拚命無恙

試讀1
如果那一天還沒到來
如果那一天到來
該有彈殼殘骸
證明唯一真相的存在
會有平靜感慨
補償口號嘶喊過的無奈
那萬人傳唱的歌聲
有勝利的悲哀
應該還有被釋放的呼吸
應該還有七色的虹彩
如果那一天到來

當時年輕的生命
也許早已不在
不枉如水的青春如石沉入壯闊淚海
湧過大世界命運由小我主宰
當年已經老朽的腦袋
跟時代腐爛於棺材
如果那天到來
慘痛的回憶支撐著愛
仇恨燒成灰燼掩蓋大台
如果那一天還沒到來
蒙面的一代

純真不變的臉龐用皺紋
刻劃夢想的年輪無悔不改
在這不受應許之地
如果那一天還沒到來
就等待
那個受詛咒之地如紅海讓黑白分開
即使那一天還沒到來
依然值得期待

試讀2
寫毛筆字戒菸
上次提到一名連消遣也要企劃一番的規劃王，忽然要學書法，急著想找老師。急，是因為自覺越來越急躁，寫書法可以減壓去浮躁，所以急著要學，卻沒耐性沒隨性地，試過用毛筆鉛筆鋼筆，甚至是蘸了墨的一根牙籤寫寫字。
我問規劃王有沒有看到覺得賞心悅目的書法時，手指頭會跟著在空中或是心中比劃。這其實是我個人習慣，很好玩，因為發乎自然，自自然然 這樣做的時候，其實已經放鬆了繃緊的神經，投入一撇一畫的世界裡。
蘇東坡說「成竹在胸」，竹子的型態看太多了，到下筆畫竹時，胸懷裡自有相成的一片竹林讓你寫生。字跟畫同源同理，眼睛也可以是臨摹的工具，有一陣子在臥室掛了一副宋徽宗的瘦金體書法，看多了，無形的指頭跟著那線條舞動。這期間寫字，撇捺也不經意鋒利起來，特別是那個最簡單的「一」字，尾巴都比平時多了一個鈎。
這不只是個關於耳濡目染、潛移默化的體驗，也不是什麼特別的個人練字心得，只想說，一個人真正一頭栽進一個天地，會忘了為什麼這麼做，會忘我。「我」都忘了，會記得壓力或是記住要減壓嗎？
寫毛筆字最考人定力，毛筆字寫在宣紙上這動作，大概就是要減慢你的速度，如泡茶聞香，是強耐煩，後面還有事情趕著要辦之類，是一定寫不好的。好的，狂草下筆可以很狂可以很快了吧，但心依然是靜的，所謂心無旁騖，不為時間下限所動。
天下間最美好的事，是我愛故我做。專注地寫字，若無所求，反而有多得。我有個不良嗜好，屢戒屢敗，就是抽菸，抽起來不能斷絕。但是好多次寫啊寫，精神都放在筆鋒上，又沒有想過寫完了要給人看，如是者兩 三個小時，體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精神也散渙了，回到「現實世界」，才驚覺中途沒抽過一根菸，也沒感到有需要：原來菸癮是可以在執筆時放下的。
這跟寫歌詞不一樣，除了動腦筋會讓人緊張，歌詞要預備過製作人企劃歌手這些關卡，跟無機心地寫毛筆字差遠了。我懷疑有朝一日，是可以靠書法戒菸的。
所以，可以想像，規劃王滿腦子要戒躁要舒緩壓力，首先想到的就是時間，好不容易抽出一個小時，要有所成，又要寫得「好」，又要邊寫邊感受壓力有沒有減了？人有沒有舒懷了？這怎麼了得。失眠過來人都知道，越想入睡就越難安眠，眼睜睜問自己怎麼睡不著，怎麼有機會放鬆眼皮呢？規劃王必然會寫到大汗淋漓：怎麼搞的，毛筆停紙上多了四分之一秒，字 就「壞」了，搞不好還會讓脾氣爆發。
如果真喜歡，就不會計較，失敗的經歷也覺得有趣。如果喜歡書法，還沒有執筆，看見印有蘇軾《前赤壁賦》的杯墊，也會先買來當家用品；不用等故宮開放免費下載高解析度的書畫電子檔，也會在網路下載當電腦桌布吧。我很難理解也絕不相信，愛書法之人，竟然捨得不看看名家作品，連一本書法集都沒帶回家去，沏壺好茶，慢慢享受享受。既然是減壓目的先行，不如另選所愛吧。對規劃王來說，書法跟醫生書房的藥物沒有分別，只是墨汁沒有副作用而已。

