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鬼夜行

楔子
大殿上燈火通明，高達數百丈的超巨大殿堂被分為十餘層，身著黑衣的千餘名工作人員緊張地忙碌著，雖然不時有人走來走去，卻沒有一個人發出多餘的聲音。殿堂正中是被通透水晶包裹的浮台，刻著神秘咒紋的石台飄浮於水晶柱中，水銀般的閃亮光澤在石臺上緩緩流動。懸浮於殿堂一側的巨形沙漏發出清脆的聲音，一隻五色彩鳳從沙漏壺嘴裏探頭出來，撲扇著翅膀叫了數聲。
宵夜時辰到了！
兩個黑衣人立刻抬著一隻碩大的食盒走上浮台，石臺上的咒紋閃了一下，然後順著水晶通道唰地一聲升了上去。最頂層的出口處，抬食盒的兩人沖著看守浮台出口的兩名黑甲戰士點了點頭當作打招呼，然後繼續沉默地抬著食盒向裏走去。
這裏是大殿的最高處，彎廊的牆壁上鑲嵌著照明用的白色水晶石，將這裏映照得如白晝一般。
「快點，裏面已經在催了。」到達最裡間那扇豪華到可以閃瞎鬼眼的大門前，身穿絳色官服的中年人苦著一張臉正急切地等著他們。哦，別擔心，這位生來就是一張苦臉，任誰看了都好像被人欠了十七八萬似的，所以他現在的表情不一定就是真實的內心想法。
誰知道呢？
總之兩個專門負責送餐的僕役吭哧吭哧抬著沉重的食盒走進去了。從門口到達目的地還要一百多步的距離，他們小心翼翼地繞過滿屋閃亮的光屏，沿著彎曲的通道走向正中。巨大的紅木案頭上，他們只能看到一雙沒穿靴子的腳，粉嫩粉嫩地蹺在桌子上搖來晃去。
打開保溫良好的盒蓋，他們從裏面抬出一隻烤乳豬，一筐洗淨瀝幹水份的青菜，十幾碟各種味道的蘸醬，兩大籠水晶燒賣，兩大籠蟹粉湯包，一大籠蒸好的薄餅和一大桶不冷不熱的牛乳……天知道這多麼吃的是怎麼塞到這只盒子裏去的！
「為什麼沒有我喜歡的炸雞？」稚嫩的聲音從桌子後面傳來，那雙粉嫩粉嫩的小腳終於收了回去，然後一張圓滾滾，粉嫩嫩，水靈靈，看起來好掐又好捏的小包子臉滿含怨念地出現在他們面前。
「殿下，您昨天剛吃了一百隻炸雞翅。」一個僕役向他施禮，「禦膳房的高級營養師說，如果今天再吃炸雞，火氣會大，火氣太大容易便秘，如果便秘會影響殿下您的生長發育……」
「去他奶奶的營養師！」包子臉殿下豎起了中指。
「雖然今天沒有炸雞吃，但我們幫您帶了烤乳豬啊！」另一個僕役溫言勸慰，「這可是豬大王世家特供，每日僅售三隻的絕品超霸小香豬，殿下您小時候最愛吃了。」
「唔，那本殿下就勉強接受吧！」包子臉殿下看著油汪汪，香噴噴的烤乳豬咽了口唾沫。
「是，殿下請盡請享用宵夜，祝您用餐愉快！」兩名僕役再次行禮，然後退下等他吃完了再來收拾。
「李判！」啃著豬腿的小娃娃向身邊招招手，對著一名身穿紫袍的年輕官員說，「你過來！」
「是，小閻王殿下！」身為判官團首席的李判立刻走到近前，非常有禮貌地向他行禮致意。
沒錯，現在坐在閻王殿辦公桌後的這位看起來不到五歲的超級粉嫩小水娃娃正是現任閻羅王陛下最最最寵愛的獨子，只有五百歲的小閻王殿下。至於這位殿下是天帝最寶貝的小妹妹的兒子，即天帝最心愛的小外甥這種高級機密，你以為我會告訴你嗎？
至於為什麼小殿下會坐在父王的辦公桌後面吃烤乳豬，那是因為他的親親父王上天庭述職去了，而他，五百歲的稚齡小閻王，因為天界幼稚園放假，實在沒有什麼地方可以去玩，所以就很無聊地跑來幫他父王坐鎮閻王殿了！
