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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一
為台灣的聲音留下值得懷念的樂章 吳樹民
台灣戰後報業發展,認真說來,盡是辛酸史,從228事件以降,本土報業發展路途就崎嶇至極,而本土報人之遭遇,也特別坎坷,早年的報人不是失蹤、被捕,就是遭統治者殺害,後期的報人則是在國民黨威權體制下遭受政治與市場的擠壓,難以施展其抱負,這五十多年來的台灣報業發展,名為「台灣」,實則不見台灣,即使台灣總統民選之後,仍未見改善,由於資本主義的傾軋,媒體生態改變,資本與市場決定了媒體的存活,台灣報業經營又面對了另一種生存危機,面對新興電子媒體和港資報業的衝擊,當前台灣報業景氣猶如寒冬。
在這樣的報業發展危機之下,呂東熹君以《自立晚報》報史作為縱經,以台灣戰後政治經濟變遷作為橫緯,全面爬梳戰後台灣報業發展的這本著作,就具有重大的意義。意義之一,是透過在威權統治中獨立經營的《自立晚報》報史的觀察,提供給讀者縝密而深入的景深,得以了解《自立晚報》如何在政治機器全面掌控媒體的年代,以其經營者和媒體工作者的堅持,為台灣的聲音留下值得後人懷念的樂章;意義之二,是在《自立晚報》的經營歷史探照下,檢視了半世紀以來台灣報業經營所面對的政治力、經濟力的沉重壓力,以及報業如何在這兩大壓力之中突圍持續的動力所在;意義之三,是本書寫出了延續自日治時期《台灣新民報》系以降台灣報人為台灣說話、發聲,最後卻仆倒在台灣冷漠社會之前的悲哀。
呂東熹君是資深媒體工作者,我與他在《自立晚報》共事多年,並且因為《自立晚報》後期經營困頓,不斷易手經營,而有前後兩次共事經驗,因此對他了解甚深。作為一位來自台灣土地的媒體人,呂君具有濃厚的台灣草根特質,樸素、剛直、正義感強烈,並且認真、堅持,他在《自立晚報》工作期間,表現傑出,採訪新聞不為勢劫、不為利誘,深獲同仁與長官肯定;而他對於媒體作為第四權的認知,對於記者作為公共領域守護者的堅持,以及他對台灣這塊土地與人民的愛心,都具體表現在他過去的採訪經歷之中,也表現在本書的各個章節之中。
我至今仍然相當珍惜《自立晚報》的工作經驗,從先父三連先生手中接任發行人之職之後,《自立晚報》的不黨不私,獨立經營精神,就是報系全體上下的共識,《自立晚報》的全體同仁雖然因為這樣的堅持,在台灣社會解嚴之後,不敵資本主義市場的冷峻,但畢竟無愧於作為台灣報業砥柱的自我期許。我相信在正常民主自由國家,《自立晚報》的貢獻與歷史定位必定更大。讀呂東熹君為《自立晚報》寫下的歷史,雖然不無感慨,但在為台灣發聲的媒體工作過程中,我相信呂君也應該與我一樣,因為我們曾經如此堅持、如此相信、如此熱情地看待我們的工作,即使最後失敗,也已經無所遺憾。是為序。
(本文作者為前《自立晚報》發行人,現任吳三連台灣史料基金會副董事長)
序二
一段很重要的歷史 吳豐山
呂東熹先生是我在《自立晚報》服務時候表現優秀的老同事,他後來考進銘傳大學傳播管理研究所,碩士論文寫台灣民營報業辛酸史,並且特別聚焦在《自立晚報》上。為了寫這本論文,呂先生對我訪談甚久。在出版這專書的時候,呂先生又希望我寫一篇序文,我也樂予應命。
為什麼呂先生對我訪談甚久?這是因為我在《自立晚報》服務了二十七年,其中二十四年擔任採訪主任、總編輯、社長和發行人。
為什麼我樂予應命寫序?這是因為呂先生忠實記錄了我在一生中最美好的歲月所參與的志業;那裡頭有血有淚、有成功有失敗、有我們這個國家奔向前程的顛跌、夢魘和歡笑。
《自立晚報》並不是吳三連先生創辦的。在吳先生接手以前,它已經換了好幾個老闆。吳先生接手《自立晚報》,一開始純粹只是因為在報禁的時空下,不能辦新報,只好接手財務飄搖的舊報。吳先生接手後的前期,《自立晚報》只聊備一格,到了後期由於各種條件有了變化,才開始扮演突出的角色。
什麼樣的條件變化?
