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最漫長的一天》前傳
相隔36年完成的歷史大作
半藤一利把日本人從忐忑、憂心到狂熱、興奮的開戰經過
一口氣告訴你全過程東京的決策,攸關太平洋未來四年超過4,700萬人的生死
日本一副戰爭迫在眉睫,不得不發動的態勢
美國則是憂心忡忡,明知戰爭無法迴避,只能推拖拉,延後戰爭的發生
但是,戰爭在美國人意料之外的地方發生了,成為永遠的國恥日
詭譎的國際情勢,鼓吹出日本國民的好戰情緒
1941年,國際局勢充滿了詭譎。中日戰爭在日本咄咄逼人的態勢下,不斷往中國內陸推進,同時竊據中南半島,覬覦南方油田的企圖昭然若揭。德國鐵騎橫掃西歐,對莫斯科也形成合圍之勢,軸心國一統天下的態勢再明顯不過了。歷史的滔滔潮流,已經變成了任誰也無法阻擋的激流。
在12月的關鍵一週,雙方交涉來來回回,就是無法有個明確的結果。日本固然是有意拖延,美方在破解日本的密碼電報的情況下,也一直處於被動的狀態,遲遲不作出表態。
另一方面,日本的大眾傳播媒體也擺出一副好戰勇猛的陣仗。「發動一億總進軍」、「應當配合國民的覺悟,全力集中完備國內各體制」的說法響徹雲霄。對美強硬的主張,可說是一片鑼鼓喧天,感染了每一個日本國民。對日本民眾來說,「亞洲民族的解放」,就是他們這個世代的使命—或者說,想要去相信這一點。
在兵棋推演上沒有成功過的珍珠港作戰,最後還是一意孤行的打下去了。日本明知道為了生存,必須做點什麼,但卻是選擇了戰爭這一條路。對於日本全國來說,這就是所謂的聖戰!「羅斯福、邱吉爾這些傢伙,乃是製造這場戰爭的始作俑者。我們日本就是因為憎惡戰爭,所以才斷然決心投入戰爭的。這是一場為滅絕戰爭而戰的戰役。現在日本在進行的,正是將戰爭這種不祥之事從根本擊潰的最後之戰啊!」戰爭成了日本大本營的唯一選項,歷史長河也就在這裡有了180度的發展。
「必須是日本先開第一槍」
戰爭危機一觸即發,美國多次有機會警告軍隊卻總是延誤戎機。羅斯福致天皇的親筆信函也是陰差陽錯地在開戰前半夜送達。
「希望由日本方面,來大膽採取最初且明確的行動」,換句話說「必須是日本先開第一槍」。相信珍珠港攻擊乃是陰謀論的一派始終認為,美國才是戰爭的始作俑者,為首的就是羅斯福總統。因此才會有「必須是日本先開第一槍」的說法。
而負責實行指揮這個「開第一槍」計畫的聯合艦隊司令長官山本五十六,卻是在地球的另一端積極地「配合」著備戰,為日本如何成功「開第一槍」做好準備。不管大家在心裡怎樣期待,轉動的戰爭齒輪已經停不下來了。「必須是日本先開第一槍」的說法不脛而走,半藤一利認為,毫無疑問這是羅斯福的意思。
「殺吧!我們的敵人英美!」當收音機中播出《軍艦進行曲》,大本營發表著驚人大勝利報告。日本在珍珠港獲得大勝利日本人完全不知道開戰第一天歐洲的潮流就已經逆轉,還沉醉在勝利當中,做著安穩的美夢。
得知珍珠港事件發生之後,美國總統羅斯福只是喃喃自語地說:「糟糕啊,情況真的相當糟糕啊!」美國國內一片沸騰。國民的情感也整個團結在一起:「現在美國該做的事,就是把小日本那口暴牙狠狠地打斷啦!」「勿忘珍珠港」,不久後就變成了戰時美國國民團結的象徵。日本成了羅斯福口中「卑劣的偷襲」的施行者,美國國民因為珍珠港遭到無預警偷襲而激憤不已,從而導致全體的團結,發誓報仇的聲浪也益發澎湃高漲。
珍珠港,是日本「大東亞戰爭」美夢的起點,卻也是噩夢的開始。
作者簡介:
半藤一利
日本「昭和史著作第一人」。1930年出生於日本東京。1953年,從東京大學文學系文學部畢業。同年進入文藝春秋社。後歷任《週刊文春》、《文藝春秋》編輯長、出版局長專務取締役等職。
