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格推理小說和恐怖驚悚小說的完美結合!
母親得了原因不明的白髮痴呆症,還是中年的她,頭髮卻一根根地變得像老人一樣雪白,連腦中的記憶,也一日日地消失;唯一剩下的,就只有童年時一段恐怖不已的『記憶』。
蝗蟲飛舞的聲音、突如其來的白色閃光、飛濺的血光和哀鳴,還有那個全身漆黑、殘殺孩子們的『他』……即使失去了一切,瀕死的母親仍然深陷在無法逃脫的恐懼之中。
沒想到,母親身上的恐懼,竟以另一種形式蔓延到我身上來了,因為,白髮痴呆症的遺傳機率高達百分之五十!
在被血染紅的深夜裡,蝗蟲飛舞的聲音開始跟隨著我,渾身是血的孩子躺在眼前,而鏡子裡的自己,頭髮已經完全變成了雪白……
『喂,小朋友。』
『活著,好玩嗎?』
『不管什麼時候,大人都會殺小孩的!』
那傢伙,追到這裡來了!從母親心中滿溢到現實世界的『恐怖記憶』,就快要追到這裡來了!這一次,他一定是要來切碎我的身體……
作者簡介:
綾辻行人
一九六○年十二月二十三日生,日本京都人。京都大學教育學系畢業,並取得京都大學博士學位。
一九八七年,他還是研究所的學生時,即以《殺人十角館》在文壇嶄露頭角,掀起一股『新本格派』推理小說的旋風,成為眾所矚目的新銳推理作家。而他後來陸續發表的『殺人館』系列不僅深受讀者喜愛,更奠定了他在推理文壇的地位。一九九二年,他並以《殺人時計館》得到第四十五屆日本推理作家協會獎。
除了『殺人館』系列外,他的『殺人方程式』系列、『殺人耳語』系列,以及恐怖小說『殺人鬼』系列等作品,也都博得了很大的迴響,而長篇傑作《童謠的死亡預言》更榮獲《周刊文春》一九九○年度十大推理小說的第一名!
一九九八年他親自撰寫劇本,並兼任導演,完成電腦遊戲『惡夢館』。一九九九年,他又得到第三十屆麻將名人賽的冠軍,成為史上第一個拿到『麻將名人』的推理作家。
譯者簡介:
詹慕如
台灣大學歷史系、東京設計師學院工業設計科畢業,目前就讀輔仁大學翻譯學研究所,並從事專職日文口、筆譯。譯作有《客房中的旅行》、《小孩的宇宙》、《幸福,從心開始》、《紐約熟女的時尚對話》、《All in One一次學好英文》、《英式英文小酒館》等。
章節試閱
第一章
1
小時候在夏日黃昏裡,眼裡所看到的太陽格外巨大,顏色就好似熟爛的柳橙和蘋果纏繞交融一般。雖然也挺像線香煙火最後的那一球凝火,不過煙火會一邊四散著宛如淚滴的火屑,逐漸頹然縮小,但夕陽卻是越看越覺得巨大。我總是害怕,不知道它會不會終於承受不了自己的重量,掉落到街道上。
夕陽將西方天空染成一片鮮麗,而指向這夕陽的顏色,告訴我『那就是血的顏色』的人,應該是我的母親。
──那就是血的顏色。
──和人身體裡流的血,一樣的鮮紅。
『那我的身體裡也有「血」嗎?』
記得我曾經問過這句話。
『媽媽身體裡也有嗎?』
──是啊!
母親專注地望向正要沒入山後的夕陽,靜靜地回答。
──森吾的身體裡,還有媽媽的身體裡,都有一樣鮮紅的血。
『小那也有嗎?』
──是啊,小那也有。
『小那』是小我三歲的妹妹,波多野水那子,現在已經嫁作人婦,從夫姓改名為淺井。
──還有爸爸和哥哥,大家的身體裡,都流著血喔!
