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槍、失憶、被通緝、逃亡中東、在沙漠裏淪為被男人享用的獵物……
路廉的人生因為親眼目睹了一場黑幫槍殺案而瞬間崩塌。
——「在腦海中回憶被我侵犯的時候,我就是這樣對你做的吧?」
阿富汗深夜監獄的鐵床上,男人冰冷中帶有一絲溫情的聲音從路廉背後傳來,
路廉渾身的神經都在為之顫抖。
三年前,身為被黑幫安插到刑警廳的臥底,路廉進入了警界,
從此深陷黑道跟刑警的角力。
三年後,因為一起毒品調查案,他的身份破滅,「死」在了犯罪現場。
然而,當路廉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還活著,活在這個阿富汗的熾熱煉獄;
被這個邪魅若毒蛇的男人占為己有,
成為被這個男人或溫柔、或冷漠蠶食的所有物。
跟男人這一路的生離死別,除開是出自一份沸騰的唯愛,可否還有其他可能性?
酷似醉芙蓉花朝開暮謝般短暫、卻還是決意要將彼此深深牽掛的戀情,
七顏顏【狂暴的你,狂熱的愛】系列第五彈,『黑豹,花豹』續作,
黑道與刑警之間難以割斷的熾情羈絆精彩再現!
章節試閱
楔子——星光
嘩、嘩、嘩——海潮的聲音一直低沉地響在耳邊。夜,黑得像墨一樣的夜。漁船的燈火在一片漆黑中不知不覺變得越來越暗,看來漁船似乎快要沒油了。
這份暗淡像一根導火索,讓船上的人們壓抑了一路的憤慨終於不可遏制地炸開來。「怎麼會這樣?不要說這船走到這裏就不走了!難道要我們遊上岸?知不知道冬天的海水有多冷?」壞脾氣的乘客高聲抱怨。
「我說啊,就算遊得上去也難保他媽的會在途中會遇上巡警,被一槍打死!」
「喂,開船的,你敢收我們這麼貴的錢,要是不照原來說好的,把我們順利送上岸去,你就死定了!」一個比一個口氣惡劣。
然而船家卻不立刻賠禮道歉,只是一臉麻木地在船頭掌控著船隻行進的方向,一味地延續他獨有的沉默。
船家是一個黝黑皮膚、矮瘦身材、年到中年、個性總是寡言少語的男人。做這一行做久了,對於這些總是凶巴巴的一點禮貌都沒有的客人,他早就見怪不怪。
船家是南洋人,具體是南洋哪一國,他從來沒有跟外人提過。似乎是覺得他這樣的人,少說話多做事總是好的。
這一條水路他一直很熟,只要在靠岸的時候不遇上香港海警,那麼,他的生意就一定會做成功。
脾氣再壞、身上再沒錢的客人也會乖乖地給他剩下的除了定金之外的跑路錢。因為,他將他們送來了「天堂」。
「天堂」,船家的嘴角在想起這個詞的時候,不屑地浮動了那麼一下。今天是十二月十三日。這個日子對他來說,沒什麼特別。一樣是收錢,然後辦事。前面還有三十海裏了,就要靠岸了。遙望著維多利亞港的星光,他默默期盼著千萬不要遇上香港海警。
漁船內燈光幽暗,擠滿了根本看不清楚長相的男男女女,年紀最大的應該是不超過四十歲,而年紀最小的應該只有七歲。
「咳咳……」在船艙角落裏,那七歲的男童不斷地發出咳嗽的聲音,這一路這孩子都在咳嗽。似乎是患了很重的病,船上的人都以為他患的是肺炎,一點都不敢接近他。
「兔崽子,你咳什麼咳啊,等一下上岸的時候要是被人聽見我們還怎麼上岸去?」坐在他們身邊的一個胖男人大聲訓斥,「我把你打啞了,看你還會不會咳。」說著,胖男人要伸手去給那孩童一耳光。
過海關的時候,船裏的人全部都不能發出任何一丁點的聲音。因為船家到時會跟海關說:這船是拉魚的,而不是專門用來幫一幫亡命之徒偷渡的。
香港,這個最令人魂牽夢繞的城市,承載著這一船人的夢想。他們渴望去了香港,他們無望的生活會迎來新生。