著作包括《日本最漫長的一天:決定命運的八月十五日》、《幕末史》、《昭和史》在內超過70部作品。1993年以《這不是漱石先生嗎》獲得第十二屆「新田次郎文學賞」,1998年刊行的《諾門罕之夏》,獲得第7屆山本七平賞。2006年以《昭和史》獲得「每日出版文化賞特別賞」。2015年更以《日本最漫長的一天》、《燃燒的海洋》等無數歷史非虛構文學作品,成為讀者不斷追求「戰爭真相」的指引,獲得「菊池寬賞」的肯定。
譯者簡介:
鄭天恩
臺大歷史所碩士畢,大隱於市、靜觀紅塵流轉的癡人一枚。曹雪芹與劉姥姥的愛慕者,目前正致力於如何將茄子做出雞肉味的祕訣。譯有:《最後的帝國軍人》、《台灣十年大變局》、《凱爾特.最初的歐洲》等。
章節試閱
「死中求活」
一九四○年九月,彷彿命中註定般,日本在對英美戰爭的道路上,踏出了重大的一步。為了截斷英美對蔣介石政府的援助路線,也為了即將到來的南方作戰之必要,一九四○年九月二十三日,日本陸軍以武力強行進駐法屬印度支那(現今的越南)北部。接下來在二十七日,近衛文麿內閣締結了日德義三國同盟。這時歐洲已經掀起第二次世界大戰,日本與英國交戰中的納粹德國同盟,無異把已經全面援助英國、「距離參戰只差一步」的美國,視為準敵國。日本明明對此了然於胸,卻還是斷然踏出了這一步;在有心人士看來,這是決定日美戰爭的一步。
美國駐日大使約瑟夫.格魯就這樣寫道:「寫完九月的日記,我的心情沉重不已。這裡已經不是過去我所熟知的日本了。」
事實上,打從一九三一年滿洲事變以來,隔著太平洋遙遙相對的日本與美國,便一直就爭奪亞洲霸權的問題上有了嫌隙。一九三七年七月,隨著日中戰爭的開始,兩國之間的敵對反而更為加深。日本認為,美國若是能夠停止對退守重慶的蔣介石政府提供援助等干涉行為,日美戰爭則可避免。但美國方面完全不認同日本踏足中國和東南亞的舉動,強烈要求將日軍局限於日本本土,回歸到一九二○年代(滿洲事變前)的舊秩序。為了達成這個目的,不只中國,美國還聯手英國與荷蘭,著手建構包圍日本的集體防衛體制。
日德義三國同盟看在美國眼裡,等於是日本擺出戰鬥姿勢,意圖對抗既有的世界體制,並從而創造出新的秩序。這是以牽制美國行動為對象的軍事同盟,美國國民從這個時候開始,對日本產生了跟納粹德國相似、充滿懷疑、敵意與不悅的感覺。美國的輿論開始把日中戰爭看待成並不侷限於亞洲一隅的戰鬥,而是將它與歐戰連結,看成是全球性的事務。
不只如此,美國國民對於在中國大陸戰鬥的日本兵暴虐野蠻的行為,也產生了強烈的憎惡感。「Jap」這個詞,對大多數美國人來說,幾乎就意味著「殘忍狡詐的黃皮膚矮小子」。
面對這種為了對抗美國而強行推動的三國同盟政策,十月十四日正好前往東京辦公的聯合艦隊司令長官山本五十六大將,不禁對親密友人吐露出自己的憂心與憤怒:「實際上,我只能一語斷定⋯⋯在我想來,最後若是與美國開戰的話,那幾乎就是要與全世界為敵了。不過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那麼不久就要開始戰爭了吧!到那時候,我也只能盡我最大的努力去奮鬥了。或許我就這樣,在戰艦長門上戰死吧!而在這期間,東京、大阪或許會被燒毀三四次,陷入非常慘烈的境地也說不定⋯⋯老實說,我覺得相當苦惱,可是我也沒有辦法再做出更多努力去挽回了。」
然而,在政府和軍部,以及大多數日本人並不是這麼想的。自一九四○年一月,美國正式廢棄《日美通商航海條約》以來,對於美國愈發強硬的經濟制裁,日本人內心充滿了懷疑、恐懼與反彈,從而對美國的敵視也更加強烈。
不僅如此,大家也都感覺得到輿論是盡己所能地在煽動。輿論說:美國的基本政策,是以援助蔣介石政權,要求日本從亞洲全面撤退、屈服為主軸。正因如此,他們才不斷升級經濟制裁。九月時美國全面禁止對日輸出廢鐵,不正是這樣的表現嗎⋯⋯?
