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編電影將由《王冠》女星克萊兒‧芙伊主演、《新世紀福爾摩斯》班尼迪克‧康柏拜區製片
一再逃離過往、又忍不住轉身奔向回憶,
血液裡流淌著候鳥般的飄泊難安、心中對於愛與自由的渴望無可妥協,
唯有到過世界盡頭,才能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亞馬遜網路書店年度好書小說類冠軍(不分類亞軍)
★入選《時代雜誌》2020年百大必讀書單
★《出版者週刊》2020年度十大好書
★《圖書館期刊》2020年最佳文學小說
★《洛杉磯時報》年度好書
★美國獨立書店聯盟IndieNext選書
山女孩─Kit│作家─許菁芳│演員、作家─連俞涵│小說家─陳又津│演員、作家─鄧九雲│演員、導演─簡嫚書
──好評推薦
▍故事簡介
北極燕鷗是世界上遷徙時間最長的候鳥,會在一年內從北極一直飛到南極,然後再度北返,如此一生的累積飛行路程可長達地球到月球間來回距離的三倍。人類尚未完全了解這種鳥類獨特的季節性遷移原理,牠們就已瀕臨滅絕,只剩下稀少的一群孤單地堅持著每年的遷徙。
專門研究北極燕鷗的鳥類學家法蘭妮,身上彷彿也流著候鳥躁動不安的血液,每在一個地方定下來,就忍不住開始準備下一次的流浪;而這份飄盪的欲望也讓她如同瀕危的鳥兒般愈來愈孤獨,儘管她渴望愛與歸屬感,但似乎總是無法留在所愛的人身邊──
童年,與她相依為命的母親警告她絕不能離開石牆包圍的家鄉小鎮,自己卻先不告而別地失蹤。
少女時期,收養她的祖母內心慈愛,嚴厲頑固的表現卻迫使她放棄第二個家、遠走高飛。
成年之後,帶領她走上生態研究之路的摯愛丈夫尼爾給予她無盡的溫柔與耐心,試圖留住總是想要無預警遠行的她,願意為她等待守候,只要她能承諾最後會回家。
但如今的法蘭妮仍舊孑然一身,處處掩匿自己的行蹤,為了觀測地球上最後一群北極燕鷗的遷徙而來到格陵蘭。她計劃跟隨這群燕鷗前往南極洲,卻沒有正規的探勘隊伍和船隻,只能說服漁船「薩加尼號」的船員私下載她同行。原本船員對她排斥而懷疑,在並肩度過一次次航海危機、藉由她與燕鷗的帶領而發現魚群之後,才終於接納她作為船上的一份子。
然而,隨著「薩加尼號」的航線更加遠離文明世界,法蘭妮的祕密即將在孤絕的冰海上揭露──究竟是什麼樣的過往,讓親愛之人一一從她身邊消失,留下她隨著候鳥飛行的軌跡,不斷逃離人群、逃向世界的盡頭?而追著燕鷗抵達荒無人煙的極地終點之後,她的生命又將何去何從?
