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間店、是一扇窗,或一張椅,
能引渡日常,熟成故事,吐納風景…
★飲食偵探 x 抒情詩人,劉書甫繼《細味臺中》後又一召喚情感記憶之作
★他從時間裡淘選出繁華斑斕中無可取代的平凡味道
★透過書寫記憶,凝望一片喫心,也記錄孕育自我的台灣之味
鄭順聰、陳靜宜‧專文推薦
毛奇、郭銘哲、馮忠恬、魏廣晧‧喫情推薦
寫下的,也就可以讓它成為過去
遺忘了沒關係,書翻開了味道又飄散出來……
他在不同的食肆出入,從麵攤走到咖啡館,從吧台坐到窗邊;他在書房與街頭,書桌與餐桌之間漫遊,用眼耳鼻舌身意取材;他以文字眷戀,筆尖流洩而出的除了美味,還有況味……
劉書甫的飲食書寫,至情至性,自然熟成,一口接一口,享受味覺的此曾在,同時卻已經遠離餐桌,看見天寬地闊的其他,找回滋潤靈魂的一片喫心。
「我原是想寫老派的飲食,竟也充滿了對自己過往的追憶,流連在已經消逝的時光裡,用文字眷戀。筆尖徘徊,質疑自己有沒有能力,透過書寫記憶,凝望自己的喫與痴心,也記錄蘊育我的台灣味道。書裡的每一篇章,都隱藏了一段消逝或即將消逝的時光,正是從那失去的往事中,誕生了老派。」—劉書甫
☆☆☆精采內文節錄
〈早餐的派頭〉:晨起的飯湯熱菜,最宜獨自前往、獨坐街邊,把想吃的都一套點上桌來,以顯示為「一個人的海派」。
〈老是坐麵攤〉:麵,既是點心,也能充主食。只擱幾片菜葉,淋上肉燥,就是街邊麵攤小肆裡的陽春麵、擔仔麵或意麵……想吃豪華一點也行,點牛肉麵、蹄花麵、排骨麵,或當歸鴨腿麵,搭配肉食,立刻像一份大禮,在特別的日子,當做特別的犒賞。可輕可重,這就是麵的尺度。
〈米飯的好吃款〉:在白飯澆鹹的基本美學上,滷肉飯、肉臊飯、炕肉飯、嘉義火雞肉飯、高雄燒肉飯,乃至於咖哩飯、丼飯、鰻魚飯……,這些以「白飯放料」之簡單形式構成的米飯料理,成為我這個飯桶想好好吃飯的首選。
〈吐司情緣〉:早晨取一片厚度極厚的生吐司,或直接享用,或放在烤網上烤至表面微酥。……配上一盅手沖咖啡,奶油厚片黑咖啡,就像結婚五年的伴侶,那麼平凡那麼熟悉,卻依舊在翌日的早晨,感受到熱戀。
〈怎麼醬?〉:如果來了台中正巧目睹「東泉海量加味儀式」而看不習慣,那麼請諒解吧,台中人加醬,有時候加的不是辣,是情境,是熟悉,是味覺的癮頭,是記憶中的滋味。
〈像甜酥餅般的心腸〉:有智慧、充滿光輝的人,總是待人和善,外在有其強韌,內裡則保有空間與彈性,以及一副熱心的感性心腸。啊,就像剛出爐的甜酥餅。
〈爐鍋煮食之樂〉:吃鍋之連綿不絕,也就是可長可短,自在人為;鍋能吃得連綿不絕,也就是時間感淡薄至幾近不察。要能臻此般忘我的境界,要不就是很能享受孤獨之人,要不就是兩人談話談得相當盡興。
〈老派咖啡館—一座現代城市的居心地〉:味蕾的遠遊再豐,好像只有那個性不必太鮮明強烈的調和咖啡(blend),更能與尋常生活相佐。終究,我還是回到了老派咖啡館裡,點一杯綜合咖啡,並自我揚言:綜合,才是人生的真滋味。
〈飲苦與雅興〉:那些帶苦味的文化產品,都須投注精力和時間認真以對,才曉箇中甘味。識苦,是獨特的品味,是流行的反面。一旦識得飲苦之魅力,各種消費潮流中,你無動於衷,自己有自己的鑑賞力。
〈老是坐吧台〉:如果話題是主旋律,嘴唇接觸杯子的頻率是節奏,眼神是和聲,不時輕觸的肩膀就是主導氣氛的Bass line。吧台之夜,即是一場即興爵士樂。坐吧台,多麼老派的約會。
〈老是坐窗邊〉:咖啡館的靠窗座位,回應了我們在某些生命狀態中發出的訊息,因此成為了我們的一部分,化做一筆不被遺忘的記憶。……那是屬於我的,也是屬於都會人的重要地景之一,組成了那份內在航行的地圖。
〈永遠的冰果室〉:只要天氣不冷,我心中經常想起一碗冰。而且這碗冰愈來愈單純:配料當天現煮製作,沒有被關在冰庫裡失真,並且注重糖水:淋上那匙糖水,就像吹入木偶內的氣息,是一碗冰清雅有神或甜膩吃不消的關鍵。
〈採獵於都市江湖〉:不論是為宴客、為自家餐桌而做,或為獨自練習、遊戲而做,料理的想像早在走進廚房之前。如果各國食譜是想像力的油門,菜市場就是想像力的排檔桿。
〈興來每獨往,勝事空自知〉:能夠改變一段時光的品質,把吃飯、走路、灑掃洗滌等最尋常不過的事情上升至精神高度,是一個人非常可貴的天賦。外師造化,中得心源,什麼時候我們能別再談美食,我們來談談日子怎麼過。
〈飲食偵探與抒情詩人〉:如果我的作品是一首樂曲,偵探與詩人各自鳴發的詞彙字句,便形成了和聲,主導了樂曲的調性。正是藉由偵探之眼,詩人之心,我找到了飲食寫作的樂趣。
