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的大饑荒： 1958-1962年的中國浩劫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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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創性的一流研究成果，馮客的書將是毛澤東發動並主導的史上嚴重的人禍載入史冊。
──麥克法夸爾(Roderick MacFarquhar)《紐約書評》(The New York Review of Books)
有些書迫使人們面對歷史而注定要產生深遠影響。《毛澤東的大饑荒》就是這樣的一本書。
──杰弗里‧白勃(Jeffry Babb)《國家觀察》(National Observer)
這是一份傲視群倫的研究成果。香港大學教授馮客根據最新公開的中國檔案，詳細披露因一人之誤導致四千五百萬人死亡的悲劇，全文振聾發聵。 ──《經濟學人雜誌》(The Economist)
這是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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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局開場
1957年10月4日，一個沙灘球大小的閃亮不鏽鋼球體劃過天空，進入軌道，開始以每小時 29000公里的速度繞行地球，發射出可以被全球無線電儀器接收到的信號。美國完全措手不及。蘇聯成功地發射了世界第一顆人造地球衛星 —斯普特尼克，揭開了令人敬畏和恐懼的太空競賽的新篇章。觀察家指出，要將一個 84公斤重的衛星送入軌道，需要一個像洲際彈道導彈那樣強大的火箭助推器，這意味著俄羅斯人也有能力向美國發射原子彈。一個月後，一顆更重的衛星進入太空，攜帶第一個活物在太空環遊：一隻名叫萊卡的小狗穿著特製的太空服，成為斯普特尼克第二號衛星中的旅客，創造了歷史奇蹟。
赫魯雪夫的大膽舉動揭開了導彈外交的時代，他的背後是莫斯科對洲際彈道導彈試驗成功的不懈的宣傳。第二次衛星發射是為了配合紀念十月革命 40週年。慶典在紅場進行，從世界各地請來數以千計的共產黨領導人出席這次盛典。
然而，儘管衛星發射成功，赫魯雪夫卻處在脆弱的地位。不到半年前，他剛剛躲過史達林強硬派莫洛托夫、馬林科夫和卡岡諾維奇針對他的未遂政變。朱可夫元帥一一指揮了對德國的最後總攻並佔領柏林的二戰英雄，用軍隊運輸機將關鍵盟友送往莫斯科去保衛他的老闆。但朱可夫既然能指揮軍隊，也有可能將坦克對準赫魯雪夫。由於害怕再有軍事政變，這個蘇聯領導人在 11月初將朱可夫廢黜。他可以為自己清除莫洛托夫、馬林科夫和卡岡諾維奇（他們被稱為「反黨集團」）辯護，但他又怎麼向他的外國客人解釋為什麼要廢黜那位功勳卓著的蘇聯元帥？這些人已經受到他的秘密報告和匈牙利暴動的驚嚇。約瑟普‧鐵托一一拒絕聽從蘇聯擺佈的完全特立獨行的南斯拉夫領袖，是另一個可能使慶典蒙上陰影的潛在反對者。十月中旬，他反對將在莫斯科黨的領導人會議上發表一個由蘇聯起草的宣言，並拒絕參加那次活動。