▍各界佳評
「女主角的逃離其實是追尋,同樣的,她的追尋也是逃離。
交錯懸疑的時間線,織出了一個淒美詩意的故事。我們能窺見她在面對易碎與衰敗的世界,卻以有別於對自我宿命的過度悲觀,用與之強烈對比的勇敢與堅毅,奔向瀕危的北極燕鷗,那都是因為來自於心底深處,對愛崇高的信任。
在這日漸崩塌的世界,這部小說於陰暗洶湧的灰色海面上,為我們從厚厚的雲層中灑下幾縷希望的聖光。它教導我們要以愛學會愛,要鼓起勇氣,航行到比過去更遠的地方。」──山女孩Kit
「一個全然獨特又優美的故事,以一名令人目不轉睛又著迷神往的女主角為核心。能將這部傑出的小說搬上銀幕,我無比榮幸且興奮。」──克萊兒‧芙伊
「《候鳥的女兒》優美且揪心,是一部獨樹一格的小說,出自一位才華洋溢的作家手筆。」──艾蜜莉‧孟德爾(《如果我們的世界消失了》作者)
「令人驚奇且屏息,書頁中蘊藏著希望,撫慰著我們所處的不安年代。麥康納吉的文字力量深刻入骨。」──拉娜‧普瑞斯考(《齊瓦哥醫生的祕密信差》作者)
「這本小說魔力迷人,卻不是安全無害的童話故事。夏洛特‧麥康納吉駕馭了能讓我們的靈魂熱烈燃燒的狂野魔法,《候鳥的女兒》是一本我全心推薦的作品。」──潔若汀‧布魯克絲(《禁忌祈禱書》作者)
「這部小說的美麗與傷感之處,在於其中毫無荒謬虛假,讀來真實、感人、哀傷又切身……這是一個關於哀悼的故事,一段關於痛苦的私密敘事,也憑弔著氣候變遷之下無可計數的生態傷逝。」──《華盛頓郵報》
「一部藝高膽大的小說,故事中的旅程即使劃下句點,仍會在讀者心中縈繞不去。」──《紐約時報》
「一部令人心痛的淒美作品,也貼近目前的世界時局。書中對於悲傷的描繪充滿衝擊力,特別是對於生活在這個災變連連的世界上,廣泛而幽微的悲傷。」──《衛報》
「麥康納吉逐漸拼湊出神祕主角的真實樣貌,為這個瀕臨崩潰、被和她一樣破碎的世界所掏空的女子畫下了肖像。《候鳥的女兒》為我們開了一扇窗,展示了離現在並不遙遠的陰暗未來。麥康納吉既讓我們理解大自然能夠如何治癒人心,也強調了保護自然環境的迫切性。」──《時代雜誌》
「《候鳥的女兒》講述一名女子遠赴世界盡頭,她追尋自我的同時,也在追隨一群可能是全球碩果僅存的北極燕鷗,一種每年都在南北兩極之間遷徙的候鳥。這個故事關乎愛、冒險、氣候變遷,也探討了一個逃離自己過往、卻又忍不住奔向回憶的人,將會何去何從。法蘭妮跑遍了整個世界,你會一頁接一頁逐漸了解她為何不曾停下腳步。這部小說的步調安排絕佳,坦率、真實、清晰的筆調,讀來幾乎像真實人生的回憶錄。」──亞馬遜網路書店編輯推薦
作者簡介:
夏洛特.麥康納吉 Charlotte McConaghy
從小熱愛閱讀與幻想,自十七歲起就在澳洲陸續出版了八部科幻、奇幻及青少年小說。為了加強磨練敘事技藝,她進入澳洲影視廣播學院(Australian Film Television and Radio School)修讀編劇碩士學位,其間所學習的故事架構、角色塑造、主題發展等寫作技巧,不但讓她以改編自己早期奇幻小說《怒火》(Fury,暫譯)的劇本贏得澳洲編劇工會獎,更幫助她寫下她的第一部主流文學小說作品《候鳥的女兒》;書中融入她對氣候變遷與物種滅絕的深刻關切,卻全無恐嚇與說教成分,反而藉由人物心理描寫將女主角的生命故事和自然的殘酷與絕美互相交織,營造出動人的感染力。本書成功為她贏得英、美書市的肯定,除了登上各大暢銷排行榜,也獲《時代雜誌》、《出版者週刊》、《圖書館期刊》、《洛杉磯時報》等重要書評媒體選為年度好書。