「父王還要多久才回來？」小閻王坐在高高的椅子上，晃著兩條離地還很遙遠的小短腿問道。
李判掐指算了算說：「陛下上天界，一來一去總要個三天，換成冥界時間就是還有三年左右時間……」
小閻王張大了嘴，幾乎可以塞下一個大鴕鳥蛋：「三、三、三年？」
「是的，殿下！」
「不對啊，父王以前每次不都是幾天就回來了？」
「那是因為殿下您住在天界啊，」李判耐心地解釋，「天界跟冥界的時間是不同步的，殿下。您生在天界，又在天界上學，所以每次陛下上天庭都只能陪您半天或是一天，就是因為無法在那裏待太久……」
小閻王囧了半天……
「嗚……不玩了，一點也不好玩！我才不要在這裏無聊地待上三年，這樣我都要變成老頭子了！」
李判嘴角抽了抽：「這個……殿下，只有三年而已，咻地一下就過去了，您絕對絕對不會變成老頭子的！」
「我要回家！！」回來才住了三天的小閻王殿下拉過李判的官服，狠狠擦了擦手，在上面留下幾隻小手印，然後跳下了桌子，「快點，把那個人的資料給本殿下找出來，然後我就回天宮去。」
「這個……」李判為難了，「殿下說的那個人我們找不到……」
「三天了！三天了！」小閻王發飆了，小肥手叉著腰，踮著腳尖也只能戳到李判的胸口，他惡狠狠地說，「你們這是什麼辦事效率？太差勁了！如果再找不到，我就跟我父王彙報，讓他把你們都炒魷魚！」
炒魷魚是什麼意思？不只是李判，所有在閻王殿工作的人員都一頭霧水地看著小可愛殿下，炒魷魚什麼的，好吃嗎？
「不管你們了，我自己去找！哼！」小閻王叉著腰，氣咻咻地沖到離自己最近的一處光屏前，看著上面如瀑布流動的綠色光符，用他如水蘿蔔一樣的小胖指頭一通亂戳，「快出來、快出來！」
「啊！」整個閻王殿的人都驚慌地暴走了，「殿下，您不能碰那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沒等李判把小閻王的手拉開，那扇光屏發出一聲慘厲的尖叫，綠色的光符突然停頓了下來，然後……熄滅了！
對，就是什麼亮亮也沒有了！整個光屏變成了一塊黑漆抹烏的薄薄的黑石頭！
李判的臉綠了……
小閻王歪著腦袋，一臉迷惑：「咦，這玩意兒怎麼不亮了？」
幾秒鐘後，整個閻王殿響起了無數淒厲的慘叫。
「陛下……陛下……陛下會殺了我們的……」叫得最凶最慘的，就是抱著頭的李判，他那清秀端正的臉扭曲著，一雙眼睛因為驚恐而佈滿了血絲。
「切，怕什麼，讓它再亮起來啊！」小閻王抱著胸，一臉無所謂。
「殿下，您剛剛……」李判抹了一把佈滿淚水的臉，好不容易才鎮定下來，「您剛剛刪掉了一張生死簿！生死簿啊您懂不懂？」
小閻王歪著腦袋，依舊是那一臉迷惑。
「這張簿子上的人全脫離了生死輪迴……如果不儘快修補的話，會造成很嚴重的後果！」雖然內心地暴走，但身為判官團首席的李判還是保持了最基本的風度，向面前這個一萬年後將會接管冥界的殿下解釋，「生的死不了，死的無法輪迴，天地的死生秩序將會混亂！」
「哦……」小閻王露出恍然的神情，然後摸了摸頭，「那就找人修一修啊！」
李判滿臉哀傷地看著他：「能補生死簿的機修官……他……他去參加天界的技術交流會了……」
