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實,一個平凡無奇的上班族,跟一個小他十歲、擁有奇特習慣的男孩幸福的同居著。
而他一直以為這樣的幸福會持續到永遠,或者該說,他一直想要相信,這樣的幸福不會結束。
然而命運總是無法控制地狂飆,在他措手不及中便走到了盡頭。
失去了綠,失去了他的男孩,柏實等於失去了生命。
豈知,在盡頭的深處,卻有新綠,正要開始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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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幕
Noir
他覺得自己的身體被染黑了,永遠無法剔除的黑,染滿了他全身,他看不清楚自己的顏色,觸目所及,只有一大片一大片的黑色。
他知道,他就要死了,就要死了……
「少爺,少爺,您上哪兒去?」
「去找一個能讓我安心死的地方。」
「少爺!少爺,您別這樣,先生說過一定會治好您的!您別這麼快就放棄希望啊!」
「我的生命裡從來沒有希望,哪來的放棄?」
「少爺,少爺!您別走啊!別走!」
摘下一片綠得發亮的樹葉,兜近唇邊吹起響亮的樂曲,湊合著夏日蟬鳴,成一首輕快的合奏。
喧喧擾擾的街頭車來人往,沒有人注意到路旁的公園裡傳出的樂曲。
疾行的皮鞋驟停,頓止了好一會兒,才旋動腳根,放輕腳步走向樂音傳出的樹叢,映入眼簾的是一名呈大字躺著的男孩。
說男孩倒不若說他是將要「轉大人」的男孩。
男孩有張稜角分明的性格臉龐、微鬈的褐髮偏黑微長,但顯見柔軟地舖於茵綠草地上,高魁的身材裹於身著白色貼身T恤與洗白的牛仔褲,戴著墨鏡的卻能清楚看見他滑下眼角的淚水。
那吹著葉笛的年輕男子,吸引了他全盤的注意力,他仰首望天,發現是風和日麗,十分適合躺下來吹風的日子。
他望著那年輕男子,心頭湧現一股難以言喻的激烈情感,他不適地摀著胸口,皺了皺眉,偏首想了下,決定走過去。
這是他們第一次的會面。
他,柏實,一個平凡無比的上班族,在這個陽光普照的午後,撿到一株很植物的男孩。
這個悠閒的午後,他對這個男孩一見鍾情。原本他不相信有這種情感,但在男孩摘下墨鏡露出那雙教淚水洗過的綠眸時,心頭傳來的強烈悸動,他知道,那名為「愛」。
男孩的名字就叫菲德。
據說,這個字是法文中的綠色,所以他不叫菲德為菲德,只喚他綠,只為在菲德的心目中成為一個特別而唯一的存在。
綠是他心中永遠的痛,也是永遠的最愛。
他永遠都被綠的枝蔓緊緊纏縛,至死方休。
第一章
Vert 綠色。
綠色總給人適宜的感覺。於柏實的心中,那不止是一種顏色,還是佔領了他身心的男人的名字。
頭一次見到綠,柏實知道他們是第一次見面,但在柏實的心中,卻似乎老早留了個位置等待綠佔據。這也許就是所謂的Deja vu吧!
Deja vu,日本人稱其為「既視感」,指的是夢裡出現過的地方或景物對人來說是完全陌生的,可又有種熟悉感的情況。
那麼,也許,柏實與綠的相遇就是一種既視。
也許這就是柏實撿綠回家的前兆吧?