如果說美國有個三藩市,可以讓一無所有的人們去淘金;那麼,中國就有個香港,吸引著不少人就算是用非法偷渡的方式也要踏上這一片土地。
「咳咳——」男童忍不住又咳嗽了。
「老子揍死你,看你還敢不敢咳!」胖男人咒罵著要煽那七歲孩童的耳光。
「不准你打我弟弟!」忽然,一聲清澈的宣告,一個比那十歲孩童稍大些的男孩拉住了那胖男人的手。
「哼,老子就打怎麼樣?」胖男人戾氣地說,他想要拿身邊的弱者發洩這一路因為偷渡而遭受的辛苦。
這一整船的人在海上飄了大半個月,像牲口一樣擠在空氣污濁的船艙內,吃不好,睡不好;偶爾一遇上海警在海上的巡邏燈光,就緊張得連大氣都不敢出。這個胖男人快要被這壓抑的旅途給逼瘋了。
現在拿這對兄弟發發脾氣也不錯,胖男人想。因為他們兄弟都長得很漂亮。真的是非常誘人的那一類。明明這一船的人看似都是些難看的行屍走肉,只有他們兄弟倆看起來是那麼地潔淨、鮮活,格格不入得宛若偶然掉進了泥淖裏的紅草莓。
「老子先打死你弟弟,再打死你!」胖男人咯咯笑。
「不准你打!」男孩從牛仔褲屁股的口袋裏搜出了一把閃亮得發光的匕首,眼神毒辣地看著要欺負他弟弟的男人,咬緊牙,道:「你敢打的話,我就殺了你!」
這對美貌的兄弟曾經被坐在旁邊的人詢問過,船上的人知道他們是馬來西亞的華僑。因為颶風帶來的洪水失去了一切,包括失去他們的親人,只留下他們兩人在這世界相依為命。
「哼……就你跟你弟弟那樣,還想去香港?上了岸,誰養你們?你們是要去做乞丐還是雛妓?看你們兄弟都這麼漂亮,上了岸鐵定是要去妓館接客的,現在不如……」胖男人笑嘻嘻地問,說著,噁心地舔了舔他的嘴唇,眸子裏露出淫邪之光。「不如讓我在船上先試試好了。」胖男人拉開了褲子拉鏈,不斷地逼近。
男孩瑟瑟發抖地護在他弟弟的身前。漆黑如黑色寶石的眼睛,燦若漁船不斷靠近的維多利亞港灣的漫天星光。「你敢真的那麼做,我就讓你死!」除了勇敢,他的眼睛裏還有恐懼。
「我就敢……大爺我今天就是想玩玩……」男人饑渴地撲了上去,船艙裏的所有人都麻木地在睜眼觀看。沒有人打算出手拯救這對年幼的兄弟。
噗通,纖瘦的男孩被胖得可怕的男人撲倒了。他握住匕首的手被男人緊緊抓住,但他還在奮力掙扎。無論如何都想將男人推遠,不准男人靠近他弟弟一步。
坐在漁船尾抽菸的尤特聽到了他故作堅強的聲音,看見了他滿布恐懼卻還是要堅持勇敢的眼睛。
尤特抬頭看了看那不遠處的玫瑰紫天空,再仰起脖子盯了盯在海平面隱隱閃爍的星星,簡直跟男孩的眼睛一樣美麗。
一股難以言說的情感在尤特心中油然而生。本來出來完成任務的自己不該節外生枝的,但……
尤特掐滅了唇邊的菸。緊接著,「咻」一聲,一把飛刀精準地刺在了那個胖男人的腦門上。
胖男人驚聲叫:「呃——誰,是誰?疼,好……好疼!」時間已經太晚了,血從他的腦袋湧出,像泉水一樣汩汩噴射。
男孩看著胖男人驚恐的扭曲的臉,第一次知道,原來人死前,人的眼睛會瞪那麼大。
男孩嚇呆了。等到滿臉都被那個死人噴得是粘稠的血腥,才手忙腳亂地爬起來,奔到他弟弟身邊。
好可怕!那個上一秒都還在對他齒牙咧嘴的人,下一秒就被人用一把飛刀俐落地刺死!
「是誰幹的啊?到底是誰啊?」漁船上所有人,包括向來見怪不怪的船家都用一種錯愕的沉默為之震驚。當然,他們不是震驚這個人的死去。這條路上,死去的人太多了。他們驚訝的是那個能用如此利索與乾脆的手法殺人的人。
太厲害了,漁船裏燈火如此地暗,隨著海潮的起伏,船身又一直在搖晃,對方都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覺地出手。
而到底是誰扔出了那把飛刀,竟然根本沒有人知道!