小閻王囧了會，小心地問：「那，那個什麼會的什麼時候結束？他何時可以回來修？」
李判捧著臉：「五天，也就是……五年後……啊啊啊，陛下回來一定會發火的！」
一片混亂中，小閻王慢慢地、悄悄地後退、後退、再後退……他，竟然完全不顧身為閻王陛下唯一繼承人的偉大身份，可恥地，溜走了！
等到閻王陛下從天庭述職回來，怒火轟塌了閻羅殿半邊殿角的恐怖事件，那是三天，哦，不，是三年之後的事了！
第一章
今夜月華如水，被明亮月光映得黑沉天幕也隱約透出一線幽藍，零零星星點綴著數顆星子，在月華中閃爍著微弱的光。
這種天氣，這樣的月亮，加上這個日子，就是傳說中最最適合鬼靈精怪們汲取至陰至純的天地精華的吉時吧！
所以，大半夜的，慕容山莊不遠處的荒僻林子裏就聚集了許多凡人看不見的東西。也對，如果凡人能看見一隻地鼠兩隻後爪站著，前爪合十拜月亮，再或許，你能看見一條大青蛇纏在枝頭，對著月亮吐信子，再或者你見著一個渾身青乎乎還一節一節的傢伙像人一樣站在月光下，張著一張大嘴一吞一吐地吸著靈氣，那估計他們全得口吐白沫，翻著眼人事不知地倒在地上。
不管是鼠精、蛇怪還是竹妖，他們井水不犯河水地互相修煉著。慕容山莊位於東海邊靈壁峰的山腳下，這裏靈氣充沛，閒人又少，從來都是山精野怪們修煉的好場所。這麼得天獨厚的地方，這麼天時地利的好時候，竟然還會有人犯懶不修煉？那三隻很勤勉的精怪萬分鄙視地瞥了一眼不遠處的阿飄，繼續全神貫注吸取這美味的天地精華了。
浮在半空的阿飄飄對此視而不見，他只是懶懶地翻了個身，挑了個更舒服的姿勢，讓月光曬了他另半邊身子。
不能怪他懶惰，因為他實在是個沒有半點根基，完全不懂修煉方法的野鬼啊！
「喂，那邊的！」因為睡懶覺來晚的狐精大搖大擺地走過來，甩了甩蓬蓬的大尾巴，仰著脖子對阿飄喊，「你挪個地方，這地方是大爺我定下的！」
阿飄兄瞥了一眼，身體輕飄飄地向左移了三尺，翠綠的竹枝從他半透明的身體穿過，他只是翻了個身，繼續懶洋洋地曬月亮。
狐狸看著阿飄露在月光下的半張側臉，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美人什麼的，可是狐狸最最最喜歡的啊！可是，但是，然而！這只是只美人鬼，光有一張漂亮臉蛋，它爪子揮過去完全是一團空氣，就算想做點什麼也做不成的……真是越看越饞，越想越氣！於是這片林子裏妖力最大的狐精繃著尖臉，不悅地吼了一聲：「你擋著我的月華了，你這個笨蛋！」
阿飄一點也沒生氣，他微閉著眼，身體輕飄飄……嘩……飛走了三丈！
所以說，鬼這種東西，實在是太太太討厭了啊啊啊啊！
暴戾的狐精老大一肚子悶氣地吞吐著月光，越發覺得肚子發漲。
四妖一鬼彼此相安無事，睡覺的睡覺，修煉的修煉，一千多個日子就這麼相處下來的，今夜也正打算這麼繼續相處下去。就在這時，隱隱的，林中響起了細微的聲響。
狐狸動了動耳朵，地鼠放下前爪，青蛇收了信子，竹妖閉上了嘴巴，只有那只鬼，還在迷迷糊糊地打盹。
遠遠的，從林子外走進來一人。月白的長衫，腰間束著金絲編成的腰帶，烏墨的長髮飄散在肩後，在月光下反射出幽亮的光澤。
是人！活人！四隻妖都震驚了！
這麼多年來，這裏除了那只倒楣的鬼，就從來沒人過來啊！