赫魯雪夫發現毛澤東是一個關鍵的盟友，儘管他們在外交政策和意識形態上不同。反過來，毛澤東也有足夠的理由來幫助他的對手。他一再糾纏這位蘇聯領導人，要求幫他獲得核武器。自從美國開始對臺灣提供軍事支持，並在 1955年3月推出戰術核導彈後，毛就決意要擁有核彈。現在，在國際首腦會議前夕，赫魯雪夫與中國在 10月15日簽署了一項秘密協議，為了獲得後者的支持，他答應將在 1959年交付一枚蘇聯原子彈。
毛澤東非常興奮。他知道，他的機會已經到來。赫魯雪夫有求於他，對他及其隨行給予高度的關注。兩架圖 104被派遣迎接中國代表團到莫斯科。這位蘇聯領導人，在一些最高級別的黨領導人簇擁下，在伏努科沃機場熱烈歡迎毛澤東，並親自護送他到賓館下榻。在所有 64個代表團中，唯有中國代表團出席了在大克里姆林宮舉行的會議。
毛澤東被安置在凱瑟琳皇后的行宮。牆上掛著錦緞，天花板上飾有葉狀渦紋。整個西廂房裝飾得富麗堂皇，高大的廊柱，頂上是青銅，牆壁上懸垂著水絲或嵌有核桃，拱頂鍍金粉刷，地上全部鋪著厚厚的地毯。面對這一切，毛不為所動，兀自使用著自備的夜壺。
11月7日出現了週年遊行的高潮：在列寧陵上，毛澤東站在赫魯雪夫的旁邊，檢閱著通過紅場的四小時遊行，蘇聯軍隊展示著他們的新式武器，人們揮舞著中國國旗，高呼「毛澤東和中國萬歲！」
儘管給了毛以殊榮和特權，他還是喜歡對他的東道主吹毛求疵，嘲笑他們的食物，蔑視妄自尊大的俄羅斯文化，冷對赫魯雪夫。「看，他們現在對我們大不一樣了。」他和醫生打趣，輕蔑地微笑著。「即使在這種共產主義的土地上，他們也知道誰強誰弱。什麼勢利小人！」
但是，他發表了支持赫魯雪夫的重要聲明。 11月14日，在各黨代表面前，他宣布：「我們這麼多人在這裡，有這麼多政黨，我們必須有一個頭..如果蘇聯不是頭，那麼是誰呢？難道以字母順序進行排列？阿爾巴尼亞？越南胡志明同志？別的國家？中國沒有資格當頭，我們經驗不足。我們懂革命，但不懂社會主義建設。人口上我們是大國，經濟上我們是小國。」
但是，毛這種效忠是做做樣子，他來莫斯科的真實目的，是為了證明：是他，而不是赫魯雪夫，是共產主義陣營真正的頭。他幾乎不錯過任何削弱蘇聯領導人的機會，甚至當面宣告，他有得罪人的壞脾氣。兩天後， 11月 18日，等來了他一直期待的時刻。毛澤東無視會議禮節，坐在座位上，向代表們即席講話，他拒絕起立，藉口健康狀況不佳。赫魯雪夫後來在回憶錄中說，毛自以為鶴立雞群。在一篇又長又散漫的獨白中，主席轉向赫魯雪夫，發出勸告，像訓導學生似的：「任何一個人都要人支持。一個好漢也要三個幫。這是中國的成語。中國還有一句成語，荷花雖好，也要綠葉扶持。你赫魯雪夫同志這朵荷花雖好，也要綠葉扶持。」好像這還不夠神秘，毛澤東然後宣布 1957年6月赫魯雪夫和史達林強硬派之間的攤牌是「兩條路線的鬥爭：一條是錯誤的路線，而另一條是比較正確的路線。」這到底是貶還是褒？翻譯沒有說清楚，他含糊其辭地嘀咕著什麼關於「兩個不同集團」，其中一個「赫魯雪夫率領的贏了。」毛澤東究竟說了什麼，南斯拉夫大使後來回憶說，「沒有人知道，除了中國人。」但它引起了死一般的沉默。 7毛進一步奚落他的主人，他描述 6月政變主要策劃者之一莫洛托夫是「一位老同志，有很長的鬥爭歷史」。
毛澤東講話的核心更使其俄國主人感到害怕。「這個世界上有兩股風，東風和西風。我們中國有一種說法，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我認為，現在國際形勢的關鍵是東風壓倒西風，這就是說，社會主義的力量，已經大大勝過資本主義的力量。」