廢鐵之後,接下來就是工具機、鋁和鋁土,以及石油了吧!特別是石油,假使全面仰賴美國的石油輸入遭到斷絕,日本將一舉陷入存亡的危機當中。既然如此,那國家的求生之道就只有⋯⋯將荷屬東印度(今印度尼西亞)為中心的東南亞資源地帶全部納入手中,再確保滿洲與中國的資源,從而達成經濟上的自給自足,好立於不敗之地,除此之外別無他法——這是日本方面得出的結論。
然而,若是對南方出手,英國不光是,就連美國也會站出來。考慮到英國的據點新加坡,以及美軍的亞洲根據地菲律賓的存在,就知道無法只對資源地帶進行奇襲攻略,乃是不證自明之理。換句話說,要實施南進,就要有與英美為敵、展開全面戰爭的覺悟。出手就是戰爭,但不出手就是自滅,這真的是相當巨大的兩難。
儘管如此,若是德國能夠挾歐洲閃電戰之威,一舉成功登陸英國本土,逼使他們屈服的話,這個兩難或許就能化解了吧?畢竟,只要美國遭到孤立,那他們也會失去作戰的意願。
現今,在美英與中國、荷蘭極度強力的包圍網(ABCD包圍網)下,日本帝國可說走入了絕境,正遭對方強壓低頭。在這種情況下,民族的生存之道,除了「死中求活」之外再無他法。為此,日本一方面明確下達了對美作戰的決心,同時為了準備作戰,也急速以武力踏上泰國與法屬印度支那。不管國際情勢如何演變,日本現在都必須將南方納入手中,以建構起不敗的態勢。最後,只能冒發起全面戰爭的風險。
「開戰當下,猛攻擊破敵主力艦隊」
山本五十六摒棄了傳統的對美戰術思想——「漸減邀擊作戰」計畫,轉而開始設想全力集中、攻擊珍珠港的作戰。按照一般的判斷,這是大約一九四○年下半的事情。
直接影響山本形成這種決意的主要因素有兩點:第一是一九四○年五月,美國政府公開表示,要將太平洋艦隊的主力常駐在夏威夷珍珠港。另一個原因則是在十一月十三日,英國皇家海軍航空母艦艦載機奇襲了義大利的塔蘭托軍港,並且獲得了將六艘停泊於港內的戰艦其中三艘加以重創的戰績。
山本五十六在十二月下旬與海軍大臣及川古志郎會談時,首次開口提及,若無論如何都必須與美國開戰的話,那就該執行夏威夷作戰。接著在隔年初的一月七日,他在寫給海軍大臣(簡稱海相)的書函「關於戰備之意見」中,又以公文的方式,確認了這一點。換言之,山本除了口頭申述意見的紀錄外,還希望留給後世證據來表明自己的真意。
「關於作戰方針⋯⋯我們一向以來的研究,都是堂而皇之的迎擊大作戰」,而且也經常實施相關的演練。可是,若從兵棋推演的結果來看,「帝國海軍從沒有獲得一次大勝的經驗;照這樣發展下去,恐怕將會陷入很難堪的境地。因為擔心面子掛不住,所以演習中止,幾乎已經成了慣例。」
山本批評說,從一九○七年以來便成定論、以迎擊從太平洋上前來的美國艦隊,與之進行大艦巨砲艦隊決戰的這種傳統戰術,必定會失敗。
「當日美開戰時,我們首先必須要做的要項,就是在開戰初始,猛攻擊破敵主力艦隊,讓它損失到美國海軍及美國國民認為無可挽救的地步,以沮喪其士氣,才是正軌。」
山本明言,除了實施夏威夷作戰這種「孤注一擲」的作戰之外,其他方法都是必敗無疑。
可是,作為海軍戰略與戰術核心基石的軍令部,這時候還是不動如山——沒錯,他們幾乎就是完全不曾改變,還是頑固地捍衛著傳統的大艦巨砲決戰思想。換句話說,他們認為在太平洋上逐步削減敵人戰力,「以逸待勞」、進行迎擊的艦隊決戰必定會實現,然後就能贏得大勝。和美國海軍相比、數量只有對方七成戰力的日本海軍,要勝利的方略就只有這樣而已;在心裡他們,還夢想著重演日俄戰爭中的日本海海戰。
