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街九號店（1）：不可思議的交易

第一章 黑影的追擊
向左拐過彎角後，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像一股冷氣般忽地朝我撲過來，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同時，我下意識往那三個人離開的方向望去，他們漆黑的背影隱約還在我的視線範圍之內。

「呼──呼──呼──」
我半蹲在漆黑的街道拐角，壓低聲音大口喘著粗氣。汗水從我的臉上不停滑落，在地上發出輕微的滴答聲。此刻，我屏住呼吸，緊張注視著拐角的另一頭。
天使街。路邊歪著的立牌上是這麼寫著。那塊牌子看起來很舊，似乎已經有些年頭。
「那幾道黑影到底怎麼回事？」我輕輕地抹去額上的汗珠，渾身縮成一團，彷彿一隻受到驚嚇的貓。
「喵──」
這時候，一隻貓突然出現。貓叫聲劃開寂靜，頓時出現在耳邊，讓我差一點站立不穩，整個人跌倒在地。也因為過度緊張，撲通撲通的心臟差險些停止跳動。由於擔心一抬頭，就撞上一雙冰冷的眼睛死盯著自己不放，我的動作猶如慢速播放的影片般緩慢。
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我頭頂上方的那團黑影，伴隨著幾聲喵喵叫。
「呼──」我大大舒了口氣，還好只是一隻貓。
路燈昏黃，淒淒慘慘地灑在我的頭頂，足以讓我清楚地看見那隻不停發出叫聲的小貓。這隻貓的身上一片墨黑，不帶絲毫雜色，在昏暗的燈光下格外扎眼。我想到一個從別人嘴裡聽來的說法：黑貓意味著不祥，通常會伴隨著厄運一起出現。如果身邊突然出現黑貓，那個人行事一定要小心，因為厄運已經跟上他……
在這盛夏酷暑的夜晚，我不禁打了一個寒顫，周圍的溫度竟低得詭異。這樣的天氣在七八月份的X城格外罕見，原本應該如火爐般的夜晚，又沒下雨起風，溫度怎會突然下降？
我一向相信「反常即為妖」這句話，此刻反常的事物不斷出現，搞得我心臟砰砰狂跳。
「噓！不要叫！」我小聲地喊道。
我擔心黑貓的叫聲引起跟在我身後的那些人的注意，如果那些黑影真的是人的情況下。可是那隻黑貓完全不懂我著急的原因，牠打量著我，墨綠色的眼睛猶如兩盞的路燈，反射出駭人的光亮。
「喵──」黑貓又叫了一聲。
「哎，你這斯！」我暗罵了一聲，突然間覺得詫異，自己不知從哪兒學到這種文縐縐的語句。
幾聲輕微的腳步聲傳入我的耳朵，那些黑影果然一直跟在我的身後，從沒離開過。此刻，好像真的被黑貓叫聲吸引，慢慢地往我的方向靠近。
避免黑貓再次發出叫聲，我一把抱住立在圍牆上的牠，蜷著身子蹲下來。然而，耳朵接收到的腳步聲告訴我，輕微的腳步聲仍就越來越靠近。
一共有幾個人？我豎起耳朵在心底數了起來，一個、兩個、三個……不對，兩個半？
什麼叫做半個腳步聲？那不像普通人雙腳規律的邁動，反倒像一隻獨腳不停往前蹦躂。噠噠噠的獨奏著。
與此同時，我的腦子飛快地回溯著，試圖想起自己什麼時候惹到那些人？再說，跟在身後的，似乎不像正常人啊！
正當我回想先前的情況時，那些腳步聲卻又突然消失不見。突兀地出現，又無預警地消失，彷彿從來沒有出現過。
幻覺？我當然不會相信那些黑影和聲音是幻覺，拼命似的瞎跑十多分鐘，把自己累得夠嗆，那些東西還跟在身後，不是鬼才怪了！
確定暫無危險後，我先打量四周，才稍稍鬆開懷裡的黑貓。那隻貓沒有再亂叫，歪著腦袋，發亮的眼睛滴溜溜地打轉，好像也在尋找什麼。
我探出頭，將目光瞥向街角，沒有看見先前那些黑影。街上空蕩蕩的，一個人影都沒有，景象跟著凌晨一點多的時間非常吻合。
「不見了嗎？」我有些狐疑。
就在這一刻，黑貓的視線落在我的頭上，牠的身子輕輕抖動，嘴裡發出哈氣聲。那是貓發怒的聲音，如果繼續招惹，恐怕得挨上兩爪。
我甩了甩頭，沒發現任何東西，便慢慢站起身。豈料，突然有一樣東西貼在我的後腦勺上。
一片冰涼……
我感覺得出那不是金屬，卻冰冷得可怕。同時也意識到，那隻黑貓感興趣的，根本不是我的頭髮，而是抵在我後腦勺的那個東西！
「喵！」黑貓大叫了一聲。
這聲叫頗為淒厲，彷彿用盡牠所有力氣。同一時間，我感覺到懷裡一股巨力，再也抱不住那隻黑貓。黑貓終究掙脫我的懷抱，直直竄上我的頭頂。我防備不及，只能閉上眼睛，祈禱胡亂撒野的黑貓不要抓瞎我的眼睛……