第一個是,由於台灣教育普及,民國36年228事變之後經過一個世代,新的知識份子又上來了。
第二個是,由於台灣經濟建設有成績,人民於溫飽之餘,開始要求參與政治。
第三個變化是,台灣本土社會開始重新評量新聞事業的價值,一些有為的本土青年加入了新聞工作行列,本土關懷成為一種必然。
本人原來無意於新聞事業,加入《自立晚報》只是參加選舉前的一個短暫過渡,後來在吳三連先生的感召下,才與《自立晚報》相依為命。
我聽說,某些「大報」老闆在民國60年到76年報禁開放的十餘年間,常常對朋友說:「印報紙像印鈔票一樣。」衡之實際,絕非誇口。不過,《自立晚報》即使在那個年代,也只過苦哈哈的日子。即使在《自立晚報》的晚報市場佔有率已高達百分之八十的年月,很多企業家仍顧忌《自立晚報》對當權者不馴順,不情願把商業廣告刊登到《自立晚報》上。
這樣的一份報紙,卻在百般艱苦的情況下,長期扮演社會良知和國家靈魂的吃重角色,直到油盡燈枯。不過,弔詭的是,它培養出來的眾多幹才,如今卻已紛紛成為台灣傳播界的舵手。
我有理由相信,呂先生這本論文只是《自立晚報》的故事之一,將來一定還會有許多不同角度的文字出現;因為《自立晚報》所代表的畢竟是一種典範、一種情操,也是一段很重要的歷史。 2009.12.24.
(本文作者為前《自立晚報》社長、前公共電視董事長,現任監察委員)
序三
一頁台灣政媒關係史 倪炎元
在台灣本土報業發展史的文獻中,「《自立》報系」的興衰應該最具歷史顯著性的意義,但在歷史書寫上,卻一直缺乏系統性的整理與論述。《自立晚報》創生於國府遷台前,走過了漫長的戒嚴與報禁歲月,參與了所有民主轉型的重要議程,也留下了所有台灣當代歷史關鍵時刻的現場記錄,更造就了無數跨政、媒與藝文界的優秀人才。它曾經在台灣當代歷史進程中扮演過關鍵的角色,卻在世紀交替之際,倉促落幕甚至完全走入歷史,速度快到史學家還來不及去為它定位,甚至還來不及搶救已經流失殆盡的史料。如今,呂東熹這本著作的出版,至少舒緩了不少這其間的遺憾。
要知道,台灣報業史如果沒有《自立晚報》的存在,整個戒嚴年代將被《中央日報》與兩大報的論述所壟斷。在那個黨國與警總凌駕一切的時代,吳三連與《自立晚報》不僅為本土菁英守住了最後一塊基地,更讓微弱的本土論述得以一脈相承,這一點過往的《自立晚報》已經留下了充分的記錄。如今展讀那些泛黃的舊報紙,任誰只要是經歷過戒嚴的世代,大概都會識讀出當年那群報人如何在不觸怒當權的前提下,儘可能委婉地傳達人權、民主等等普世價值。而吳三連本人更在台灣民主發展史上的諸多關鍵事件中,扮演過關鍵角色,這些事例在過往的史料上其實一直不甚清晰,一直到最近若干口述歷史與回憶錄陸續出土,才得以還原全貌。而呂東熹一直都在這段史料的還原過程中耕耘,他的動作也很快,立即就掌握並消化了這些史料,並融入在他的分析論述中,而這部分論述的還原,對我們重新理解戒嚴時期的報業集團與政治的糾葛關係,相當重要。
當然,呂東熹的寫作旨趣,並不全在梳理《自立晚報》的興盛與衰亡,他有意地將吳三連與《自立晚報》的角色,納入兩組動態的分析架構中,一條是威權國民黨與台灣地方派系互動的架構,另一條則是威權國民黨與黨外運動互動的架構。過往分析國民黨與地方派系的論述中,大多將焦點集中在選舉結盟或是區域經濟分贓的層面,很少有論者將注意力放在報紙這個領域。事實上,即使在國民黨掌控力最強的年代,文化霸權的拉扯就已經存在,只不過往昔的論述過度偏重《自由中國》、《文星》、《大學雜誌》這幾份刊物,相對忽略了同時期《自立晚報》的角色,而呂東熹在他的論述中則適時補上了這個空白,特別是他處理當年的台南幫曾怎麼與國民黨共同治理《自立晚報》的部分,讓人們對那個年代複雜糾纏的政媒關係,有更深切的體會。
另一方面,在當代史家梳理1970到1980年代的黨外運動史中,通常也會將關注焦點過度集中在彼時百家爭鳴的黨外雜誌,相對地也忽略了同時期吳三連與《自立晚報》在幕後所扮演的舉足輕重角色;在這裡,呂東熹的論述也同樣補上了這塊空白,說直接一點,呂東熹所書寫的「《自立》報系」史,偏重的其實是一頁台灣政媒的關係史,並不全然是單純的報業史。
除了梳理複雜的政媒關係外,我個人認為呂東熹這部著作中,另一項最有價值的部分,是他生動記錄了「《自立》報系」從衰敗到終結的最後那十年,這段讓許多人最不堪回首的十年,但恐怕也是最難書寫的十年,呂東熹記錄下來了。記得1980年代末期台灣開放報禁之際,《自立晚報》立即順勢創辦《自立早報》,儼然有以報業集團之聲勢逐鹿中原的氣概,在那個本土意識開始飛揚的年代,「《自立》報團」原本就有資格當仁不讓,順勢而起的。然而在創辦人吳三連於1990年代初逝世後,彷彿就標誌著「《自立》報系」興盛年代已然結束,就在台灣媒體開始熱炒政治新聞的那十年,「《自立》報系」卻耐人尋味地在營運與影響力上一路走下坡,這中間經營權數度易手,從統一集團的高清愿、三重幫宏福集團的陳政忠、象山集團江道生、國民黨籍中和地方政客張慶忠,到最後的民進黨籍地方政客王世堅等,都沒能有效挽回《自立》的頹勢。而這期間,「《自立》報系」內部的編輯部與工會組織,也不斷為編採自主及員工工作權與高層奮戰。但最終還是挽回不了關門收攤的命運。而呂東熹本人幾乎是全程經歷並參與了這個過程,許多關鍵的時刻他本人就在現場,不少重要的歷史記錄他也都有留存,他如果不將之書寫出來,再遲個幾年,當大家記憶逐漸淡薄,恐怕再想搶救也來不及了。沒錯,這將近十年滄桑歷程,回顧起來是令人不勝唏噓,但終究還是一頁重要且珍貴的歷史記錄,不是嗎?