毛繼續檢討兩個陣營間的權力平衡的變化，然後提出自己關於即將發生世界大戰的看法，震驚了其他黨的代表。 「讓我們設想一下，如果戰爭爆發，有多少人會死。世界上有 27億人，三分之一會死。如果高一點，可能死一半..我說，如果最壞的情況發生，一半死亡，那麼仍然有一半活著，但帝國主義將被消滅，整個世界將變成社會主義。經過數年後，將又有 27億人了。」「美國只不過是『紙老虎』。」毛澤東繼續說，毫不在乎他想像中的生靈塗炭。他的虛張聲勢，他在這個場合和其他類似的場合這些張牙舞爪的言辭的要點，是想表明：他，而不是赫魯雪夫，是更堅定的革命者。
毛澤東不僅為他的聽眾唸搗人口數字。近來他一直在關注著赫魯雪夫的做法：推動經濟權力下放，精簡莫斯科辦公官員數量，以便將權力移交給由他自己的地方追隨者監督下的新的經濟區域議會。赫魯雪夫巡遊農村向農民講授如何提高農業產量：「你必須這樣種土豆。你必須像我的祖母一樣種白菜。」他嚴厲批評自命不凡的經濟學家，他們可以在「算術」上正確，但不了解蘇聯人的能力：「讓資本主義世界的思想家去無休止地空談吧。讓經濟學家同志去臉紅吧。有時候，人必須突飛猛進，超越自己的實力。」這「突飛猛進」，就是將農民從史達林式國家的僵死的土地集體產權中解放出來，創造更多的財富，在經濟上超越美國：當「人們認識到自己的力量，他們會創造奇蹟」。 1957年5月赫魯雪夫聲稱，在未來數年，蘇聯在肉類、奶類和奶油方面的人均生產量將趕上美國。現在，在莫斯科，在外國黨代表面前，赫魯雪夫在慶祝十月革命週年的主題演講中宣布他的經濟改革成功：「同志們，我們的計劃工作者的計算表明，在未來的十五年內，蘇聯不僅能夠趕上，而且將超過目前美國重要產品的產量。」
毛澤東沒有浪費時間。他公開接受了這一挑戰，立即宣布，中國將在十五年內超過英國 —當時仍被視為一個主要的工業強國：「我國今年有了 520萬噸的鋼鐵，再過五年，可以有 1000到1500萬噸；再過五年， 2000至 2500萬噸，再過五年，可以有 3000至4000萬噸。也許我在這裡說了大話，將來國際會議在開的時候，你們可能批評我是主觀主義，但我說話是有相當根據的..赫魯雪夫同志告訴我們，十五年後，蘇聯可以超過美國。我可以講，十五年後我們也可能趕上或超過英國。」大躍進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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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肅隊伍
在莫斯科，赫魯雪夫為毛澤東提供了向前衝刺的武器。不僅人造地球衛星展示了相對落後的蘇聯有領先於經濟發達國家如美國的能力，而且蘇聯領導人自己也正在準備一場類似毛主席曾被迫放棄的社會主義高潮的重大經濟運動。
從蘇聯回到北京後不到兩個星期，毛澤東獲得了副主席劉少奇對大躍進的支持。劉少奇是一個節儉和沉默寡言的人，他身材高大，略有駝背，頭髮花白。劉畢生貢獻於黨，經常徹夜工作。他認為自己是毛主席的接班人，他相信這個位子是對他多年的辛勤和無私工作的獎勵。幾個月前，毛澤東本人表示不想再當國家主席，他可能還私下向劉擔保過，支持劉作為繼承人。劉擁護毛澤東的遠見：「在十五年後，蘇聯的工農業在最重要的產品的產量上面可能趕上或者超過美國，我們應當爭取在同一時期內，在鋼鐵和其他主要工業產品的產量方面趕上或者超過英國。」還不到年底，全國各地的報刊文章就到處歡呼水利、糧食生產和鋼鐵產量上的偉大進步。 1958年元旦，《人民日報》發表了劉少奇批准的社論，傳達了毛的願望：「鼓足幹勁，力爭上游」。