乾瘦的船家睜大了飽經世事的眼睛,用審視的眼光將船艙裏所有人都看了一遍,得不出答案,最後,緩緩吐出一句:「我不知道是誰幹的,但是把那具屍首扔到海裏,不要髒了我的船。」
嘩啦一聲,整座漁船又恢復奇怪的安靜。
男孩跟男孩的弟弟依偎在一起。他那患了熱病的弟弟因為高燒而意識模糊,並不知道剛才自己的哥哥為了保護他,經歷了怎樣的恐慌。
而男孩也不打算告訴自己的弟弟剛才發生的一切,只是緊緊地握住他的手,鼓勵他活下來,深怕他堅持不到上岸。
當船家跟艙裏的人示意準備過海關上岸之際。「阿筱,阿筱……撐住……」男孩激動不已,大聲呼喚自己病重的弟弟。
男孩弟弟的名字是「路筱」。而男孩的名字是「路廉」。
「阿筱,到了!我們馬上就到香港了!」男孩強笑著說。
「香、香港?」路筱為這個名字笑了。因為高燒而蒼白、焦躁的嘴唇努動,笑起來的時候露出雪白的牙齒。一張純美的臉是那麼可愛、漂亮。
「太、太好了……哥哥,我們可以重新生活了……」七歲的路筱記得哥哥路廉說過的話:『阿筱,就算只剩下我們了,我也可以帶你去香港。以後我會代替爸爸跟媽媽照顧你,用我全部的愛來愛你,讓你在香港過上最幸福的日子。』
「是的!」曾對弟弟許下這樣承諾的路廉緊緊抱住路筱,是那麼心疼生病的他,又是那麼感慨他們終於度過一切磨難,來到了傳說中的香港。
在這個城市,他們一定可以重新生活的,因為聽人說,相比那個被洪水淹沒了的馬來西亞貧窮小漁村,香港繁華、友善,遍地是黃金地等著他們去撿呢!
這一年,路筱七歲,路廉十七歲。身為被洪水奪去了家園與親人的孤兒,兄弟倆克服一切困難,相依為命地偷渡來了香港。路廉一直記得,自己是滿臉帶血、又雙眼噙淚地爬上香港的土地的。
這一晚對路廉來說,充滿了秘密。路廉不知道這一晚,是誰扔出了那把飛刀,在他最恐懼與最無力的時候拯救了他。但,路廉在真切看到這個城市綺麗天空的第一眼,想的卻是——
吶,我們今後會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呢。如果有機會再見的話,我一定要告訴你,在我最脆弱得快要支持不下去的時候,是你給了我活著的勇氣。謝謝你。
第一章 邂逅
又是一個十二月十三日。香港陰雨。傍晚時分,二十歲的路廉開著局裏的一台黑色轎車,從香港當地一所小學接弟弟路筱放學。
「哥哥,今天老師讓我們寫作文。是寫關於夢想的呢。」路筱坐在副駕駛座上,玩弄著路廉為他斜綁在身上的安全帶,興奮地說。
「你知道我寫的夢想是什麼嗎?」十歲的路筱睜大漆黑的眼瞳,笑吟吟地問大他十歲的路廉,「知道了你會很高興的!」
正在開車的路廉微微側頭,附和著笑問:「你的夢想是什麼?」
「是變成跟哥哥一樣的人!」
「噢,是嗎?不過,哥哥要告訴你,這樣的夢想是錯誤的。」
「為什麼是錯誤的呢?哥哥是刑警啊,勇敢拿著槍去抓壞蛋的帥氣刑警!我長大後就要跟哥哥一樣,做一個厲害的刑警。」
「我才剛剛開始做這份工作而已。況且……我都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好。」路廉悵惘地說。
車窗外細雨朦朧。街上的行人都在縮著脖子走路。曾一度為路廉所嚮往的這個炎熱的城市,竟然也會如此的寒冷。實在是出人意料。路廉輕微地在心裏歎息。
在香港生活了三年的他,已經知道這裏的大街上沒有黃金。這個城市的霓虹之所以那麼絢爛,是因為它的黑夜是那麼漆黑。由此形成的反襯,才令得這個城市是如此的繁華。
每個街口都是一個黑幫的地盤,一個角頭的勢力。
思索著三年前自己是那麼傻地相信只要來到這裏,人生就會得到救贖,路廉感到了無法言喻的唏噓。這種唏噓,他從未告訴過任何人,包括他的親生弟弟路筱。
