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握住誰的手?沒有人願意牽著你的手到永遠的,因為你的罪惡只能用血洗清,
然後再添新的罪惡,就這麼一直到死為止。染血的痕跡是永遠無法抹滅的印記。」
封是父親給的姓,但亦麒,卻是他命的名。
沒有人願意給的關愛、沒有人給得起的呵護,
他全毫不保留投注在自己身上,
但是,為什麼他現在看著自己的眼神中充滿了困惑與為難?
是不是刻印在身上的邪魔本性仍然給了對方傷害?
既然如此,自己也只能選擇……
章節試閱
楔子
傳說江湖上有個叫「惡人榜」的東西,原為正道人士和官府緝捕的榜單,但不知何時竟變了調。邪道份子反視登上惡人榜為天大榮耀。
是以數百年來腥風血雨,刀光劍影,他們無惡不作只為了在惡人榜上爭相佔有一席之地。
在時光流逝中,一個又一個大惡人更是被謠傳的喪盡天良。如今,同時排上惡人榜的前十人正在商討著誰才是真正的惡人榜之首。
他們打了七年,鬥了十年仍分不出個優勝劣敗,最後為了不要過於消減自身力量而便宜了在旁伺機而動的正道人士,他們決定要收個徒弟,傾他們畢生所學的武功教導他,把他教導成一個真真正正的大魔頭,然後看誰可以幹掉那個徒弟,誰就是惡人榜之首。
可是,說的簡單做的難,要找一個資質奇佳、領悟力高的徒弟並沒有那麼容易,而且為了公平起見,他們決定多找幾個徒弟──以免一個徒弟死了就沒了,這樣要其他還沒大展身手的人怎麼辦?!
為此,他們在武林上掀起了一場殘虐屠殺,不計一切代價的血洗數個村莊,從江南殺到江北,終於在半年後找到四個三歲左右的男童,花了八年教導男童們學盡他們的武學,再花四年和男童們對打好磨練他們的實戰經驗。
等到男孩們到了志學之年,已經是江湖上難有敵手的狠角色了。
打從十三歲起便由各個師父帶著與各大派好手周旋,先後挑了大小名門正派的師兄弟四人在江湖上已是惡名響叮噹。人人懼怕他們、憎恨他們,僅僅一年之內他們的兇殘傳遍大江南北,令人聞之色變。
他們沒有名字,僅有十大惡人給他們的稱呼,分別是──
血魄,一頭暗紅色長髮總是隨性披散,個性陰險、狡詐、多變,並善於隱藏自己的思緒。平時總是一臉慵懶淡笑,卻在談笑中將對手生吞活剝。擅使毒蠱。
羅煞,擁有比女人更柔媚的長相和烏亮的及腰長髮,是四名師兄弟中唯一被培養成「藥人」的一個人,性情激烈從不掩飾,動手往往頃刻間屍陳遍野。擅使劍。
襲風,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性好青色衣衫,淡漠是他人格中最大的特質,「弱肉強食」是座右銘;「絕對不動情」是生存準則。擅使暗器。
絕魂,狂妄殘酷、邪佞囂張,曾因反抗大惡人時而被毀了左眼,卻因此鍛鍊出超凡的耳力,右眼冰冷的眼神是十年如一日的未曾改變過。擅使刀。
第一章
秋天的夜裡透著一抹微涼,陰暗樹林中的某處建了一座樹屋,穩穩的盤固在五棵老樹間。
葉子碰撞間沙沙作響,掩蓋了一切聲音。沒有蟲鳴,沒有鳥叫,一片死寂的樹林中只剩下被風吹散的對話。
「見鬼了,血魄,把你的冰魄蠱收回去,別肖想我的血。」羅煞手指一彈,一團白影馬上被彈開離自己十步遠。
撩起自己的長髮,原本橫臥在一角的他坐起身。
「真小氣,藥人的血對蠱毒是聖品哪。」血魄靠坐在牆邊,訕笑的收回「寵物」。
「我的血是我的。」他最痛恨旁人因為他是藥人就想得到他的血。
為了成為藥人他吃了多少苦,每次想到都怒火中燒。
「隨便啦,襲風,怎麼了?」
被問到的襲風收回了遠眺的視線,淡淡的搖首,繼續等待輪班去找晚膳的絕魂。
他們四人的武功不分軒輊又各有專精,血魄精通五行八卦奇門遁甲及毒蠱;羅煞內力高出他們許多並且百毒不侵;絕魂的耳力已到了超凡的境界;他則天賦異稟有著「巫」之力。打起來是吃力不討好,所以他們雖然個性不合卻遲遲沒廝殺個你死我活,日常小事就只好靠輪班的以免起衝突。
知曉他不愛理人的個性,羅煞和血魄都沒有開口吵他,自顧自的做自己的事。
並不是非要在一起待著不可,只是十大惡人的找碴隨著他們的年紀增長越來越沒品,一不小心就會慘遭多人圍攻然後小命不保。在協商之後決定建一樹屋,若十大惡人敢妄動便四人一起對付他們,久而久之樹屋反倒成了他們的休息之地。
又過了一陣子,一道黑影迅速攀上離地數十丈的樹屋,卻沒帶來他們期待的食物香,只有一絲絲的血腥味。
木門開了又關,絕魂冰冷的面孔帶著些許憤怒的殺意。
「絕魂?」羅煞皺眉盯著掛彩的人,「晚膳呢?」
沒有擔心,沒有在意,更無視他的憤怒,他們一向不管其他人的死活,除了事關自己的福利時。
「沒有。」絕魂冷哼一聲。
沒有?!三人改了姿勢,開始有些在意了。
開玩笑,怎麼樣都好,就是不能沒有飯!不吃飯要他們今晚怎麼應付可預料的惡鬥啊?