母親的皮膚是這麼的白皙,頭髮又是這麼的烏黑,可是她的身體裡,卻有著和這夕陽一樣顏色的『血』,這對當時的我來說,是件很不可思議的事。
已經忘記那是幾歲時的事了。
紅色的『血』讓我感到不可思議。難道在那之前,我從沒看過人受傷的樣子,或者自己也沒有過受傷的經驗嗎?或許吧。說不定即使有過經驗,但也完全不了解其中的意義。
『「血」是做什麼用的?』
還記得我曾經問過這句話。
──血很重要喔!因為身體裡面有血在流動,所以我們才能好好活著。
母親回答完後,緊閉上眼睛,好像在慢慢地搖著頭。
──如果受了傷,身體裡面的血流掉很多的話,人就會死掉喔。
想必當時的我,對『死』這個字的意義仍是似懂非懂。
──人會死掉。變得全身血淋淋的,一動也不能動。
母親一邊說,牽著我的手指一邊使勁捏得更緊。我那時感覺到她的手不住地在顫抖──天明明不冷。
小時候在冬天的夜空裡,高掛在天上的一輪明月很是明亮皎潔,但是每次看到的形狀都不一樣,這讓我覺得很詭異。明明是同一個月亮,為什麼有時候圓、有時候細呢?我曾經想過,說不定太陽和月亮其實是同一個東西,暫時躲起來的太陽,一到了晚上就變身為不同的顏色和形狀,出現在大家面前。
第一次聽到月亮上住著兔子這個故事,也讓人覺得怪不舒服的。那是因為我忍不住去想像,兔子一定也得隨著月亮的形狀變化,一起扭曲變形成不同的形狀。
月亮升上暗黑天幕,而指向這缺了一半的月亮,告訴我『那就是上弦月』的人,應該也是母親。
──那就是上弦月。
──從現在開始會慢慢變圓,然後變成滿月。
我從當時住的家中二樓窗戶仰望夜空。同一個房間裡,還在襁褓中的水那子睡得正熟。
──人的身體裡,有著和月亮一樣名字的骨頭喔!
我記得母親曾這麼說。
『骨頭?』
──沒錯,在我們的膝蓋關節上,有一塊叫作半月板的軟骨。
『那月亮也和骨頭一樣硬嗎?』記得我曾經這麼問過。
『軟骨』這個名詞的意義,想必當時的我還不知道。
『既然這麼硬,為什麼月亮還可以一直改變形狀呢?』
──真是奇怪。這是為什麼呢?
我還記得當時和我一起歪著頭的母親,快樂地微笑著。映照在清透的月光之下,母親的側臉,看起來彷彿也一樣的清透。
小時候所看到的母親笑臉,總是那麼的美麗。她一直是無比溫柔,對任何人都一視同仁──在我記憶中的她,是這樣的一個人。
不過現在……母親幾乎不再像以前那樣微笑。她的美麗和溫柔,都已不再。
日復一日,她呆呆地躺在床上,臉上再也沒有任何稱得上是表情的表情。偶爾,從她的臉上會滲透出一種顏色……
──是蝗蟲。
極端的恐懼。
──是蝗蟲的聲音。
那是一種極為強烈,幾近狂亂的恐懼。我甚至覺得,她唯一僅存的就是這恐懼。
2
末日將臨、世界即將毀滅的預言在城市裡蔓延,結果世紀末的這年夏天,並沒有發生什麼毀滅性的大事件,就這麼結束了,這是八月最後一個星期天的傍晚。
今年春天起,我在一家補習班擔任講師。結束了今天的『暑期特別講習』,我在回家的路上猶豫再三,還是決定繞到母親住院的醫院去探望她。
西新宿區域邊緣的T**醫科大學醫院的精神神經科病房大樓。母親從去年十二月起,住進了這裡被稱為『特別室』的單人房。
不愧是特別室,這間房間的大小比一般單人房還要大上許多,裡面的設備可媲美都市飯店,不但有廁所、浴室和冰箱、電視等等,還另外設有一間房間,讓照顧病患的人可以留下過夜。當然,這樣的設備所費不貲,需要一筆可觀的高額費用,自從她住院以來,一直都由哥哥駿一全額負擔。
我已經很久沒有推開過掛有『波多野千鶴』名牌的病房門扉。距離上次過來,應該已經有一個月了吧!
