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得美若天仙的人兒,原來不一定全是女的!徐星星打從出生,就是個調皮搗蛋的娃兒,別家的閨女練習繡花,她卻對武術著迷,別家的閨女喜孜孜的出嫁,她卻成為大風堂裡的名鏢師,能以一擋百,扛著貨物、馬匹與車子,打退兇狠的眾多匪徒,響亮的名聲天下皆知。
唯一能讓她稍微有點女孩子模樣的,就是她從小認識的蓮花妹妹。
她好仔細、好仔細的照顧體弱多病的蓮花妹妹,甚至自願擔任蓮花妹妹的貼身保鏢,卻沒想到貼著貼著,竟會貼到床上去了,更沒有想到的是,蓮花妹妹竟是……
原本,她以為蓮花妹妹是女兒身,現在,蓮花妹妹卻要成為女「婿」了!
章節試閱
楔子
咚咚咚!
咚咚咚!
響亮的敲門聲,持續從厚實的榆木大門外傳來,從前庭一路響徹整座素雅的深宅大院。
咚咚咚!
門內,管家苦著一張臉,困擾的望著門。
門外,敲門聲沒有絲毫中斷的跡象。
過了半晌,無可奈何的管家深吸一口氣,終於走上前去,認命的將鐵鑄的門栓左右分開,謹慎的推開榆木大門。
一隻胖胖的小拳頭,因為大門突然開啟,一時來不及收住勢子,要不是管家深知前車之鑑,開門後就趕緊跳開,不然這一拳肯定就要搥在他身上。
呼,還好還好,前一個被敲中的僕人,腿疼了兩個多月呢!
管家擠出笑容,望著門外來客,一手還悄悄摸了摸榆木大門,心驚又不意外的發現,厚實的榆木已經被敲出淺淺的凹洞。
然而日日不懈怠,意志堅定的來破壞大門的人,不是高壯粗獷、力大無敵的猛漢,而是一個年僅八歲的女娃兒。
她小臉圓圓、眼睛圓圓、身子圓圓、拳頭更是又圓又硬,腦袋上簡單的綁了兩個沖天炮般的髮髻,紅撲撲的臉兒上掛滿笑容。
「我來找蓮花妹妹玩!」她中氣十足的宣佈來意,還炫耀的舉起另一手,展現最新玩具。「看,是風箏喔!」
管家笑容僵硬,靠著一片忠心做支撐,才能克制逃走的衝動。
「呃,抱歉,少、小小姐生病了,正在發燒,今日沒辦法出門,也沒辦法陪妳玩耍了。」他很注意,一直站在小拳頭可及的範圍外。
燦爛的笑容,頓時間消失不見,小臉垮了下來。
「她為什麼會受風寒?」
「大概是因為,連續幾天戲水的關係。」
女娃兒滿臉困惑。
「我也玩水,但是我沒有生病啊!」
管家瑟縮了一下。
他看著這健壯的小女娃,深深相信就算是,在嚴冬時刻把她丟進冰凍的運河,她還是能夠順利的游回來,而且上岸的時候,嘴裡還會咬著一尾大魚!
「小姐身子較為虛弱。」他說得很含蓄。「所以,近日妳就自己玩耍吧!」語聲才落,他奮力關上大門、拉上門栓,確定安全無虞後,才喘著氣猛擦額上冷汗。
清風掃過,女娃兒拿著風箏,嘟嘴仰望緊閉的大門。
她本來還想要用腳踢踢看,但是爹爹很用力的吩咐過,不可以再弄壞蓮花妹妹家的大門,為了避免小屁股再被打得很痛,她只能無奈的放棄。
孤單的小身影,慢吞吞的離開門前,低垂的雙肩顯出無限落寞。
今年元宵節那夜,她在璀璨花燈照耀不到的暗巷,撞見有壞人要欺負一個好美好美的女孩,從還不會說話時,就被教導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她,奮勇打跑壞人,還認識了蓮花妹妹。
不論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她都想跟蓮花妹妹分享。
走到半途的她,抓著風箏蹲下來,用粗胖的指頭畫圈圈,小嘴裡吐出嘆息。
可憐的蓮花妹妹,身子真的好差,三天兩頭就會生病。
好可惜,風箏很好玩,蓮花妹妹卻玩不到。而且,這漂亮的風箏,她也不願意跟蓮花妹妹以外的人分享。
小腦袋仰了起來,望著高高的圍牆,跟牆外一棵樹齡過百的木蘭樹,燦爛的笑容驀地又出現在她嘴邊。
既然蓮花妹妹不能出門,那麼,她可以進去陪她啊!
