應當待在他們身邊盡孝，旁人的流言蜚語、眼紅嫉妒，我又何必在意？」

武珝道：「說得好！魏王真是聰穎絕倫！」

李泰諷刺道：「前輩讚我聰明，那麼雉奴呢？他受前輩調教二年，如今應是不同凡響了吧？」

武珝微微一哼，道：「晉王年紀還小，能成什麼氣候？就算老身功力非凡，能把蠢才教成天才，以今日形勢，他也來不及長大！」

李泰聽她話中另有含意，道：「今日形勢有什麼不同？」

武珝瞄了李泰隨從一眼，欲言又止。李泰道：「都是自己人，前輩有話但說無妨。」

武珝輕嘆道：「我原本看中王爺最具天子之相，因此設法請你前來太白山，誰知沈棄忽然橫插一手，你又不願殺他，以當時情況，我也只好轉去輔佐晉王，否則合你我之力，太子之位肯定是手到擒來！」

李泰心念一動，問道：「沈少俠好像失蹤許久？」

武珝道：「老身最近得到消息，沈棄已命喪仇家手裡！」

李泰愕然道：「此事當真？」

武珝道：「千真萬確！」又輕輕一嘆：「人一死，煙雲散、恩仇斷……」

李泰微瞇的眼縫中射出光芒，接口道：「有什麼約定也只能作罷！」

武珝微微一笑，道：「我就說魏王十分聰明！」

李泰主動為武珝斟酒相敬，武珝也大方接受，兩人相視而笑，心中已有了默契。

李泰不相信武珝真要襄助自己，試探道：「這兩年大哥深受父皇器重，還有舅父、魏徵、褚遂良那一班大臣支持，他太子之位是穩如泰山，前輩有什麼法子可突破困境？」

武珝知道得使出奇計讓李泰心服口服，全然相信自己，反問道：「人總是追尋自己所沒有的東西，魏王可知陛下心中的缺憾是什麼？」

李泰道：「父皇坐擁天下，要什麼有什麼，只不過他勤儉愛民，並不貪心罷了！」

武珝道：「陛下出身軍伍，早年無暇讀書，最敬慕的就是聖賢學士，因此他解鞍歇馬之後，崇尚文儒，特設『文學館』招攬治國人才。」

李泰接口道：「那文學館地靜景幽、典籍充棟，實有蘭台之盛，百代罕及。當時學士以入館為榮，稱為『登瀛洲』，後來他們果然隨著父皇登基而躍上龍門。」

武珝微笑道：「陛下希望自己的孩子都是飽學之士，才會狠逼太子讀書，但王爺天生文采，深合聖意，他因此對你鍾愛有加。我知道王爺效法陛下，暗中設立了『文士館』招募志士，此刻不如化暗為明。」

李泰疑道：「化暗為明？這恐怕會招人非議，向父皇參奏一本，說我暗中培養自己的勢力。」

武珝道：「王爺可向陛下表奏：『自古賢士多以著述為美事，班固《漢書》有《地理志》，專門闡述東漢的疆域民情，南梁顧野王著作《輿地志》，開啟了東南文明，可見先賢們都喜歡以典籍傳世，你也想效法他們開設文士館、招攬人才一起撰寫史地書籍，將大唐的江山川海之美、人文風景之趣，一一載錄下來，流傳後世。』如此一來，必使龍心大悅！」

「編一本史地？」李泰初聽愕然，細想之後，不禁捬掌哈哈大笑：「妙！妙！前輩之計真是高妙！父皇和我一齊名傳千古，怎不令人開心？我想想……」微一思索，拍案道：「這本史地就叫《括地志》！」

這《括地志》表面上是記載大唐的風土民情，實際上是拍馬拍到骨子裡，卻又不顯山不顯水的高招！哪個皇帝不希望自己的豐功偉業被青史詳述、名傳千古？但露骨的諂媚只會惹人討厭、招至非議，編輯史地卻會受人尊敬，就連長孫無忌、魏徵一干太子幫也無話可說。

因為只有太平盛世，才有山水嬌美、民富康泰的好風景；只有疆域遼闊，才有百族齊放、奇聞軼事的好傳說，書中沒有半句阿諛字眼，卻是道道地地在頌讚李世民的文治武功俱臻鼎盛。

武珝又道：「王爺編纂這書，不只是迎合聖意，還可暫避風頭，令太子幫以為你專心學問，無意爭位而鬆懈防備。殿下就可大肆攏絡朝臣，把有學問、有影響力的學士，像是著作郎（唐五品、掌管國家著作）蕭德言、秘書郎（唐六品、掌管國家圖書）顧胤、記室參軍（都督府文書）蔣亞卿、功曹參軍（都督府軍務）謝偃等人，都請到文學館裡修撰書籍。」

她想了想，又道：「為免太子幫阻擾，王爺也不必親自出馬，只需請一位有名望的學士為你提出奏章即可，十八學士中的蘇勖是個好人選！」

李泰聽得佩服無已，在沈棄擔任太子的兩年裡，他幾乎是毫無著力處，只能在外圍收集江湖勢力，正感苦惱，如今武珝一席話令他困境頓開，感慨道：「當初我沒能延請前輩擔任謀士，實是萬分可惜，否則也不會讓大哥多出兩年風頭。」

武珝心中感傷：「倘若太子還是從前那個人，我怎會襄助你？我雖有滿腹計謀，一旦面對的是他，就未必管用了！」她微微一笑，道：「若不是王爺大才槃槃、經綸斐然，老身縱有滿腹妙計，也只是枉然，難道還能請晉王去編纂這書？」