「違約者死。」血魄淡道。
「隨你的便,反正我們只是棋子,長達十二年的騙局。」嘲諷的話語中有著罕見的失意,他不在乎的大笑。
被人耍了十二年的憤怒在胸口翻攪,他無法接受一夕間的家破人亡只是因為一場無聊的賭注。
「什麼意思?」襲風總算把頭轉向屋內,不悅的問道。
他們要玩什麼是他們家的事,就是別扯上他。
「意思就是我們自以為不用再受十大惡人的控制了,結果答案會在明晚揭曉,我們天真的可笑。」絕魂嗤笑一聲。
面對他的沒頭沒尾,只有血魄眼中閃著狡黠。
「明晚他們想做什麼?」血魄異常的笑開了臉。
「執行賭約,看看誰才是十大惡人之首。」絕魂舔去手臂的血。
「賭誰能殺掉我們?」羅煞冷笑著,逐漸抓住事情重點。
「其中之一。」
「愚蠢。」襲風冷冷的字句中包含了冰冷的火焰,他的殺意也開始外洩。
不自量力,他們可是都學會了十大惡人每個人的招數;相反的,十大惡人並不了解他們會出何人的武功,硬要說來,真要打他們可不會乖乖等死。
血魄瞇起眼,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你們有沒有想過,如果十大惡人死了,會是怎麼樣的一個狀況?」
最令人心動的美夢,他不知道想過多少遍了,相信他們也是一樣的。
聞言,就見他們難得有志一同的揚起冷酷的笑容,眼底是興奮的殺戮在流竄。
「不會比現在差。」
「挺令人心動的提議。」
「可以。」
一切的結果將在今晚分曉,忍氣吞聲、苟延殘喘了十二年,孰勝孰敗就看今晚。
抄起各家兵器,殺氣瀰漫在整座樹林中。
突然,陰森森的強風停了,樹屋內的四人已經消失無蹤,只剩自烏雲後露臉的上弦月在見證著一場血腥殺戮……
◎
濃稠的血腥味隨著夜風在山間傳送著死亡輓歌,在秋月的見證下,他們親手弒殺十大惡人。
養虎為患,也許十大惡人到死才能明白它的真諦。
「咳!你這傢伙……」鮮血狂湧,猙獰的雙眼憎恨的瞪著站在自己身邊的人,不甘心的伸出手,卻連他的衣角也搆不到。
「十二年前的仇,還給你了。」羅煞冰冷的說道,劍一揮,首級落地。
「哎呀,你打完啦,原本還想看看你要不要幫忙呢。」血魄笑得比誰都開懷,一雙琥珀色的雙瞳瀏覽一地殘藉。
「不用,這三個人的份歸我!」羅煞面不改色的宣示所有權。
「成,自己殺的自己拿。呵呵呵!」血魄審視羅煞的傷,「還真慘,只怕沒剩多少內力吧?」
一身青衣都被血染成了絳紅色,開的口子起碼也有數十道。
「想死就說嘛,怕我不成全你嗎?」他右手劍一揮,伴隨劍鳴,直指血魄眉宇之間,「說到傷,右手不能用的你傷得好像比我重喔。」
「……真沒幽默感,我只要兩個人的就夠了。」他向來不作吃力不討好的事。
原來他們爭論半天的是十大惡人作惡多年搜括來的金銀珠寶,殺一人得一份,多公平的分法啊。
「哼!那就少擋路!」血腥味令他作嘔。
「嘻嘻嘻,你還沒完工喔。」
「早死早超生。」冷酷的說道,一反手,銳利的劍鋒刺穿想偷襲的人。
「你們……逃不了的……惡性會追隨你們一輩子……」臨死的詛咒讓人心寒,羅煞一手抓斷他的咽喉,鮮血濺灑在他如玉雕的麗容上。
「那,又如何呢?」他只是想殺了他們而已──在自己被殺以前。
相較於他的冷酷,一直在笑的血魄就顯得心情好得很。
「真是天真,何時想逃來著,我只是想把所有人都拖下地獄罷了,可是從來沒說過我想逃啊。哼哼……」吃吃笑著,他一撈長及足踝的血紅長髮,一身分不清是血還是本來色澤的紅衫讓人側目。
看著正在用十大惡人的衣服擦乾淨劍上的血的羅煞,血魄提出邀請:「要不要跟我聯手,我想顛覆武林,你想殺盡一切,同赴修羅之道也不錯啊。」
「……沒興趣。我不會和任何人聯手,你想怎樣是你家的事,別扯上我。」
「當真?」他帶著無辜的表情側頭看著羅煞。
「你說呢?」
半晌,血魄笑出聲:「算了,反正一個組織不需要兩個領導人,我還是照原定計畫吧。」
他辛辛苦苦計畫了兩年的復仇。
「血魄!」羅煞清冷的嗓音籠罩上陰影,「我討厭被利用。」
而某人利用他當棋子除掉阻礙。
「你有損失嗎?交相利,談不上利用吧?你想要自由,我想要復仇;襲風想要解脫,絕魂想要殺戮。我們各取所需,談何利用?!」
他淡淡的撇清關係,撿起掉落地上染血的玉佩,拭去血痕,在手上把玩著。
羅煞呼了口氣,握緊劍靶的手微微鬆開,轉身就走。
他篤定血魄沒餘力攻擊他,而他也一樣。
「反正,別扯上我。」
盯著他的背影,血魄輕笑出聲,笑意卻未達眼底。
「同樣的話也回敬給你了,羅煞。」手一鬆,玉佩自指縫滑落,掉在地上摔個粉碎,「我的計畫中不需要礙腳石。」
羅煞沒回頭,只是一直走,筆直的往前走。
他沒有目的地,也找不到方向。之所以一直走,恐怕只是因為不甘願就這樣停下來。
好不容易獲得的自由,反而不知道要如何運用了。
「真沒用啊……連殺了我也做不到……」
這樣,不甘心就這樣死去的自己,又該何去何從呢?
