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國家失效了,也不會是世界末日。
偶然接上電的收音機,偶爾傳來我們還有一個總統的消息。
根本沒有人知道何時選舉、候選人有誰——反正再也沒有人繳稅了。
當橋不再有人修,我們就繞過河去;
當警察荒廢了職務,我們就自己伸張正義。
就算國家失效了,我們還有自己的神可以信仰。
原本在軟體公司上班的羅伯,在政府失效之後攜家帶眷回到岳父的家鄉鬱林鎮,卻在一波波的疫情中接連失去妻女,兒子也離家出走、生死未卜。靠著一雙巧手,他重新學習當個木工維生。
羅伯的好友羅倫,第一公理教會的牧師,信仰則跟著世界一起動搖,與妻子珍安過著有名無實的夫妻生活。
身為鎮上少數存活下來的年輕女性,在丈夫西恩遭到殘忍謀害、房子又毀於祝融之後,布蘭妮帶著她七歲的女兒投靠了救命恩人羅伯。
當羅伯帶回西恩的屍首、在火災中救了布蘭妮母女一命,接著被眾人推舉為鎮長之後,他和羅倫決定維護他們曾身為公民的權益——然而,他們只不過等著養老的中年男子,該如何為枉死的西恩伸張正義?
本書為木馬文化2012年出版之《只來了一半的末日》改版。
作者簡介:
詹姆斯.哈維.康斯勒(James Howard Kunstler)
出生於紐約市的康斯勒,父母親是猶太人,在他八歲時離婚。他的父親做的是鑽石買賣,而康斯勒大部分的童年是跟他的母親和繼父一起度過。因為每個夏天都在新罕布什爾州的男孩夏令營度過,遂非常熟悉小城鎮的精神,這也成為他日後許多作品的基調。
從他的幾部作品《Home from Nowhere》、《The City in Mind:Notes on the Urban Condition》以及《沒有石油的明天》中,他大膽碰觸美國的禁忌話題,即「後石油時代」;他相信,未來世界的命脈並不掌握在充滿高樓大廈的都市中,而在加強連結小城鎮與鄉村。「我們必須重新恢復鐵路系統的光榮,如果我們希望保持一個團結的國家。」
《我們曾是公民》正是作者對「後石油時代」的想像,以及他「新城市主義」的前身,結合了他所深信的小鎮精神,與人性善良。
譯者簡介:
黃思瑜
台大外文系畢業,英國巴斯口筆譯研究所碩士。曾任國際非營利組織總部秘書、自由譯者,現為美商公司專職口譯。譯有《未來一百年大預測》等書。
譯稿賜教:thinking-fish@yahoo.com.tw
部落格:http://thinkingfish.pixnet.net/blog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豐富的想像。」——《歐普拉雜誌》(The Oprah Magazine)
「與末日戰爭類的小說完全不同……一部振奮且鼓舞人心的故事,而它最終傳達的訊息是希望,而非絕望。」——《舊金山紀事報》(San Francisco Chronicle)
「傑出的作品!」——《芝加哥論壇報》(Chicago Tribune)
「《我們曾是公民》雖然是部末日小說,但閱讀起來的樂趣更勝過負擔。」——《巴爾的摩城市報》(Baltimore City Paper)
名人推薦:「豐富的想像。」——《歐普拉雜誌》(The Oprah Magaz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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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曾是公民》雖然是部末日小說,但閱讀起來的樂趣更勝過負擔。」——《巴爾的摩城市報》(Baltimore City Paper)
章節試閱
我和羅倫在大鐵橋下的池塘釣完魚,沿著河邊的鐵道走回家時,不論是過去或現在的世界,我想這都是我記憶中見過最美好的黃昏。湍流下游的河岸長滿了野生的黃色鳶尾花,在暮色中微微發亮。樹蔭成蓋,鐵軌從中穿越,和煦的六月,許多綠光閃閃的螢火蟲在空中飛舞。我們都喝了一點珍安釀的酒。
羅倫說:「好像以前聖誕節的購物中心。」
「我可不懷念購物中心,」我說,「我懷念很多東西,但不包括購物中心。」
「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沒用?」
「你是很沉迷舊日時光。」
「我大部分的人生都發生在舊日。你也是啊,羅伯。」
我有點感傷起來,但是並沒有說出口,因為那個傍晚是如此美麗,這樣就應該要感恩了。螢火蟲時不時會一起明滅,讓人匪夷所思;牠們是偷偷講好的嗎?