李泰笑道：「說的是，雉奴年紀幼小，不適合這事，也沒這學問！」兩人談定之後，李泰便即告辭。


武珝以老太婆的裝扮回到太白山。李治提著一只竹籃子在竹屋外徘徊，一見到她，即奔了過來，高聲喊道：「婆婆師父！」

武珝帶他進屋，問道：「現在不是服侍的時間，你怎麼來了？」

李治恭恭敬敬下跪行禮，道：「婆婆師父，雉奴以後再不能服侍您，也不能跟著您學習了，今日特來拜別。」

武珝微微一愕，道：「為什麼？」

李治道：「我身子已強壯許多，母后的身子卻越來越糟，父皇希望我明天就回皇宮，再也不離開。」又高舉籃子獻上，道：「這籃獼猴桃是太白山的特產，雉奴感謝婆婆師父這兩年的教導，敬請笑納。」他想婆婆師父不喜歡金銀財寶，便花了一整天在山中親手採摘水果，以表敬意。

武珝收了獼猴桃，叮嚀道：「好，你回去吧！不過你要牢記一件事，你從前在這兒服侍我，又幫劉大夫照顧許多病人，回去以後就用這份經驗孝敬父母，細心照顧他們，閑暇時多讀書習字、多作學問，其他的事都不必管。」

李治雖沒有高明的醫術，但兩年多下來，已學會醫理照護、調息養生，他天性慈軟，總能將心比心，將病患照顧得十分體貼周全，武珝的吩咐完全符合他的個性和能力，只不過宮中有御醫，實在輪不到一個九歲的小皇子插手。

他原本孝順，聽了這話，心中即想：「婆婆師父說得對，御醫再好，我仍要親自服侍父皇母后，小心照護他們，這才是為人子的孝心，也不枉費劉師兄一番教導。」便點頭答應，又問道：「婆婆師父，我許久沒見到棄哥哥了，很想念他，妳可知他在哪裡？」

武珝心中一酸，不知如何回答。李治失望道：「我想跟他道別，卻不知他去了哪裡？棄哥哥若是回來，請告訴他雉奴回宮去了。」

武珝道：「你走後，我也要走了。」

李治著急道：「棄哥哥回來見不到我，一定很擔心，婆婆師父，求求妳留在這兒等他好嚒？」

武珝深吸一口氣，道：「他不會回來了。」

李治忽覺她的眼神十分可怕，一時愕然，好半晌才敢問：「為什麼？」

武珝一咬牙道：「他死了。」

李治張大口，許久許久都說不出話來，忽然間，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撲進武珝的懷裡，大喊道：「妳胡說！妳胡說！棄哥哥怎麼會死了？他這麼厲害，怎麼會死了？我不相信！」他淚如泉噴、不停喊叫。

武珝緊緊抱著他，淚水忍不住一滴滴滑落，彷彿所有壓抑的悲慟都隨著李治的哭喊聲盡情發洩出來。

李治不知哭了多久，直到睡了過去，武珝愛憐的抱著他，這一刻她心中充滿柔情，忽然明白了李治存在的意義，這孩子和自己一樣，是真心愛著沈棄，也是沈棄生前的心願，只有透過扶持李治登基，完成沈棄的心願，她破碎的心、悲沉的靈魂才可能得到救贖，她對沈棄的感情才不只是傷痛，而有一絲圓滿與成全。

她感到自己與沈棄、李治三個人是緊緊相繫，再也割捨不開了，心中忽然浮起久遠之前袁天罡手札上的預言：「袁師父說我的存在是為了輔助九皇子，原來是這樣……」


武珝擁著李治一起臥睡在床上，直到隔天清晨，李治才一清醒，淚水忍不住又流了下來，武珝輕輕拍著他的背，安慰道：「別哭！雉奴別哭，你傷心，棄哥哥在天上，也要傷心的。」

李治聽這聲音就像仙女姐姐的歌聲那麼溫柔，又發覺婆婆師父竟抱著自己一整夜，心中不禁萬分感動：「婆婆師父看似冷冰冰、兇巴巴，其實很疼愛我的，棄哥哥死了，她也很傷心，我以後要聽她的話，再也不要讓她難過，棄哥哥在天上看見雉奴懂事了，才會安心。」他伸出小手為武珝輕輕擦拭淚水，道：「婆婆師父，妳也別傷心，雉奴從今天開始長大了，會照顧妳的，妳和我一起去京城吧。」

武珝道：「我還有一些事要辦，有空會去探望你，看你有沒有遵守我的教誨。」

回宮的時間已到，李治雖是依依不捨，卻只能拜別婆婆師父，與等候的侍衛會合。

武珝目送李治馬車遠去，纖白的雙手合十胸前，低聲道：「小師兄，你放心，我一定會信守承諾，完成你的心願扶持李治登基！你在天之靈，千萬要看顧著小曌、保祐小曌行事順利……」

第一章 摧藏千里態，掩抑幾重悲

四月杏花春雨嬌、千重香蕊胭脂淚，點點粉杏交錯著細細雨絲，將長安城點綴得煙嵐迷濛，紅男綠女熙來攘往、穿梭其中，朵朵傘花更舖陳出另一番情趣。

城東永昌坊的「杏花閣」樓下門庭若市、客似雲來，二樓卻空蕩無人，被神祕貴客包下了整層樓，迴廊上佇立一名美貌少女，玉面如雪、晶眸似火，一襲白花長袍隨風飄拂，似憑欄眺望樓下的車水馬龍，又似遙望蒼茫遠山，陷入極深的思緒裡。

「小師兄，小曌在這裡，此刻你也在天上看著我嚒？」

天龍山密會已經過了半年之久，慘酷的情景卻彷彿還在眼前，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