絕對不是因為忙到沒有時間來。
我不想來──不想見到躺在那裡的母親,不想聽到她的聲音,不想知道她的病情發展到什麼程度,所以……我想這才是我久久不來的真正原因。
我踏進病房時,最先感受到的還是那股強烈的後悔。
窗邊的花瓶裡插著不知是誰帶來的白色百合,甜膩的香氣混合著每家醫院都聞得到的藥味,再加上病床上的母親身體所發出的異臭,室內飄著一種難以形容的臭氣。
病房裡不見偶爾會來探視的兄嫂和妹妹。
有一位我曾見過的年輕護士,正在餵母親用餐。
『啊……你是她兒子吧。』
她回頭認出了我,停下握著湯匙的手,提高音量對病床上坐起上半身的母親說著:『波多野太太、波多野太太。妳兒子,妳二兒子來看妳了喔!』
然而,母親的反應卻相當遲鈍。
她抬頭看了看護士的臉,稍微歪著頭,然後慢慢地把頭轉向我這邊。
『我是森吾,媽,妳認得我嗎?』
我靠近病床跟她說話,她又稍微歪著頭,低聲發出了『啊』。
『啊,是嗎……是森吾啊……』
沒有抑揚頓挫,宛如失去了靈魂的聲音。
她的視線在我臉上停留了一會兒,眼眸中的光芒虛渺微弱。現在的她所剩下的辨識能力,說不定只能勉強知道眼前的這個男人或許和自己有關。
護士小姐對我說:『森吾先生,要不要餵她吃飯?』
這一定是出自她一片好意,不過我倉皇地答道:『啊,不用了,還是麻煩妳吧!』然後就退離病床旁邊。
『喔,是嗎?』護士小姐說完,就將視線自我身上移開。她一定以為我是個冷血的兒子。
我站到窗邊,背後是插有百合的花瓶,靜靜地看著護士餵母親進餐。
窗外下著雨,到日落應該還有一段時間,但是天空卻籠罩著厚厚的積雨雲,天色看起來暗沉得像晚上一樣。
年輕時的母親──波多野千鶴,總是美麗動人,又溫柔無比,不管對任何人都一樣,和現在躺在這間病房裡的她,判若兩人。
現在的她既不美麗,也不溫柔。別說讀書寫作了,甚至無法隨心所欲和別人正常對話,就連自己兒子的名字也記不清楚。這幾個月來,神經方面的障礙似乎越來越嚴重了,要是不像這樣有人幫忙,連飯都沒辦法好好吃,要離開病床自己走路也很困難。
母親頭頂附近的頭髮稀薄了許多,而且根根雪白。如果從皺紋和斑點的數目來判斷,叫她老人似乎言之過早,但是因為她整張臉上沒有堪稱表情的表情,看上去簡直就像個九十歲的老太婆。
其實她才剛過五十。
吃過飯後,護士對我說:『有事請喊我一聲。』便快速走出病房。我慢步走近病床,低俯上半身看著母親躺在枕頭上的臉。
我指著窗邊問道:『這花是水那子探病時帶來的嗎?』
母親抬起無神的眼睛望著我,既沒有看向我所指的方向,也不回答我的問題,她重複了好幾次『啊啊──』深深的嘆息。
我接著說:『聽說下個月就要生了。』
母親把頭靠在枕頭上,仍是微微歪著頭。
『……要生了?』
『水那子的孩子啊。是妳的外孫。』
『……外孫。』
她就這樣半晌不作聲,又好像突然想起來了一樣。
『啊,對了。水那子的……外孫……』
依然是沒有抑揚頓挫的聲調。
不過,才五十歲的年紀,她的眼眸竟然如此地缺乏知性的光采,她的頭髮竟然變得如此地斑白……
我不知道還能再說些什麼,看著她乾萎的臉,稀疏的白髮下隱約可以見到頭皮。她額頭髮際和頭頂的中間,生來就有一個呈星形的淺色胎記,而在這層肌膚下面、藏在她頭蓋骨裡面的腦,現在又是什麼顏色、什麼形狀呢?
我一開始想像,就忍不住聯想到去年十二月在這間醫院看到的MRI影像,耳邊也再次響起當時從醫生口中聽到的說明。
我推開踏進病房時所感受到的那股強烈後悔,同時,莫名的悲傷、無法承受的壓力,還有困惑、恐懼、憤怒等各種情緒也跟著交織擴散,在我灰暗狹窄的心裡,噴灑出色彩鮮明的線條。
3
小時候,我曾在春天午後看過無數惹人憐愛的紫紅色花朵,集結一片形成滿地花海。一陣強風吹過,花朵們一齊搖擺,散放出微微的甜美香氣,沙沙作響。花瓣的紫紅和葉子的綠色,有趣地按著規律比例交互搖曳,整體看起來就像波浪翻騰的小海洋。
告訴我這種花的名字叫作『紫雲英』的,我想也是母親。
──那是紫雲英。
──聽說是為了拿來當田裡的肥料所播下的種子。有這麼多呢……真是漂亮。
她一邊說,一邊瞇著眼看前方的風景。此時母親的身邊,有著一輛放著水那子的粉紅色嬰兒車。
──你看,到處都開滿了好多黃色的花吧!那是油菜花。那邊變成一塊油菜花田了呢!