李富春是個書生氣十足的人，態度謙虛，掌管著國家計委，定期向各省發送電話本那樣厚的藍圖，詳細規定每種產品的產量指標。他也支持毛澤東。他是毛的湖南同鄉，童年時代就與主席相識，參加過長征。不知是出於恐懼、信念還是野心，李是經濟計劃工作者中第一個跳上大躍進的花車的。他和劉少奇同聲讚美毛澤東的宏圖大略。
在宣傳的鑼鼓聲中，加以在私下會見或黨的會議上受到毛的哄騙慫恿，各省領導人紛紛對他的鼓足幹勁運動表示全力支持，在所有經濟活動中承諾更高的目標。 1958年1月初在杭州的一次黨的領導的小型會議上，柯慶施—一個頭髮蓬鬆的高大男子，時任上海市長，從心底裡敬畏主席 —熱情洋溢地支持「社會主義建設新高潮」，建議全國依靠偉大的群眾「乘風破浪」。身邊有人支持，柯慶施又跑來效忠，毛澤東不再遏制已經壓抑了數年的憤怒，當著薄一波（曾經抗命的主要經濟規劃師之一）的面爆發了。薄一波是個老革命，他關心的是保持預算平衡。「我不聽你這一套！」毛澤東嚷道。「你在講什麼呀？我幾年都不看預算了，橫直你是強迫簽字。」他然後轉向周恩來：「《農村社會主義高潮》一書的序言，對全國發生了很大影響，是『個人崇拜』還是『偶像崇拜』？不管什麼原因，全國各地報紙、大小刊物都登載了，發生了很大影響，這樣，我就成了『冒進的罪魁禍首』。」揚鞭把規劃師們趕上通往烏托邦之路的時刻到來了。
座落在中國南端的南寧被稱為「綠城」，因為溫和的亞熱帶氣候使甜桃、檳榔和棕櫚樹常年茁長。一月中旬平均氣溫攝氏 25度，溫暖宜人，柑橘樹鮮花盛開。這樣的環境本來可以使來自隆冬北京的黨的領導幹部得到放鬆，然而氣氛緊張。狂熱的甘肅省委第一書記張仲良興致勃勃地說：「主席從頭到尾是批判右傾保守思想！」毛在會議開幕當天就定了調子：「不要提『反冒進』好不好？這是政治問題。一反就洩了氣，六億人一洩氣不得了。」過去幾天，毛澤東對計劃工作者多次發脾氣，指責他們「給人民的熱情潑冷水」，扯國家的後腿。毛說，反「冒進」的人「離右派只有五十米」。 1956年6月20日刊登了那篇社論的《人民日報》的主編吳冷西，也高高列在被毛召見的名單上。毛對他的判詞是：「庸俗的馬克思主義，庸俗的辯證法。文章好像既反左又反右，但實際上並沒有反右，而是專門反左，而且尖銳地針對我。」
巨大的壓力降臨到被調來的領導人身上。即使是那些習慣了嚴酷的黨內生活的堅強的領導人，也承受不了這種高壓。國家技術委員會主任黃敬，曾經是毛澤東妻子的前夫，在執行主席給他的任務時崩潰了。他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語無倫次，精神恍惚，用一種令人困惑的眼神看著醫生，乞求寬恕：「饒命啊！饒命啊。」他被抬上飛機，到廣州去接受治療，向陪著他的李富春跪倒叩頭。在一個軍隊醫院中，他跳出窗戶，摔斷了一條腿。他於 1958年11月去世，時年 47歲。
但是，毛的真正的目標是周恩來。 1月16日毛澤東對總理揮舞著柯慶施的小冊子《乘風破浪，加快建設社會主義新上海》，輕蔑地問道：「恩來！你是總理，你寫得出這麼好的文章嗎！」「我不能。」總理喃喃作答，緊張地任他責罵。然後，一如既往，在公開羞辱後，毛又迎頭一棒：「你不是要『反冒進』嗎？我可是反『反冒進』的！」幾個左派領導人加入了鬥爭的行列。柯慶施和激進的四川省委第一書記李井泉，對總理進行揭發批判。三天後，周作了長篇自我批評，對 1956年的逆流承擔全部責任，承認這是「右傾保守思想」，承認自己偏離了主席的指導方針。毛澤東指出，黨的錯誤沒有什麼了不起，（無非是「九個指頭與一個指頭的問題」！）載入了會議的宣言，從此不准別人攻擊「小躍進」。