僅存的力氣耗盡,他無力的向前摔倒──
一陣馬鳴,巨大的蹄子自他身邊劃過。
千鈞一髮!
◎
落霞山的後山山頂附近有一大片的隱密竹林,竹林間有一間素雅的竹屋。而竹屋的主人是一個二十有三的年輕人,年紀輕輕卻過著這種近乎半隱居的生活,琴棋書畫和煉藥成了他每天所做的事。
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麼寧可選擇獨居在這山上,他也樂得閒賦度日。
柳煜颺,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年輕俠士,師承不明,但溫文儒雅,斯文有禮的氣質在武林上是非常罕見的。他不爭、不搶、不鬥,他不為名、不為利、不為財,只為了該幫而幫,該救而救。為此樹敵不少,卻也得到不少人的尊敬與愛戴。
這天,他一個人騎著馬打算到鄰近山區找些稀有藥草,卻誤打誤撞的撿到一個突然從草叢中竄出,渾身是傷的孩子。
回到竹屋,安置好男孩後,柳煜颺牽著愛駒回馬廄。
「白風,你好好休息一下,嚇到你了嗎?」輕拍白風,他回想起突然倏地裡從草叢中衝出一個人時的景象仍有些冒冷汗。
幸好白風有靈性的揚蹄才在千鈞一髮之際避了開,就差那麼一點,這看起來年未志學的男孩恐怕就命喪黃泉了。
白馬有靈性的嘶鳴,一雙柔和的大眼看著主人走進竹屋。
簡雅的竹屋,室內一切家具擺設也都是竹子所製,給人一種淡泊清雅的感覺。這裡是柳煜颺平日讀書煉藥的地方,生性淡泊的他除非得知了什麼不得不插手的事,否則大多數時間都留在這落霞山裡與自然為伍。不過,依他那種溫柔善良的個性,只要不是什麼違背倫常的事情,他多半是有求必應。
打了盆乾淨的冷水,柳煜颺用白絹替已包紮完畢的男孩洗淨身上的污泥,再替他換上乾淨的衣服。柳煜颺蹙眉打量男孩陰柔秀氣的五官。
他沒束髮,年紀應該不大,但一個年幼的孩子身上實在不應該有那麼多傷疤和狠冽之氣。憂心的目光又轉到放在竹製茶几上,稍早從少年衣物中取出,與竹屋完全不協調的物品。
一把不協調的劍──曠世奇劍,碧泉劍,和零零總總數十件暗器以及毒藥解藥的瓶瓶罐罐一堆,其中竟不乏見血封喉、破魂散之類的劇毒。
這孩子是從哪得到這些東西的?!柳煜颺百思不解,但他仍是端著藥盅走到床邊,輕輕扶起男孩,用白瓷湯匙一口一口的小心餵藥。
他並不知道他撿到的可不是落難的普通小孩,而是和十大惡人苦鬥了兩天一夜的羅煞。
而且,羅煞早在柳煜颺去煎藥時就醒了,但他只是不動聲色的躺著,暗中把內力集中左掌本想等到好時機便出手宰了這個不知哪裡蹦出來的陌生人,但柳煜颺太過溫柔的嗓音和動作反而讓他有些猶豫。
入口的藥雖苦卻非毒;擦在傷口上的藥也是真的金創藥,似乎……這個人並沒有害他的意思。
待柳煜颺轉身放下藥盅時,羅煞睜開雙眼打量著他。
有些不適應火光的眨了幾次眼,他總算勉強將那人的身形收入眼底。
「你是誰?」出口的聲音是連他本人也難以相信的沙啞。
第一個入眼的是身著文人寬大衣袖的修長身材,然後,他看到了記憶中未曾有過的溫柔微笑。
「有哪裡不舒服嗎?來,喝口水。」柳煜颺捧著茶杯遞到他唇邊餵他喝了幾口水。
和閉上眼時一模一樣的聲音化減了羅煞眼中的戾氣,他怔怔的看著柳煜颺,一時不知作何反應。
見他不語,柳煜颺又柔聲再問一次:「還有哪裡痛嗎?」
像著了魔般,羅煞緩緩搖首,一隻溫暖的手旋即覆上他微燙的額頭。心頭一驚,他反射性揮掌擊去。
夾帶著凌厲掌風的招式直逼胸口,柳煜颺連忙側身避開,在間髮不容之際閃過,同時認出了那是以狠毒出名的炙炎掌。
竟然教一個孩子這種招術。柳煜颺眼神一歛。
炙炎掌,如其名的的確擁有火焰般的威力,但若年紀太小便修習的話,反而會對身體有嚴重的副作用。