那時候,我們一家住在面海的城鎮,形狀呈扇狀,還算小有規模,而我們家就蓋在靠山丘的地方。
都市化的腳步年年急促,但附近卻還有許多稻田農地,空地和森林也還不少,稍微走遠一點,馬上就可以登山健行。蝴蝶、蜜蜂,或是甲蟲類從外圍走廊誤入家中,也並非新鮮事。
我彷彿記得母親當時曾摘下一枚手邊的雜草葉片,然後開始吹起草笛來。我也有樣學樣,把同樣的葉片放在唇邊,卻怎麼都吹不出聲音來。
紫雲英開滿了一整片──在那片花海中,有幾個男孩子一邊大聲叫喊著,一邊四處奔跑。這些少年比當時的我還要大上幾歲,看起來好像在玩捉迷藏之類的遊戲。
草笛的聲音戛然而止,我往母親的方向回頭看。
她站在距水那子的嬰兒車一步之遠的地方,直盯著在田園中奔跑的少年們,但她的視線又不像是跟著少年們移動……
……媽媽在看什麼呢?
我還記得當時曾經這麼想。
穿過在紫紅和綠色海洋中嬉戲的少年身影,那時的母親,該怎麼說呢,感覺她的目光似乎看向比那更遠的地方。好像是……一個更遠更遠的地方,只有她知道的風景。
放棄吹響草笛的我,抓住在腳邊窸窸窣窣爬動的綠色小昆蟲,放在掌心中給母親看:『妳看!這是什麼啊?』
當時母親的反應,我到現在都還可以清楚記得。
──不可以!森吾。
母親的臉上頓時失去血色,突然大聲斥責我。
──放下,森吾。把牠丟掉,快把那東西丟掉……
我抓到的是一隻還沒長翅膀的小蝗蟲。不是蚱蜢或飛蝗,頭部尖尖的,身體形狀像是豌豆筴一樣……回想起來,那大概是負蝗的幼蟲吧。
我當時並不知道為什麼母親會那麼生氣,只是照著她的話,慌張地將手中的蝗蟲丟回田裡。在那一瞬間,母親用兩手把自己的耳朵摀住,用力閉上眼睛,彷彿什麼都不想聽到、什麼都不想看到。
躺在嬰兒車中的水那子,似乎察覺到這股不尋常的氣氛,在那時候突然放聲哭了起來。我依稀記得有這麼一回事。
小時候在秋天黃昏看到的祭典光景,到現在還無法忘懷。
母親的娘家和當時我們住的地方屬於同一個鎮,開車大約三十多分鐘的距離。母親的雙親和弟弟,也就是我的外祖父母和舅舅就住在那裡,但記憶中,我們平常並沒有勤於往來,頂多是我們在盂蘭盆節或新年前後過去露個臉而已。
外祖父母和舅舅並不是不疼我和妹妹,但不知為什麼,我對他們的印象相當模糊。之後我們搬離這個城鎮來到東京,兩家的來往就更加疏遠了。
已經不記得是幾歲時的事了,母親娘家附近的神社,有一場規模不大的秋日祭典,那天我們難得全家到齊,造訪了外祖父母家。
雖說『規模不大』,在神社附近卻也擺起了許多攤子。到了傍晚,聚集了不少人潮,十分熱鬧。我隨著神社境內響起的日本大鼓聲音踏著步,讓母親牽著我在黃昏的街上走著,父親幸助和哥哥駿一也在。印象中沒有帶著水那子,應該是託給外祖父母照顧了吧。
駿一哥哥大了我十歲之多,是父親在和母親結婚之前,與第一任妻子所生下的孩子;也就是說,駿一是再婚的父親與前妻所生的孩子。不過在這個新的家族中,他一點都不像個外人,母親對他,總是像對我和水那子一樣地溫柔;而駿一也很難得,他在當時就已經顯露出出色的人格,所以從來不曾和母親鬧過彆扭。
在街道上緊鄰排列的攤子,都是當時的我第一次看到的:撈金魚、釣水球、射擊遊戲、焦糖餅、畫糖人、氣球……我駐足在每個店家前,看著在乙炔燈炫目光線照映下的這些景物,只希望能就這麼一直看下去。
父親買了大大的棉花糖給我,剛塞滿一嘴,就馬上在口中溶化消失,只留下說不出的甜味漸漸在口中擴散,我記得那也是我第一次嚐到那種不可思議的感覺。
我滿懷雀躍的心情走著走著,不知不覺中,突然發現自己一個人站在黃昏的薄闇之中。
那裡和喧鬧的祭典街道有點距離。攤販叫賣的聲音、神社裡不斷響著的日本大鼓聲……這世界上的所有聲音,聽起來都是那麼地遙遠、飄渺。
我站在狹窄巷道的入口,窺探著巷道深處沉重濃濁的黑暗。
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那裡──在巷道深處黑暗的角落——動了動。
是什麼──是誰?