一九四一年春夏之間,海軍軍令部對大艦巨砲決戰必勝的信念,變得愈發堅定。在這年秋天到年底,當日美艦隊比例超過七成的時候,更是下結論說,若繼續執行這樣的決戰計畫,必定會贏得勝利。如果對美戰爭乃是一種「宿命」,若蹉跎不前、致使時機喪失,則必會因為生產力的差距,使得兵力差距日益過大,從而失去戰爭的良機。東京的海軍高層,就這樣持續湧現出對美強硬論的聲浪。
身處在遙遠瀨戶內海根據地的山本,對於打一場必敗的戰爭,展現出激烈反對的態度。他嚴厲地表示:如果真的無論如何都要打這場我所反對的戰爭,那就用我的戰法來打吧!四月十日,山本心目中的作戰主力——航空母艦機動部隊(第一航空艦隊)新編完成。就在是否對美開戰的危機迫在眼前之際,軍令部與聯合艦隊之間,還在環繞戰術展開激烈的爭論。
「再重新判定一次」
就在太平洋局勢波濤洶湧之際,一九四一年六月二十二日,納粹德國開始入侵蘇聯。為應對世界情勢的劇變,七月二日在御前會議上,確立了日本的新國策。
「帝國為了建設大東亞共榮圈⋯⋯朝向處理支那事變邁進,並確立自存自衛之基礎,必須踏出往南方前進的步伐,並且隨著情勢推移,也解決北方問題」;而「為達成本目的,不惜對英美一戰」。
在此,日本正式做出了攸關命運的決定,決意踏足南方,並把國家帶往戰爭。
這時,美國也已經成功解讀了日本的外交密碼。據說,美國解讀出日本外務省的密碼通信(在國外稱之為purple——「紫色」),是在一九四○年十月時的事。事實上,在這之前一年,日本引進了九七式歐文打字機,之後外務省便廣泛利用它來進行外交通信。美國陸軍通訊情報部注意到這一點,便立刻複製了八台這種打字機——稱為「紫色」;透過對這種機器的順利運用,美國很早便成功解讀了日本的外交密碼。然而日本政府對此卻一無所知,在情報上完全落人下風,這只能用可悲來形容。就這樣,外務省對駐德、義大使館發出的秘密電報,全都被人攔截了。而在七月八日,美方已經得知了日本在御前會議上決定的新國策方針。
對此事完全一無所知的軍部高層,按照「踏足南方」的計畫,決定在二十三日進駐法屬印度支那南部。就像是在等待這個機會似的,二十五日,美國接續宣布凍結日本在美國的所有資產。英國與菲律賓也隨後跟進,二十七日紐西蘭與荷蘭也仿效,在經濟上已經完成了實質的日本包圍網。
二十八日,日軍登陸法屬印度支那南部。搶先一步得到正確情報的美國,八月一日終於宣布全面禁止對日輸出石油。面對日本的行動,美國也以直接的戰爭政策來加以回應。
說到美國的戰爭政策,七月二十三日,羅斯福總統正式批准由陳納德指揮的一百位美國飛行員,以及五百架飛機所組成的志願空軍到中國服務。這是赤裸裸的軍事援助。不只如此,二十六日,在日本進駐法屬印度支那南部前夕,美國也成立了美國遠東軍,任命麥克阿瑟中將為總司令,菲律賓部隊也歸屬於派遣的美國陸軍指揮。簡單說,美國已經把菲律賓變成其亞洲戰略的一大基地。面對美國這種戰爭政策,日本軍部所感受的威脅,自是不在話下。
太平洋一下子變得波濤洶湧起來。日美兩國隔著太平洋,展開了激烈的對峙。軍方開始公然倡言對英美開戰,與美國衝突是既定事實的宿命感日益高漲。
為了應對美國的石油禁運,在九月六日再度召開的御前會議上,日本對國策稍微做了一點修正。他們說,要在「不惜一戰的決意下」,再次與美國展開談判;「如果到了十月上旬還沒有能夠貫徹我方要求的話,那就下定決心對美(以及英荷)開戰。」簡單說,日本一方面下定決心開戰,同時也重新展開中斷的日美談判。