同時,羅煞防備的撐起身,又急又怒的瞪著床畔的人。竟然有人可以在沒預警的情況下還可以避開他的招術……
瞧見他的動作,柳煜颺連忙安撫道:「我沒有敵意,只是炙炎掌毒性太強,太小學對身體不好。」
「關你什麼事?」羅煞硬聲道。用力咬住下唇,極力想逼出所剩無幾的內力應戰。只可惜兩天前和十大惡人長達兩天一夜的苦鬥已把他的體力逼到盡頭,剛才不認命的運轉內力差點又讓他吐了一口血。
「我真的沒有敵意,沒事了,我不會傷害你的。」柳煜颺溫柔的語調不變,努力平復羅煞如負傷野獸般的張牙舞爪。
「不要隨便碰我。」羅煞冷冷的警告。
他不習慣被人觸碰,從小十大惡人的教育讓他警戒心強到無法接受他人的觸碰。他知道這個人不想傷他,但他真的很害怕。
看出他的害怕,柳煜颺歉然一笑,單手握住碧泉劍的劍鞘,把劍柄方向筆直地給他,表明自己並無敵意。
「我很抱歉嚇到你了。」
這個毫無敵意的動作化減了羅煞的防備心,他遲疑了一下,然後在柳煜颺溫柔的注視下接過碧泉劍,不再抗拒他的接近。
「我現在要替你把脈確定你內傷的復原程度,以及炙炎掌毒素在你體內的堆積程度,好嗎?」沉穩的語氣不變,他在等待羅煞的回應。
內傷?!羅煞一呆。
記憶中他的確挨了那些老頭們幾拳幾掌,但剛才運轉內力時並無淤塞阻礙,莫非……
「你替我療傷?!」
他自知傷得不輕,替他化去體內淤血想必花了這人不少精力吧。
「這樣復原的比較快不是嗎?」柳煜颺笑道,試探性的伸手,見他沒有反對,這才坐到床邊輕扣住他的手腕檢查他的脈象。
目光停留在柳煜颺的手上,羅煞長嘆了口氣,向後倒回床上。
頭有些隱隱作痛,他完全猜不透這個人的行為模式。
為什麼一個人可以笑得如此溫柔?為什麼一個人的眼神可以如此溫暖?為什麼一個人會對另一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付出關心?
「不舒服嗎?」聽他嘆息,柳煜颺關心的問。
「我不懂。」這個人的做法和他過去所學的東西差距太大了。
他們說,沒有人會不求回報的幫助別人──但他全身上下除了現在在自己手中的碧泉劍外,再也沒有任何值錢的東西。
他們說,每個人都是虛情假意的騙子──但這個人卻耗損重要的內力來救他。
他們說,凡是多餘的情感就全部丟掉。他應該已經做到這項了,畢竟手刃十名相處十二年的師父後,他也不覺得難過。
那……為什麼他卻有點想再多聽一點這個人聲音的慾望呢?!
過去和現在的落差讓他有很強的失落感,更帶來更多的煩躁與不安。
看出他的焦躁,柳煜颺疼惜的輕輕撫摸他的頭,修長的手指劃過他細柔的髮絲,無言的包容他的不安。
這個動作讓羅煞渾身一震。
但他沒有反抗,或者該說,內心的震驚完全鎮住了他,壓下了他所有的反應能力。
柳煜颺專注在替他把脈,並沒有留心到他心境上的複雜變化,他在乎的是另一件事。
「你完全沒受到炙炎掌的影響。」這可奇了,他走遍江湖可未曾聽過有人修練炙炎掌卻沒事的。
聞言,羅煞秀麗的嘴角勾出一抹冷笑,淡淡的說出答案。
「我是藥人,打從三歲起每個月會在藥毒中浸泡七天,會有任何反應才奇怪咧。」
除了一開始會因為全身劇痛而反抗掙扎,久而久之倒也習慣了。是福是禍他不知道,但他非但百毒不侵,連內力深厚、內外傷復原之迅速都算是江湖上罕見的奇葩。
相較於他的漠不關心,柳煜颺卻皺眉沉道:「到底是誰這麼對你?」
這簡直不把這孩子當人看。
輕撥開羅煞過長的瀏海,他疼惜的撫摸他的頭。
要把人養成藥人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不但要長達十年以上的每日餵食珍毒奇藥,每個月更要用各式藥材醺泡,其中痛苦不是常人可想像的。而關於藥人他也只有聽師父提過,卻沒想到真的有人在這麼做。
他又為什麼生氣了?!