「要是有個罐子,我就能抓幾隻了。」羅倫說。羅倫是我們的牧師,都五十二歲了,還不減他孩子氣的興致,所以我們感情才會這麼好。羅倫又拿出酒瓶,一口氣把酒喝光。
珍安是羅倫的太太,想想手邊原料如此有限,她竟然還能釀出這麼好的酒,真了不起。這批酒加了木麝香的甜味,中和掉強烈的酸味。酒瓶一空,羅倫作勢要用瓶子抓一些螢火蟲,不過看得出來他只是鬧著玩罷了,玩夠了他就把瓶子插回他釣魚背心的背袋,因為酒瓶要帶回去重複利用。我們又繼續沿著鐵道走。
「我最近一直在想……」羅倫說。
「沉迷過去對身心有害喔。」
「不是,我有個想法。」
「哦?說出來聽聽。」
「我們應該開一間洗衣店。」
「洗衣店?」
「對,社區洗衣店。大家可以把衣服和床單之類的拿來洗。」
「那麥爾斯太太怎麼辦?」我問。露西.麥爾斯是我的鄰居,挺多人請她洗衣服的。
「我們可以僱用她。」羅倫說。
「我們?」
「對啊,不然幹嘛跟你說這個?我們可以合夥。」
「我哪懂經營什麼洗衣店。」
「不用,你的工作是幫我開店、整理屋子、設計排水系統、弄好洗衣盆、維持設備運作;這些你會的嘛。」
「你想要開在哪裡?」
「我們可以用衛蘭聯合企業的廠房,所有權釋出了。」羅倫回答。意思是說大家都知道主人已經過世,而且沒有留下子嗣或指定繼承人,這在這種年代很常見。「洗衣店給大家方便,我們也可以正正當當賺點錢。」
「污水要怎麼處理?」
「排到河裡。」他說。
「裡面有肥皂水耶。」
「只是普通污水而已,會流到下游的哈德遜河。」
「這樣不行。」
「反正我們釣魚的地方在上游,污水大部分都來自鎮上,不過就是肥皂水而已。」
「這種心態真要不得。」
「別跟我來環保那一套。」羅倫說。
「我不會把肥皂水倒進河裡。」
「沒有差啦。」
「那可不一定喔。」
「你是個王八蛋。」
「你說話真有氣質,牧師先生。」
「我考慮這件事很久了耶。」
「或許你應該再考慮久一點。」
「自大狂。」
「臭老粗。」
「唱反調的闊佬。」
我沒再回他,跟羅倫總是要這樣相處比較好,不然他不會罷休。我們又走了一段路,享受片刻的寧靜,欣賞螢火蟲。
「唱反調的闊佬?」我問,「這是哪來的詞啊?」
「安格紐。」
「誰?」
「尼克森的副總統。」
「哦?我不太記得尼克森了。」
「安格紐以前罵記者『愛嘮叨、唱反調的闊佬』。」
「他現在不能這樣說了,對吧?」
「對啦,他現在可能會罵他們『沒戲唱的闊佬』。」羅倫說道,被自己的笑話逗笑了。我想我大概笑不太出來,因為現在已經沒有記者這行業了,你很難知道五哩外發生了什麼事。「欸,這樣吧,」他說,「給這個洗衣店計畫一個機會,對社區有好處的,別淨往壞處想。」
「我才沒往壞處想。」
「不然就是愛唱反調。」
「我不愛唱反調。」
「你聽聽,你聽聽。」
終於來到鐵路與勒佛路的交岔口,我們離開鐵軌,沿著這條路走上一座鋼筋水泥橋過河。這座橋就快垮了,紐約州上次修復這類公共工程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橋面上多了幾個大洞,一眼就能看到底下的河水,再來幾場春洪可能就會把整座橋沖走。遠處的河岸上矗立著一座老舊的水力發電廠,不,應該說是一堵發電廠的磚牆,石頭門楣上刻了一段文字,說水力發電廠建於一九一九年;一九六○年代,電力大廠「尼加拉瓜.墨哈克」關閉了這些小發電廠,大概是因為它們功效不彰。現在發電廠除了牆壁和部分屋頂外,什麼都沒留下來,渦輪機與金屬零件早就被人當廢鐵賣了,其他還有用的東西也被搜刮殆盡。沒辦法找到替代品讓發電廠重新運作,實在很可惜,不然說不定全鎮就有照明了。不管怎樣,那頭的小水庫總之已經潰堤,要重建可能也超過我們社區能力所及,我甚至不知道誰會修。想想過去世界運作得多好,我們又失去了多少,我就覺得心寒。