試讀3
我們與惡搞的距離
真正的惡搞
笑一笑就是一生一世
先搞你的膝蓋骨頭
每個人須要有罪的時候
可以先射箭後畫靶
也許有一天可以爭取
犯哪一種罪的自由
不停悔過或比賽表態效忠
掐不住人的咽喉
也能封鎖食

起搏器遙控心臟
搞得每個人保持著緊張
恐懼每天都像盂蘭節的狀態
然後告訴你沒事的
每個人於是感恩戴德
這不是二創
是老祖宗傳下來
第一手永恆的惡搞

試讀4
不做情緒的奴隸
連續寫了兩天情緒病問題，收到一些朋友的問候簡訊；許多都表示驚訝：不是已經痊癒了嗎？
其實，自療程結束這十年來，這種病還是久不久來訪，只是沒有公開寫出來而已。我想，對同病中人發放最正的正能量，就是要正面面對，康復未必就會痊癒；是自律神經失調啊，這次修正了，就保管不會出毛病？
身體如亞視，許多積習，多如我們的神經細胞，眼下問題解決了，也不會是間全新空殼公司。也像失戀，會康復、淡忘，重新過生活，但思念藕斷絲連，偶爾也會難過一陣子，處之泰然，就不至於以為世界又末日了。
要學習與它共存，又來了。來了就來了，可以先假裝若無其事，慢慢等它走開，但不要數著日子等它走，這樣它反而就不肯走了。嚴重當然要看醫生。與一種病相處共存，沒那麼可怕，像感冒也沒法終身免疫的，感冒也會殺人，你有為往後久不久會傷風感冒而萬念俱灰嗎？
在這種病的框架之下，才真是要妥協，面對現實。這種事，知道了，放不下，至少有心理準備它有多重。知識不一定能改變命運，卻能改變心情。比如未有產後憂鬱症這概念之前，難道那時的產婦命特別硬？因為茫然不知，或許以為自己心理有問題、對新母親的身分接受不來，甚至連家庭關係都影響了。當真相大白，原來還有這樣的病症，只是情緒處理失衡，又不是心理變態，有什麼好忌諱的。
偶爾會寫這話題，不是有病呻吟，只是關於這種病的認知度依然很低，沒多少人意識到它是個計時炸彈，包括政府。私家專科，光是收費已不是普通人負擔得起；看公立專科，排隊排到自動復原或者小事化大，也不奇 怪，人手不足啊。特首連獸醫都有志加強本地人才培訓，就是沒聽過要改變精神科醫生供求失衡情況。
我這病人，十年前就選擇公開病情，不介意跟大眾分擔這隱私，其中一個想法，是以身作則。看，我一樣活得好好的：腦神經告訴我指令我要焦慮，我無法改變，但內心沒有為此不快樂，我應做的能做的都做了，焦慮得磊落坦蕩。神經線想洗我腦，我卻是獨立的，不做情緒的奴隸。

試讀1
如果那一天還沒到來
如果那一天到來
該有彈殼殘骸
證明唯一真相的存在
會有平靜感慨
補償口號嘶喊過的無奈
那萬人傳唱的歌聲
有勝利的悲哀
應該還有被釋放的呼吸
應該還有七色的虹彩
如果那一天到來

當時年輕的生命
也許早已不在
不枉如水的青春如石沉入壯闊淚海
湧過大世界命運由小我主宰
當年已經老朽的腦袋
跟時代腐爛於棺材
如果那天到來
慘痛的回憶支撐著愛
仇恨燒成灰燼掩蓋大台
如果那一天還沒到來
蒙面的一代

純真不變的臉龐用皺紋
刻劃夢想的年輪無悔不改
在這不受應許...