迷惑的看了柳煜颺半晌,完全不得其解的羅煞沒有回答,只是疲憊的閉上眼。
他只覺得好累,而柳煜颺放在額上的手讓他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可以放鬆去睡,不用擔心一睜眼會看到一把匕首朝心窩刺來……
「累了嗎?」柳煜颺輕問,「睡一下吧,好孩子。」
好孩子?!他記憶中每個人都是罵他噬血、猖狂、殘忍、囂張……至於好孩子這三個字,還未曾聽聞。
他真的想開口嘲諷這句話,但他好累……
羅煞動了一下卻懶得張眼看他,整個人如同一隻大貓般的沉溺在溫柔的輕撫中,沉沉睡去。
第二章
半個月後。
啪!一束翠綠的藥草被隨便往竹桌上一丟。
一腳勾過椅子坐下,羅煞抿著唇,百般無聊的重覆著摘草藥的動作,形狀柔媚的鳳眼中飽含的除了不耐,還是只有不耐。
好無聊!他的傷早好了;內力也早就恢復了,那……為什麼他現在會在這裡?
見鬼了,想他羅煞的威名,好不容易斃了十幾年來操控他的老頭們,他現在應該是在江湖上興風作浪;見一個殺一個;有事沒事再挑幾個門派;心情不好可以摘下別人的頭當球踢。至少不應該是在這裡日復一日的──摘草藥!
對,這就是不合理的地方,他為什麼就偏偏該死的有點戀眷那雙會輕拍他的手,導致他現在這副蠢樣……
窩囊透了!
就在其他三人不知上哪去逍遙的同時,他卻心甘情願的窩在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嘖!
「喂,我摘完了。」
他敢保證若這個人再敢叫他摘藥草,他先摘的一定是他的項上人頭以洩心頭之恨。
聽到他的叫聲,柳煜颺從房間走了出來,手上還拿著竹子和釘子。
「辛苦了。」臉上掛著羅煞最沒抵抗力的溫柔笑容,他用袖子替他擦去手上的藥汁,然後牽著他走進房間。
「做什麼……」最後的語音消失在喉嚨深處。
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反射性抽手的動作因為掌心的熱度而一頓。
不習慣被人拉扯卻又捨不得甩開掌心溫暖的羅煞顯得有點心不甘情不願。
「如何,還喜歡嗎?還是你比較習慣我那間房?」柳煜颺柔聲問道。
他花了兩天畫設計圖,然後把原本空置不用的房間清乾淨,最後用了一個上午以上等青竹釘了床、桌椅、衣櫃、書架等,甚至還做了一個小屏風擋住了門口可以看到床鋪的角度,給了防衛心強的羅煞足夠的安全感。
啞口無言的瞪著小小的房間,裡頭的擺設充分顯示了柳煜揚的細心和關愛。一時間,羅煞只聽得到自己的心跳聲。
眼眶有點熱熱的,聲音吐了半天吐不出口。他咬住下唇,視線盯在房內的一切轉不回來。
花了半天,他費盡全力才道出一句話,但卻並非道謝,而是質疑。
「為什麼?!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知道柳煜颺也一定聽見了。莫明的自我嫌惡讓他低下頭,更用力咬住下唇。
他該道謝的,說什麼都好,就是不應該說出這種話。這個人和那些老頭不一樣……他明明知道的卻仍是說了那樣的話。
一抹殷紅染上他的紅唇,柳煜颺在心中嘆了口氣。他又把這孩子逼急了。
「別咬嘴唇,都流血了。」柔聲責備,柳煜颺扳起羅煞的下顎,小心的把血漬拭去,用藥輕輕抹在他的唇上。
藉由這個動作,他訝異的看到了羅煞臉上的一抹淡淡的緋色。但他不動聲色的忽略它,不想讓害羞的人更加不好意思。
羅煞沉默的看著他,沒有眨眼,空洞的瞳眸中映著柳煜颺的笑容,一直到那溫柔的感覺滲入心底深處,盤旋在心底久久不散──一點一滴的,侵入冰封的靈魂中。
這個人對他的態度,是叫做溫柔吧?可是……為什麼呢?
心在遲疑中徘迴不去,任時光流逝──
三個月後,羅煞在隱瞞自己身分的情況下,拜了柳煜颺為師,並改名為封亦麒。
與其在江湖上叱吒一時,他倒寧可選擇留在這個會溫柔的跟他說話的人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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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兒,你在書房嗎?」
門外尋覓的聲音由遠而近,縮在書房角落的人兒捧著書,對外頭的聲音沒有任何反應。直到門被推開了,他才茫然的抬頭。
「師父?」
「我還以為你跑到山裡去了,怎麼不回答我?」出手把他拉到竹椅上坐著,柳煜颺笑問。
這孩子怎麼老愛放著椅子不坐,一天到晚往角落躲?!