隨著人影越來越近，狐狸的眼睛亮了起來，就像燃起了兩團火，終於睜開眼睛的阿飄一眼就看見那只饞嘴狐狸流出的口水……真是太髒了！他皺了皺雙眉，將視線投向這突然出現的闖入者。
烏黑的長髮，寬潔的額頭，他的容貌十分端正，帶著貴氣的美麗，在月光之下如沐月而降的仙人般高雅清俊，一雙烏目比天上的星光還要明亮，仿佛世間萬物都在他眼中無所遁形，有著挺拔身姿和莊華氣度的他在狐精眼中，可是他三百年修煉過程中都沒見過的美男子！狐精扭頭瞥了眼阿飄，嗯，這只鬼自然不能算。
這突然闖進來的美男子莫不是上天憐惜他多年苦修的勤勉而特別賜的禮物嗎？狐精激動萬分地人立起來，上天，您對本狐精實在是太好太好太好了呀！
他正在糾結著到底是變身成一個偉岸男人還是一個嬌美姑娘好拐這美人兒上床共赴雲雨之時，一直懶懶的只知道曬月亮的阿飄突然跳了起來，沖過來，穿過了狐狸的身體，飄到了美人的面前。
啊啊啊，怎麼可以又這樣穿過人家的身體啊！狐狸抓狂了，它最恨的就是被只鬼穿過身體，這種體驗實在是太恐怖太噁心啦！
「軒轅？你怎麼會來這兒？」阿飄的聲音中驚懼多過驚喜。狐狸想，哦，原來這兩人是認識的……莫不是老情人？狐狸立刻覺得是哪裡的醋甕翻了，一鼻子酸味。哼，就算老情人又怎麼樣，反正是個什麼都不能做的阿飄，美人的性福還是只有它這只最偉大最本事的狐精老大才能保證！狐狸雙爪插腰，對月狂笑。這樣也好，如果美人兒喜歡的是男人，它正好就變成一個偉男子，吸盡美人的陽氣……罪過罪過，是給予美人最完美的性愛體驗才對！
叫軒轅的男人仿佛可以聽到阿飄的聲音似的，竟然停下了腳步。他站在黑漆漆的林子裏，完全無視腳下小只的地鼠，和纏在樹上隱於黑暗中的青蛇，自然更加看不到跟竹子一般無二的竹妖，對著空無一物的面前的空氣輕歎了一聲，那聲音幽幽地在林中迴響，如果此時有人在旁，一定會被嚇上一跳。當然，這裏除了軒轅之外，只有一隻鬼和四隻妖，沒人能被嚇到。
「慕容，你為什麼要這麼早就走了呢？」軒轅背著手，看著月光下顯然異常寧靜的竹林輕聲歎息，「你我約定的三年之期未至，你怎麼就不能再等等？」
站在他面前的阿飄拼命揮手，可是軒轅完全看不到他。阿飄試著去拉軒轅的胳膊，自己的手也只是輕飄飄地穿透的對方，一點質感也無法留下。阿飄怔怔地看著面前的軒轅，扁了扁嘴，眼淚差點落下來。
「慕容，這麼多年，你是我軒轅極在這世間唯一的知己，只可惜，你去得太早，我還有很多很多話沒對你說……」他停頓了一下，面色黯然，「我竟然直到今日才知道你已先我而去。是為兄對不住你，沒能好好保護你。如果你在天有靈，請托夢給我，讓我知道害死你的仇人，為兄定會為你報仇……」
「三年了，你應該已經投胎輪迴了吧……」軒轅搖了搖頭，「就算愚兄想在夢中見你，只怕也難了……」說畢，從懷中摸出一疊冥紙，雙指一搓，那冥紙冒出火星，慢慢燒了起來，「也不知道你現在是否還能收到……」
「我還沒轉世，我還沒投胎，我就在這裏！」阿飄在軒轅面前哭喊，只可惜，人鬼殊途，軒轅一個字也聽不到。
直到冥紙燒完，餘燼成灰，軒轅極才轉身離去，只留下阿飄浮在半空抽抽答答地哭。
看阿飄哭成這樣，都變成半個人形的狐狸也沒了興致，蓬地一聲又變回狐狸，然後蹲在他的身邊笨拙地安慰他。
「好啦好啦，你就別哭了。人哭起來都不漂亮，何況你還是個鬼。」
阿飄於是哭得更大聲了。