「哥哥怎麼會有做不好的事情呢?」路筱用一種近乎是崇拜偶像的口氣表達自己對路廉的崇拜。
「哥哥忘了,當初我們剛來到這裏的時候,連飯都沒得吃。現在我們可是過得很不錯,這都是因為哥哥是個了不起的人。」路筱並不能算是一個開朗的孩子,但是面對路廉的時候,他總是笑得明媚。因為,路廉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並且,路廉真的在用自己全部的愛愛他。
「阿筱,如果你覺得哥哥了不起,那麼,你就要比哥哥更了不起。」路廉側頭,用長輩的口氣教導心愛的弟弟將來應該成為什麼樣的人。總之,不要像他這樣就好。
「嗯!我一定會的!我不僅要做刑警,我還要去做國際刑警!」路筱笑得很甜,似模似樣地舉起小手,對路廉做了一個敬禮的姿勢。「長官,你好!」,然後自己哈哈地笑起來了。
路廉見到後,告訴自己,當初帶弟弟來這個城市,展開新生活是沒錯的。因為,起碼弟弟可以這樣微笑。
「那麼,長官我現在就帶國際刑警同學去吃晚飯好了。」車子很快停在九龍一家中式餐館門口,路廉帶路筱去吃晚餐。兄弟倆時常在外用餐。這樣的話,回到養父跟養母的家中,就不必再麻煩他們了。
雖然談不上討厭,但,路廉很清楚,養父跟養母並不喜歡他們兄弟。要不是為了拿到政府對那些收養家庭所提供的撫恤金,養父跟養母絕對不會收養他們兄弟倆。
於是,路廉總是儘量避免去麻煩這對收養了他們兄弟的冷漠夫婦。等到有能力了,他就會帶路筱離開這個收養家庭,不再讓年幼的路筱受他們的冷眼。
但他現在的他還無能為力去改變這個現狀。來到香港以後,路廉的每一天都充滿急迫計畫。可是,年僅二十歲的他卻又無法立刻去實踐這些計畫。
這種明明想要改變卻又無法改變的無力感,非常的折磨路廉。路廉總是感到生活很累很疲倦。唯一快樂的時候,就是路筱在他身邊對他微笑的時候。
餐廳裏,人滿為患。「哥哥,這個宮保雞丁好好吃喔。」靠窗位置的一張餐桌對面,捧著碗吃得滿嘴是米粒的路筱一面吃著美味的食物,一面笑著跟路廉談話。
相比路筱的好胃口,路廉卻一直在拿著筷子發愣。他的手腕上纏著一條路筱在此前從來沒有見過的銀色項鏈。項鏈的墜子是一條看起來很可怕的蛇纏在十字架上。
「哥哥晚上還要去查案嗎?」見路廉發愣,路筱大聲問了一句。
「要……要去啊。」路廉回神,夾起一塊炸雞送往嘴裏,敷衍式地回答。
「那是幾點去?吃完飯,我可以自己回去的喔。你不用特地送我的。」穿著小學生制服的路筱很乖很懂事。
「不用了,我陪你一起回去,我要到很晚才去接同事的班。說不定還能陪在你身邊等你睡著呢。」路廉喝了一口麥茶,招呼侍應買單。整頓晚餐,路筱吃了很多,但路廉卻幾乎算是只是動了筷子而已。
路筱瞪大眼睛,仔細地審視自己的哥哥,再一次發現,他的心事越來越重了。其實收養家庭對於他們的冷漠,路筱也知道。
路筱一點都不想回去那個只是屋子而不是家的地方,可是又不想路廉為難,於是便一直做出自己很開心的樣子。路筱並不知道再多的開心偽裝也無法讓這個夜晚成為讓他們兄弟分散多年的噩夢。
***
晚間,陪在路筱的床頭等路筱睡著了以後,路廉悄悄出門去。臨走的時候,他在起居室的電視櫃抽屜裏放下了一個空白的信封,裏面裝著厚厚的一疊錢。相比往日每個月他都要拿給養父養母的生活費,這一次的數目是好幾倍的多。
路廉這麼做的意思是,如果今夜他不幸罹難,那麼,他希望他們能對他弟弟好一點。即使是看在錢的份上,也請真的友善一些。路筱才十歲而已。那麼幼小,想起他這一路吃過的苦頭,路廉開始責怪自己沒有好好照顧他。
再預測到今晚可能發生的事,路廉更加地對路筱抱有愧疚。但他不能不去,因為不去的話,也許連路筱的命都保不住。他們會一直拿路筱的命威脅他。