作者簡介:
劉書甫
1986年生,國立臺灣大學哲學系學士與臺灣文學研究所碩士,古典樂與爵士樂迷,阿卡西紀錄高階解讀執行師。曾從事地方文化園區與複合式餐飲空間經營,執筆《TLife 高鐵月刊》、《旅讀》等各類刊物專欄與編輯工作,作品散見報章雜誌。
歷經台灣北、中、南三大城市洗禮,現為定居台中的地方爸爸,跨界製造業與文字手工業,在多重角色間保持平衡。以老派的雅興為樂,樂於發現日常裡歡愉、自在而有情的時刻。合著有《細味臺中》文集。
個人網站:https://liushufu.com
臉書:Shu-Fu Liu (劉書甫)
章節試閱
早餐的派頭
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我們一家搬到了位在台中市北屯區水湳的社區大樓裡。這裡是台中市的「後庄仔」,水湳機場曾經就在旁邊,每天都看飛機降落。那時候的敦化路,除了我們鄰近的一兩棟社區大樓之外,方圓內是稻田、田埂、另一側的陳平里,以及陳平里巷內一家沒有名字的傳統早餐店。
早餐店由一對夫妻經營,以自家二層透天的車庫當作小店面,僅賣包子、饅頭、現捏飯糰、現成三明治、拉仔麵、米粉和豬血湯。每天母親開車載我上學,便會先經過這家早餐店,外帶兩個包子和一杯豆漿,給我帶去學校。而我總是迅速地把豆漿喝完,把包子塞進書包內的夾層裡,快樂地走進校園。常常這一塞,就是一個禮拜。我國小是個在外屢獲獎項、走路有風的相聲演員,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我忙著上學,沒有時間吃包子。直到母親察覺我的書包總是有異味,驚訝地發現夾層裡的「囤糧」而氣得罵人,我才不得不開始勉強吃早餐。
後來,這間無名早餐店反而成為我最鍾愛的美意朝食(除了包子)。早晨漫步穿越陳平里巷弄,坐進平德路巷內這間數十年如一日的小小店面,向老闆娘熟悉的面容,點一盤拉仔麵或米粉和一碗豬血湯或油豆腐湯,淋上中部特有的辣椒醬,相當快意。取報泛看,悠哉悠哉。吃罷,不過三十五元,直到我前幾年離開台中南下工作,這間早餐店在我不知道的某一天,永久地拉下鐵門。
仔細回想起來,我小學之所以這麼不喜歡吃包子,是因為我覺得那間早餐店的小肉包有一股不討喜的肉味,那氣味不能使我有食慾,聞之不禁皺眉。我年幼不懂向上反應,嚴正抗議,偏偏又逮不到四下無人將之扔進教室後垃圾桶的好時機,唏唏嗦嗦地揉捏著包子的塑膠袋,心煩意亂,遂棄之於書包內,不予置評。如此苟且之行徑,我竟打小培養。
再吃包子是國中時期。下了課跟著同學往福利社衝刺,趁餓買了個大肉包當下午茶點心。結了帳,見同夥人拿了辣椒醬的細嘴醬料瓶往包子屁股戳進去狠擠,一時驚愕,從此開啟了我的包子新世界。想想有道理,辣椒醬若擠在包子外面,不免和塑膠袋互相沾黏,吃相狼狽,又容易弄得髒兮兮的。擠進內餡,不但簡潔,又能享受一口咬下,瓊漿漫出的爆漿口感與視覺效果。
「嚄,真夠味,原來包子要這樣吃!」看著染紅的肉餡,不免憶起國小荼毒我甚久的臭包子,在醬的加持下,是否也能成為此等美味?而這辣椒醬究竟是增味,還是原來其實是為了「遮醜」?無論如何,爆漿式醬包子的味覺組合大抵是烙進了我的記憶裡。
懷舊的麵點
我自國小以來不甚愛包子,到現在早晨會興起找包子來吃,這轉變的發生應是源自台中信義街的無名湯包。信義街口騎樓湯包,大家又叫它苟不理。妻說她從前住過它斜對面的大樓套房,每日早晨窗邊看它人聲鼎沸,走下樓去吃它也最是悠哉快意。交往後她帶我去,我立刻被那一個湯包、一疊蔥花蛋,自助取杯裝豆漿或混和豆漿紅茶,於食客間見縫入坐,自己在盤裡淋點蒜蓉醬油、擠些辣醬,坐街頭看世風的活潑氣氛吸引。咬一口湯包,甚好。心裡斷定,這個女孩可以深交。
一九四九年後,包子、饅頭、生煎包、燒餅油條、餃子、蔥油餅……,各種麵點隨大批遷台的外省軍民來到島內。中美合作時期,美國為了出口國內生產過剩的糧食,在台灣推行的「麵食推廣運動」,大力推廣吃麵食的好處,並且免費舉辦講習,提供食材與器具,廣泛教授民眾製作這些中式點心與西點麵包,原集中於眷村的麵點麵食,益發普及。
此舉一方面扶植起台灣的麵粉加工業,也大幅改變了台灣人原以米食為主食的飲食習慣,並且讓更多人懂得如何運用陌生的麵粉製作各式點心。
湯包,總言「天津狗不理」。小時候聽聞歇後語「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不明就裡,於是會想,所以這包子,狗狗到底吃不吃?