走在六月長日向晚的粉霞中,我們在橋中央停了下來,低頭望向水面。搖搖欲墜的橋墩旁,眾多碩大的鱒魚在湍流中跳躍翻騰,一大群乳白色的蜉蝣振翅飛離水面,加入螢火蟲的行列,在橋下築巢的小燕子動作靈巧,飛入蟲群,在其中婆娑盤旋,飽餐了一頓,而逃過一劫的蜉蝣可以在林梢縱情一晚、傳宗接代,隔日再會飛回投河,這就是所謂的「朝生暮死」。在人類出現之前,蜉蝣已經以這種形式生存了百萬年之久。
「要不要下去試試看?」我說。
「我的魚簍已經滿了。」羅倫回道。
「我們可以把抓到的放生。」
「羅伯,今晚我已經釣夠了。」
「好吧,我們回家。」
走回鬱林鎮的路有三哩遠,以前我們當然是開車回家,但是現在只能靠雙腳了。我不在乎,我喜歡安步當車的平穩。還記得過去坐在車裡,一般人只專心想著腦袋裡的事情或是聽著廣播內容,外面的風景看起來死氣沉沉,不干我們的事,但是走路一定會注意到其他事情。像這樣天色微亮的傍晚,景物變得生氣勃勃:蟋蟀已經開始唧唧鳴叫,遠方太陽的最後一絲餘暉逗留在南瓜丘頂端,有人仍在狄福農場上收割第一季的乾草;光站在山丘下方,就可以聽到馬兒活動的聲響,還有人一邊工作一邊哼著小曲。華盛頓郡是一片起伏平緩的丘陵以及封閉的山谷,越往東邊地形就越崎嶇,到了佛蒙特州界才算真正進入綠山山脈。二十一世紀早期,本地的農業幾近絕跡,我們的食物來自超級市場,只要架子上有東西,沒人會去在乎來源。當初只有少數年長的酪農撐下來,許多人任憑農地與牧場蔓草叢生,有些人則把地賣給以前俗稱為「開發商」的商人,在這裡草率地蓋了幾座房子。而今在新時代,人少了很多,許多城鎮外的房子都被拆掉,把材料拿去做其他用途;農業死灰復燃,因為這是我們唯一能獲得食物的方法。
班.狄福的農莊僱用了至少二十幾個鎮民。我們還站在橋上時,聞得到飄來的馬騷味——有時候,全世界聞起來都是這個味道。我殷切盼望有一天我也可以擁有一匹馬。
過了橋以後,勒佛路與二十九號公路形成一個T字路口。二十九號公路以前連接哈德遜谷地與佛蒙特州的阿靈頓鎮兩地,是標準的兩線道州際公路。我們沿著這條公路往西,朝鎮上走去。太陽終於下山,丘陵上方的天空仍是一片淡藍,但雲層底下就淨是丹橘色。我們走在公路正中央,踏著殘留的雙黃線,年久失修的人行道裂了大縫,坑洞有一個浴缸那麼大,某些路段已化為塵土。我和羅倫兩個人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後面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我倆一同回頭。
來的是一輛無頂二輪馬車,用的是木製滾鐵邊的輪子,而不是那種在載貨馬車上常看到的汽車輪胎。現在還是見得到橡膠輪胎的蹤跡,但已經找不到像樣的補胎組或那類的粘合劑了,所以沒辦法,我們只能回頭使用木製滾鐵邊的輪子。這種交通工具有時又稱「傅雷車」。我沒辦法告訴你傅雷是誰,不過這種車就是叫這個名字。名字的由來有好幾種說法,新時代裡許多事情都是捕風捉影,總之人們就是用這個人的名字來為這種馬車命名。馬車上坐了兩個人,駕車的是一位男性,旁邊坐著一位女性。
馬兒在路上小步疾走,車子在硬梆梆的路上顛顛簸簸,等到了我們身邊,駕駛才勒馬緩行。這種馬車靠的都是高壯成對的黑色駿馬,腿脛有距毛,是某種混種馬。世界改變之後,我們沒什麼時間培育馬種,所以這附近出現的只要不是美國短跑馬和一般家畜,就很容易引人矚目。這些馬看起來有佩爾什馬或是其他冷血馬的血統,而至少有十六掌高的體型則是另一項明證。駕駛勒馬停住,馬車停在羅倫與我旁邊。