深夜的大街十分空蕩。傍晚時下的雨已經停了。此時代替了雨,空中不斷刮起冷風,不知道是從哪個方向吹來,或許是四面八方。總之,讓人覺得很冷。
走到先前說好的雨弄與花町交接的十字口,已經有接頭人在等路廉了。對方從賓士轎車的反光鏡裏一看到路廉出現,就伸出蒼白的手,對路廉做了一個手勢。
路廉打探了一下四周,沒有感覺到任何不妥,便快步上去拉開車門,坐上了副駕駛座。
「沒有人跟著你吧?」開車的男人問路廉。路廉搖頭。緩慢地觀看這個男人的長相。卻看不出有什麼端倪。因為他帶著一個隻露出眼睛跟嘴巴的橡膠面具。
這個人是黑道上一個很出名的嘍囉,人稱「千里斬」,專門負責黑道債務的解決。通常是他先被委託人委託,收下委託人的錢,然後開始找人,找到後將其帶到委託人面前。
見面後,雙方要殺要剮,千里斬概不關心。他只負責安排雙方的碰面。一般來委託千里斬的人都是黑白兩道有頭有臉的人。
所以當千里斬說他要找一個人,沒有哪個人敢躲起來。因為,錯過了由千里斬安排的見面,剩下來的只會是縱使逃亡千里也會被斬殺的可怕結局。千里斬的名號由此而來。
「我還以為你不會乖乖跟我去呢。」千里斬扔了一顆巧克力豆到嘴巴裏,對路廉說。
「我怎麼敢?」路廉無奈地回答。
「通過我安排的見面,一般來說,不會流血。你放輕鬆。」千里斬頗有把握地說。
車子很快啟動,朝港灣方向極速奔去,揚起一路風塵。
街道上的紙屑、塑膠袋、空飲料瓶隨之飛起,在天空轉旋。稍微留意一下,還會看到其中有半張今日的報紙犯罪版新聞——【神秘毒品組織竟虐捕活人進行犯罪實驗,案情惡劣程度讓香港警方為之震驚!】
***
不久後,銀色的賓士轎車並沒有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目的地。半路上,一個男人朝開車的千里斬、以及坐在副駕駛座上的路廉招手,表示他想要搭車。
男人做出的樣子,是一副與他們很相熟的樣子。因為他看見了路廉。路廉也看見了他。他是邵治。
邵治跟路廉在一年多前認識。兩人稱不上是好朋友。因為路廉是刑警,邵治是黑道少主,兩人無論如何都做不成好朋友。
但是,有一次路廉隻身去黑幫地下賭場查案,被一幫流氓圍攻,差點被那群人打成殘廢。是邵治及時出面要求那些流氓住手,說路廉是他的朋友,才將他救了下來。
路廉非常感激那一次邵治的出手幫忙。也因為這樣的感激,今夜,在這樣的情況下,遇見邵治,路廉根本沒有臉面面對他。
車子終於在邵治衝上路中央攔截後快速停下。路廉搖下車窗,看到了在今夜很麻煩的必須要好好去對待的邵治。
「治少主,你怎麼在這裏?」路廉看著總是外形美豔、氣質鮮麗的邵治,喟歎自己怎麼可以在這種時候遇上他。
「我的車拋錨了。你們搭我一程。」一身西裝的邵治醉醺醺地說。
邵氏是香港黑幫之中的地頭蛇。相比以在東南亞走私軍火槍支的國際黑幫飛龍幫,邵氏一直將實力範圍放置在香港島島內,是島內數一數二的黑道名門。只要在香港謀生,不論黑白兩道,沒有人不敢把邵家放在眼裏。
「看我今天這麼倒楣,做做好事,把我送回家。」邵治要求道。
「你坐我們的車……恐怕不適合吧?」路廉緊張地捏緊手。
「為什麼不適合?條子的車我也敢坐啦!因、因為……從今後,我就是良民了。今天是什麼日子,你知道嗎?我告訴你,從今天起,我再也不混黑道了。」邵治用哭腔說。
「治少主,人死不能複生。請節哀。」身為與重案組相熟的情報科刑警,路廉也知道,今天,邵治的叔父邵亭亨,去世了。那個向來在島內受到敬重的黑幫老大,能用公正不阿的威儀統領黑道各幫和平相處的男人,邵亭亨被人槍殺了。