狐狸掏掏耳朵，無奈地說：「大不了我不去搶你的小情人了，你就別哭了嘛。」
地鼠也點頭說：「慕容，你就別哭了，反正你再哭他也聽不到啊。」
青蛇比較直接：「你要這麼想見他，不如讓我啊嗚一口把他吞了，讓他也變成鬼，然後你們就可以雙宿雙棲了。」
竹妖搖著枝梢，一臉鄙視：「死蛇你要是吞了他，這麼多年可就白修了。何況那人變了鬼也會被鬼差拘走去入輪迴，慕容還是沒辦法跟他在一起的。」
「閉嘴！」
「住口！」
「滾蛋！」
三隻妖怪一起回頭瞪竹妖，果然植物就是植物，一根筋通到底，完全沒有腦子啊！
叫慕容的鬼捂著臉，身體因為心情的變化而發生變化。三隻妖心道一聲糟，一起向後躲了躲。那原本漂漂亮亮的美麗少年漸漸變成披頭散髮，渾身傷痕，面目猙獰的模樣，前胸還插著一把斷了頭的劍。
「哎呀，都怪你！」蛇妖拿尾巴抽了竹妖一下，嘶嘶怒吼，「他又變成這樣了，我會做噩夢的！」
「嗚……」膽子一向很小的地鼠開始挖洞，準備逃到地下去。
「啊啊啊啊啊！」渾身血污的阿飄慕容對著月亮叫著，陰暗的黑氣從他身上彌散開，漸漸籠住了這片竹林。
「所以說啊，冤死鬼什麼的，最可惡了！」狐精咬牙切齒地刨著地，把地鼠剛挖出來的地洞又給填上了。
「不甘心，我不甘心！」慕容發狂了一樣在林子裏左沖右突，但這裏似乎有個看不見的結界，無論他怎麼用力撞都無法離開這片竹林半步。「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我不能離開，為什麼我無法去給自己報仇！」
「因為……你不在輪迴簿子上……」小小的嫩嫩的水靈靈的聲音從一根竹子後響起，四妖齊唰唰地回頭看著那根竹子，下巴快要掉下來了，這裏什麼時候又多了個妖？為什麼他們一直沒有發現？它是什麼來頭？是來跟他們搶這裏的風水寶地的嗎？
狐精正打算展露一下身為此地老大的威勢，就見那根竹子後跑出來一個粉妝玉琢的小娃娃。穿著虎頭鞋，戴著虎頭帽，脖子上掛著平安鎖，藕節一樣的手腳上各套著一隻纏絲金玉環。
啊啊啊！好可愛的小娃娃啊！狐精滿眼紅心亂飄，這種小娃娃什麼的，他最愛了！
「小乖乖，你從哪兒來的？是不是迷路了？」狐精立刻變成一個美麗少女，流著口水沖到娃娃面前，伸手就要抱他。
那娃娃皺著眉頭，向後退了一步，老氣橫秋地說：「哪兒來的小狐狸，膽子真不小，還敢碰本殿下？」
殿下？狐精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他很想把手縮回來，可是整個狐都被定在那裏，別說手，他連眼睛都沒辦法眨一下。
哇，不會吧，難道是專門捉妖的道士？狐狸嚇得差點尿出來，可是轉念又一想，應該不會吧，道士怎麼會這麼小？這看起來連五歲都不到……
妖力最強的狐狸都被小傢伙定在那裏當雕塑了，剩下的三隻小妖立刻識相地縮到一旁，當自己只是一條普通的蛇，一隻普通的地鼠跟一根普通的竹子。
小娃娃像個大人似地背著手，晃到慕容阿飄身前，伸手拍了拍還在哭的慕容肩膀說：「別哭了喲，再哭就變不回原來的樣子了喲！」
慕容抬起臉，那滿臉的血污已經消失不見，依舊是那個白白淨淨，漂亮美麗的少年。他怔了一會，突然叫了起來：「你能碰到我？你能碰到我！」他興奮地叫著，握住了小娃娃的手，那樣子好像是見到了多年不見的親人，眼淚眼看又要掉下來。