可是,從九月六日到十月上旬,只有短短一個月的期限。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真的能夠在交涉上達成共識嗎?這個國策決定,恐怕只能說是擔心外交談判磨磨蹭蹭、感到焦慮不耐的軍部,對日本政府下達的最後通牒吧!軍部同時也發出了大元帥令,要求「以十月下旬為目標,將戰爭準備達到完備」。
沒有這麼輕易被挫折擊退的山本,在九月二十九日對軍令部總長永野修身大將提出意見表示,戰爭要是演變成長期戰將會「相當困難」,因此「應該要避免戰爭才對」。
可是,海軍高層並不為山本的意見所動;更正確地說,對之冷笑與反對的意見反倒更強。不只如此,在關鍵時刻必須擔任主力、對於珍珠港進行攻擊的第一航空艦隊(機動部隊)司令部本身,也因為對於執行作戰感到相當不安,充斥著不贊成與反對的聲浪。
面對部下這些赤裸裸的反對,山本以激烈的態度回應:「假使在南方作戰進行的過程中,美軍艦隊從東方對本土空襲的話,那該怎麼辦?若是將南方資源地帶納入手中,東京、大阪卻化為焦土,那有任何意義?」
接著,他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大喊道:「只要我身為聯合艦隊司令長官,就要堅持執行夏威夷作戰。不這樣做,對美戰爭就沒有勝算。即使全艦隊有再多的勉強和困難,夏威夷作戰都必定要執行;我希望各位以『必定要成功』的積極思考方式,去進行相關的準備。」
得知長官不動如山的決意,麾下的全艦隊也都抱持決死的覺悟,開始認真準備夏威夷作戰。這是開戰前兩個月,也就是十月七日時的事。
「養兵百年,所為何用?」
十一月五日,在皇居大廳召開了御前會議,這是昭和天皇即位以來的第七次。這場會議,實際上就是決定發動太平洋戰爭的會議。在這裡,東條和兩總長十一月二日上呈的「帝國國策遂行要領」,正式獲得天皇的認可。
其內容是,日本方面為了達成交涉而讓步的提案——「甲案」,若是不成之際的最終讓步提案——「乙案」,兩者都是按照天皇的期望,為打開交涉難局而提出的方案。但是,儘管付出如此拚命的努力,還是無法成功的話,那就決定將發動武力的時機,定在十二月初。
會議結束後,準備好的甲乙兩案便被送到位在華盛頓、擔任日美交涉最前線的駐美大使野村吉三郎手上。與兩案一同發來的外相訓電,相當悲壯地對野村這樣傳達。「這次交涉是最後的嘗試,我方的提案也是名符其實的最終案,請務必清楚認知這點。」在第二天的訓電中,外務省又強烈地陳訴道:「因為各種緣故,最遲必須要在本月二十五日完成締約。」由於甲乙兩案與訓電都被美方給攔截了,所以應該是完全不曾修改過的原始內容。
負責交涉的當事人——美國國務卿赫爾,在他的回憶錄中這樣寫道:「這份被攔截到的電報中,終於明確寫出了交涉的期限。(中略)這份訓電的意味也相當清楚,那就是日本的戰爭機器,已經開始轉動其車輪,假使十一月二十五日前我方不答應日本的要求,他們將不惜對美國發動戰爭。」
無論日方再怎樣隱蔽自身的意圖,還是全被對方看得一清二楚。
十一月七日,對此一無所知的野村,迅速將甲案親手交給赫爾國務卿。然而,赫爾根本不把它當作一回事,冷冷地看完就丟到一邊;畢竟,這個提案距離現實實在太遠了。比方說第一項,「派遣到支那的日軍,在日支和平成立後,於北支、蒙疆、海南島,在必要期間內(大約二十五年左右)繼續派駐兵力,除此之外則在日支和平成立同時開始撤兵,兩年之內結束。」
但是,一九四一年之後的二十五年,就是一九六六年了。因此,這與其說是當下的外交交涉,還不如說是屬於未來學的範疇。