打定主意後,她俐落的爬上樹,偷偷摸摸的潛進大宅裡,憑藉著記憶很快找到蓮花妹妹住的院落。
這次,她沒有敲門,而是輕手輕腳的溜進去。
躺在床榻上,身穿素雅單衣的美人兒,警覺的拿掉額上手帕,迅速睜開雙眼。彎細的雙眉、長長的眼睫、深邃的大眼,以及嫩紅的唇兒,絕美的模樣能讓任何人一眼傾心。
見到來人,她雖然虛弱,卻還是露出微笑。
「星星,妳怎麼來了?」
女娃兒笑開了臉。
啊,這個世上,只有蓮花妹妹會這麼溫柔的喚著她的名字。
「我來陪妳啊!」她走到床邊,把風箏湊上前去。「妳快看看這個。」
笑意在美麗的臉上漾開。
「好漂亮的風箏。」
「是啊,」星星興高采烈的提議。「來,我們來放風箏。」
「在房裡?」
小腦袋用力點了好幾下。
她把風箏拋到床樑上,然後圓嘟嘟的身子,就鑽到床上去,跟美人兒並躺在一塊兒。風箏的兩條垂線,一條她握在手裡,另一條就分給蓮花妹妹。
她們躺在床上,拉動手中的線,看風箏的兩翼揮動,就像是真的飛在清風中一樣。
「這是蝴蝶喔!」星星說著。「做風箏的趙師傅說,蝴蝶的左右翅膀永遠都不會分開,是真的嗎?」
「是真的。」
「那麼,蓮花妹妹……」
美人兒嫣然一笑。
「我比妳年長,妳怎麼老是喊我妹妹?」
「但是,我比妳強壯啊!」在她家裡,最強的就是老大。
美人又一笑,不再多說。
倒是星星握緊同伴軟嫩的手,半撐起身子,睜著圓亮的眼睛,天真無邪的問道:「蓮花妹妹,那我們就像蝴蝶的翅膀一樣,永遠都在一起,好不好?」她最最最最最愛跟蓮花妹妹玩耍了,恨不得每時每刻都要在一起。
深邃的雙眸,望著那張充滿希望的小臉。
笑意斂去,絕美容顏上卻更添溫柔。
一會兒之後,紅唇才吐出認真的許諾。
「好,永遠都在一起。」
星星好高興的笑開臉,鬆開風箏的線,伸出小手來。「蓋個手印。」
軟嫩的手兒與粗糙的小手交握,拇指對著拇指,印下彼此的諾言。
「不可以反悔喔!」星星還叮嚀。
「好。」美目凝睇,沒有移開。
她笑得更甜,轉頭望見床邊的水盆,驀地又想起,蓮花妹妹正在生病。
「妳渴了吧,我倒水給妳喝。」她翻過身去下了床,衝到花廳裡,粗手粗腳的倒了一杯茶水,再小跑步的奔回床邊。
只是,她奔跑過急,踢著花廳與臥房間的門檻,圓圓的身子猛地朝前撲跌,滿杯的茶水也飛濺而出——
嘩啦!