天津的「狗不理」包子,原是咸豐年間一間「德聚號」包子鋪的暱稱。相傳德聚號乳名「狗子」的老闆高貴友研發出的湯包口味佳,廣受大家歡迎,店鋪人潮絡繹不絕。這「狗子」忙碌起來一語不發,也沒空搭理人,街坊顧客見狀,乾脆喚他做狗不理包子。「狗不理」後來成為了天津湯包的知名品牌,幾乎成了天津湯包的代名詞。
後來主售湯包的店家,也常冠以「狗不理」、「苟不理」、「小狗子」之名。將「狗」改做「苟」,大概是認為「狗」字不雅。鄉民望文生義,自行解讀下,「不苟言笑,沒空搭理人」的「苟不理」,竟也說得通。
湯包以高湯入餡,肉餡成鬆弛的「散餡」,不像一般包子的肉餡結成紮實的一球。堅持手擀、手摺的麵皮,有機器包子、機器饅頭所沒有的理想口感。切不宜用台中人對待普通包子或生煎包的方式,將細嘴瓶戳入包子裡猛擠東泉辣椒醬來對待湯包,否則便嘗不出湯包水餡的鮮腴。店家為了避免傻理傻氣的台中人用過多的辣醬抹殺自己費心製作的包子,乾脆把細嘴瓶的瓶嘴剪短、剪粗。
其實,製得好的包子不需依賴大量的醬料,白胖的麵皮擁懷著蒸騰的內餡,裡外兼修,自我融貫,最宜與煎得妥貼的蔥花蛋放在同一個盤子裡享用,構圖簡約,風味不俗。如果可以,再配上一個白糖酥餅或一份甜油條和一杯豆漿。鹹甜皆備,豐足美滿,當下肯定:一頓令人滿意的早餐足以開啟正向積極的一天。
平凡簡單卻能製得佳美的麵點,愈來愈難得。於是,若有緣遇上還不錯的包子店,都令我感到驚喜而懂得珍惜,心中有了過好日子的想像。在台北,可至汀州路二段康樂意;在高雄,則入老左營圓弧型的果貿社區找寬來順;住台中,那肯定是東區信義街的苟不理,或北區篤行國小旁的天津湯包。
我也四處尋覓好吃的燒餅油條。一套燒餅油條,配一碗馥郁清甜的熱豆漿,是台北生活時期極佳的早晨回憶。後來我到老左營吃,也在台中東區、北屯去尋吃,然唯一會懷念的,僅台北華山市場二樓阜杭豆漿的厚燒餅。
和我曾求學生活過的台北,以及工作打拚過的左營一樣,台中也曾經眷村密集,密度僅次於首都台北,以空軍和陸軍為主。這樣一個我未曾參與見識過的台灣,想必曾經四處不乏製得好的包子饅頭和燒餅油條,而後隨著人老、時遷,漸次退場。見得到層層蒸籠、炭火烤爐、大把青蔥和麵粉香的市景生活,如今只留給一些人想念,留給另一些人想像。
湯水熱飯—一個人的海派
早餐我也偏愛湯水熱飯。
我在各個地方若遇見美味的炕肉飯、肉臊飯、鮮魚湯、鹹粥、肉粥、飯桌仔什麼的,都會馬上注意它最早幾點開始營業,馬上想像隔日清晨在這裡吃早餐的自己。部分女性朋友會驚呼:早餐吃這些也太飽、太油膩、太豪華、太什麼什麼的組合,通常最能引起我懷抱一份閒雲野鶴的雅興,早起前往飽食一番。
我第一次走逛台中第五市場尋覓早餐時,一間店也不認識。憑著感覺挑選我想吃的食物。後來選了樂群、自立街口的阿彬焢肉飯,始體悟到,一天的開始,若能先嘗點油葷熱氣,酣暢飽足的食物,可以令腸胃和煦、精神抖擻,有一種熟悉的,感覺踏實、自由的快樂。這是心理作用,而且是迷人的心理作用。但我也會想,說不定也是生理作用,一種具有文化血統上默默傳承下來的生理作用。
回首早期農村社會,晨起上工勞動前吃的,本來就是粥飯。由窮簡走向富裕,由家庭飯桌離開,轉場至街邊外食;由吃不起肉,到有滷肉、焢肉、鮮魚、內臟。整個社會從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規律生活,走向繁忙快速多變的工商社會。時代的腳步愈來愈快,大家趕著上班,沒有時間好好坐下來吃一頓早飯。倒是老派人似乎維持著一種「吃飯才會飽」的傳統體感,在飢腸轆轆的早晨,盼望著熱湯、熱飯,與油脂的鮮腴。
台大念書時期,早上最愛往羅斯福路近中正紀念堂的「金峰魯肉飯」跑,吃油潤黏嘴的美味滷肉飯配又燙又好喝的燉露湯品。在高雄工作期間,每日從市區往舊左營通勤,通常是往果貿社區內覓食。然不必大早進公司的日子,我經常半途停在博愛一路騎樓下的「古早味什菜」,點一碗什菜湯配熱白飯,偶爾再加一份醬煮虱目魚頭。什菜湯頭清甜,高麗菜、豆皮、菜頭、丸仔、和軟綿的焢肉都是我愛吃的,帶著湯汁放在白飯上吃,甚好。有了家庭並定居台中北區後,清晨六點以前也會沿著篤行路慢跑至原子街舊果菜市場騎樓下的「李海魯肉飯」吃焢肉飯配米粉筍湯。或者,到東興市場六米街吃豬皮飯,淋上小果汁機打出來的蒜泥水,搭配一碗菜頭湯或綜合湯。