「您、在叫我啊?」他心虛的撇開眼。
「不然叫誰呢?還不習慣我這樣叫你啊?」
「嗯。」
剛取的名字、全新的環境,有時候還真讓他忘了自己不是羅煞了。
「快點習慣吧,你不討厭這個名字吧?」
「我喜歡啊……」細細的抗議,他放下書接過柳煜颺遞來的茶,「謝謝。」
封亦麒,「他的」名字喔!不是由驚懼構成的名號,而是單純的名字。
「別客氣,你在看什麼書?」柳煜颺邊問邊注意到他烏亮的長髮又隨性亂披,只得取出皮繩替他綁好。
這個動作讓封亦麒一愣,本能的把腳往衣襬內一縮。
好吧,他又忘了。
「麒兒,又不穿鞋了,小心受傷。」他沒錯看那雙雪白如玉的天足。
「不習慣嘛!」
柳煜颺縱容的笑了,無奈的拍拍他。
真是個率性的孩子,既不束髮又不穿鞋的,老是以這模樣滿屋跑。
「在屋子裡就算了,出外記得穿鞋,別傷了腳。」他叮嚀。
「好。」這個他知道,只是竹屋真的讓他很安心,所以忍不住就把鞋子丟到一邊去了。
他不喜歡穿鞋連在一起的其他三人也不知道呢。因為那時隨時隨地都要有被十大惡人暗算的打算。
「乖孩子,在看什麼?」柳煜颺又問了一次。
封亦麒因為仍不習慣和他人友善的做日常生活的對話,所以有時候免不了會忘了回答。
「五行八卦。」
「你對五行八卦有興趣?」他訝然的問道。
「奇門遁甲很有趣啊!」
「以前學過嗎?」
「一點點。」剛好讓他自己看書也看的懂。
「要師父跟你一起讀書嗎?」柳煜颺問。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封亦麒警戒心斗升。
「您要陪我讀書嗎?」封亦麒怯怯的反問,不安的僵住身子。
以往十大惡人所謂的「陪」或「指導」全是不人道的凌虐,他不確定這個人的做法又是怎樣。如果說又是想傷害他的話……
眉宇間的疑懼未消,柳煜颺就已經輕輕抱住他了。
「啊……」他一嚇,本能想反擊的手僵在半途,感受到沿著背脊來回撫摸的溫暖。
「沒事的,已經沒事了。」溫和的語氣柔柔安撫他,一遍又一遍,直到他鬆懈下來,安靜的窩在自己胸前。
「嗯……」明明背上都是要穴,他確能感到心安,真是奇怪……瞇起眼,封亦麒懶懶的應道。
「你不想要人陪,師父就不打擾你了。」柳煜揚輕道。
封亦麒抓住柳煜颺正想鬆開的手。
「你,要怎麼陪我讀書?」
「啊?」柳煜颺被問得迷惑,「我在一旁看書,若你有不懂得再問我,有什麼不對嗎?」
「只是這樣?」
「你喜歡怎麼做?」
「不,就這樣。」封亦麒點點頭。是他多心了。
「麒兒?」他不解的喚道。
「什麼事都沒有。」他哪能說是自己害怕被毒打,這樣柳煜颺鐵定更是一頭霧水。
「既然是這樣,以後下午就是讀書的時間了。」柳煜颺做了決定。
「那上午做什麼?」封亦麒問著。
「當然是教你功夫啊,你都入門了,師父總不好什麼也不教你吧?這樣你都要罵師父小氣了。」柳煜颺好笑的提醒他。
「我才不會。」封亦麒低語。
他都快忘了他已經入門十來天了,只是一天到晚自由自在的看書跟玩藥草。
不過,要隱藏住十大惡人教的東西倒是真的,可別露了馬腳。
低頭看著他沉思的表情,柳煜颺這時才發現自己仍把他圈在懷中,連忙鬆手。
「抱歉。」
「您不用道歉的,因為您不是在傷害我。」況且就算是傷害他,也沒有人會道歉的。面無表情的說道,他靜靜的坐直身體。
「麒兒。」心疼的低喚,柳煜颺注意到他從未笑過。「師父請你幫個忙好嗎?」
「什麼忙?」封亦麒眨眼,看著柳煜颺離開書房又回來,手中捧著一個鋪了布料的竹籃。
「幫師父照顧牠。」
才說完,竹籃到了封亦麒手上。呆呆的低頭,看到了一隻羽翼未豐、根本才破殼而出沒幾天的脆弱雛鳥。
「牠活不成的。」根本沒有覓食能力的生命,隕歿也是命中注定。
「成,所以才拜託你照顧牠啊。」
「我嗎?」
「就是你。」
「我不會照顧牠。」烤來吃還差不多,一直嗶嗶亂叫的吵死人了!
把他的嫌惡看在眼中,柳煜颺只好假裝沒看見。
「你會的,就當幫師父一個忙吧。」他努力給徒兒做心理建設。
封亦麒沉默了下,突然轉了話題。
「牠的父母怎麼了?」
一隻沒有謀生能力的幼鳥,怎麼會沒有父母餵養牠?