如同書中主角法蘭妮一般,麥康納吉也曾度過頻繁搬遷的年少時期,目前則定居於雪梨,與伴侶育有一子。
作者個人網站:https://www.charlottemcconaghy.com/
譯者簡介:
李雅玲
自由譯者,臺大中文系畢,曾任出版社主編,譯有《改變世界的100瓶葡萄酒》、《紳士的風格》、《人體標本師》、《殺人現場直播》。賜教信箱:artemisylee@gmail.com
章節試閱
第二次進門,這次酒吧外沒人,只有狗,幾隻狗睡眼惺忪地看著我,我沒有餵食牠們就大步走過,狗也對我失去了興趣。
我踏入酒吧,聽見顧客間傳來一陣詭異的窸窣聲,然後幾乎全體一起掌聲雷動,我看見他坐在其中一張桌面上笑容滿面,和其他人一齊鼓掌,我走向吧台,人們拍拍我的背,不由得讓我笑了出來。
有個人上前歡迎我,臉上堆著滿臉笑意,此人大約三十歲,面孔英俊,長長的黑髮紮成一個髮髻,他的下排牙齒明顯凌亂。「今晚這位女士的酒由我們請客,」他告訴酒保,他要不是另一名澳洲人,要不就是稍早在陽台上大喊的那個人。
「沒這個必要──」
「你救了他的命。」他又笑了,我不知他是在調侃我,還是他真的以為我救了他,我決定隨他去──免費喝酒就免費喝酒吧。我又點了一杯紅酒,然後和他握手寒暄。
「我是巴茲爾.李斯。」
「法蘭妮.林區。」
「我喜歡法蘭妮這個名字。」
「我喜歡巴茲爾這個名字。」
「你現在覺得好點了嗎,法蘭妮?」
我從來不喜歡有人問我這個問題,即便我罹患瘟疫、處於垂死之際,我也不會喜歡這個問題。「只是水冷了點,對吧?」
「對,但是很冷,很冷。」
巴茲爾沒有問我便逕自接過我的酒,把酒端回他桌上,所以我便跟著他,他和「溺水者」還有其他幾個人是一夥的──溺水者也已換上乾燥衣物,有人介紹山繆讓我認識,他是個六十餘歲的肥胖男子,長著一頭惹眼的紅髮,然後是阿尼克,一個身形纖細的因紐特人,接著巴茲爾指著正在打撞球的三個年輕人。「那兩個白痴是馬拉凱和戴尚,船員裡面最菜也最蠢的,那個小妞是莉亞。」
那裡有個邋遢的韓國人和一個瘦高的黑人,那個名叫莉亞的女子也是黑人,個頭比另外兩個男人都高,這三個人正在對撞球規則進行激烈的爭論,所以我最終看向溺水者,期待有人會介紹他讓我認識,但巴茲爾已經開始鉅細彌遺地抱怨剛端上桌的晚餐。
「這道菜煮太老了,奧勒岡葉放太多,而且奶油放太多,太油膩了,該死的更別提這悲慘的配菜了,你們看看──看看這擺盤有多差勁!」
「你點的不過是香腸配馬鈴薯泥,」阿尼克提醒他,語氣聽起來很厭倦。
山繆沒有把他饒富興味的目光從我身上移開。「你是哪裡人,法蘭妮?我聽不出你的口音。」
在澳洲我的口音聽起來有愛爾蘭腔,在愛爾蘭每個人都認為我是澳洲人,從一開始我就徘徊在兩者之間,無處安頓。
我灌下滿滿一口酒,因為酒喝起來帶甜味,所以我做出一個怪表情。「你願意的話可以稱我是愛爾蘭裔澳洲人。」
「了解,」巴茲爾說。
「一個愛爾蘭女人怎麼會來到格陵蘭,法蘭妮?」山繆繼續追問,「你是詩人嗎?」
「詩人?」
「每個愛爾蘭人不都是詩人嗎?」
我笑了。「但願如此,我正在研究最後的北極燕鷗,北極燕鷗會沿著海岸築巢,但很快就會向南飛,一路飛到南極。」
「那你確實是一位詩人,」山繆說。
「你們是漁民?」我問。
「捕鯡魚的。」
「那你們肯定很習慣空手而回了。」
「嗯,現在是這樣沒錯。」
「這是凋亡的商業模式,」我如此評論。這些漁民收到一次又一次的警告,我們都是,魚類資源會耗盡,海洋幾乎已經空無一物,需索無度的結果是一無所有。