晨起的飯湯熱菜,最宜獨自前往、獨坐街邊,把想吃的都一套點上桌來,以顯示為「一個人的海派」。凡有家庭、妻子丈夫孩子的,最能珍惜這無與倫比的獨處時光。像在犒賞自己,回到安靜裡,回到最初的自由。
清晨的湯水熱飯,也最能讓人心生感恩,培養正向思考。那些半夜就得開始採買、備料的店家,為的就是要服務凌晨即要上工或者才剛下班的人。因此你看但凡那些四點、四點半開張的熟食攤,多半位在批發市場周遭,或過去為深夜遊廓之域,讓天未亮即醒的勞動者暖暖肚腹,充實精神和體力,免於只是進超商抓即食品和咖啡裹腹。想到台灣各地有這些人日夜顛倒、犧牲睡眠去做這項貼心的服務,怎能不心懷感恩。
每天叫醒我的若不是夢想,但願是一頓老派的早飯,激勵人生,不當散仙。
中西速食早點
早餐文化隨著時代不斷疊加、覆寫。今日街頭更常見的,應屬西式速食早餐店,且多半為連鎖加盟品牌。
一九八四年,麥當勞來到台灣,台灣人對美式速食有了更加具體的想像與模仿的對象。「美而美」之名經歷商標之爭後,在「巨林美而美」與「瑞麟美而美」兩大體系的引領下,於民國七○年代,以一座煎臺、一組油鍋、一條吧台,用漢堡包、吐司、黃瓜絲、乳瑪琳、美乃滋、番茄醬、煎蛋、肉排、培根、小熱狗等材料製作出台式漢堡、三明治。為求多樣,商品又漸次加入台式蛋餅、包子饅頭、煎餃、鐵板麵,由西又入了中—台味之野趣猶生。麥當勞太昂貴,台灣人遂用自己的方式模仿、變造、容納,建立屬於自己的台式中西早餐店。
由於餐點製作方式有固定SOP,食材半成品一概由中央廚房配送,咖啡、奶茶,甚至豆漿、米漿也都是用粉沖泡,經營門檻低,也頗符合國人求快速的外帶需求,因此這種速食早點的經營型態由大體系開啟的加盟熱潮中快速蔓延,重新形塑著台灣人的早餐記憶。它們曾經那麼新穎,卻又一下子就那麼普及而不顯獨特,讓人倏地忘了,從這樣的食物開始餵養城市的早晨開始,這一轉眼,也是二十幾年過去了。
我原先吃不慣這些半熱不冷、以半成品加熱組製而成的食物,覺得不夠溫情、不夠和煦,不夠形成一股暖流疏通你一夜蜷潛的腸胃、脾腎,乃致血液活絡、胸臆開闊,不能使人靈性熠熠,充滿寬容的願望。一個人如果一早睜開眼,就是急著出門上班上學,便有太大的機會,是到速食早餐店去提塑膠袋外帶。
從來也不思連鎖,也不去加盟的,往往是一對夫妻,或三兩家人,當初選擇在鄰里間顧起一間小店,取個「鄉村漢堡」、「麥克早點」之類的名字,便安安靜靜地做下來。這種經營西式早點的個體戶,有空間去選擇、變化自己的醬料或餡料,在制式的食物裡顯出差異。一路經營,如今也做成了一區一地的人情味。每一個進來的客人與店家的點餐對話,一定都有銀貨兩訖以外的更多互動,讓人斷定,這些日子以來,他們透過早餐,彼此熟悉。
「早,今天是你來買啊。回去記得跟你爸媽說,我們下禮拜休息。」
另一個年輕男士走進來喊了「一個鮪魚吐司。」
老闆娘看了看他說:「欸?來幫你爸買早餐啊。」「嗯。」「今天要加蛋嗎?」「呃,他平常有加嗎?」「有時加有時不加。」「加吧。」
一波人潮剛過,老闆走出煎台稍歇,對著一位坐室外的男子說:「Tony你今天喝鮮奶茶喔?啊你爸不是說喝奶茶就好,叫你不要多花錢?」叫Tony的男子笑了,旁邊的客人也都跟著笑。
鹹湯熱飯、湯包蔥蛋、燒餅油條,甚或漢堡可頌都好,充滿溫度與人情味的美味早餐是晨起的盼望。這些社區街廓裡的早餐店、敬業的老店主,由上一代帶領著下一代,日日維持著它的品質,它們半露天的店鋪歡迎所有人進來,貫串世代,雅俗共享;它們令人想要做它的鄰居,願意為它早起,散步而來,為自己在一天的工作開始之前,擁有一段彌足珍貴的時光,好好地享用一頓早餐,簡單短暫,卻無比悠閒而使心情開朗。
我走出早餐店,但見市景清朗,世俗興旺,城市正準備上工,而我胸臆鼓脹,有一股「先天下之樂而樂」的快活。
早餐的派頭
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我們一家搬到了位在台中市北屯區水湳的社區大樓裡。這裡是台中市的「後庄仔」,水湳機場曾經就在旁邊,每天都看飛機降落。那時候的敦化路,除了我們鄰近的一兩棟社區大樓之外,方圓內是稻田、田埂、另一側的陳平里,以及陳平里巷內一家沒有名字的傳統早餐店。
早餐店由一對夫妻經營,以自家二層透天的車庫當作小店面,僅賣包子、饅頭、現捏飯糰、現成三明治、拉仔麵、米粉和豬血湯。每天母親開車載我上學,便會先經過這家早餐店,外帶兩個包子和一杯豆漿,給我帶去學校。而我總是迅速地把豆漿喝完,把...