情緒崩潰的邵治扶住車窗,哽咽著衝路廉喊:「節哀?哼,節哀?我告訴你,就算你們條子不去查,我也要查是誰幹的,到底是誰敢這樣殺人……現在,你把我帶到你們警局的斂房去,我要去看看我叔父是怎麼被人一槍斃命的!」
邵亭亨膝下無子,與邵治的父親邵廷玉關係甚好。邵治自然成為邵亭亨最疼愛的晚輩。邵亭亨早就立下遺囑,若自己遭遇不幸,那麼他的一切勢力由邵治來繼承。
邵治早年在英國留學。留學後才回到島內,然並未繼承黑幫事務,反而是自己開起了自己的飯店。身為黑幫少主,但邵治卻鮮少插手家中的生意。
當邵亭亨遇害,黑幫鬧起內訌,邵廷玉向邵治施加壓力,示意他們邵家被人盯上了,剎那間,所有一切艱難都朝邵治襲來,邵治無法承受壓力與苦痛地在這深夜買醉。
路廉的確是很同情今夜的他,在黑道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就算出身像邵治這樣尊貴,到了某一天,也會遇上這最殘忍的命運。但路廉更怕惹禍上身。
「叔父他根本不是一個壞人啊,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下場……」邵治痛苦哭訴。
隨著邵治的話,路廉想起了邵亭亨倒在他面前的樣子。只是一槍,只是對準邵亭亨的腦門精準地開了一槍而已,邵亭亨就怒瞪雙目地倒在了大街上。那應該還是不到24小時前發生的事情。
邵亭亨一死,刑警跟黑道兩邊都亂了套。今天一整天,路廉都過得極度不安。看著邵治充滿迷情的眼睛,路廉的心跳得快要爆炸!要怎麼告訴他,其實路廉親眼看著他的叔父死去?
「送我去你們局裏,我要看看我叔父……」邵治顯然是醉了。
「不要讓他上來。」在邵治哽咽著要拉開車門上車前,千里斬低聲說。
路廉只得敷衍邵治道:「可是我們現在趕著查案。治少主,記得我欠你一次順風車,先走了。」
冷血地將邵治拋在街邊,轎車再次上路。一路上,路廉都在想,邵治曾經也算是在地下賭場救過路廉一命。即使出身黑幫,他卻一點壞事都沒有做過。那麼,為什麼路廉要讓他不明不白地承受喪親之痛呢?自己真是個糟糕的不懂得感恩的男人。
看著深夜漆黑的海面出現在自己面前,路廉的心一點點地沉了下去,漸漸地,似乎已經聽不到它在跳動的聲音。
***
「我在這裏等你,對方說只要跟你見面一小時。」千里斬將車停在了一座廢舊倉庫的門口。
「他跟我有什麼仇?」路廉想從千里斬口中探知對方的身份。
「我不知道。」千里斬的聲音從面具下低沉地傳來。「做我們交涉人這行的,知道得越少,命也就越長。進去吧。答案你很快就會知曉。」
「那你呢?」
「我在這裏等你。你們聊完了,我送你回去。」
「你確信我還可以回去?」
「這個……」千里斬故作輕鬆地聳了聳肩,「只是交涉人在事先應該說的話而已。」
路廉沒有在說話,知道從這個只敢帶著面具出來見人的膽小鬼口中問不出什麼話來了,只能決然地走下車去。
一走下車,就有人從背後拿槍指著他。很快地,又有另外一個人用一塊布蒙上了他的眼睛,「跟我們走。」
被蒙上雙眼的路廉被這兩人用槍指著,帶到了碼頭一處廢舊的倉庫裏。在倉庫的盡頭,有一間經久不用的辦公室。他們將路廉送進了那裏。
當路廉的眼睛感覺到蒼白的白熾燈燈光、能夠看見東西的時候,一個穿一身筆挺黑色西裝的男人突兀地出現在了他的面前。男人翹著二郎腿,優雅地坐在牆角一隻長條沙發上。
與那些時常走在大街上的那些普通男人不同,男人留著淺栗色的頭髮,將長度到肩膀下面的中發聚攏到腦後,寬鬆地綁出一束辮子。
然而,這樣的髮型並不會給路廉很女氣的俗塵味,反而是讓路廉覺得他是個陰柔、簡約卻還是十分強大的危險傢伙。
男人的五官非常優美,優美到路廉覺得他是從十七、八世紀的著名歐洲肖像油畫中走出的虛擬人物。