當然,赫爾也不會單獨就檯面上的提案,來進行戰略進退的考量。事實上,美國國務院應軍方的要求,決定採取議而不決的拖延戰術。「要發動攻擊還是後退,全都交由日本去決斷」,這種坐以待之的態度,始終不曾改變。十一月十二日會談時,赫爾只是悠然地表示「十四日再做回答」,讓野村焦灼不已。
華盛頓的十一月十二日,在日本已經是十三日。這一天,山本在岩國海軍航空隊基地聚集麾下各艦隊主官與主要幕僚,進行最後的討論。作戰會議從早上九點開始,因為要確認種種細節,所以一直開到下午三點才結束。最後,出席者一起舉杯祝賀,並拍了出戰前的紀念照。
這場最終會議結束後,山本將全體指揮官帶到另一間房裡集合。在那裡,他下達了指示:十二月X日將與英美開啟戰端,X日目前暫定為十二月八日,不過尚待後令決定。機動部隊將集結在千島群島中擇捉島的單冠灣,採北方航路向夏威夷前進。說完之後,山本用炯炯燃燒般的眼神,一個一個掃視著仰望他的全體成員臉龐,斬釘截鐵地說道:「這不是一場輕而易舉的戰爭,全軍官兵都必須全力投入生命與履行職責。」
「但是,」山本又附加了一句,「假使當下在華盛頓進行的交涉能夠成立,那麼在X日前一天的凌晨一點,我會下令出動的部隊全體撤退回國。當接獲這道命令的同時,我希望各位立刻中止作戰,轉頭撤退。」
聽了這話,機動部隊司令長官南雲忠一中將立刻發出反對之聲:「這是不可能的。敵人就在眼前,士氣會受影響的!而且就實際問題而言,這再怎麼想,都是不可能做到的!」
有兩三位指揮官也附和似地跟著點頭,甚至還有人用相當鄙俗的話說:「小便放出去,就收不回來了啦!」
山本的臉上瞬間顯出怒容。
「養兵百年,所為何用?不正是為了保護國家的和平嗎!如果有認為不該接受這個命令領軍撤退的指揮官,那我現在就下令他禁止出動,並且要他馬上遞出辭呈!」
在長官威風凜凜的斥喝下,再也沒有人敢多有意見了。
山本即使到了這個地步,仍然希望日美交涉能夠達成協議。可是,戰神總是與這樣的平穩背道而馳,因此人們的期待也總是歸於枉然。華盛頓時間十一月十四日,赫爾按照與野村的約定,遞出了美國方面的回應文件。其中雖然沒有全面拒絕日本的甲案,但內容與甲案相去甚遠。
野村大使明瞭,美國的態度已經極為明確,那就是他們拒絕甲案這種出自日本本位的提議。可是在此同時,日本仍舊必須竭盡全力,來避免戰爭爆發才行。
儘管如此,日本在十一月十五日召開、為期五天的臨時國會上,經過認真審議後,決定通過追加預算三十八億日圓。在此同時,也通過了發行公債以及增稅的決議。質詢的小川鄉太郎議員大喊:「我強烈主張,現在應該是轉向決戰的時刻了!」與之呼應的島田俊雄議員,也大聲催促政府:「再這樣下去絕對不行,這是全國國民的心聲!」東條首相則還是用他慣有的語調,大聲駁斥道:「現在乃是決定帝國百年大計的重大時局啊!」
另一方面,大眾傳播媒體也擺出一副好戰勇猛的陣仗。「發動一億總進軍」、「應當配合國民的覺悟,全力集中完備國內各體制」。對美強硬的主張,可說是一片鑼鼓喧天。
「東條的演說結束後,美國海軍武官探出身體,對著書記官悄聲說:『哎呀呀,還是沒有發出宣戰布告呢!』」格魯的日記如此寫道。
這可說是熱度高漲、情緒激昂、整個巨大的氛圍朝向戰爭發展的五天。
人在華盛頓的野村這時候能夠抓住的救命稻草,就只有美國政府把注意力放在德國身上,未必希望與日本戰爭,並且由衷地期望自己的觀察是正確的。若是如此,那現在就該把日方最低限度可以接受的乙案交給赫爾了。在野村心裡,已經認定外交上沒有多少空間可以操作了。