推薦序
【推薦序】
白鐵桌與毛玻璃
◎鄭順聰(作家)
若我是一個外國人,來台灣學華語到一定程度,想要讀讀散文以提升閱讀能力,增廣對台灣的認識。
我這位外國人,會發現新天地。
台灣的Prose不僅是種文類,還相當強勢,相對於歐美文壇以小說、詩、劇本為主流,台灣散文的出版量與含金量都相當高,甚至是大眾閱讀的主文類。
這位外國人會持續訝異其豐富多元之主題:文人抒懷、親友故舊、都會現象、親子教育、環保生態、地誌走踏等等,令他大開眼界。然後,眼珠子因「飲食散文」掉了下來。
全世界都知道台灣人愛吃,隨時隨地想著吃,這一餐還沒吃飽就要煩惱下一餐,不是沒東西吃,是太多美食造成的「選擇困難症」。這同時也是讀飲食散文之困擾,名家太多,作品太豐,早期有梁實秋、唐魯孫、逯耀東,轉檯來到二十一世紀更是擺開盛宴:李昂、舒國治、蔡珠兒、劉克襄、韓良露、朱振藩、焦桐等等,有人戲稱文人把筆放下,都跑去吃了。
在飲食書寫方興未艾的黃金年代,我大啖一道又一道的散文佳饌,順著順著《細味臺中》就被結帳了,攜至我家客廳沙發上,展頁讀之。這位作者叫劉書甫,台中出生,家世與閱歷頗厚,是文化城養大的雅緻舌頭,行文帶股文人氣,才研究生而已,年少出書,可說是散文界的明日之星。
我還沒去找他,書甫就找上我,出書後人沒去教書更沒待在學院,跑到高雄左營,成為餐廳的管理者(驚)。
那時我甫出版《基隆的氣味》,找我演講很合理,竟加碼要開發新料理。書甫思慮全面、規劃用心,特邀創意廚師一同探究基隆的食材與特質,研發饒富地方色彩的菜餚。此外,還請我親身帶著團隊,走踏雨都的市街與階梯,邊吃邊賞邊討論,擬定基隆款菜單。成果發表會乃廣邀食客到場,我負責講解基隆的歷史與風候,主廚揭開菜餚烹製的奧祕,完成一場暢快過癮的盛宴。
深深記得演講空檔,那道讓我填胃的生菜沙拉(超好吃);更不忘書甫騎摩托車載我去吃的那家乾麵,位於眷味之城果貿新村裡處。活動忙碌的空隙,書甫吐露感情的困境,人生疑惑與苦楚,坦誠《細味臺中》出版後,深感實務經驗不足,對飲食了解薄弱,遂從台大研究生毅然轉入餐廳現場,沒日沒夜學習忙碌之。
「我不入庖廚,誰入庖廚?」這位外表瘦弱、內在結實的秀氣大男生,真有魄力。
之後邀他去蚵仔寮與海口鄉親把酒言歡,在場的大哥都「舒服舒服」地叫。那次酒醉後,書甫就消失於我這位文學里長伯的轄區,不知跑哪裡去了。
這次,我還沒去找書甫,他就又找上我—少俠從左營修煉出關,結婚生子,回台中熬一鍋文學的真滋味,請我為新書寫推薦序。
我肅然理起衣領,細品文章,感受到老派與紳派,不過於漫漶,白描多於比喻,冷凝多過油炸,充分熟成,就像台中城的老台中人,有一種自恃的潔淨與優雅。
這是間重視品質的小吃店,瓷碗素白耐磕碰,展開一張張方直白鐵桌,在擦拭得無比銀亮的鏡面,端上一道道簡淨文字。
無浮誇驚嘆,不擺弄見識,更沒有半瓶水批評,書甫深明方寸之拿捏,事物的核心,點到為止,厚積而薄發,節制,平衡。
不只刺激味覺與嗅覺,《喫心地》更重空間鋪排,氛圍暈染,拉出對應關係,談台灣飲食那雜燴中的強味,紊亂中的秩序。
且留存著木櫺窗框格間毛玻璃,透過一層內心的濾光,讓窗外的風候影影綽綽。或以毛玻璃做背景,看浮世萬象走動吆喝,長鏡頭拉出,定格記憶裡的鄉愁,幽幽淡淡將時間拉出鏡頭之外。
台灣傳統的毛玻璃圖案甚多:素面、方格、瀑布、長虹、銀波、銀霞、海棠花……舒服的書甫是哪款圖案呢?