「恐怕是被獵人捉走了。」
「是嗎……你也一樣嗎?」聽不出情緒的低喃。
「麒兒。」但柳煜颺卻懂。
「我會照顧牠的,因為牠跟我一樣。」
跟他一樣失去了一切,所以,他會照顧牠的。
◎
嗶!一聲鷹鳴劃破寧靜的廳堂。
柳煜颺微笑著放下手邊的書,抬頭看著正上演追逐戰的一人一鳥。
會有今天的顯著成效是他所料未及的。
當初決定讓麒兒照顧這隻鷹,主要是希望讓他有點事做,沒想到反而讓他的個性開朗多了。
「笨鷹!你走什麼走?!」
花生米一把抄,封亦麒射得蒼羽滿屋跑。
「麒兒,別這樣,牠還不會飛啊!」柳煜颺好笑的阻止情緒高漲的徒兒。
「不會飛?師父你看過那麼大的鷹還不會飛嗎?!蒼羽,你給我死出來,躲在桌子底下你不慚愧嗎?!」他快氣死了。
嗶!蒼羽揚翅怒視。
牠就是不會飛怎樣?犯法啊?!
「你這隻笨鳥,我殺了你當晚餐!」
嗶嗶嗶!
一下子羽毛滿天飛,柳煜颺錯愕的看著勉勉強強邊跑邊飛的蒼羽。
果然還是有潛力的,給麒兒這麼一欺負,竟能飛個三尺高……
「快飛!休想假裝自己是隻雞!」
嗶嗶!不人道!虐待動物!蒼羽抗議,忙著逃命要緊。
「你翅膀是好看的嗎?用力鼓翅不會呀?!」
嗶……
金色的眼睛指控的看向見死不救的柳煜颺,讓他哭笑不得的制止徒弟。
「再給牠一點時間吧,沒人示範嘛!」
「也沒人示範給牠雞是怎麼走路的,牠怎麼會?」憤憤不平的收手,封亦麒用腳尖踢踢蒼羽,「笨鷹,只有食量像隻老鷹。」
柳煜颺失笑的搖搖頭,不知該怎麼說才好。
「師父,給我三天,我一定要教會牠飛!」封亦麒信誓旦旦的說道。
「呃,好是好,但別太勉強了。」調開視線不敢看蒼羽求救的眼神,柳煜颺苦笑。
「我一定可以教會牠的!」
再不會就把你從山崖丟下去!一雙美眸透出警告。
嗶!揮揮翅膀,蒼羽不以為然的在桌邊跳了跳。
知道牠的意思,柳煜颺彎身便想抱牠上桌。
「師父,別抱牠,不甘心就自己飛上來呀!」封亦麒用手戳牠。
「麒兒……」柳煜颺頓住動作,不知怎麼辦才好。
「師父你太寵牠了!牠不會飛是牠根本不需要飛!」
一針見血!
柳煜颺點點頭,收回手喝自己的茶。
「也對,是我太寵牠了,就交給你吧。」
簡單的一句話,敲響了蒼羽的死亡喪鐘。
◎
好不容易蒼羽會飛了,封亦麒第一次開懷的笑了。
此後,開始學會表達的情感就像出閘的洪水一樣一頃不可收拾。
這種情況本是柳煜颺樂見其成的,畢竟他的目的就是讓封亦麒學會表露情感,可是偏偏他卻在此時受了別人請託必須下山一趟。
「麒兒,師父下山十天,你一個人不要緊吧?」
「嗯,不要緊的。」
「你想跟師父一起去嗎?」
「不,我在這兒等師父。」
「那你乖乖等著,師父很快就回來了。」
「好,師父小心。」#
那是幾天前的對話了?
封亦麒努力的想著,靠坐在書房窗口看著柳煜颺離去的小路。
還是沒有回來呀,師父遲了……
早知道他就跟師父下山了,可是他很怕自己一接觸到險惡人心,本性就冒出頭。
最不願意見到的,就是師父厭惡的眼神,所以,他不下山。
嗶嗶!蒼羽飛到他腿上,用翅膀拍拍他。
「蒼羽?」出口的聲音虛弱的嚇人,封亦麒不解的試圖移動身體卻動彈不得。
嗶!蒼羽憂心的咬住他的衣服拉扯。
「沒力……氣……奇怪……怎麼會……?」頭好昏,可是師父還沒回來,他該去弄飯了。
他坐在這裡幾天了呢?想不起來了。
嗶!
「師父……」呢喃著,他神志逐漸不清,清朗的眼眸焦距對不上任何事物。
師父說過馬上回來的,為什麼他看不見師父歸來的身影?
口渴……想喝水……
……好、冷……
星眸緩緩閉上,蒼羽側頭看著他一會兒,振翅從窗口飛出。
◎
「柳公子,真是太感激你了,若沒有你,我那獨生子只怕不活了。」年過半百,白髮蒼蒼的林員外感激涕淋的道。
「您太客氣了,在下能幫得上忙最好,只是這些日子耽擱下來,在下真的得走了。」柳煜颺溫文儒雅的安慰林員外,一面在心中算著時間。
十四天了,當初答應麒兒說十天就能回去,卻因為傳染病流行,留在村裡替生命垂危的村人治病而耽擱了……
「你要走了嗎?這怎麼成?我兒子還沒好啊!」他焦急的抓住柳煜颺的袖子。
「令公子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只要按時服藥,不出三天就能下床走路了。」柳煜颺道。
「那您就再住三天吧?求求你,我只有這麼一個兒子,若他有個什麼萬一,要我如何是好?」
「這、在下真的跟人有約了……」他好生無奈,卻無法推開這心急的父親。
「求求您,柳公子,拜託您,您要什麼我都答應您……」林員外痛哭流涕。
柳煜颺為難的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只得先扶著快下跪的林員外坐下。
「林員外,貴公子真的沒事了,按時服藥後是不可能出什麼狀況的,您別擔心了。要不我在開個幾帖藥預防萬一,保證他平安好嗎?」
「您、您為何執意要回去?」
「因為……蒼羽?」話沒說完,笑容凝在唇邊,柳煜颺錯愕的看著自天空俯衝而下的蒼羽。
嗶嗶嗶嗶嗶嗶嗶!