這本著作的初始形式,原是碩士論文,呂東熹一開始找我談他的研究計劃時,是想要處理台灣地方派系與本土報業間的關係,這的確是個既有企圖又挺誘人的好題目,但卻是個博士規模才能撐起的論文,我擔心他在忙碌上班之餘,根本寫不出來,所以只叫他先處理「《自立》報系」一家,事後證明光處理《自立晚報》一家,就已經讓他寫了十幾萬字。只不過很可惜的是,這本書的出版,最起碼晚了七、八年,早在東熹通過論文口試後,我就叮囑他要趕快出版,但或許是他實在太忙碌了,出版時程一再拖延。在我幾乎要忘記還有這樁事之際,突然接到他捎來要出版的訊息,不諱言地說,我真的很高興,不只是替東熹高興,也是為報業史又多一份重要的論述而高興。
我願意向所有關心台灣媒體過去與未來的朋友們推薦這本書,因為,它忠實記錄並書寫了一個時代與一個世代,同時也為我們保存了一段記憶,一段你我活在當下台灣都不該輕易抹去的記憶。 2010.03.04 於台北
(本文作者現任《中國時報》總主筆,銘傳大學兼任教授)
序四
從報業歷史思索報業未來 羅世宏
本書縱橫戰後台灣報業史,輔以政經人文的豐富史料,讀後發人省思,獲益良多。
貫穿全書的四大主軸為黨國體制影響下的本土報業、言論管制時期的報業發展、反威權時期的報業發展,以及政商勢力強力介入期。作者以冷靜筆觸,輔以翔實的政治經濟、人文歷史記錄和佐證資料,帶領讀者穿越戰後六十年的歷史時空,重新回到每一個歷史階段的現場,見證台灣戰後歷數十年未嘗中斷的傳媒控制,並對照民間微弱但不絕如縷地對於新聞自由的渴望與抗爭。
戰後六十年來的台灣報業,雖然追求民主的本土報人與作家不斷在傳媒市場上被威權黨國打壓,終至噤聲、失語,但爭取表達自由與人民渴望發聲的麥子不死,在歷史給予機會時仍能伺機而起。本書讓我們充分領略黨國威權對於人民表達權利為害之烈,對人民思想禁錮之嚴,台灣民主化道路之艱辛,以及傳媒自由民主之彌足珍貴。
歷史開了國人一個玩笑。就在黨國威權逐漸弱化,長期傳媒控制日趨鬆動之際,財團商業勢力趁勢取而代之,對媒體扣上了另一道難以掙脫的枷鎖,對台灣報業的民主化發展造成不利的影響。例如「《自立》報系」在威權時代昂然而立,報禁解除與政治民主化之後反而在財團操控與算計之下,先是影響力大不如前,最後則是走入歷史。
本書非常具有可讀性,作者是資深、深具理想抱負的傳媒工作者,除了取材嚴謹之外,更具有體察歷史脈絡的敏感度,是撰作本土報業史的不二人選。
撫今追昔,感傷歷史,我們除了從中吸取教訓之外,也應從中獲得再出發的動力。報業之於民主政治,重要性無與倫比,絕非電視或網路新媒體能夠完全取代。報業的明天可慮,但政府及國人至今尚未嚴肅思考如何健全報業環境、並擘劃必要與合理的報業政策,對照法國、美國等許多國家方興未艾的關於「挽救報業」(saving the press)的政策行動與討論,台灣也應開展相關的思考與討論。
思考報業未來,不能對報業歷史無知,本書是當前傳媒政策制訂者、學者與傳媒工作者應該閱讀的一本書,值得熱烈推薦。
(本文作者現任中正大學傳播學系副教授兼系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