十字星,兩條直線俐落交錯,布局疏朗,聚焦精確,是尋常日子的一方星空。
台中孕育,台北蝸居,高雄修煉,再回到台中與妻兒偕同。微慍的焦心,透澈的見識,筆韻溫良敦厚,風格平實安靜,宜與楊双子《開動了!老台中》參讀,宜於臥讀,更宜於中北南徵逐,宜以外國人般的舌尖,領略散文家的真情痴心。
【推薦序】
值得以心相待
◎陳靜宜(飲食作家)
你有一邊喝咖啡或茶、一邊閱讀的習慣嗎?
我有。開始閱讀《喫心地》時,我磨好豆子、燒一壺熱水,手沖了一杯水洗淺焙的衣索比亞耶加雪菲。安穩坐下後,讀至第二、 三篇時,發現不對味,我知道必須去台北西門町的蜂大咖啡買包曼巴、幾片桃酥,到手後鬆了一口氣,這才能虛實呼應,從容閱讀。
這是因為書甫字裡行間的語氣,總有梁實秋的味兒、舒老的調兒,而書寫的素材又是在當代—便利商店的過度式座位、妻子愛吃的生乳捲。我忍不住一再確認他的年歲,是才三十多歲的男人啊!卻愛甜酥餅、鑽泡沫紅茶店、習慣用「民國」計年。
台灣文人的飲食書寫盛行已久,早有唐魯孫遙想家鄉味、舒國治的窮中談吃、焦桐透過食物描述對愛妻的追憶、簡媜透過好菜寫好友的故事等。
然而有世代差異,書甫屬於本土中生代寫作者,出生於一九八六年,正值台灣經濟起飛之際,人民年平均所得達到一萬美元,他的成長背景是相對安穩的生活環境,人們尚未被排山倒海而來的聲光與資訊所淹沒,台灣餐飲業自簡往繁走,他好像站到了一個空檔的位置,為我們補上了這個時間點裡的飲食風景。
除了時間軸線,他台中出生、台北求學、高雄就職的經歷,也使飲食版圖橫跨台灣北中南,而且是長達數年的停留,增加書寫素材的廣度與深度。
像他在〈早餐的派頭〉一文提到,「店家為了避免傻理傻氣的台中人,用過多的辣醬抹殺自己費心製作的包子,乾脆把細嘴瓶的瓶嘴剪短、剪粗。」
全台灣都知道台中人少不了東泉辣椒醬,而且會把醬料瓶的尖嘴插進湯包,像打針般地幫湯包灌醬,店家心裡不許卻說不出口,只好把瓶嘴剪短,這樣就不能內服只能外加,這瓶嘴口是店家的自尊與自信,不想與市場妥協的態度,蜻蜓點水的觀光客可能只知其一,若非如他這般有心的在地熟客,是難以留意到其二的這個細節。
多數食客偏重於餐桌上的食物,致使烹調者不斷推出新菜或是標新立異、譁眾取寵的食物。智慧型手機出現後,更成為餐飲的良伴與殺手。人們對飲食的關注,往往只聚焦在食物本身,還特別是外觀上。等餐時滑手機,無暇觀察周遭;食物一上桌就「手機先食」,放棄品嘗的最佳溫度;有些人一邊看手機一邊進食,完全食不知味,必須承認,我有時也是其中一員。餐畢,拍拍屁股走人,最終只留下「好不好吃」的單薄印象與「划不划算」的刻板評價。
書甫的書寫多非食物本身,更多是圍繞在飲食周邊的細節,寫的是況味而非美味,尤其在上菜前與後或是共餐對象的描寫。例如他愛挑戶外座位看市景,愛坐吧台展開不互視的雙人對話。
座位選擇,多是進到餐館店家三秒內的決定,而他的心思將我們帶離餐桌,看見天寬地闊的其他。而這些其他,正是身處孤獨的年代裡,滋潤靈魂很重要的東西。
他的書寫風格舒緩、恬淡,用字斟酌謹慎。敘述的過程,像把包裹禮物的包裝紙,不是用剪刀劃開口子那麼迅速銳利,而是從黏貼處循包裝痕跡展開,讓故事核心逐漸裸現。文字間穿插一些引述,輕輕拂過而不掉書袋、不賣弄論述,文章長短適中、保有節奏感,引人繼續往下讀。
我虛長他十多歲,不過雙方的成長年代還是有部分相疊,總能升起共鳴,勾起我陳年的回憶,一邊讀一邊有「對!我也是這樣」的心情,拍一拍塵再取出回味,相信你也會同我一樣,從字裡行間中找到歸屬感。
至於恬淡的部分,〈早餐的派頭〉一文中提到,女友領著他嘗到了美味湯包,「咬一口湯包,甚好。心裡斷定,這個女孩可以深交。」在這個功利現實的時代裡,找對象不看條件,而是可以一起舒舒服服吃湯包的人,讓我看見傳統的溫潤與美好。
湯包女孩後來成為他的妻,他們育有一女,兩人接手家族的螺絲事業,白天上班、晚上照顧小孩,共同分攤家務,如同身旁周遭朋友的剪影,他書寫的飲食素材尋常地貼近你我。
他唯一的私人時間是每天五點起床,在生活夾縫中尋找書寫機會,他說:「飲食書寫是整理自己的方式。」我佩服他的毅力,自他二○一四年出版《細味臺中》至今相隔八年,本書的點點滴滴,正是他從零碎時間中擠壓出來的精華,值得以心相待。
【推薦文】
書甫這個名字,第一次聽到是讀書時的男友口中。
他說他有個中學的好朋友,才華洋溢,早早被咖啡店找去駐館寫作。出身音樂世家,溫文儒雅。我總想,我似乎也喜歡寫字,什麼時候才能夠像他一樣?後來我們認識了,也聽他說過在高雄南方打拚事業,形容自己像宇宙裡拓荒星球,詩意,勇敢,寂寥,或許莽撞、可愛。三十歲之前幾年時光是該這麼做。
多年後,書甫依然這麼知書達禮,有教養,他回到台中,成為丈夫與溫暖的父親;他講吃依然溫厚不火,加入他眷戀的小家庭。得體的人身距離下,始終目光清楚。這是三十輩男子的喫心地。恭喜他。
—毛奇(飲食作家)
讀完後,那意猶未盡感始終縈繞,腦袋馬上浮出的竟是,這作品根本就是「書甫的美食多重宇宙」了啊!