周恩來溫文爾雅，輕聲細語，舉止有點女人氣，是位天才的外交家，有一種在意外挫折中軟著陸的本領。如果有必要，他可以表現得非常謙卑恭順。共產黨勝利之前，他被國民黨稱為不倒翁。在他的革命生涯早期，周就決定永不挑戰毛澤東。他是在一次正面衝突後做出這一決定的，那次事件使毛懷恨在心。那是在 1932年的一次會議上，游擊戰術的反對者們抨擊毛澤東，要毛把前線指揮權移交給周，結果是一場災難。數年後，國民黨軍隊重創紅軍，迫使共產黨人離開根據地，走上長征之路。到了 1943年，周恩來意識到毛的氣數已成，就宣布自己永遠支持主席。他宣布：「毛澤東的方向，就是中國共產黨的方向！」但是，毛沒有放過他。周恩來的忠誠度，在一系列的自我批評會上受到測試，他在會上不得不承認他的政治罪行，給自己貼上無原則的「政治騙子」的標籤。這種經歷不是好受的，無異於打自己耳光，但周也因此脫穎而出，成為主席的忠實助手。他們之間開始形成一種若即若離的不穩定的聯盟。毛一方面提防周，把他當作潛在的權力競爭者；另一方面，又需要他來主持節目。毛對日常事務和組織的細節不感興趣，而且他經常和人發生磨擦。而周是一個有組織能力的一流管理員，善於促成黨的團結，善於和稀泥。正如一位傳記作者所說的，毛澤東「緊緊地抓住周，即使有時需要舉鞭抽打，也不能沒有他」。
鞭打並沒有在南寧停止。兩個月後，在成都，黨的會議最後幾天專門進行批評和自我批評。毛首先對計劃工作者盲目跟從史達林，只知道重視大型工業，迷信龐大的官僚機器，忽視農村的經濟路線，表示不屑。早在 1956年 11月，他就抨擊他的一些同事，「我們有些同志不加分析，認為蘇聯的一切都好，屁都是香的。」毛澤東認為，只有創造性思維才能找到中國自己通往共產主義的道路，不應該僵化地堅持蘇聯的社會主義教條。中國應該「兩條腿走路」，同時發展工業和農業，重工業和輕工業。作為這條新道路上的領袖，毛澤東要求忠誠。「我們必須崇拜，永遠崇拜，不崇拜不得了，真理在他們手裡，為什麼不崇拜呢？」毛解釋說，「一個班必須崇拜班長，不崇拜不得了」。柯慶施立即心領神會，他激動地顫抖著嗓音說：「相信毛主席要相信到迷信的程度，服從毛主席要服從到盲從的程度！」
在自己登上神壇供人膜拜之後，毛將具體事務交給他的心腹劉少奇。雖然幾乎所有的參加者都作了自我批評，但這種情況對周恩來是痛苦的。周、劉兩人競爭激烈。劉可能認為，周是對他將來繼承主席的威脅。那一天，劉在對毛阿諛奉承時勝過了周：「多年來，我體會到毛主席無比偉大。我跟不上他的思想。毛主席的知識超人，特別是精通中國的歷史，黨內無人能及。他有實際經驗，特別是把馬克思主義理論與中國的實際相結合。毛主席在這些方面的偉大，值得我們敬仰和學習。」周感到強烈的壓力，急於取悅主席，後者在南寧剝奪了他對經濟工作的領導權。周再一次提交了一份關於自己錯誤的長篇檢討，但沒有打動毛澤東。
五月間，在一個 1300多人的黨的正式會議上，周恩來和黨的經濟沙皇陳雲被傳喚，準備作另一次自我檢查。實在不知道怎樣才能滿足毛澤東，周恩來自我隔離了好幾天，搜索枯腸。和同處困境的陳雲電話交談後，周無比沮喪，頭腦一片空白。他盯著秘書咕噥幾句之後，長時間沉默。那天深夜，他的妻子發現他垂頭喪氣地坐在辦公桌前。秘書想幫助他，替他在檢討稿上加了一段話，講周、毛二人「風雨同舟，朝夕與共」。周後來詳細地審閱了文稿，憤怒地斥責秘書，老淚縱橫，批評秘書「你不懂黨史」。最終，周在一群領導人面前亢奮地大讚大頌毛主席，告訴大家，毛是「真理的化身」，黨之所以犯錯誤，是因為脫離了主席的偉大領導。這次表演之後，又過了幾天，周給毛送上一封信，發誓要認真學習主席著作，遵守主席的一切指示。主席終於滿意了，宣布周恩來和其他人是好同志。周保住了地位。