不偏不倚的,床上的美人兒被茶水兜頭一淋,單衣霎時濕透。
星星火速跳起來,焦急的跑到床邊,胖手抓住潮濕的單衣。「快快快,把衣服脫下來!」她急於彌補錯誤。
美人兒難得慌了,緊握住衣襟,抓得比貞潔烈女遇上淫賊時還要用力。
「星星妳等等,不要脫……」
「妳都已經生病了,再穿著濕衣裳會病得更重的!」星星不肯退讓,雙手左右一橫,就聽見嘶啦一聲,濕淋淋的單衣就被撕成兩塊破布。
原本遮掩在單衣下的身軀,頓時一覽無遺。
瞬間,兩人的呼吸都停了。
床榻上的美人兒,雖然儘速扯來被褥遮擋,卻還是擋不住方才的春光洩漏。柔中帶慌的雙眸,緊盯著惹禍的女娃兒。
星星呆住了。
她站在床邊,一動也不動。
那是什麼?!
不,不對!
心中有個聲音糾正她。
她認得那是什麼。但、但但但但但但是……蓮花妹妹怎麼會有那個「東西」?
大受打擊的星星,呆愣的抬起頭來。
「星星,妳還好吧?」熟悉好聽的聲音問著。
她看著那張美麗的臉,頭一次不是急乎乎的上前,反倒是踉蹌的往後退,小臉上滿是困惑與錯愕。
「妳……妳……妳……我、我……我……」小嘴張張開開,你你我我半天,卻再也說不出半句話。
訝異過度的她愈退愈遠,沒有心思注意腳下,再度被門檻絆著,圓圓的小身子倏地往後倒,小腦袋咚的一聲,重重撞在地上。
「星星!」
矇矓間,她還聽見那聲叫喚。
接著,黑暗降臨。
無意中目睹真相的星星,就這麼昏了過去。
第一章
轟!
秦家的大門第無數次被踢開,兩扇大門分撞在左右兩牆上,發出驚天動地的巨大聲響。
自從早些年,榆木大門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敲壞,那些開門的家僕或總管,數不清多少次被敲門者不是敲昏,就是敲到重傷倒地,紛紛含淚求去後,身為刑部尚書的秦老爺為了家僕性命安危著想,終於下了決定,從此只讓官兵在門外守衛。
可是,即便官兵們訓練有素,保衛秦家安危綽綽有餘,但是當某位「常客」上門時,他們仍會急忙走避,眼睜睜看著來人踹開大門,大剌剌的往秦府屋裡衝去。
那圓亮的眼兒、俐落的身手,還有尋常男人難以比擬的怪力,都教人乖乖的敬而遠之。
「蓮花妹妹!」響亮的聲音,從外宅一路響進內院。
全身上下滿是厚厚塵土,連頭髮也蒙著黃沙的星星,滿臉迫不及待的神色,一路不停的往內衝。
驀地,她腳步煞停,望見躲在月洞門後,頭髮灰白的管家,立刻露出燦爛的笑容,臉上的黃沙一小塊、一小塊的崩落。
「管家,好久不見!」她高興得很。
管家僵笑著。
「是啊,徐姑娘都三個多月沒上咱們家來了。」他臉上在笑,心裡卻在哭泣吶喊,三個月哪能算久?