〈作者序1〉
你的日子如何，力量也必如何

時維庚子年，心痛的事排著隊，不以星期計，是日以繼夜。
對於眼淚，我向來毫不吝嗇，流淚好，哭到累了，人就睏了。
就在為那些恐怖直播令眼睛紅著入眠，為陌生得何其熟悉的逝者傷逝時，跟我最親的至親忽然離世。
那一刻，像一輩子，不介意狂哭當歌的我，第一次希望人的淚腺會有失能的一天。
過去自我療癒的快門關上了，曾經說過的：啊，這事情就像一個錘子突然重重打在胸口；可是打在心上，不斷打，心頭大石也有碎裂的一天， 所以，這個比喻也不再恰當。
我很擔心，太多不堪的回憶，餘生都不能抹去。
同時反問，即便不堪回憶，但會捨得忘記嗎？
例如親手一按，沒想到會以這樣殘忍的速度送進焚化爐。
例如親眼看著，生命象徵的線條，有秩序地緩慢墜落直到零。
事發之後最初，我連聽到她姓名裡其中一個字，甚至ma 的發音不小心說出口，那個大錘子又重擊了一下。
身為《愛得太遲》的作詞者，如今才知道不只是遲與早，而是，我比想像中更愛更愛她。
如今常存的有信、有望、有愛。
我深信她其實不太能理解我都在為何而忙，只希望我穿得夠、吃得好，為了承傳我們之間的愛，就只能用愛填補失去的愛。
所以，在哭到抽搐之際，我仍然記得我所愛的工作，難過有時，是時候要完成翌日的專欄，我警戒自己，不能用她的離去作為捨棄責任的藉口；時代那麼壞，這才是值得她愛的好兒子。
如果要真正孝順，我會忤逆她的意願，會繼續拚命追求捍衛正在被扭曲的價值觀。
如果真要拚命，我會銘記她永恆的要求，吃得好、穿得夠，若那天來到，真能團聚，才能說一聲別來無恙。

對我來說，這期間學到的是：個人白事與眾人大事交集一起的痛，都因為愛，而兩種愛的本質上並無分別。
愛，提醒我們曾如何死去活來，所以才要更堅強的活著。

2019跟2020就像結成一塊，一塊石頭，想不想起，它也在心裡。
那麼就跟這塊石頭和平共存吧。
平和有時，有時候內心戰鬥太久，要安歇下來靜思。
堅強有時，有時候強悍到神經繃緊，軟弱一下又何妨。
難過有時，有時候過不了自己那一關，不如放過自己。
努力過活，拚命做人，在非常時代，更要保住的生活日常。
天下間暫時最靈驗的心藥，叫分散焦點。

這本現代詩夾帶著散文的書，就像我們情緒節奏，起起伏伏，忽然紀念那些如詩短促的青春，忽然寫對香道茶道書道賞畫的體會。
這何嘗不是療癒：過程有時比結果重要。
因為「你的日子如何，力量也必如何」。想保無邪之軀，還是必須好好過下去。
那麼，直到現在此刻，我痊癒了嗎？還沒有，不著急，也不忍心痊癒。
身為《拚命無恙》的作詞者，我會說，我不會做個放下她的我，只會「努
力過活，拚命無恙……無非很想你想念我善良」。
想做一個更好的人，有用的人，先要拚命無恙。

〈作者序2〉
無恙
從那裡 抑或是 這裡
我回來了
終於 於是 是否
離開
回來等於離去
離去未必回來
來來去去不是一個可以無限重複的疊字詞

我好嗎
我與 你 你 們 與 我 們

個人與集體與親人與友人與人情與物情
感情無非是一條蜿蜒舞動的生命線
匆匆 慢慢 忙忙 慢慢 匆匆 慢慢 忙忙
握手剎那
摸不著

我好嗎
在那裡感念這裡
在這裡懷念那裡
你拚命活著
在屋簷下

我拚命從你影子長大
活成一顆星
猶如
孩子俯瞰大人
靈魂之於肉身

你好嗎
來不及問你喜歡
玫瑰的顏色
又可能是百合 白菊
這世界需要花

供奉我們肌膚曾柔滑如絲
合十不一定掬著淚
如果離開你等於我回來
就沒什麼好遺憾
所以
我很好
不是以嘴唇牙齒舌頭
拚
出來的三個字

繼承關於你一切的遺產
繼續吃你沒吃膩的維生素
是清醒與助眠的力量
夢境讓你變成嬰兒
我帶你去看房子
半路就迷途
沒關係的
一個海岸即一個天堂

只要記住你模樣
未必有別來
必然無恙

〈作者序3〉
拚命
拚命
不只是一堆數據
當
生命象徵
成為常識
才頓悟
你嘴唇牙齒舌頭
拚
出完整一句話
需要此生努力的總和
：我想「」不「」「」不「」想「」

留白
於是成為
我 與你的「」

人和人和人和人和人
糾結到最後
紅點閃動如豆
蹦跳蹦跳
無非一條蜿蜒舞動的感情線

向上 向上 向下 向上 向下 向下 向下 向下
在握緊與放下之間掙扎
血脈相連而中斷而相連
經精密儀器測量
世界給你的壓力
漸漸微微
點滴 一滴一滴一滴
卸下
我們隨之拉長成筆直的平行線