駕駛是個生面孔的中年男子,鬍子刮得乾乾淨淨,鼻子配上臉顯得太小,模樣出奇的稚氣。鬱林鎮的男人都習慣蓄鬍,只要有男人刮掉鬍子,看起來都會很年輕。這個人拿掉他的寬邊草帽,彷彿在炫耀什麼似的;滿頭黑髮,但鬢角已冒出幾縷灰髮,臉色粉嫩,像是很久沒出門的樣子。
「我是約伯弟兄。」他說道,從座位上彎身跟我們握手,跟個政客一樣。稍後我們才知道,他的「約伯」(Jobe)比常見拼法(Job)在字尾多了個e。
「我是羅倫.霍德。」
「一切如何?」約伯弟兄道。
「很好,」羅倫說,「黃昏多美啊!」
「不,我是問你釣魚釣得如何?」
「哦,好極了。」
「聽說這條河的魚比從前多很多。」約伯弟兄說。
「相當好,」羅倫回答,「現在釣魚的人比較少了。」
「我還沒空試一試呢,光照顧我的會眾就夠忙了。」
我忍不住偷偷打量起約伯弟兄旁邊的年輕女性,她文風不動地坐著,像是隻受驚的小鹿,似乎只有保持不動才不會顯眼。女子與約伯弟兄都一副莊重虔誠的教徒打扮:男的穿著一件黑色短式西裝,裡面是尖領棉質襯衫,領口綁著軟式黑色領結;女的戴了一頂有黑色絲帶的草帽,絲帶綁在下巴固定,一頭濃密的紅髮整個編成一條辮子,皮膚非常蒼白,在昏暗的光線下彷彿透著光。我觀察得越仔細,就發現她雖然穿著樸素的棉衫,不過身材姣好,釦子就算一路扣到領口,還是可以看到從衣服裡透出的好身材。清秀的臉龐透露她最多不會超過十六歲。若換作別種死亡方式,對哪個年齡都是一視同仁,但是墨西哥流感對年輕人殺傷力卻特別強大,我們鎮上只有少數年輕女性活了下來。
「唉呀,你不就是第一公理教會的老大嗎?」約伯弟兄問羅倫。
「是的,我是那裡的牧師。」羅倫回答,「你怎麼知道?」
「我也有自己的會眾。」約伯弟兄說,根本就答非所問。
「哦?」羅倫說,「在哪裡?」
「哈,他們就在附近。」
羅倫朝我投來不解的目光。
「我們前天才把舊高中給買下來。」約伯弟兄說道。
疾病一波又一波襲來,再加上電力等種種問題,鬱林高中早已關門大吉。位在鎮北的高中校舍蓋得漫無章法,又矮又低。以前這個學區橫跨大半個郡,學生搭著一輛又一輛鮮黃亮麗的校車來上課,現在社區裡孩子不多,全都到教會學校去了。
「真想不到啊。」羅倫說。
「我們歷經了千辛萬苦,求神保佑才找到這裡。」約伯弟兄說,「這裡看來幾乎是十全十美了。」
「你們有多少人?」
「七十三個大人。」
「你們從哪裡來的?」
「前一個待的地方是賓州。」
「當初為什麼離開?」我問道。
約伯弟兄緊盯著我好一會兒,我的問題似乎太莽撞。
「我們待不太下去。」他說,「你是哪位?」
「我叫羅伯.艾爾。」
「羅伯.艾爾,姓什麼?」
「就艾爾,艾爾是姓。」
「喔?我們南方那邊,艾爾是男性的名字。」
「就像比利.鮑伯。」
「沒錯。」
「所以你們是從南方來的。」羅倫說。
「正是。」約伯弟兄一邊說一邊用袖子去擦他汗濕的眉毛。碰上這麼溫熱的夏夜,這樣的裝扮一定讓他渾身不舒服。
「那裡最近肯定不平靜吧?」羅倫問道。
「國家不幸啊,到哪兒都是一片混亂,國都不成國了。」
「我們已經收不到什麼外邊的消息,」羅倫說,「最近幾乎都沒電可用了。」
「我們知道。」約伯兄弟說,「但是你們這裡有比電力更好的東西。」
「是嗎?」羅倫問,「什麼啊?」
「安定。」
「我們最後一次聽到的可靠消息,是說洛杉磯發生爆炸。」