「我一聽說蓮花妹妹回來了,就立刻趕過來。」星星踏近幾步,睜著大眼兒追問:「她人呢?在大廳,還是在庭院裡?」
管家一步步後退,謹慎的保持一定距離,急忙說出答案。
「小姐正在屋裡。」
「謝了!」
餘音仍在,風塵僕僕的星星,卻轉眼就沒了蹤影。
在滿園桃花的深處,是一座雅致的院落。隨風飄揚的桃花,有的紅、有的粉、有的白,嫩嫩的花瓣有些貼上窗櫺上的宣紙,將每一扇窗都妝點成一幅畫。
如此美景,能讓許多人停步讚賞,星星卻是看都不看一眼,直直往院落的雕花木門走去,意思意思的敲了兩下門,就快步走了進去。
「蓮花妹妹?」她叫喚著,繞過珊瑚屏風,往裡頭一瞧,就看見坐在窗前臥榻上看書的美人兒,那秀麗的姿容讓她看得一時呆了。
她並不是沒見過美人。
身為鏢師的徐星星,跟哥哥徐厚一樣,任職於天下聞名的「大風堂」。
大風堂鏢局裡高手雲集,從未有不敢接的鏢,更沒有任何一趟鏢出過差錯,就連朝廷送賑銀的艱鉅任務,也只會找大風堂保鏢。
雖說堂主羅老爺已經多年不再管事,日日過得清閒悠哉,但是總管沈飛鷹英華內斂、手段高妙,上通官、中聯商、下識匪,不論黑白兩道,都要禮敬三分,現今的大風堂規模更勝往昔。
除此之外,大風堂還有另一個天下聞名的理由——
羅夢。
天下第一美人羅夢。
身為鏢師的星星,當然見過羅夢的美貌。
雖說,蓮花妹妹的美不及大小姐,但是她就是偏愛蓮花妹妹。她若是看著羅夢,絕對不會看得癡了,但是卻時常望著蓮花妹妹,看得目不轉睛,渾然不知時光飛逝。
此時此刻,要不是窗前的美人兒,抬起頭來,對她揚起嘴角微笑,她八成會呆看到太陽下山。
「星兒。」
聽到這聲叫喚,星星乍然驚醒,愉悅不已的往前撲去,雙手圈抱住心心念念的好朋友;擔心到好友身子嬌弱,她還控制力道,不敢抱得太緊。
「妳終於回來了。」她半趴在臥榻上,圓亮的眼兒眨巴眨巴,還嘟著嘴撒嬌抱怨。「我好想念妳喔!」
蓮花妹妹身子虛弱,這些年來愈來愈常回鄉調養,而星星身為鏢師,才短短數年就聲名遠播,指名要她保鏢的件數愈來愈多,兩人自然是聚少離多。
「我也想妳。」蓮花低語,輕拂著她的亂髮,可是在那溫柔之中,又有一抹難解的神色。
但是,那抹神色一閃而逝,星星根本沒瞧見。
「妳在看什麼書?」她好奇的問。
「沒什麼。」蓮花回答,不著痕跡的將書冊滑入被褥中。
星星嘴上問問,其實也沒多大興趣,眼角只來得及看見,書冊上寫了一個「孫」字。
唔,應該是西遊記吧!
她心裡猜著,嘴裡又吐出另一個問題。
「妳什麼時候回來的?」
「五天前。」
懊惱的呻吟聲響起,星星在榻上翻過身子,沒有半點姑娘家的秀氣模樣,手腳大剌剌的張開,一點兒防備都沒有。
「討厭,我要是知道,肯定快馬加鞭,連夜裡都不休息,就能早幾天回到京城了。」好友久別重逢,她可是珍惜得很。
蓮花淡笑。
「妳要是日夜兼程趕路,累壞了身子,我可是會擔心的。」
「放心放心,我從小就被爹爹跟哥哥磨練,身子骨健壯得很。」她露出得意的表情。「我跟堂裡的鏢師比賽摔角,還贏了好多人呢!」
想到星星跟那些男人們,為了分出勝負,毫不在乎的糾纏在一起。雖說是摔角,但總避免不了肌膚碰觸,蓮花的眼神驀地一沈。
「太危險了。」這幾個字,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星星還想反駁。
「不會啦……」
一雙手輕捧住她的臉,深邃的雙眸與她四目交接。
「我不要妳弄傷自己。」蓮花認真的說。
從小就有女霸王之名的星星,在這個世上,唯一沒有辦法拒絕的,就是好友的要求。看出好友眸中的不悅,她只能嘆了一口氣,乖乖的點頭。
「好啦,以後我都不跟他們摔角了。」
「這才乖。」蓮花欣慰的一笑,這才換了個話題。「對了,這一趟妳押鏢去了哪裡?」
「西北。」她笑咪咪的說:「跟妳說喔,這次可是錢家的三姑爺海東青指名要我押這趟鏢的。」
錢家是京城富戶,海東青自然也非泛泛之輩,擁有邊疆最強的馬隊,在京城裡也有無數投資,這趟押送一季的銀兩歸鄉,會指名星星押鏢,證明星星在保鏢這一行已是聲譽鵲起,才足以讓海東青另眼相看。
「那條路線可是兇險異常。」
「沒事啦,妳別擔心。」她滿不在乎的說。「那條路線就是風沙大,弄得我全身上下、衣服裡外滿是沙子,一路上都在癢……」
倏地,她雙眼一睜,驚慌的跳起來。
「啊,對不起,我忘記自己全身髒兮兮的!」
哇啊,來不及了!