凝視著那雙宛若墨玉一樣鑲在他潔白無瑕以及線條纖細的臉孔上的眼睛,路廉冷不防地打了個冷戰。
那雙眼睛充滿了冰冷的威儀以及像蛇的眼睛一樣詭譎。彷彿只要這樣不發一言地定定看著路廉,這雙犀利的眼睛的主人就可以把路廉身上所有的秘密都看個透徹。
「我……我……」路廉結巴了,覺得要說一些話來打破自己走進這間小屋以後所出現的這無盡的沉默。然而,一開了口,才發現,這個男人竟然會讓他害怕到舌頭打結。
也許是自己心中有鬼,背負了太多秘密,路廉根本不敢跟他對視。路廉垂下了眼,別傳了頭。路廉一點都不知道男人為何要在今天找千里斬將路廉帶到他面前。
沉默……還是沉默。屋內只有時鐘行走的聲音。終於,男人說話了。男人問路廉:「誰殺了邵亭亨?是你殺的?」男人的聲音完全符合他的氣質,冰冷得令路廉後背發冷。
「我……我不知道。總之不是我。」路廉無力地撒謊。
「邵亭亨中槍的時候,你在現場?」男人問。
「我什麼都不知道,不要問我。」路廉再次這麼說。
「什麼都不知道?這是你的主子教你回答別人問題的嗎?一直幫他隱瞞那些他走私骯髒毒品的勾當,你還有沒有良心?」嗖一聲,一把飛刀從路廉腦門飛過,坐在沙發上的高大男人站了起來,朝路廉走來。
路廉的腦子一片空白,有一種死期來到的覺悟。
「如果你不告訴我你知道的,那麼,接下來,你的生活會完全崩壞喔。」男人給了一句恫嚇。路廉無望地閉上了眼睛。
「你應該知道吧?如果是你幫宗南殺了邵亭亨,黑道跟刑警兩邊都不會再有你的容身之處。」男人又做了一句脅迫。雖然口氣不至於惡劣,但是對路廉產生的言語效果已經是無比強大,足可摧毀路廉的心防。
「……」路廉無法說話。路廉想起了邵治,路廉覺得自己今後已經無法再看著邵治的眼睛了。
「你選一下吧。是要告訴我,還是帶著秘密死去?」男人審視著路廉的面孔,唇邊露出一抹複雜的微笑。
就在這時,房間裏的燈火忽然毫無前兆地滅了。
三分鐘後,倉庫盡頭的辦公室裏,響起了一聲槍響。「砰——」的巨響聲音劃破了海港天空的靜謐。
「靠!不是說過不開火?」在倉庫大門外等候的千里斬嚇得把手裏夾著的菸頭都掉落在地上。千里斬蹲地,驚慌失措地扭頭,四處察看形勢,接著又是一陣槍聲,足足有七八發。
「糟了!」千里斬瑟瑟發抖地走上自己來到這裏時開的那台轎車,快速將鑰匙插進鎖孔,點燃引擎飛奔而去。事情不該是這樣的。裏面的人只是叫他把路廉帶來這裏,讓路廉跟對方談一個小時,之後就會放路廉走。
可是,現在路廉進去十分鐘不到,就傳來了槍聲。槍聲一定會很快引來刑警,千里斬已經不想知道到底是誰死了。因為,不管是誰死了,這事情都會很棘手。
千里斬可不想惹禍上身。他只是一個簡單地收錢幫人找人的交涉人而已。任何人的仇怨,他都不想介入。他更不想惹上警方。
今晚應該是路廉那小子倒大黴了。千里斬做這行這麼久,還沒遇上過這樣過火的交鋒。
***
隔天,路廉的上司,【香港刑事情報科(Criminal Intelligence Bureau)】的組長夏立在去上班的路上接到一個陌生男人的電話。
男人的聲音屬於低醇的那一類,聲線非常悅耳動聽,可是說話的口氣以及說話的內容卻非常地讓夏立毛骨悚然。
「路廉死了。屍體在海埠十二號碼頭。你現在趕過去,會看到他的配槍,還有他的警徽。除此之外,還有一份電話通訊記錄,證明他這三年來跟鷹和會的大佬宗南幾乎每隔一個禮拜就要聯絡一次。」
對方說到這裏,輕輕地、短促地笑了一聲,音量稍微揚高了地告訴夏立:「夏組長,我想你一直知道吧?路廉做【中間人】的事情……所以,最好趕快去十二號碼頭收拾殘局。不然,事情鬧大後,恐怕你們CIB整組人都要接受香港刑警廳的內務調查。」