時間回溯半小時以前，凌晨十二點多，我還只是一個剛剛打完零工下班的業餘酒保。我吹著口哨替自己壯膽，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
我，石磊，男性。二十七歲，是本地人，自由職業者。
說自己是自由職業者，其實有些牽強。我沒有工作，只能靠打零工過日子。在臨近城南郊區的地方租屋，我每天都需要坐上一個小時的公車，才能回到家裡。今天是個例外，一位酒保要請婚假，店裡卻不夠人手，便讓我代班。經過短暫三天的培訓，我就上了他的工作崗位。待遇還算不錯，工作時間是從下午五點到十二點，一天就能賺三百塊。
眼下已是深夜，公車全部停駛，我不願多花費打車回家，只好一個人順著公車的路線小跑步回家。如果不出意外，大概可以在兩點之前到家。
可是，這僅只是我美好的想法。
先前盤算該怎麼回家之際，我也曾經幻想過，如果運氣太差，遇上幾個頭髮染得花花綠綠的小青年，拿刀逼我弄點錢給他們花，又該怎麼辦？一路上，我也仍在考慮這個問題，倘若真的碰上那種情況，是該英勇搏鬥，還是直接把錢嬌出來。
瞎想的時候容易走神，走神進一步造成迷路。
我迷路了，這對我來說有點不可思議，但的的確確發生在我身上。事實上，這就是怪事的開端，只是當時我完全沒有注意到周遭異狀，單純以為是自己一時沒注意方向。
我居然走進一條陌生的小巷子。巷內空間狹窄，前面五米是一道紅色高牆。在我的印象中，似乎不曾有過這樣的高牆，但是我明白五米之後必須拐彎。
這個時候，腳步聲第一次出現。
噠噠噠，像是皮鞋走在地面的聲音，從巷子拐角的另一邊迎面撲來。我頓時提高警覺，如果剛剛瞎想的畫面成真，可就大大不妙了。我立定在原地，不敢繼續往前走。只是對方似乎因為人多，完全沒有我這種顧慮，直接從拐角處殺了出來。
一共有三人，都穿著黑色的兜帽衫，死氣沉沉地往我這邊走來，明顯比不良少年更加可怕。處在這種寂靜詭異的氣氛中，著實讓人心臟有些接受不了，我差點就想轉身逃跑
但是，我不敢移動腳步。
那三人看起來很高大，走在最前面的領頭，相較其他兩人身型較削瘦，可仍然比我壯實一倍，兜帽根本藏不住他們魁梧的身軀。如果逃跑，那個領頭的人一定會讓另外兩人立馬抓住我，我全然沒有反抗的機會。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決定先靜待其變，讓他們先走過去，如果他們沒有動作，我立刻拔腿就跑。
雙方越來越近，那三人逐漸進入我前方的區域。我還是沒有看到隱藏在兜帽下的面容，但我相信一定有如兇神惡煞那般。
時間在這一刻趨於靜止，我的呼吸也差一點停下來。三人直接從我身旁走過，頭連抬都沒有抬起來，也沒瞥我一眼。看來我的擔心是多餘的，他們也跟我一樣只是在夜晚趕路的路人罷了。
正當我一邊這樣想著，一邊讓自己趨於停頓的心跳恢復正常，然後繼續往前走去。該死！我本來是要回家，怎麼突然繞進了這裡？
向左拐過彎角後，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像一股冷氣般忽地朝我撲過來，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同時，我下意識往那三個人離開的方向望去，他們漆黑的背影隱約還在我的視線範圍之內。
我不明白自己為何要回頭看上一眼，或許當下不回頭，我永遠都不會碰上以後那些稀奇古怪的爛事。然而，那一瞬間，我就是不由自主地回過頭，彷彿被什麼東西控制似的。
那三個人停住腳步，似乎知道我正在看他們，沒有繼續往前走。接著，那個較瘦的領頭人有了動作，慢慢轉過身，讓我看見兜帽下的臉部。
一雙白皙的眼睛。
為何我會用白皙形容對方的眼睛？也許是因為那雙眼睛在黑夜中白得太過扎眼。我只看到慘白的眼珠，其他的竟什麼都沒有看到。那人的眼睛一點生氣都沒有，彷彿冰塊般射出冰冷的視線。
與此同時，我忽然感覺自己身上被套上枷鎖般，感到莫名的難受。
他笑了。
我就是感覺他笑了，雖然我連他的嘴都沒看見，但確實感覺到他在對我大笑。那明明應該是表達溫暖的微笑，竟成了危險的代名詞。此時此刻，我心裡猛地升起一個想法：逃！