所見之處,不論是床榻上,甚至是好友的衣裳上,都在她胡亂滾動時慘遭「玷污」,染出深深淺淺的黃沙印子。黃沙極細,一旦滲進布料後,不論洗再多次還是會留下痕跡。
嗚嗚嗚嗚,她從西北帶回來,要送給蓮花妹妹的禮物,可不是這些討人厭的黃沙啊!
「沒關係的。」蓮花輕聲安慰,摸著像是戰敗小狗般低垂的小腦袋。「我去讓人準備熱水跟衣裳,妳就在這兒梳洗,休息一會兒之後,再陪我去用晚膳。」
小腦袋點了幾下,突然間僵住。
星星很緩慢、很緩慢的抬起頭來。
「等等,那個人在家嗎?」她提防的問。
「哪個人?」蓮花明知故問,慢條斯理的下了床榻,走到門外吩咐,讓人準備梳洗的熱水,以及一些東西。
星星咬著嘴角,氣鼓鼓的跺腳。「妳明明就知道,我說的是誰。」
「妳不明說,我怎麼會知道?」蓮花笑著。
「哼,只要提到他,連妳也要欺負我!」她忿忿不平的抱怨。
笑靨更深。
「哪個他?」
星星又一跺腳,抖落身上大把黃沙,氣惱的喊道:「妳哥哥啦!」
蓮花故意裝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喔,蓮華啊,」美人兒似笑非笑,望著氣惱到滿臉通紅,只差沒有頭頂冒煙的星星。「妳總是這麼在乎他呢!」
「那是因為,我最討厭他了。」她強調著。
秦家兄妹都是京城名人,蓮花的秀麗動人,與蓮華的俊美無儔,兩人模樣相同,氣質卻截然不同,見過的人都讚嘆,世上如此絕色者,竟有兩人,有人更稱兄妹為「明鏡蓮」,甚至還有詩歌傳誦。
談話之間,手腳俐落的奴僕們,已經將熱水倒入檀香木浴盆,直至八分滿左右,也將物件擺放在適當位置,而後就無聲無息的退下。
想起蓮華就一肚子氣的星星,走到浴盆旁,雙手伸到後頭,胡亂扯著衣裳的繩結,卻怎麼也解不開,繩結愈扯愈緊。
溫暖的氣息靠近,另一雙手包覆著她的手。
「別急,我來幫妳。」
「謝謝。」
「不客氣。」何止是不客氣,這可是令人欣喜的好事呢!