「這麼多年，你是第一個能碰到我的人！」慕容開心地搖了他的小手，內心充滿了感動。
「呃……」小娃娃望天，黑暗中隱約有一絲愧疚的情緒閃過他的小臉，「那是當然，因為嘛，本殿下可是未來的閻王哩！」
啊啊啊啊！多麼勁爆啊！保持著被定住姿勢的狐狸拼了老命才沒讓自己丟臉地叫出來。它只是個修煉了僅僅三百的小狐精，何德何能竟然會讓它有幸遇到天選神族的小閻王殿下啊！要知道，閻王是冥界說一不二的皇帝，他老婆可是天界的公主，天帝的親妹子。啊啊啊，不行，它一定要攀上這門顯貴，無論如何，它一定要請小閻王殿下收它為僕啊！
只可惜，慕容是只凡人變成的凡鬼，他是不可能知道這些天界冥界的高級機密的，自然無法知道眼前這個小娃娃那無比尊貴的身份是多麼的驚天地泣鬼神……總之，他這只鬼，還是在偉大而尊貴的殿下面前，泣了！
「為什麼，我死的時候沒有鬼差來收我？我在這裏待了三年，三年啊……」慕容蹲下身，抓著小閻王的肩頭搖晃，「我做了三年的孤魂野鬼，你們鬼差都到哪兒去了？」
小閻王怔怔地看著他，帶著不為人知的心虛：「本殿下又不是鬼差……」
「如果我入了輪迴，便可以忘了他……本以為已經忘了他，卻偏偏又見了他，見了他你又出現要帶我走……不甘心，我不甘心！」慕容蹲在地上，鬆開小閻王的肩膀，「算了，我只是一個凡人，呃，只是一個凡鬼，你要帶走就帶走……不過，能不能滿足我一個要求？」
小閻王松了一口氣，對他說：「你有什麼心願未了嗎？」
「我想……再見一見他。」
「然後呢？」
「我是鬼，他是人，還能有什麼然後……」慕容淒然一笑，「自然是奈何橋頭一碗孟婆湯，自此後，忘得乾乾淨淨，一切從頭再來。」
小閻王摸了摸下巴，點了點頭：「嗯，你是我見到的第一個不會提過份要求的鬼。」
慕容抬起頭，帶著淚光的眼中浮起了希望。
「所以，我不但要滿足你的這個要求，還會給你別的，雖然沒有要求，但本殿下可以給的出的好東西！」小閻王殿下豪氣干雲地揮手下了決定。
「咦？」一旁的四妖都震驚了。慕容到底是什麼來頭？為什麼會有小閻王殿下親自拘收，而且還給那麼多優渥好處？
他們當然不會知道，小閻王被大閻王抓回來之後狠狠揍了一頓屁股板子，然後被要求親自去人間收拾被他弄出來的爛攤子——把那些該死不死的人和該活不活的人順回輪迴道裏去……
於是，嬌生慣養的小閻王殿下只能苦逼地一個人扛著行李被扔到下界來，按照父王寫的名單，一個個找過去糾正被他的小胖指頭戳亂掉的人生……或是鬼生。

楔子大殿上燈火通明，高達數百丈的超巨大殿堂被分為十餘層，身著黑衣的千餘名工作人員緊張地忙碌著，雖然不時有人走來走去，卻沒有一個人發出多餘的聲音。殿堂正中是被通透水晶包裹的浮台，刻著神秘咒紋的石台飄浮於水晶柱中，水銀般的閃亮光澤在石臺上緩緩流動。懸浮於殿堂一側的巨形沙漏發出清脆的聲音，一隻五色彩鳳從沙漏壺嘴裏探頭出來，撲扇著翅膀叫了數聲。宵夜時辰到了！兩個黑衣人立刻抬著一隻碩大的食盒走上浮台，石臺上的咒紋閃了一下，然後順著水晶通道唰地一聲升了上去。最頂層的出口處，抬食盒的兩人沖著看守浮台出口的兩名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