「還不算吧,」溺水者第一次開口,他方才一直在靜靜聆聽,現在我轉向他。
「野生魚種已經很少了。」
他低下頭來。
「那為什麼還要捕魚?」我問。
「捕魚是我們唯一會做的事,而且沒有挑戰人生就失去樂趣了。」
我笑了,但笑得很僵,內心翻騰不已,想著如果是我丈夫聽見會如何回應,他是那種總會據理力爭的人,他的輕蔑、他的厭惡,將會一覽無遺。
「船長一心尋找黃金漁獲,」山繆使眼色告訴我。
「那是什麼?」
「他的白鯨,」山繆說,「他的聖杯,他的青春之泉。」他說著一邊做出一個非常大的手勢,啤酒噴到他的手指上,我覺得他喝醉了。
巴茲爾不耐煩地看了老人一眼,然後解釋道,「意思是大量的漁獲,就像他們過去一樣,補一次魚足夠裝滿一艘船,讓我們全都賺大錢。」
我凝視著溺水者。「所以你捕的是錢,不是魚。」
「不是為了錢,」他說,我差點要相信他了。
我想了想之後問,「你的船叫什麼名字?」
他回答,「薩加尼號。」
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是恩尼斯.馬龍,」他補上這一句並向我伸出手。這是我握過最大雙的手,這雙手就像他的臉頰和嘴唇一樣飽受海上的氣候蝕刻,指甲下刻了畢生的污垢。
「她救了你的命,你連你的名字都沒告訴她?」巴茲爾說。
「我沒有救他的命。」
「你打算救我,」恩尼斯說,「一樣意思。」
「你應該把他留在海裡淹死,」山繆說,「他活該。」
「你可以把石頭綁在他腳上──那樣他會更快淹死,」阿尼克提議,我盯著他看。
「別理他,」山繆說,「他的幽默感很恐怖。」
阿尼克的表情顯示他半點幽默感都沒有,接著他便離席。
「他也不喜歡在陸地上待太久,」恩尼斯解釋道,我們看著這名因紐特人優雅地穿越酒吧。
馬拉凱、戴尚和莉亞加入我們,兩個坐著的男人看起來很煩躁,全都皺著眉頭交叉雙臂,莉亞則帶著饒富興味的表情,直到她看見我也在場,她的棕色雙眼掠過某種警覺的神色。
「現在要幹嘛?」山繆問男孩們。
「戴尚喜歡自己挑選他要遵守什麼規則,」馬拉凱帶著濃重的倫敦口音說,「當他感覺不爽時,他會自己想辦法。」
「否則會很無聊,」戴尚用美國口音說。
「缺乏想像力的人才會無聊,」馬拉凱說。
「不,無聊很有用──能讓你很有創意。」
他們側臉看著對方,我看到他們兩人的表情都忍俊不禁,他倆的手指交握,這表示爭論結束了。
「這是哪位?」莉亞問道,我想她說話時帶有法國口音。
「這位是法蘭妮.林區,」巴茲爾說。
我和他們握手,在座男性似乎都很高興。
「這位就是傳說中的海豹妖精,對嗎?」莉亞問道,她的手勁很大且沾滿了油。
我怔住,生命的關聯和重現的迴響都讓我驚訝不已。
「海豹妖精會下水,只是他們不會像你那樣救人,而是把人淹死。」
「我知道海豹妖精是什麼,」我喃喃道,「但我從來沒有聽說過海豹妖精會把人類淹死。」
莉亞聳聳肩鬆開我的手,然後向後一坐。「那是因為海豹妖精很狡猾,又做得不著痕跡,不是嗎?」
她錯了,但我微微一笑,戒心已被激起。
「好了,」戴尚說,「問你一個問題,法蘭妮,你是個守規矩的人嗎?」
眾人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期待我回答。
這個問題似乎有些愚蠢,我差點笑了出來,但我沒有,只是喝了一大口酒然後說,「我一直在努力中。」
恩尼斯一度又走去吧台,山繆第十四次消失在廁所裡︵他表示「等你到了我這年紀就笑不出來了」︶,而戴尚和莉亞則走到室外冷颼颼的甲板上抽煙,我發現自己困在沙發上坐在馬拉凱身旁,儘管我更想到外面抽煙。酒吧裡的人潮變得稀落──因為夜間不再有鋼琴伴奏。