隨著靈巧的雙手舞動,繩結終於被理順,輕易的抽解開來。滿是黃沙的衣裳也一件又一件,就連最貼身的兜兒都被解落,嬌小的身軀終於變得赤裸。
她沒有半點不自在,先抬起腳尖,探了探熱水的溫度,之後才坐進浴盆裡去,讓熱水淹及她的胸口。她暴露在衣裳之外的肌膚,曬得色澤如蜜,而衣裳遮蔽的地方,卻又雪白如玉。
普天之下,這件事情除了星星自己之外,只有一個人知道。
在她身後,那雙深邃的眸子,正一瞬也不瞬的望著她。
★★★
屋裡傳來水聲。
屋外一個美貌端莊的婦人,把耳朵往窗上貼得更緊。
知道僕人們被吩咐,準備沐浴的熱水與衣裳時,婦人就扔下同在大廳裡共品春茶的丈夫,躡手躡腳的走到院落外,小心翼翼的聽著屋裡的動靜。
不久之後,她那不怒而威的丈夫,因不滿被拋下,也來到院落外。
他一身玄色官服,擰著眉頭望著,結褵三十年,向來姿態優雅、注重禮儀的妻子,像是壁虎一樣貼在窗外偷聽。
眼角掃見丈夫的身影,婦人連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招了招手,邀請他來當共犯。
中年男子掙扎半晌,終於還是朝妻子走去。他武功不俗,輕功猶佳,踏出的每一步都踩在飄落的桃花花瓣上,沒有發出半點聲息,就來到妻子身旁。
「妳在做什麼?」他無聲的問。
婦人理所當然的,也以唇語回答。
「偷聽。」
「為什麼?」
「我想聽聽看,他們會聊些什麼。」
「那也不需要偷聽。」男人滿臉不贊同。堂堂刑部尚書夫人,貼在窗外偷聽,根本就不像話!
婦人才不管,神秘兮兮的說——
「你不懂啦!」
「哪裡不懂?」
「星星在裡頭。」她說。
「這個我當然知道。」那個丫頭每次登門,都是驚天動地。
婦人露出神秘的笑容,慢吞吞的說:「她正在裡頭梳洗。」
男人呆住了。
而他最心愛的妻子,又補上更驚人的一句話。
「是咱們的孩子,在幫她梳洗的呢!」
這下子,饒是見識過大風大浪,連泰山崩於前,都能夠面不改色的刑部尚書秦清,聽到這件事情,也驚得一陣腳軟,激動得張嘴就要喊出聲,滿臉脹得通紅,像是煮熟的螃蟹。
婦人的手迅速探出,搶在千鈞一髮之際,堵住丈夫的聲音。
「噓,別出聲!」
尚書大人面色如土,不贊同的猛搖頭。
「這、這怎麼行呢?」別人家尚未出嫁的姑娘,竟然在屋裡被……被……被、呃,被「服務」著……
他向來執法嚴正,但是遇上家裡出了這檔子事,竟也亂了思緒。按照律例,真要辦的話可是一樁大罪,但是聽裡頭的對話,那姑娘又沒半點反抗的意思。
眼看丈夫的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婦人埋怨的說。
「我就說了啊,你太忙於公務,心思都沒放在咱們孩子身上,就連發生在眼皮子底下的事都沒發現。」
她對著丈夫宣佈。
「這種事情,早就不知道發生過多少回了。」
★★★
熱氣氤氳,卻沒能阻礙遊走的雙眸。
從小練武的星星,沒有尋常女子的弱不禁風,但是赤裸的身子無一不美。順著她圓潤的雙肩望去,是潤白的豐盈,頂端綴著嫩粉的嬌紅,結實纖細的腰與渾圓的粉臀,以及筆直修長的雙腿,僅僅是望上一眼,就足以令男人銷魂。
蓮花以無比的耐性,擦洗赤裸嬌軀上,那層厚厚的黃沙,再把小臉擦淨。而洗淨那頭凌亂的髮,則花去更多的時間。
被西北的風沙,吹得糾結難解的頭髮,在一次次的洗滌與梳理下,終於漸漸變得柔順,又經茉莉花油滋潤後,才有了光澤。
芬芳的氣味,以及沐浴的舒適,讓星星浸在熱水裡,小腦袋枕在浴盆上,放鬆的閉上雙眼,愉快的長吁一口氣。
只有蓮花妹妹會照料她的疲倦。
也只有在蓮花妹妹面前,她才能夠徹底放鬆。
柔軟乾燥的棉布,仔細的擦拭著,雪白肌膚上的水滴。但是,當棉布擦過左臂外側,一道新而淺的刀傷時,就陡然停頓下來。
星星懶洋洋的睜開眼,看見蓮花低著頭,盯著刀傷直瞧,瞬間回過神來,連忙用手蓋住傷痕。
「沒事啦,只是被一個小毛賊偷襲。」她沒敢說實話,所謂的小毛賊,其實是惡名昭彰的馬賊頭子。
不過,雖然一時失察,被偷襲得逞,但那個馬賊頭子可是被她揍到差點斷氣,才被押送到官衙裡去。
蓮花又氣又憐的質問:「這是妳第幾次受傷了?」
「呃,不知道。」她哪裡記得住啊?