每篇文章的主題設定都奇巧無比,龐大的資訊量,跳年代,跨族群,通陸海,記憶飛天遁地,將細藏於食物之中那邂逅的絲絲情意,與如今靠紮實走訪累積出的吃喝歲月,都在書裡被無縫接軌串接了起來。
宇宙在主題間跳接,但跳得卻像超慢動作攝影,以至攤頭餐館裡的各色滋味,與滋味以外的微觀細察,都被吸進了書裡變成大大小小的星球。老派的自轉速度,文字得以一段一段隆重出場,也像醇酒,必須先溫馨提醒,想進入這獨一無二的美食宇宙者請千萬小心,因為可能讀著喝著,腦子裡開始太空漫步,還得苦惱最後要怎麼抓住那香氣好好降落。
—郭銘哲(飲食作家)
在書甫的筆下,食物不僅是口腹之慾,而是被磚造出「時間感」的,每個悠悠閑散、安靜執著的選擇,全是識食的品味與老練。
選人亦如是,女孩帶他去吃食,他「咬下一口湯包,甚好」,便決定此人可以深交。
從飲食而來,擴及到人生的各種場景,就像從電影裡走出來的老派大俠,替我們拂去塵埃,挖掘因時間而變得臻美的事物,賦予生活的浪漫與情懷。
—馮忠恬(米通信共同創辦人暨總編輯、飲食文化工作者)
我喜歡書甫的文字,就像是伴著和煦的陽光與徐徐的微風,微笑地漫步在台灣的大街小巷中,可以看得到,可以聽得到,可以聞得到,也彷彿可以觸碰得到。
那些我們回憶裡再熟悉不過的場景,在書甫筆觸的刻畫下,除了看著他的故事,更不禁讓我也用自己的故事,重新咀嚼了相同的感受,這可以是一本老派文青的心情札記,可以是有感情與脈絡的旅遊書,也可以當作是用來尋找巷弄美食地圖的寶典,總之,這是一本同時有知識與溫度,讀起來卻一點都不陌生的難得作品。
還有,當你只要拿起這本書看,肚子就會開始覺得餓了!
—魏廣晧(爵士小號演奏家/國立東華大學音樂系副教授暨藝術中心主任)
【自序】
老派的誕生
一個人的氣質與風格,是因著他內在的器識與涵養,連同他外在的打理裝扮所散發出來的。同樣地,一座城市的生活感,是透過有形的空間場域與在其中活動的人群,所呈顯出的那份無形氛圍和情態。它就在那裡,預備著被人理解與詮釋。
我喜歡的飲食書寫,正是透過文字,去表達在台灣都市飲食生活文化的場景與氛圍裡,一個人如何去感受、去意欲、去選擇、去記憶。藉由場所,藉由特定的食物,詮釋生活世界裡的人情、物事,以及在飲食空間裡發生的種種行為。那是一位作者透過他的身、口、意,嘗試去活出一個歡愉、優質、自在而有情的世界,有一點文化意識,有一點歷史感,有一點幽默,有一點老派。
我一直在思考怎麼表達我心中的老派。老派不是突然決定來穿上紳士的派頭,找了一堆老物件來用,去一次人家說都是一堆老人的那種咖啡館看看。老派不是復古,老派不是跟風追求的某一種流行,不是時尚雜誌的某一期企劃。
真的不是嗎?也許也是。但,是特別動用心思刻意營造出的表現,或是原原本本毫無違和的自在安然,這之間的不同,不會叫人分辨不出來。這便是內在氣質的特性,抽象卻實在。
老派的另一種說法是「老靈魂」。說某人心裡住了個老靈魂,是形容他顯出一種舊式的格調,擁有不直屬他年紀的偏好或性情。老靈魂如何不成為老古板,在於質感、器識、選擇品味和生活態度。質感和品味是表象的風格,器識學養和態度是老靈魂真正讓人欣賞的內在氣質。
所以,老派首先是性情,才透過外在的表現被人辨識出這份性情。
老派的人太清楚自己的樣子,因此不必專門再去習取某一種風格。他好奇,卻不獵奇;他可以熱愛截然不同的東西,卻不會任意拼貼;他口味多元,尺度開闊,但他最常聽的曲子可能還是那麼兩三首,他去的館子,幾年來可能總那麼一兩間。
老派的人也許懷舊,但不仿古。也許也不是懷舊,畢竟若沒有經歷過舊時代,並不真能言懷「舊」,就是恰巧單單純純地喜愛那樣一種舊式生活情調而那樣子地活著。