一降落在他手臂上,蒼羽急得亂叫一通,咬著他的衣袖往回家的方向拉扯著。
柳煜颺是第一次看到蒼羽慌忙亂叫。
「莫非……麒兒出事了?」他不祥的猜測。
嗶!聽到封亦麒的名字,蒼羽長鳴一聲,振翅往落霞山飛去。
柳煜颺心涼了一半,連忙抓過紙筆開了幾帖藥塞給林員外,吹口哨叫回在院子裡吃草的白風,急忙翻上馬。
「柳、柳公子?」
「不好意思,在下家中出了點事,先走一步。」
等到話說完,他人已在幾里外了。
馬不停蹄的奔回落霞山,所幸白風是千里良駒,不消幾刻鐘,便已到了落霞山山腰。基於接下來的路上樹多,白風走不快的考量,柳煜颺一提氣便用輕功趕回竹屋。
穿過竹林,他瞧見了在書房邊窗口的衣袖,正鬆口氣之際,卻見蒼羽努力拉扯封亦麒的衣袖卻得不到回應。
連忙走到窗口,他看見了雙目緊閉、臉色慘白的封亦麒。
「麒兒?」
顧不得禮儀,他直接翻進屋內,輕拍封亦麒的臉頰。
「冷……」緊閉且乾裂到滲血的雙唇間吐出了一個字。
冷?明明體溫熱到嚇人的地步了!
「麒兒,你哪裡不舒服?」一摸他的衣,發現衣衫早已溼透,當下他抱起封亦麒快步回房。
「師父……不要丟下我。」
「我沒有丟下你。」心急的解釋,注意到他根本只是在說夢話。
「我好冷……」
「誰叫你不多穿件衣服。」也不知是汗水還是露水,總之衣服都溼透了!
替他褪了衣衫,先用被子緊緊包住他瘦弱的身子,然後扣住他手腕的脈搏,檢視他的脈象。
「……不要殺我娘……」有如小動物的嗚咽傳出,淚水順著長密如扇的睫毛滑落。
「噓,別怕,師父在這裡。」柳煜颺一驚,心疼的拭去他的淚。
「……爹,我好怕,你在哪裡?不……救我……好痛、不要殺我……」慌亂的求助,他哭喊出聲,「不要抓我……師父,救我、我會怕……」
氣息都亂了!
柳煜颺一咬牙,扯開自己的衣襟進入被窩,讓他可以感受到他的體溫。
「麒兒,你別怕,師父回來了。」
撥開他臉頰邊汗濕的頭髮,柳煜颺一下一下的拍著他。
「……師父……」
他本能的把臉埋入柳煜楊懷中。
淚沾濕了封亦麒的臉龐和柳煜颺的肌膚,柳煜颺一直用手輕輕拍他,直到他不再流淚哭泣,才撐起身抓過自己行囊中的竹筒,倒了些水給他喝。
然而試了幾次,都不能順利讓他喝下,清水總是自他唇角滑落。
怎麼辦?再不讓麒兒喝水可不太妙,可偏偏這孩子根本就喝不進去……
苦惱的遲疑片刻,柳煜颺只好自己含了口水,低頭印上封亦麒蒼白的唇,用舌尖撬開他緊閉的牙關,把口中的水餵給他。連續餵了幾口,再把藥也一併讓他喝下。
封亦麒嚶呢了聲,雙手無力的輕拉柳煜颺的衣襟,無聲的喘息著。
「好好睡一覺,沒事了。」柳煜颺握住他的手,邊運氣加快藥力催化。
「師父……您什麼時候回來……」迷迷糊糊的呢喃嗓音帶著沙啞。
「師父已經回來了。」他柔聲安慰,心中有著歉疚。
要是他早點回來就好了。
「不要丟下我……」
「師父當然不會丟下你,你乖乖睡覺,明天就會好一點了。」
「我會怕。」
「師父會保護你。」明知道他聽不見,柳煜颺仍是安慰著。
「……」
楔子
傳說江湖上有個叫「惡人榜」的東西,原為正道人士和官府緝捕的榜單,但不知何時竟變了調。邪道份子反視登上惡人榜為天大榮耀。
是以數百年來腥風血雨,刀光劍影,他們無惡不作只為了在惡人榜上爭相佔有一席之地。
在時光流逝中,一個又一個大惡人更是被謠傳的喪盡天良。如今,同時排上惡人榜的前十人正在商討著誰才是真正的惡人榜之首。
他們打了七年,鬥了十年仍分不出個優勝劣敗,最後為了不要過於消減自身力量而便宜了在旁伺機而動的正道人士,他們決定要收個徒弟,傾他們畢生所學的武功教導他,把他教導成一個真真正正的大魔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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