然而,儘管日方展現出強烈決意,若是美國拒絕或者不接受最終條件的話,那就只有選擇戰爭。但事實上,他們還是希望或許能夠反過來,開拓一條和平之道。在野村心中熱切懷抱的這種期待與可能性,其實也是日本政治領導者普遍抱持的願望。
不過,他們也暗自下定決心,假使美國的答案是否定,那日本為了自存自衛而宣戰,就有正當理由了。
就這樣,攸關戰爭乃至國家命運的乙案,現在就要提出,而美國政府是否接受,則是一切的關鍵。「開始就乙案進行交涉」,接獲東京的訓電,野村向赫爾提出再次會談的請求,得到的結果是「十一月二十日中午,在國務卿辦公室進行會談」。
野村把深藏在大使館保險箱裡的乙案,慎重其事地重新取出。
「死中求活」
一九四○年九月,彷彿命中註定般,日本在對英美戰爭的道路上,踏出了重大的一步。為了截斷英美對蔣介石政府的援助路線,也為了即將到來的南方作戰之必要,一九四○年九月二十三日,日本陸軍以武力強行進駐法屬印度支那(現今的越南)北部。接下來在二十七日,近衛文麿內閣締結了日德義三國同盟。這時歐洲已經掀起第二次世界大戰,日本與英國交戰中的納粹德國同盟,無異把已經全面援助英國、「距離參戰只差一步」的美國,視為準敵國。日本明明對此了然於胸,卻還是斷然踏出了這一步;在有心人士看來,這是決定日美戰爭的一步。...
目錄
序幕
第一部 《赫爾備忘錄》
美國原本準備好了讓步方案《暫行過渡辦法》,但不知為何卻加以撤回,改為提出要求日方接受的最後通牒— —《赫爾備忘錄》。這期間,帝國陸海軍分別朝著東方和南方,展開了作戰準備。
第二部 開戰通告
十二月一日,天皇下定決心開戰。X日定為八日。羅斯福雖然向天皇發去親筆信,但一切為時已晚。南雲機動部隊逼近珍珠港,對奇襲成功充滿確信。
第三部 閃耀的早晨
珍珠港的美國太平洋艦隊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對馬來半島的登陸作戰也獲得成功。這是世界戰史上史無前例的勝利之日。可是,日本的開戰通告遞交卻延遲了……
第四部 捷報到來
被逼到死角、每天呼吸著沉重空氣的國民,在接到奇襲成功的報告時,終於有種雲開霧散的感覺,但又覺得有點莫名緊張。然而,沉思默考的山本五十六長官,他的心中又在想些什麼呢?
尾聲
就在日本因戰勝而沸騰之際,莫斯科正面的德軍展開了全面撤退。美國的孤立主義一掃而空,日本則在歷史上,被烙下了「欺騙之國」的烙印。
後記
參考文獻
序幕
第一部 《赫爾備忘錄》
美國原本準備好了讓步方案《暫行過渡辦法》,但不知為何卻加以撤回,改為提出要求日方接受的最後通牒— —《赫爾備忘錄》。這期間,帝國陸海軍分別朝著東方和南方,展開了作戰準備。
第二部 開戰通告
十二月一日,天皇下定決心開戰。X日定為八日。羅斯福雖然向天皇發去親筆信,但一切為時已晚。南雲機動部隊逼近珍珠港,對奇襲成功充滿確信。
第三部 閃耀的早晨
珍珠港的美國太平洋艦隊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對馬來半島的登陸作戰也獲得成功。這是世界戰史上史無前例的勝利之日。可是,日本的開戰通告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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