「對啊,加州運氣的確很背。」約伯弟兄說,「但是全國各地都亂成一團。聽說鳳凰城跟阿布奎基市也好不到哪裡去。德州一帶到佛羅里達,有人拿槍自相殘殺,還有什麼種族問題之類的。看樣子,不論哪個地方,守法那套都給拋到九霄雲外了。華盛頓特區也發生爆炸的時候,我們正離開維吉尼亞要往北走。告訴你,爆炸事件以後,賓州可不好待。我們試著在那兒住了兩年,但還是行不通,四月底就決定撤出。」
「要是有時間,我想聽你說說旅途的所見所聞。」羅倫說。
「日子難過啊,談不上相親相愛。」
「這裡的人都很友善,」我說,「但是當局要賣掉學校,起碼該和我們商量一下,我們沒接到通知。」
「我保證一切程序合法。」
「感覺像是偷偷摸摸的。」我說。
「你也從事神職嗎?」約伯弟兄問我,口氣尖銳。
「可以這麼說。」
「怎麼講?」
「我跟耶穌一樣是木匠。」我回答。
約伯弟兄指著我放聲大笑,是好久好久以前電視喜劇演員的那種笑法。坐在他旁邊的女孩也忍俊不禁,但一看到我注意到她在笑,女孩就敏感地轉開目光。好不容易約伯弟兄才止住狂笑。
「老弟,給我們看看魚簍吧,我倒要瞧瞧你們釣了多少大魚。」
羅倫打開他的魚簍,遞給約伯弟兄看。
「好耶,」約伯弟兄說,「我買了。」
「你說什麼?」羅倫說。
「五百大洋,美金。」
「這些不賣的。」
「我沒聽錯吧,好吧,七百五。」
「不是,我——」
「老弟,你們太會講價了。」約伯兄弟邊說邊迅速掏出一大捆紙鈔,「這裡有一千美元,把這幾條好東西擱在我鞋子旁的擋泥板下面吧。」
羅倫朝我看了一眼,想一笑置之,卻突顯了他的尷尬。他喜歡逗別人開心,但通常不會把自己當成消遣對象。
羅倫在魚簍裡面加了羊齒草襯底,這樣那四條肥美的鱒魚就不會碰傷,同時還能保持濕潤,可是現在他只好把這幾條魚連同羊齒草拿出來,統統排在傅雷車弧型板下方駕駛的腳邊,像在兜售雜貨似的。
「現在來瞧瞧你的吧。」約伯弟兄對我說。
「我沒釣到魚。」
他又放聲大笑,「少來了。給我們看一下。」
「沒什麼好看的。」
「你不是說今晚在河邊大豐收嗎?」
「是他說的又不是我。」
他又亮了亮那捆鈔票,「有錢能使鬼推磨。」
「美元早不值錢了。」
「這倒是鐵一般的事實。不過拜託,我可是有一大票人要養。」
「抱歉囉。」
約伯兄弟故意裝出洩氣樣,過了一會兒他才坐直身體,鼓起嘴。
「好吧,希望下次你運氣會好一點。我們近期就會在學校禮堂開始固定禮拜,或許你有時間可以來看看。」
「我是他那邊的。」我說,朝羅倫歪歪頭。
「我們的禮拜可是精采極了,聖歌啊、佈道啊,我還有一台一九三○年的史溫默牌風琴,一切都很復古。」
約伯弟兄臉上掛著大大的微笑,舉起鞭子,作勢往馬兒臀上揮了一下,馬兒的鼻孔噴了幾口氣,起步前進,看起來這些馬訓練得還不錯。我們目送他們上路,車子前進了一段路之後,駕駛就加快速度。從頭到尾,約伯弟兄都沒有介紹他的同伴給我們認識。
我和羅倫在大鐵橋下的池塘釣完魚,沿著河邊的鐵道走回家時,不論是過去或現在的世界,我想這都是我記憶中見過最美好的黃昏。湍流下游的河岸長滿了野生的黃色鳶尾花,在暮色中微微發亮。樹蔭成蓋,鐵軌從中穿越,和煦的六月,許多綠光閃閃的螢火蟲在空中飛舞。我們都喝了一點珍安釀的酒。
羅倫說:「好像以前聖誕節的購物中心。」
「我可不懷念購物中心,」我說,「我懷念很多東西,但不包括購物中心。」
「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沒用?」
「你是很沉迷舊日時光。」
「我大部分的人生都發生在舊日。你也是啊,羅伯。」
我有點感傷起來,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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