也或許,是他們相愛又必須面臨分離的預告。
而肉體的分離並不可怕,怕的是自己於對方的腦海裡被刪除,徹底遺忘。
柏實撫著綠柔軟的楬髮,微笑望著他,一邊說著今天在公司發生的事。
「今天在公司受到客戶的鳥氣,明明是他不對,忘了帶合約來,自己不檢查好還對我們大呼小叫,活像是我們把合約弄丟一樣,結果我們拿合約備份給他,他又說我們不夠尊重他……綠!你在幹嘛!」趕忙將綠手中的雜誌與咬進嘴裡的紙張抽開,他由抱怨一轉而為憂心。
「只是想試試雜誌的味道,上頭的菜看起來很好吃。」綠長臂抱住他的膝蓋,將臉枕上他的大腿,仰望他又氣又笑的面容,唇角勾起一抹微笑,幽綠的眼眸裡只納得柏實。
「那只是圖片,你吃下去只有紙的味道。」知道綠是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而做出傻事的柏實,忍不住低頭吻上綠薄薄的唇,原只想輕吻的他,忍不住加深這個吻,舌頭伸進綠溫熱的口腔內翻攪,勾住他的舌,百般挑逗,只換來綠呼吸微紊。「你聞起來有陽光的味道。」
綠是一個很奇怪的男人,習慣很像植物,不只是因為他喜歡躺在草地上接受日光浴,更是因為他一沒看到陽光就昏昏欲睡。柏實撿他回家第一天,綠就因柏實將落地窗簾拉上而要求柏實開啟,且說他喜歡陽光,而他一邊說,一邊就躺在落地窗前,自此,落地窗前的空地,成了他專屬的位置。
「有你的味道。」綠在他結束這吻時,鬆開原本環在他膝蓋的手,往上爬去,將手伸過他的腋下,纏抱,長腿硬是格開他合攏的膝蓋,兩人的上身相貼,心跳相合。
綠幽深的眸鎖住他慣於飄移的瞳,先是用鼻尖頂著他的,輕輕相碰,然後輕啄他的唇,在他發出抗議之前封住他的唇,以同樣的方式讓他慾火焚身。
「綠……」他逸出一聲黏膩的低喚,綠全身的熱度高到他懷疑他會溺死在這片火熱的汪洋中。
「嗯?」
「叫我的名字……」罷了,溺死也好,反正都是死在綠身邊啊!那就不足為懼了。
「實。」
「再叫。」
「實。」
「再叫一次。」
「實。」
「再一……」柏實的唇被封住,失去了說話的功能,只剩呻吟喘息的餘力。
獨來獨往的柏實,生命因有了綠而豐活了起來。
柏實很感謝上天,讓他撿到綠,讓他知道什麼叫「被愛、被呵護」的感覺,他好希望、好希望綠永遠不要離開他,因此他從不問綠的來歷,他駝鳥只想要「此刻的永恆」,捨棄「長遠的未來」。
只因柏實深信,幸福的腳步向來只停留短暫的時間,不會長駐於此。
「實。」
「……嗯?」
「專心。」
「啊……嗯……我……我很專心……」
「看著我,我是誰?」
「綠……」
「好乖。」
「嗚……」柏實抬起無力的手環住綠的背,眸裡只倒映著綠的身影。
綠,他的綠,多希望分離直到世界末日之時都不會到來。
陽光透過樹葉縫隙成點點圓光灑迤,柏實坐於公園設置的椅上,瞇著眼享受這悠閒的午後。
難得沒事,柏實帶著綠到附近的大安森林公園散步,只見他似出閘的野馬般到處亂跑,而柏實沒他那充沛的精力,跟著他繞過一圈後便找了處空位落坐。
是啦,他承認大安森林公園不像森林,但好歹是個公園,在狹窄的台北市中心,有個這樣的地方也不錯,他也不可能帶綠去爬中央山脈的群山。
他一沒錢、二沒體力、三沒毅力,帶綠去爬山,也許只到山下他就先死給綠看。
所以只能帶綠屈就這個號稱森林公園的公園。
這樣綠好像就很滿足了。
看綠開心,柏實也開心,即使綠是人家俗稱的小白臉,但養一個他深愛的小白臉,他也甘之如飴。
「實。」綠繞完整個公園飛回來柏實身邊,柏實遞過一桶兩千C.C.的水,綠接過即咕嚕嚕地喝下,然後難得地沒再去繞公園,反而挨在柏實身邊。
「怎麼了?」柏實取出毛巾替綠擦汗。
綠高魁的身軀壓在柏實肩上,讓柏實的肩斜傾了一邊。
「你累了嗎?」綠伸指輕刮柏實的下巴,笑問。
「沒有啊,你怎麼這麼問?」柏實心一緊,有些害怕綠這些突如其來的話語。