「第二十七次。」
星星吐了吐舌頭,沒想到好友居然記得這麼清楚。
修長的雙手擱下棉布,取來早已在一旁備好的金創膏。這金創膏是宮廷秘製,因為配方複雜、材料難求,所以數量稀少,得來萬分不易,但是不論何時,屋裡總會備著一瓶,而且只會用在星星身上。
珍貴的藥膏,經由仔細塗抹,泛出淡淡藥香。
「妳畢竟是個姑娘家,別弄得一身都是傷,小心將來嫁不出去。」低頭塗抹的美人兒看似漫不經心的說著。「好了,站起來。」棉布再度上手,擦乾洗得乾乾淨淨的身子。
星星任由擺佈,乖乖穿上質料絕佳的貼身衣物,連兜兒的繩結,都是身後人幫忙綁妥的。
「哼,我才不在乎呢!」她咬著嘴角,倔強中有罕見的委屈。「再說,就算我真的想嫁人,肯定也沒有人敢娶我了。」
「為什麼?」
她靜默了一會兒,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娓娓道來。
「三個多月前我押了一趟鏢,送一個老官回鄉,卻在路上遇到一群強盜,早早就盯牢了,乘機要搶銀兩。我打退強盜,老官感激過頭,逢人就說,還說得愈來愈誇張。」
「嗯?」
「然後,有個叫什麼畫仙的,也不知道聽到第幾手的傳聞,就送來一幅畫,我哥還故意裱起來,懸掛在大風堂的鋪口。」想到那個畫面,她就恨不得一腳踹飛親生兄長!
「我這趟回來,才看到那張畫,立刻撕下來,就揉在衣服裡。」她指著一旁的髒衣裳。
「我能看嗎?」美人兒笑問。
星星考慮了一下,縱然不情願,但是看在彼此深厚的友誼下,只能勉強點頭。
修長的手從髒衣服裡,翻找出一團被揉得縐巴巴的紙,仔細推展開來後才看得出,那是一幅畫。
美目瞧了瞧落款,有些訝異。
「張畫仙?他的真跡可是萬金難求。」任何略懂文墨之人,要是看見畫仙的作品被如此糟蹋,肯定會心痛到昏厥過去。
星星卻還是氣嘟嘟的。
「我管他一斤還是半斤。」她伸出手指,激動的在畫上戳戳戳,戳出好幾個破洞,用最直接的方式把一張畫破壞成廢紙。「那傢伙是老糊塗了嗎?我是星星,不是猩猩!」
那幅畫上竟畫著,一隻母猩猩單手舉著兩匹馬、一輛車,還有車裡的老人,僅用單手就打倒持刀握劍的匪徒。
在猙獰的母猩猩臉旁,竟還寫著兩句話——
力拔山河氣蓋世
罕世巾幗勝鬚眉
她滿腹怒火,要是那個老官,或是那個畫仙出現在眼前,她肯定會衝上去,把對方的鬍鬚眉毛都拔光光。
「再說,這根本不是事實。」她忿忿不平的強調。
「喔?」
「馬早就掛了。」
「嗯?」
「車子也被砍爛了。」
「所以?」
「我單手扛的只有那個老官啊!」她放聲吶喊。
噗!