第二章 仙子還是妖精
瞧女人對我之前發生的事情瞭若指掌，我大感驚詫，不自覺張大了嘴巴。還有，小墨是什麼？那隻黑貓嗎？我心中一涼，眼裡滿是恐懼，慢慢抬起頭看向那個神秘的女人。

天色幽暗外加胡思亂想走錯小路，又碰上三個詭異得快要滲出寒氣的人，今天真的是糟糕透頂！而且，我現在正被那三人緊追，連氣都快喘不上來。
說實話，我不曉得對方到底有無跟上，但每一個拐彎我都會用餘光去掃，確實瞥見若有若無的黑影跟在我身後。可它們的目的彷彿不是為了追上我，僅只是想讓我不停地奔跑，而我就像一隻受驚的兔子，只顧著沒命地逃竄。
這樣的逃跑持續十多分鐘，最後我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逃到何方。腦中浮現最出的那一幕，記憶終於接上了……
我懷裡的黑貓發怒躍起，往我的頭上就是一抓。我深怕眼睛被抓瞎，連忙閉起眼睛，但我頭頂上的那個東西，恐怕就沒有什麼好下場了。
黑貓這一躍，直接跳上我的頭頂。我感覺頭上多了一份重量，然後便是一聲沉悶的低哼聲，聽起來陰陽怪氣，肯定不是人類發出來的。我回頭看了一眼，漆黑的斗篷就罩在我頭頂上方，卻沒有看見任何東西在裡面。
撞鬼了！是我當時的第一個想法。
斗篷裡看似沒有東西，卻彷彿有個活物，被黑貓抓了一道，像受傷那般往後縮兩步。趁著這個機會，我抬起嚇得發軟的雙腿，直直往前跑去。
如果僅只是碰上不懷好意的歹徒，我大可把身上所有的錢都給他們。可是眼下遇到的是我完全無法理解的東西，就真的只剩下逃跑的份了。
黑貓沒有放棄攻擊，在我逃出三步後，跳下我的頭頂。牠身上的黑毛全部豎起，猶如一隻發怒的獅子，也不斷發出哈氣聲，在這條寂靜的小巷頗具震懾力。我這才反應過來，黑貓一定看見一些我看不見的東西。
生命存亡之際，我毫無興趣知道斗篷裡到底藏著什麼，一心只想趕緊逃出這個地方，逃出斗篷的追擊。我甚至把正在跟黑色斗篷對峙的黑貓忘得一乾二淨，拋下牠獨自跑走。
街道兩側一片漆黑，深夜時分也不會有商家營業，我隻身一人，像個落魄的流浪漢般漫無目的地瞎轉。就在近乎絕望的時候，馬路邊的一家小店突然亮起了燈。這猶如無垠的大海之中，突然出現一座燈塔般，我不經任何思考就快步跑了過去。在我看來，光明意味著溫暖和安全。
門是關著的，我用力拍打著那道結實的門，噴沙的玻璃讓我看不見裡面的情況。
「有人嗎？能不能開門？我被人跟蹤了。」我大聲地喊著，同時不停打量身後，擔心那個詭異的東西已經擺脫黑貓的糾纏追來。就在這瞬間，我抬頭看到頭頂上方的小店招牌。
九號店。真是奇怪的名字。
「有人嗎？」我用力敲打著門，眼睛肆無忌憚地搜括從裡面散發出來的光亮，好像我看不見這些亮光就會瞬間死亡那般。
就在此刻，門慢慢打開了。沒有回答，沒有詢問。我這才意識到，門根本就沒有鎖上。這家店的老闆怎麼那麼不小心，關店卻沒鎖門？
我憂心店面遭小偷，可眼下更需要關心的是我的安危。既然門都開了，我就順勢進去躲一下。
為了避免造成誤會，我嘴上還不停地喊著，「有人嗎？我已經進門了。我沒有惡意，請讓我在這裡報警好嗎？」
還是沒有人回答，就好像那光亮根本就不是人打開的一般。
光線是從裡面的房間傳出來的，帶著一種不確定的飄忽感，吸引著我往那個方向走去。我敵不過好奇心，走了好幾步，撞見一個女人迎面走來。
是一個披著黑色皮夾克的女人。由於逆光的緣故，我沒有看清她的模樣，可是直覺女人非常美豔。
「都這麼晚了，居然還有客人啊！」她開了口，說話的聲音輕柔。同時，啪嗒一聲，我面前竄起一撮火苗——她竟然在點煙。
火苗照亮她的輪廓，雖然只有一晃，我卻清楚地看到她的臉龐。如我所想，對方是個漂亮的女人。只是這樣的女人在深夜裡看到男性突然闖入自己的店舖，難道不會害怕嗎？
再結合她先前說的話，我突然有了一個完全不靠譜的猜想。這個女人的工作是……