大躍進開始了，頭幾個月，周恩來多次受到侮辱和訓斥，但他從不撤回對毛的支持，只是默默地接受主席的批評。周恩來沒有權力推翻他的主子，背後卻有計劃工作者的支持，他本來可以引退，放棄政治生涯。但他學會了在主席手中接受侮辱，保住烏紗帽，在主席的陰影底下討生活。周恩來效忠毛澤東，像傭人一樣千方百計去慫恿和幫助他的主人。毛澤東在作夢，周恩來則是催生婆，把毛的夢魘變為現實。由於老在接受考驗，他必須在大躍進中不懈努力，表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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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局開場
1957年10月4日，一個沙灘球大小的閃亮不鏽鋼球體劃過天空，進入軌道，開始以每小時 29000公里的速度繞行地球，發射出可以被全球無線電儀器接收到的信號。美國完全措手不及。蘇聯成功地發射了世界第一顆人造地球衛星 —斯普特尼克，揭開了令人敬畏和恐懼的太空競賽的新篇章。觀察家指出，要將一個 84公斤重的衛星送入軌道，需要一個像洲際彈道導彈那樣強大的火箭助推器，這意味著俄羅斯人也有能力向美國發射原子彈。一個月後，一顆更重的衛星進入太空，攜帶第一個活物在太空環遊：一隻名叫萊卡的小狗穿著特製的太空服，成為斯...

中文版出版前言
作者原序
大事年表
第一篇 追逐烏托邦
1 兩個對手 2 賭局開場 3 整肅隊伍 4 吹響號角 5 衛星上天 6 鳴炮發令
7 人民公社 8 大煉鋼鐵
第二篇 穿越死亡谷
9 警訊乍現 10 徵購狂潮 11 衝昏頭腦 12 真理死了 13 殘酷鬥爭
14 中蘇分歧 15 進口洋麵 16 尋找出路
第三篇 毀滅
17 毀了農業 18 毀了工業 19 毀了貿易 20 毀了住房 21 毀了自然
第四篇 求生百態
22 餓鄉狂宴 23 上欺下騙 24 小偷小摸 25 偉大領袖 26 鋌而走險
27 背鄉離井
第五篇 弱勢群體
28 兒童 29 婦女 30 老人
第六篇 死因
31 事故 32 疾病 33 集中營 34 暴力 35 恐怖地 36 人吃人 37 最終計數
結語
關於〈引文來源及參考書目〉的說明
引文來源及參考書目
註釋

中文版出版前言
作者原序
大事年表
第一篇 追逐烏托邦
1 兩個對手 2 賭局開場 3 整肅隊伍 4 吹響號角 5 衛星上天 6 鳴炮發令
7 人民公社 8 大煉鋼鐵
第二篇 穿越死亡谷
9 警訊乍現 10 徵購狂潮 11 衝昏頭腦 12 真理死了 13 殘酷鬥爭
14 中蘇分歧 15 進口洋麵 16 尋找出路
第三篇 毀滅
17 毀了農業 18 毀了工業 19 毀了貿易 20 毀了住房 21 毀了自然
第四篇 求生百態
22 餓鄉狂宴 23 上欺下騙 24 小偷小摸 25 偉大領袖 26 鋌而走險
27 背鄉離井
第五篇 弱勢群體
28 兒童 29 婦女 30 老人
第六篇 死因
31 事故 32 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