那是人的身影。
我集中視線專注地望著,看到了一張淺褐色的狐狸臉。那是一付塑膠製的廉價面具,有個人戴上這張面具,面向這邊站著。
──喂,小朋友,你一個人嗎?
狐狸這麼問我。因為戴著面具的關係,所以他的聲音聽來相當模糊,光憑這句話分辨不出究竟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喂,小朋友,你媽媽不在嗎?走散了嗎?
『她在啊。』
我記得當時自己左右搖著頭,這麼回答了他。
──那她在哪兒啊?沒看到她人啊?你看啊……
『她在啊,我媽媽在啊。』
我生氣地又搖搖頭。
狐狸發出了一股彷彿自喉嚨深處擠出來的低沉笑聲。
──喂,小朋友,祭典好玩嗎?
『嗯。』
很好玩嗎?
『嗯。』
──喂,小朋友,活著好玩嗎?
『……嗯。』
──真的好玩?
『……』
──喂,小朋友,要不要我教你更好玩的事啊?怎麼樣?更好玩的,更棒的……
刻意壓低的笑聲,從黑暗巷道深處一波又一波傳來。狐狸背後,又慢慢浮現兩個人影,他們都戴著面具。一個是好像曾在電視卡通裡看過的女孩,名字我已經忘記了;另一個是……對了,好像是假面超人之類的。
刻意壓低的瘖?笑聲,從他們的嘴邊傳來。
──喂,小朋友……
狐狸的話還沒說完……
──森吾?
身旁有一隻白皙的手,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那是母親的右手。
──你在做什麼?一下子就不見人影,讓我嚇了一跳啊!
『……媽。』
我看著巷道深處,那裡只有一片深厚濃稠的黑暗,一個人影也看不到。
狐狸和女孩和假面超人都不見了……就像幻影一樣,在一瞬間消失了。
──不可以喔,森吾。你這樣一個人亂跑。
母親抓著我手腕的力道,大到指甲幾乎要陷進我的肉裡。
──特別是像今天,這種祭典的日子,這種黃昏的時候。有這麼多人聚在一起的地方,一定會有可怕的人混在裡面。所以……
『可怕的人?』
──沒錯。非常可怕的人。
母親的右手離開了我的手腕,接著用同一隻手撫摸著我的臉頰。她的指尖微微顫動著。
……媽媽在怕什麼呢?
記得當時年幼的我,心裡有著這樣的疑問。
──所以你要小心點啊,知道了嗎,森吾?
『嗯。』
那個時候我就已經知道,母親輕撫我臉龐的右手,上臂上有一塊很大的舊傷疤,但是我總覺得難以啟齒,始終沒能問她這個傷痕從何而來、在什麼時候有了這個傷。
第一章1小時候在夏日黃昏裡,眼裡所看到的太陽格外巨大,顏色就好似熟爛的柳橙和蘋果纏繞交融一般。雖然也挺像線香煙火最後的那一球凝火,不過煙火會一邊四散著宛如淚滴的火屑,逐漸頹然縮小,但夕陽卻是越看越覺得巨大。我總是害怕,不知道它會不會終於承受不了自己的重量,掉落到街道上。夕陽將西方天空染成一片鮮麗,而指向這夕陽的顏色,告訴我『那就是血的顏色』的人,應該是我的母親。──那就是血的顏色。──和人身體裡流的血,一樣的鮮紅。『那我的身體裡也有「血」嗎?』記得我曾經問過這句話。『媽媽身體裡也有嗎?』──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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