「你來這裡多久了?」馬拉凱用低沉的聲音問我,他身上有一種飄忽不定的特質,就像一隻興奮的小狗,他有一雙深棕色的眼睛,即使沒有任何音樂也能隨著節奏輕敲手指。
「只有一星期,你呢?」
「我們在兩天前停泊,明早又要離開。」
「你在薩加尼號上多久了?」
「兩年,戴尚和我都是。」
「你……喜歡薩加尼號嗎?」
他向我展露潔白的牙齒。「啊,你知道的,很艱難,很痛苦,有些晚上你只想哭,因為太痛苦了,卻沒有辦法離開,那艘船感覺起來真的很小,他媽的很小,但無論如何你都會愛著那艘船,因為那是家。戴尚和我是幾年前在拖網漁船上認識的,但我們剛在一起時處得不太好,船上的船員一點都不介意,他們是家人。」馬拉凱停頓了一下,然後他的笑容變得有些調皮。「我告訴你,這艘船是間瘋人院。」
「怎麼說?」
「從這裡到緬因州的每個港口,山繆都留下了孩子,一直到這種程度他才願意定下來,他談詩是因為他想讓別人知道他可以。巴茲爾到澳洲參加過一些烹飪節目,但他被踢出節目,因為他做不出任何正常的食物──只做那些你會在高檔餐廳裡吃到的奇怪微型食物,你知道的?」
我咧嘴一笑。「他會為你們下廚嗎?」
「他禁止其他人進入廚房。」
「至少你們的伙食一定很好。」
「我們會到午夜才吃飯,因為他會花好幾個小時填料,然後通常會端上一盤看起來像沙子上面蓋著花瓣的食物,讓你嘴裡只留下噁心的味道,他實在是個混帳東西。然後是阿尼克,天啊,真的不要讓我講到他,他是我們的大副──你見過他了嗎?好吧,對,他上輩子應該是狼吧,除非你改天問他上輩子是鷹還是蛇,答案取決於他的心情有多糟,我要花上一輩子時間才會發現他是意圖取笑我,他討厭任何東西、任何人,我是說真的,但行船人就是這個樣子吧,你懂嗎?他們都是邊緣人,每個人都是。」
我擱置行船人的話題稍後再問。「那戴尚呢?」
「願上天憐憫他,他會暈船,我不應該取笑他,因為這不好笑,但現在這是他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起床,嘔吐,結束一天,嘔吐,然後睡覺,醒來再重複一次。」
我認為馬拉凱的說法可能是編出來的,但我當然聽得津津有味,我可以聽得出來他有多愛他們。「莉亞呢?」
「她脾氣很差,是我們所有人當中最迷信的,隨時都在發出各種警語,上週我們晚了兩天啟航,只因為她覺得月相不對,不願意踏上船。」
「那恩尼斯呢?」
馬拉凱聳聳肩。「就只是恩尼斯。」
「只是恩尼斯是什麼意思?」
「嗯,我不知道,他是我們的船長。」
「但不是瘋人院的成員?」
「不是,不算吧。」馬拉凱思索著,表情看起來非常尷尬。「他跟每個人一樣都有自己的問題。」
這點我相信,因為我曾目睹那個人坐在峽灣裡,我等待馬拉凱繼續說下去,他的手指瘋狂地在桌面上敲擊。
「舉個例吧,他是個好賭之徒。」
「所有男人不都是嗎?」
「不,不是這樣的。」
「嗯,賭運動方面?賭賽馬?還是二十一點?」
「什麼都賭,我目睹他賭到完全失去自我,他就這樣子──完全喪失理智了。」馬拉凱不再往下說,我看得出他因透露太多而產生罪惡感。
我暫緩追問恩尼斯的事。「那你為什麼要做這個?」我問了別的問題。
「做什麼?」
「在海上度過一生。」
他思索著。「我想是因為這份工作能讓我感覺像是真的活著。」他害羞地笑了笑,「再者,我還有什麼事能做?」
「抗議行動沒有影響到你嗎?」最近新聞上全是世界各地漁港發生的暴力抗議運動──拯救魚類,拯救海洋!