很多時候,綠說的話都沒頭沒尾,卻都讓柏實啞口無言。
「你不累嗎?每天出門做你不喜歡的工作。」
原來是這個。柏實鬆口氣,拿過柏實抱在懷裡的水瓶,啜了一口。
「累也沒辦法,為了生活,不得不做,反正這麼久,也習慣了。」柏實輕撫綠的髮尾,將頭靠上他的頭頂。
「不喜歡就不要做。」綠直言。
綠的話常直擊重點,連做愛時也是,老讓含蓄的柏實爆紅臉。
「不做就沒錢買你的水。」他餓不要緊,但是綠不能餓。
綠的飲食習慣很怪。他很需要水,好像沒有水就活不了,因此柏實一直很擔心要是有一天綠被一個億萬富翁勾上,買了一座有源源不絕水源的山給綠,綠就會拋下他這個只能自己燒開水與買蒸餾水給他的窮男人。
他一大早起來必先灌六百C.C.的水,然後早餐後再六百C.C.,每餐後必喝水,沒事也喝水,弄得柏實得在上班之前煮好兩大壼合起來共三千C.C.的開水外加兩桶各五千C.C.的蒸餾水在家,否則一回來,綠必定是奄奄一息,等著他拿水澆灌。
柏實曾經懷疑綠不是人,於是趁一天休假時偷偷觀察他,他整個下午都窩在最靠近陽台那片落地窗前的空地,那天下午正好陽光大放,他正面曬完太陽,不忘翻面讓背也曬曬太陽,一邊悠閒地小口小口的啜飲著擱於頭頂地板的水。
然後沒多久,柏實看見綠心不甘情不願地爬起身,往廁所去,沒多久,他聽見沖水的聲音,綠走出來,重新窩回原地。
柏實這才大鬆口氣,原來綠真的是人,不是植物。
他一定是SF小說看太多才會懷疑綠不是人類,所幸他只是水喝得比平常人還多很多而已。
綠得知柏實的想法後,狠狠笑了幾分鐘,壓倒柏實,說了一句:「就用你的身體來驗証我到底是不是外星人好了。」
然後,柏實隔天請了假,整天不能動,就被綠擁在懷裡睡了一整天。
說他中毒也好,說他瘋了也罷,他就是希望給綠最好的……水,只是他目前還沒能力。
這就是綠,隨心所欲,要求很低,有時候冷漠的讓柏實不知所措,有時又熱情的讓柏實難以招架,有時候問出的問題讓他不知如何回答。
「也對,那我們存錢?存很多很多錢,你就不用工作了。」綠的眼眸閃著晶亮的光輝,彷彿此刻他們已經存了很多很多錢。
「存錢要等我升職。」他現在才是個小主任而已,他的目標是經理,等升上經理,拿的分紅與薪水更多,雖然更累,但至少可以開始存錢,到時,買房子就不成問題了。
「我有錢。」綠自領口掏出一條串著小金牌與鑰匙的項鍊。「我們去拿錢。」
說著說著,綠拉著柏實就要走。
「等一下。」柏實費了好大的氣力才拉住綠,「這事不急,慢慢來好不好?」
也不知道綠想走去哪兒拿錢,柏實只當綠是開玩笑的將此事按壓下來。
綠回眸凝望柏實,好一會兒才點頭,重新坐回柏實身邊,「好,我們慢慢來。」
當天晚上,柏實半夜驚醒,綠不在身邊,他嚇得跌下床,衝到廁所找人,沒有!然後到客廳去,也沒有!
「綠!」柏實被心底泛延的空虛吞沒,崩潰跪地,哭叫。
「實。」綠自廚房探出頭來,回應,一見柏實哭,即衝上前抱住他,舔乾他不停淚下的淚。「不要哭。」
「我以為你走了……」強烈的不安讓柏實像個小孩哭個不停。
「我還在。」綠輕抱著柏實,「不要哭。」
「對不起……」柏實無法抑住淚。
「好乖。」綠不停地舔著柏實的淚,弄得他滿臉又是淚又是口水。「沒關係,我們回房間去,很快你就會開心了。」
「啊?」柏實呆了呆,但過沒多久,他明白綠說的開心是怎麼一回事。
可開心過頭的結果就是他這個月的全勤飛了。
他,一個平凡無奇的上班族,擁有柏實這個奇妙的名字,跟一個小他十歲、擁有奇特習慣的男孩幸福的同居著。
而他一直以為這樣的幸福會持續到永遠,或者該說,他一直想要相信,這樣的幸福不會結束。
星期六的早晨灰濛濛的帶點冷意,柏實被冷醒。
他自然而然地伸手想擁抱同床共枕的綠,卻發現綠的身體發冷,忙搖醒他。
「綠!綠!醒醒!」柏實大力的搖晃著綠。
綠疲累地睜開左眼,又閤上,「好累,乖,睡覺。」
「你在發抖。」柏實環抱著蜷成一團的綠,「起來換衣服,我帶你去看醫生。」