夏立剛要詢問對方是誰,為什麼要這樣打電話給夏立,對方就突兀地將電話切斷。與此同時,夏立正在去上班的路上開車,身邊沒有帶任何的跟蹤設備,根本追查不到對方的所在地。
怎麼辦?千萬不能讓這個人就這麼說完這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後,輕鬆地消失。身為CIB調查科的組長,夏立可不是輕易被人耍的類型。
慌亂地想了三分鐘,夏立才冷靜下來,對方是故意挑這個時間打來的。夏立的作息很明顯對方已經摸清。而他們整組CIB的情況,對方似乎也都了若指掌。
到底是誰躲在暗處設計他們這麼久?夏立心急地給自己的組員們打了一通電話,要求他們趕去十二號碼頭。
夏立無法單獨去碼頭查看這個神秘的男人打來的這通電話是否屬實。因為他說,路廉就是那個「中間人」。如果事情真的是這樣的話,夏立需要旁證。
「中間人」的浮出水面,對整個刑警廳來說,都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的事情。所謂「中間人」,就是奸細。
臥底這種事,其實並不是只有刑警才會安插去黑幫的犧牲品。其實對黑幫來說,他們也懂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安插他們的線人到刑警部隊中去。
近一年來,香港刑警廳出現了「內鬼」,不斷地出賣刑警廳的行動計畫給黑幫,以至於刑警廳對峙島內黑幫的查案屢屢失敗。
內務科日前正在努力徹查組織內部的每一位刑警,試圖揪出這頭害群之馬。夏立以及夏立的組員自然也在徹查範圍之內。
可是,夏立真的沒有想過,這個人,會是路廉。並且,那個打電話來的人,不僅趕在內務部幫他們揪出路廉,還在這個凍雨初歇、稍微可看見微微一線光從雲層透出的明朗清晨,告訴夏立——路廉死了!
這,一定不是真的!千萬不可以是真的!
幾通焦急的電話打完,夏立火速帶著CIB的一隊人趕往外埠十二號碼頭。在那裏,他們發現了疑似路廉的屍骸,以及其他五具不知名受害人的遺體。
「長官,這……到底是誰幹的?!這也太沒有人性了吧!」組員們都感到,這樣的犯罪現場太可怕了。「這……這真的是路廉?」
破碎的屍體早已被大火燒成了殘骸。側邊出現了路廉的配槍與警徽等遺物,除此之外,還有一條銀色項鏈。現場有大面積縱火的痕跡,看來有人是想要破壞現場證據,以此來擾亂警方辦案的決斷。
夏立的腦子裏一片空白,彎腰撿起路廉的配槍跟警徽,以及一張記錄了路廉三年來的移動電話通訊記錄。打開那記錄一看,夏立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夏立的心碎了。夏立從未想過,路廉真的是一個叛徒。對刑警廳來說是,對夏立來說,也是。
從預備警校開始,一路欣賞、提拔路廉的夏立有一種被欺騙、以及痛失所愛的感覺。
楔子——星光嘩、嘩、嘩——海潮的聲音一直低沉地響在耳邊。夜,黑得像墨一樣的夜。漁船的燈火在一片漆黑中不知不覺變得越來越暗,看來漁船似乎快要沒油了。這份暗淡像一根導火索,讓船上的人們壓抑了一路的憤慨終於不可遏制地炸開來。「怎麼會這樣?不要說這船走到這裏就不走了!難道要我們遊上岸?知不知道冬天的海水有多冷?」壞脾氣的乘客高聲抱怨。「我說啊,就算遊得上去也難保他媽的會在途中會遇上巡警,被一槍打死!」「喂,開船的,你敢收我們這麼貴的錢,要是不照原來說好的,把我們順利送上岸去,你就死定了!」一個比一個口氣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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