馬拉凱將目光從我身上移開。「當然有影響。」
恩尼斯端著酒回來,又遞給我一杯酒。
「謝了。」
「你跑來這裡,你老公有什麼看法?」馬拉凱向我的結婚戒指點頭示意,然後問道。
我茫然地抓抓手臂。「他也在類似領域工作,所以他可以諒解。」
「科學領域,對吧?」
我點點頭。
「研究鳥類的科學叫什麼?」
「就叫鳥類學,他現在在教書,我負責田野工作。」
「不難判斷哪項工作比較有趣,」馬拉凱說。
「馬拉凱,你算是北半球最膽小的人吧,」巴茲爾坐下說,「我賭你一定比較想躲在某個安全的小教室裡上課,雖然想教書的話,你還得要先識字才行……」
馬拉凱對著他比中指,逗了巴茲爾咧嘴一笑。
「他的真實想法是什麼?」恩尼斯問我。
「誰?」
「你丈夫。」
我張嘴卻無話可說,我嘆氣道,「他討厭我這樣,因為我總是把他拋下。」
接著恩尼斯和我坐在窗邊,遙望那一片吞沒我們的峽灣,我們身後的船員愈來愈醉並開始玩桌遊,爆發無數次爭論,莉亞雖不參與嬉鬧,卻洋洋得意贏了大部分的回合,山繆則在壁爐旁看書。如果不是今晚有更重要的任務,我會和他們一起玩桌遊,我會煽風點火然後觀察他們的個性和反應,但今晚任務優先,我得想辦法讓自己登上那艘船。
午夜之陽將世界染成一片靛青,陽光裡的某種色調讓我想起自己長大的那片土地,專屬高威地區的陽光帶著一抹特殊的藍。我曾經踏遍這個世界,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無論你身在何處,這世界上沒有哪兩個地方的光線質地是相同的,澳洲的光熾亮灼人,高威的光則有一種模糊感,一種溫柔的朦朧,而這裡的光使萬物的邊緣都顯得凍硬而冰冷。
「如果我跟你說我能幫助你找到魚群,你覺得如何?」
恩尼斯拱起雙眉沉默了一下,然後說,「我想你指的是要靠你那些鳥,但我得說這是違法的。」
「因為過去巨型班輪使用拖網法才會違法,因為這種方法捕魚的同時會害死周邊所有海洋生物和鳥類,你們已不再使用這種漁法,較小的船隻不會採取這個方法,不會危及鳥類,否則我不會這樣建議。」
「你做了不少功課吧。」
我點點頭。
「所以,我們到底要談什麼,法蘭妮.林區?」
我從包包裡取出文件,然後回到恩尼斯身旁的凳子坐下,我把紙張放在我與他之間,試圖撫平文件的皺折。「我正在研究北極燕鷗的遷徙模式,特別關注於氣候變遷對燕鷗飛行習慣造成的影響,這些你都懂,我的意思是──氣候變遷正是魚群滅絕的原因。」
「還有其他生物的滅絕,」他說。
「還有其他生物。」
他正盯著文件看,但我不會責怪他無法理解文件的內容──這些是密密麻麻的期刊論文,上面蓋有大學的戳章。
「恩尼斯,你知道北極燕鷗嗎?」
「我曾和北極燕鷗一起航行,現在是築巢季節,不是嗎?」
「沒錯,北極燕鷗是所有動物中遷徙時間最長的,會從北極一路飛到南極,然後在一年內再次折返,對這種體型的鳥類來說,這是非常長途的飛行,且由於燕鷗可以活到三十歲左右,所以換算燕鷗一生遷徙的距離,相當於往返月球三遍。」
他抬頭看著我。
我們同時靜默了,想起那對精緻的白色翅膀,想起那對將燕鷗帶往遙遠彼方的羽翅;想起燕鷗遷徙千里的勇氣令,不禁泫然欲泣,也許他眼裡的神色暗示了他也懂得這樣的感動。
「我想跟著燕鷗。」
「到月球?」
「到南極,穿越北大西洋,沿著美國海岸從北航行到南,然後進入威德爾海的冰川水域,北極燕鷗將在那裡停留。」
他端詳我的表情。「而且你需要一艘船。」
「是的。」
「為什麼不搭研究船?是誰在資助這項研究?」
「高威的愛爾蘭國立大學,但他們撤回我的經費,我甚至失去了團隊。」
「為什麼?」
我謹慎選擇措辭。「你在這裡沿著海岸看到的鳥群就是最後一群了,據說這是全世界最後一次燕鷗遷徙了。」
第二次進門,這次酒吧外沒人,只有狗,幾隻狗睡眼惺忪地看著我,我沒有餵食牠們就大步走過,狗也對我失去了興趣。
我踏入酒吧,聽見顧客間傳來一陣詭異的窸窣聲,然後幾乎全體一起掌聲雷動,我看見他坐在其中一張桌面上笑容滿面,和其他人一齊鼓掌,我走向吧台,人們拍拍我的背,不由得讓我笑了出來。
有個人上前歡迎我,臉上堆著滿臉笑意,此人大約三十歲,面孔英俊,長長的黑髮紮成一個髮髻,他的下排牙齒明顯凌亂。「今晚這位女士的酒由我們請客,」他告訴酒保,他要不是另一名澳洲人,要不就是稍早在陽台上大喊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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