「沒事。」綠反手一攬,柏實反跌進他懷裡,體溫至少低上一度的綠身體的冷意連穿著睡衣的柏實都能感受到。
「綠,你生病了,我們去看醫生好不好?」柏實想掙開綠的抱擁,卻發現綠的力氣大得很。
「有你在就好了。」綠不放開柏實,原本低冷的體溫竟奇蹟地開始回溫,「天氣變化太多了,我不習慣。」
「台灣就是這樣啊……」柏實低笑,因綠清醒且體溫不再降低而安心,不由得好奇地脫口問出:「你先前住那裡啊?」
「赤道,我是熱帶植物。」綠天真一笑,舔吻柏實乾躁而溫暖的唇。
「我相信。」這是他們共處的第一個冬天,台北難得放晴,總是灰濛濛的,綠也相對地沒有精神,水量也減少了。
撿到綠時是春末夏初,如今他們同居超過半年了,柏實仍然不是很了解綠。
「今天不用上班?」綠突然問。
「星期六,放假。」
「最近實好忙,綠好寂寞。」綠抱緊實,手腳並用地纏緊他。
「因為年終結算,所以忙了點,等過年就有時間休息了。」柏實有點呼吸不過來,講話受到影響。
綠的纏抱總讓他呼吸困難,說了幾次,綠還是依然故我,柏實總覺綠似乎藉著抱他在確定些什麼,也許是因為不安的緣故,柏實不知道綠在不安什麼,但假若綠這樣抱他能夠安心的話,被綠這樣抱到死他也情願。
「明天實也放假嗎?」綠的眼睛突然大放光芒的問。
「對。」柏實想叫綠放鬆力道,卻因查覺綠身體的變化而出不了口。「綠,你……」
「我好想實。」綠沒有霸王硬上弓,只是蹭著他的身體,用臉頰摩挲著柏實的,像小孩呵護洋娃娃一樣。
「我也想綠。」柏實輕嘆口氣,要不是他昨天晚上加班加到十二點,回到家已經一點的話,他們就可以渡過一個浪漫又激情的小周末。「現在幾點?」
柏實望向床旁矮櫃的鬧鐘,早上九點,他微微一笑,「綠,要不要出去玩?」
「不要。」綠懶懶的應著,伸展四肢後又重新抱著實。
「那去超市買菜回來煮?」柏實開始在腦中臆量著該煮什麼東西。
「我只要吃實就好了。」
「我不是食物啊!」柏實啼笑皆非的拍拍綠的手臂。
「實沒有綠會不會傷心?」
「會。」柏實不願意去想這件事,即使只是假設,柏實都會為此心痛上半天。
「那就好。」綠心滿意足地吻上柏實的唇,輕柔不帶任何慾望的吻讓柏實有些訝然。
「綠?」
「我們去超市吧!」綠放開柏實,推被下床,拉柏實起床,璨笑。
柏實不明所以,但見綠開心,他也就開心。
「香……?」綠拿起香菇,對著上頭的國字皺眉。
「香菇。」柏實盯著好奇地拿著超市冷藏櫃擺放的菜來看的綠,一一為他的疑惑解答。
他們今天中午預備吃火鍋,這樣連晚餐也省下了。
「金……菇?」綠瞪著金針菇,比對著香菇,滿頭的問號。
「金針菇。」柏實一邊挑著要做湯底的大白菜,一邊回答,見綠很有興趣的模樣,於是問道:「你想吃嗎?」
「好吃嗎?」綠一頭霧水的問。
「放進車裡吧。」柏實要綠將手中的香菇與金針菇都放進推車。
「可以吃嗎?」綠更正他的問題。
「可以。」柏實笑笑地拍拍他的肩,有時候他真懷疑綠是吃什麼長大的。
兩人就在綠的一串疑惑下買足火鍋料。
「柏主任?」熟悉的呼喚自身後傳來,柏實與綠同時回頭,只見一對情侶自不遠處走來。
「真的是柏主任耶!」女孩子名字叫淑惠,是會計部的
「沒想到會在這兒遇見主任。」男子名為陳毅,是柏實手底下的一員。
「你們……」柏實來回巡視淑惠與陳毅,爾後明瞭地笑了笑,「在一起?」
最近老見淑惠跑他們業務部,柏實還當她這麼勤勞,什麼大小事都親自跑,原來是因為業務部有她的情人。
「這件事還是秘密,主任千萬別說出去哦!」陳毅難為情地請柏實保密。
柏實頷首,答允。
基本上他不會理會手下私人的事情,今天不過是因為他們恰巧碰到,否則一到下班,柏實都會刻意避開與同事一道聚餐的機會,除非業務需求,不然他寧可待在家裡。
以往他一個人待在家裡,偶爾也會覺得寂寞,但自從有了綠,他情願天天待在家裡,不出門,有綠在,也不孤單寂寞。