或許是呼吸太久
堵塞了一雙肺葉
五日百日千年如一日後
終將如瓣
等待 另一邊
墜落
柔軟一下我脆弱的心臟
足以拚力承受
轉身 回首
你如赤字
如初識
揮手

〈作者序1〉
你的日子如何，力量也必如何

時維庚子年，心痛的事排著隊，不以星期計，是日以繼夜。
對於眼淚，我向來毫不吝嗇，流淚好，哭到累了，人就睏了。
就在為那些恐怖直播令眼睛紅著入眠，為陌生得何其熟悉的逝者傷逝時，跟我最親的至親忽然離世。
那一刻，像一輩子，不介意狂哭當歌的我，第一次希望人的淚腺會有失能的一天。
過去自我療癒的快門關上了，曾經說過的：啊，這事情就像一個錘子突然重重打在胸口；可是打在心上，不斷打，心頭大石也有碎裂的一天， 所以，這個比喻也不再恰當。
我很擔心，太多不堪的回憶，餘...

序
「你的日子如何，力量也必如何」
無恙
拚命

不枉 如詩短促的青春
不枉如詩短促的青春
凝望世界絕望時
如果那一天還沒到來
在荒蕪裡長出一朵花
進擊的巨人
老闆級肉傀儡
吃自己靈魂的晚餐
不許問，更不許自獻殷勤
會懺悔的人有福了
對，你錯了
錯了又怎麼樣
曖昧
追不上上帝的速度

只有地獄一念不能成天堂 天堂一念即成地獄
場地轉移
睡也好，醒來也罷
知道了
強
無力的力量
小我
喜歡畫就畫，講什麼天分
寫毛筆字戒菸
憑字跡算命？
體質
人淡如菊
也無風雨也無月
花之殘。葉之凋
人間凶器
東方之豬
政治金字塔
在鬼字頭下苟活
表態
手指。槍與念珠

假假真真的 無從分辨
最後一爐香
乾而不枯
他們。阿們
造謠者
如果真相
出XX記
真空的訴求
萬物靜默如謎
撲蝶記
我們與惡搞的距離
遊民
集體綁架
我與我們的歷史
玫瑰若不叫玫瑰
我們你們
寧要花心不要沒良心
沉默似癌細胞擴散
睇人眉頭眼額做人
原告也是被告
社交距離
地球停頓
趕忙結婚吧

我們的感情呢 不在冒險裡隔離 就在恐懼裡分離
我們的感情呢
戴上口罩才念詩吧
茶啊茶，拜託你了

這些玩意，不屬於我們的
這些玩意，不屬於我們的
肥皂人生
噪音
變形紀
眼睛攝影機
為一個茶棚，我真的受傷了
夢中人
可惜不是小龍女

只有對方從此聽不到 才是哭泣的時候
不是哭泣的時候
不做情緒的奴隸
又唔使死嘅
懂得，所以不願多言
血這種液體
血汗

瘡疤一揭開發現 傷口還活著
傷口也有生命
安樂死
感恩詩賦、讚嘆詩賦
離合大紅袍
看房子就是看人生
挑雞揀樓
樹也有遺言
道別的語速

上帝設計出來給我們有淚腺的機制 歡笑與淚就交還給上帝吧
上帝造人

每個人本來無可複製的遭遇 在同一醬缸下 釀成倒模的人生
活著的標本
哪怕最後一事無成
看名畫還要做什麼功課
就像與一幅畫談戀愛
偶然一隻蚊子

把自由還給自己 把自在讓給別人
像空氣般活著
但少閒情如吾兩人矣
死因不明
給我一炷香的時間
重重的來輕輕的走
希望與憂慮是共生

序
「你的日子如何，力量也必如何」
無恙
拚命

不枉 如詩短促的青春
不枉如詩短促的青春
凝望世界絕望時
如果那一天還沒到來
在荒蕪裡長出一朵花
進擊的巨人
老闆級肉傀儡
吃自己靈魂的晚餐
不許問，更不許自獻殷勤
會懺悔的人有福了
對，你錯了
錯了又怎麼樣
曖昧
追不上上帝的速度

只有地獄一念不能成天堂 天堂一念即成地獄
場地轉移
睡也好，醒來也罷
知道了
強
無力的力量
小我
喜歡畫就畫，講什麼天分
寫毛筆字戒菸
憑字跡算命？
體質
人淡如菊
也無風雨也無月
花之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