那一瞬間，我居然有種頗為惋惜的感覺。
「你想得到什麼，直接說就好，我來替你挑你想要的東西。」她抽了一口煙，緩緩地吐出煙霧。剎那間，我和她之間煙霧繚繞。
「其實我是……」
我還不知該怎麼解釋目前的情況，她已無奈地擺了擺手，「進來說吧！我喜歡觀察人類的表情，想知道現在掛在你臉上的面具，到底是哪一種。」說罷，竟不再看我，轉身進了後方的房間。
我看著她的背影發了一會兒呆，然後用力搖搖腦袋，不想讓這個美麗的女人佔據我腦中的位置，「我不是來買東西的，我只是……」
裡頭是一間裝修華麗的茶室，中央擺放著一張古樸的圓形大理石茶桌，上面擺著一副茶具。我吃了一驚，不曉得這樣的地方是用來幹嘛的。只是那個女人看起來比我更加吃驚，盯著我的臉愣住了。
藉著屋內的燈光，她打量著我，我也對她做了相同的舉動。雖然她彷彿見到我，表露出異常吃驚的模樣，但是我很清楚自己不認識這個女人。這麼漂亮的女人，如果先前已經認識，怎會捨得忘記呢？
「那個，您認識我嗎？」我取捨良久，決定還是用敬語跟她交談。
女人的眼睛很大，黑色的眼眸像湖水般容納無數秘密。在光線下看清我的長相後，她的眼睛瞪得更大，嘴巴也是微微張開，頗動人心魄，看得我差點臉紅。
「怎麼會是你？」她低聲喃喃自語。
「我們以前見過嗎？」我努力回憶過往的記憶，可任憑我想破腦袋，也無法記起到底在什麼地方見過這個美麗的女人。
「哦，沒有。你很像我的一個朋友。」她猛然間回過身，用力吸了一口煙，又找出一個畫著老虎的煙灰缸，把才抽了半截的香煙直接掐滅。
「我其實不是來買東西的。這麼晚了，還麻煩您，真是不好意思。我被人跟蹤了，能夠讓我在您的店裡待一會兒嗎？我需要報警，然後等員警過來這裡把我帶走。」我遲疑半晌後，還是說出自己的請求。
我一再注意措辭，可依然覺得說出這樣的話，確實有些古怪。大半夜的，一個男人突然跑到店裡要求打電話報警，任誰碰上這樣的情況，恐怕都會覺得古怪的吧！
聞言，女人沒有說話，反倒靜靜地看著我，忽然眉頭微微蹙起。這種表情出現在她臉上的時候，我的心禁不住揪了一下。
「你碰上一些不好的東西，它們在你身上做了一點手腳，我想員警是幫不了你的。」
女人突然如此說道，讓我整個人頓時懵了，她怎麼知道我面臨了什麼情況？
「還有，你難道沒有看到我的小墨嗎？」她的表情突然起了變化。
瞧女人對我之前發生的事情瞭若指掌，我大感驚詫，不自覺張大了嘴巴。還有，小墨是什麼？那隻黑貓嗎？我心中一涼，眼裡滿是恐懼，慢慢抬起頭看向那個神秘的女人。
女人似乎早就料到我會有這樣的反應，白皙甚至可說慘白的臉上不帶有多餘的感情，簡直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只是這位仙女，在我的眼裡看來，多了一份詭異的妖氣。
「自我介紹一下好了！我姓凌，凌夢韻，是這家店的老闆。」她突然笑了，嘴角微微翹起，同時向我伸出纖纖細手。

第一章 黑影的追擊
向左拐過彎角後，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像一股冷氣般忽地朝我撲過來，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同時，我下意識往那三個人離開的方向望去，他們漆黑的背影隱約還在我的視線範圍之內。

「呼──呼──呼──」
我半蹲在漆黑的街道拐角，壓低聲音大口喘著粗氣。汗水從我的臉上不停滑落，在地上發出輕微的滴答聲。此刻，我屏住呼吸，緊張注視著拐角的另一頭。
天使街。路邊歪著的立牌上是這麼寫著。那塊牌子看起來很舊，似乎已經有些年頭。
「那幾道黑影到底怎麼回事？」我輕輕地抹去額上的汗珠，渾身縮成一團，彷彿一隻受到驚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