「先謝啦!這位是……」陳毅很難忽視佇在一旁的綠。
綠很惹人注目。不只是因為他高,更因為他長得很性格,看不出來才十八歲的身高與長相,總吸引很多人的眼光膠黏。
柏實也會不由自主的被不說話的綠給吸引,常常看他看到出神,還得綠手腳並用的叫醒他。不說話時的他最酷,但只要綠一笑,柏實的心就會融成一團。
綠瞪著陳毅,吐出一大串不知名的語言,連柏實也嚇住,但自綠的神情看來,他很不喜歡受人打擾,於是柏實趕在綠發飆之前打發陳毅他們。
陳毅與淑惠兩個人一邊走,一邊不忘回頭看綠,綠濃眉高豎,怒目相視,這使他看來駭人異常。
柏實拉住綠,把紅蟳塞到他手裡。
綠的注意力這才被引開。
「這是什麼?」綠綠土土毛絨絨又濕濕,有八隻腳,其中有兩隻還特別大。「牠還活著?!」
深受打擊的綠很想放開牠,卻不知如何放開。
「紅蟳,要不要吃?」
「不要。」他才不要吃這個會活動的怪物。「拿走。」
柏實忍笑捉走綠手中的紅蟳,「還有什麼要吃的?」
「蔬菜。」綠隨手拿起一把菜,瞪著上頭那兩個陌生的國字。
「茼蒿。」
「凍窩?」這是什麼鬼東西?
「茼蒿。」
「茼『窩』?可以吃嗎?」
「可以。」柏實要綠將兩大把茼蒿放進推車,檢查他們採買的東西。「好,結帳去。」
「好。」綠高深莫測地看著柏實,柏實感受到綠的視線,回頭朝他展露笑容。
「怎麼了?」
綠緩搖頭,握住柏實的手,與他一道推車到收銀台去。
結帳小姐看見他們兩個人手牽著手,不由得投以驚異的目光,尤其是他們兩個人都挺高的,讓她臉色很不自在。
柏實拍拍綠的手,綠放開,改搭他的肩,柏實無奈一笑,拿出信用卡刷。
「請簽名。」
柏實才要簽名,突然想起沒買沙茶醬,於是匆匆簽完名,交代:「綠,你先在外頭等一下,我去補買東西。」
「我一起去。」綠皺眉,心情顯露於表情。
「你去誰顧東西?」
「她。」綠指指眼前的結帳小姐。
「我?」
「對。」
「綠,別為難人家。」柏實朝她歉然一笑。
「呃,沒關係,記得出來時再找我拿就好了。」小姐被柏實的笑容折服。
「看吧。」
「那就麻煩妳了。」柏實將兩大袋的食物全放進小姐站立的地方,然後與綠回到超市找沙茶醬。
「我不喜歡超市。」綠跟在柏實身後如是道。
「為什麼?」柏實思忖著要買大罐還是小罐的沙茶醬。
「太複雜又太吵。」
柏實一愣,這才正眼瞧綠,發覺他的臉色有些白頹,「你還好吧?」
「不好。」綠握著柏實的手,這回柏實再怎麼示意他也不放開。
「等會兒就到家了。」柏實只好由他去,拿沙茶醬去結帳,然後與綠回家。
「回家想休息。」綠揉揉眼睛。
「好。」柏實寵溺地摸摸他的頭,微笑。
打從在公園見到他的第一眼,柏實就明白他的身心被綠的枝蔓給纏縛住,也許一輩子也脫開不得。
柏實守護良久的心就這麼遺落在那一眼的交視裡,但他不後悔,只希望好好的去愛綠,也許這樣太危險,可柏實管不住自己的心,在他毫無預警的瞬間就失了心,不是他輕忽的錯,而是命中註定吧!
是的,柏實相信與綠的相遇、相戀是一種命定,而他根本不想逃開。
序幕
Noir
他覺得自己的身體被染黑了,永遠無法剔除的黑,染滿了他全身,他看不清楚自己的顏色,觸目所及,只有一大片一大片的黑色。
他知道,他就要死了,就要死了……
「少爺,少爺,您上哪兒去?」
「去找一個能讓我安心死的地方。」
「少爺!少爺,您別這樣,先生說過一定會治好您的!您別這麼快就放棄希望啊!」
「我的生命裡從來沒有希望,哪來的放棄?」
「少爺,少爺!您別走啊!別走!」
摘下一片綠得發亮的樹葉,兜近唇邊吹起響亮的樂曲,湊合著夏日蟬鳴,成一首輕快的合奏。
喧喧擾擾的街頭車來人往,沒有人注意到路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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