一聲忍俊不禁的笑,隔牆傳進屋裡。
「外頭有人?」她警覺起來。「我聽到笑聲。」
「我沒聽見。」美人兒從容回答,趁著星星抱怨的時候,為她梳妝打扮。「妳耳朵進水了,才會聽錯。」
雖然心裡有些懷疑,但是等了一會兒,外頭都不再有動靜,她才回過頭來,繼續叨唸著。
「那幅畫就在鋪口掛了快兩個月,玄武大道上人來人往,每天都有人停在畫前,全部都是在笑話我。」就算她是個鏢師、就算她粗魯慣了、就算她能打敗凶猛的盜匪,但是內心深處,屬於女孩子那一面並沒有消失。「我、我、我再怎麼說也是個姑娘啊!」
想到這兒,她心頭委屈,眼眶一熱,幾乎就要哭出來。
一雙最熟悉的手,輕柔的擦去她的淚,也稍稍將她心中的委屈撫去了一些。
「妳當然是個姑娘,還是個美麗的姑娘。」溫柔的聲音告訴她。
星星抹掉淚痕。
「不要哄我了。」就連她自己都不相信。
「妳連我都不信嗎?」熟悉的聲音勸著。「來,抬起頭來,妳自己瞧瞧。」
她以為,抬頭又會看見那幅畫,卻驚愕的望見,一位清麗的姑娘,滿臉錯愕的與她對視。她瞧見鏡子裡的影像,卻難以置信。
這、這真的是她嗎?
長長的黑髮柔軟如絲,長而彎翹的眼睫下,是大而圓亮的明眸,因為淚光而顯得迷濛,襯得她紅唇更潤——她、她看起來真的像個姑娘耶,而且,還是個很好看的姑娘!
在她忙著說話的時候,蓮花已經為她裝扮妥當,還穿上美麗的女裝,就像是在她身上施展了法術一樣。
她愈看愈高興、愈看愈羞怯,卻又捨不得不看,貪戀著這個陌生的自己。
瞧見星星轉憂為喜,美人兒笑著問:「那麼,現在如果有人想娶妳呢?」
「誰?」
「我哥哥,秦蓮華。」
咚!
屋外傳來重跌聲。
噹!
屋內明鏡落地,聲音更響。
星星紅潤的臉色,瞬間煞白,還拚命的搖頭,幾乎就把脖子搖斷了。
「我才不要!」
「為什麼不要?」美人兒歪著頭,笑吟吟的說著。「我哥哥現今官任刑部主事,屢破奇案,立下功績無數,公孫宰相深為器重,可說是前途無量,京城裡頭對他傾心的姑娘可是不少,提親的媒人都快把門檻踏平了。」
縱然秦蓮華優點多多,但是星星就是猛搖頭。
「不管,就是不要他。」她緊握雙拳,很用力的強調。「絕對絕對絕對絕對絕對不要!」
瞧見星星抵抗得如此激烈,蓮花卻是淡笑不語。
雖然,眼下看似沒有半點可能。但是,蓮花卻心中篤定——
秦蓮華絕對能娶得徐星星為妻!
楔子
咚咚咚!
咚咚咚!
響亮的敲門聲,持續從厚實的榆木大門外傳來,從前庭一路響徹整座素雅的深宅大院。
咚咚咚!
門內,管家苦著一張臉,困擾的望著門。
門外,敲門聲沒有絲毫中斷的跡象。
過了半晌,無可奈何的管家深吸一口氣,終於走上前去,認命的將鐵鑄的門栓左右分開,謹慎的推開榆木大門。
一隻胖胖的小拳頭,因為大門突然開啟,一時來不及收住勢子,要不是管家深知前車之鑑,開門後就趕緊跳開,不然這一拳肯定就要搥在他身上。
呼,還好還好,前一個被敲中的僕人,腿疼了兩個多月呢!
管家擠出笑容,望著門外來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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