一個人被說老派,你一看他,通常是稍微年輕一點的人,不會太老,也不可能太年輕。太老,譬如六十歲以上。一般不會用老派來形容他的老,你若看出他的質感,會想辦法用另一種方式來形容他,但通常不是「老派」;不可能太年輕,譬如十八、 九歲。你看他的神情,聽他的談吐,也許盪漾著潛質,但你確認他的熟成還需要經歷時間的洗鍊。
老派是一種品質,它和一個人的心智或一個地方的文化一樣,它們的核心是時間,卻不和時間成絕對等比。
時間淘選出品質,淘選出那些愈用愈樸實有光的器物,淘選出那些也許已經不再流行,卻維持著它原初的功能而依舊值得被欣賞的選項;時間淘選出那些繁華斑斕日新月異裡,你得以辨認它無可取代的平凡味道,淘選出歷經物換星移人生場景與心態變化後,依舊還在身邊的人。
老派,就是不再時尚,卻維持著令人喜愛的格調。當愈來愈多人談論它,把玩它,它又彷彿是一種時尚了。其實它什麼也沒做,什麼地方也沒去。有人興奮地找到它,如獲珍寶地用像看可愛小動物的眼神向它詢問,它只是笑笑,看世俗興旺,看世事來去。
老派不只是老,而是能在各種「老」裡面,辨識出真正的洗鍊和熟成,文火慢燉,對酒當歌。在現代都會生活快速、高效率的節奏要求中,老派適時、適度地維持著它緩慢、自信和閒散的心意,刀背藏身,一派優雅,兀自喜歡著經過時間才會變好的人事物。
我原是想寫老派的飲食,竟也充滿了對自己過往的追憶,流連在已經消逝的時光裡,用文字眷戀。筆尖徘徊,質疑自己有沒有能力,透過書寫記憶,凝望自己的喫與喫心,也記錄蘊育我的台灣味道。
周夢蝶有他的孤獨國,我有我的喫心地。書裡的每一篇章,都隱藏了一段消逝或即將消逝的時光,正是從那失去的往事中,誕生了老派。
是為序。
【推薦序】
白鐵桌與毛玻璃
◎鄭順聰(作家)
若我是一個外國人,來台灣學華語到一定程度,想要讀讀散文以提升閱讀能力,增廣對台灣的認識。
我這位外國人,會發現新天地。
台灣的Prose不僅是種文類,還相當強勢,相對於歐美文壇以小說、詩、劇本為主流,台灣散文的出版量與含金量都相當高,甚至是大眾閱讀的主文類。
這位外國人會持續訝異其豐富多元之主題:文人抒懷、親友故舊、都會現象、親子教育、環保生態、地誌走踏等等,令他大開眼界。然後,眼珠子因「飲食散文」掉了下來。
全世界都知道台灣人愛吃,隨時隨地想著吃,這一...
目錄
【推薦序】白鐵桌與毛玻璃 ◎鄭順聰
【推薦序】值得以心相待 ◎陳靜宜
【推薦文】毛奇、郭銘哲、馮忠恬、魏廣皓
【自序】老派的誕生
輯一 我的大人味
早餐的派頭
老是坐麵攤
米飯的好吃款
吐司情緣
我的大人味
怎麼醬?
像甜酥餅一樣的心腸
爐鍋煮食之樂
人間好食節
輯二 日常啜飲之道
不喝愛情釀的酒
一起做工的人,以及我與他們喝過的飲料
日常啜飲之道
老派咖啡館—一座現代城市的居心地
咖啡老靈魂—曼巴、藍山及其他
後泡沫紅茶店時代
飲苦與雅興
輯三 都市採獵
老是坐吧台
老是坐窗邊
永遠的冰果室
路邊攤的意趣
老公寓,常民食
採獵於都市江湖
興來每獨往,勝事空自知
舊城的漫遊與思考
吃肉喝酒的格調
【後記】飲食偵探與抒情詩人
【推薦序】白鐵桌與毛玻璃 ◎鄭順聰
【推薦序】值得以心相待 ◎陳靜宜
【推薦文】毛奇、郭銘哲、馮忠恬、魏廣皓
【自序】老派的誕生
輯一 我的大人味
早餐的派頭
老是坐麵攤
米飯的好吃款
吐司情緣
我的大人味
怎麼醬?
像甜酥餅一樣的心腸
爐鍋煮食之樂
人間好食節
輯二 日常啜飲之道
不喝愛情釀的酒
一起做工的人,以及我與他們喝過的飲料
日常啜飲之道
老派咖啡館—一座現代城市的居心地
咖啡老靈魂—曼巴、藍山及其他
後泡沫紅茶店時代
飲苦與雅興
輯三 都市採獵
老是坐吧台
老是坐窗邊
永遠的冰果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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