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臨床的難題
自律神經失調在現實的醫療中，是一個未知的疾病或症狀
無法經由檢查而知道真正的病因
比悲傷更悲傷的故事
行醫看病，就像是在破記錄，打破你對病痛折磨的想像記錄。曾在一天之內，連續接觸到二位病友的求診，他們的痛苦超乎常人，令人難以置信。
有一位大哥，每天打嗝超過1000次，對，連吃飯講話就會打嗝。打破了以前曾經治療過的30秒就打嗝一次的記錄。
有一位大姐，每天上廁所排便40次，對，就是擦完屁股，褲子才剛穿起來，又馬上要脫掉褲子再坐回馬桶。這樣根本無法出門，甚至連房間都不敢離開。她打破了以前我曾經治療過的每天大便10次的記錄。
難以言喻的痛苦，永遠都有，而且就分布在社會中的許多角落。可憐的這些朋友，受病魔纏身的故事實在多到說不完。憐我世人，憂患實多。
自律神經失調既是身魔，也是心魔。身魔是限制了身體的行動，心魔則控制了情緒。
病人才是醫師的老師
每一位自律神經失調的朋友對醫師來說，都像是老師一般，也像一本書，他們的身心所承受的痛苦，課本都沒寫，醫學院也沒教的，其原因就是國際上對自律神經失調還沒有一個明確定義。那麼誰來教醫生看這個病呢？
若不是因為病人的痛苦，醫師也只不過是個會考試的人而已。
形形色色的病友、家屬來來去去，有時會留下特別的印象，有些印象是深刻到一百年也洗不掉的。從治不好的感冒，長期咳嗽，到早洩、月經不規則、月經痛、耳鳴、眩暈、重聽、頭痛、腰酸背痛、幻肢痛、燒燙傷疼痛、陰道分泌物、舌頭痛、臉麻、胃食道逆流、長期打嗝、長期腹瀉、喉嚨異物感、酒糟皮膚、失眠、憂鬱、恐慌、多夢、熱潮紅、肺臟痛、飛蚊症、乾眼症、顳顎關節痛、腳癢等等，我們最大印象就是這些病友都跑遍了各大醫院、診所、民俗療法，為的就只求病症緩解。
是的，這些看似平常的病症，但聽病友講述時，忍不住地令人感慨，因為沒有一個病症是簡單的。有人生一個病，看了10年醫生，到現在還在看這個病，有人生病才4年，卻已花了150萬在治療，而且愈治療愈嚴重。有人甚至為了籌措醫藥費，還得賣地，然後把錢拿去看病，真實情形是沒有一個病症是簡單的。
曾經聽聞3位病人提起，第1位為了治耳鳴，把退休金都花光了；第2位為了治頭暈耳鳴，己經花了600萬了；第3位也是為了治頭暈，把房子賣了。
這些明明就是很平常的病，可是病人正是以自身的痛苦，來告訴醫生沒有一個病症是簡單的。當我們覺得這是普通的病時，我們已經遠離病人，不能理解他們的感受。當我們覺得這是不簡單的病時，我們也才開始進入病人的世界，開始去瞭解病人的感受。醫學院教你博覽群書，會讓你拿到學歷，而病人教你體會病魔，會讓你瞭解病症的變化。
為什麼自律神經失調會讓我們感覺到痛苦？
你的大腦可以一心多用嗎？
多工指的是同一個時間點，可以處理很多事。單工則是在一個時間點，只能作一件事而已，第二件事就作不了了。一心多用，就像是多工，一心一用，就像是單工。
多工與單工
我們打開電腦一個又一個視窗，執行許多程式，有文書的程式，也有繪圖軟體，同時還有防毒軟體在背景執行。電腦可以同時執行很多程式，所以我們會覺得電腦是多工的，但實際上，電腦是單工。這下讓人迷糊了，電腦不是多工嗎？怎麼會是單工呢？事實上，一個電腦的核心處理器在一個時間點，只能執行一個程式，在還沒執行結束之前，就在極短時間之內，它又暫時跳去執行下一個程式，處理一下，再暫停，接著又再跳去執行更下一個程式。因為處理器的速度很快，所以當它把所有程式執行一輪後，又重新回來執行第一個程式時，時間也不過才一剎那而已。因為電腦速度很快，它可以在1秒鐘之內，來回反覆執行所有的程式很多次，當然在人眼看來，電腦是多工的，但如果把時間暫停的話，電腦只是正在執行一個程式而已，它還是單工的。簡單地說，就是電腦速度太快，在所有的程式之間來回執行，讓我們誤以為是多工的。
假如某些程式佔用很多資源，以致於處理時間比較久時，那麼整體的速度就慢了下來；有時程式執行後，想要跳卻無法跳到下一個程式，也就是電腦處理器還停留在上一個程式，懸在那裡不動，這就是當機了。
注意力
同樣的道理，我們的注意力也像電腦一樣，可以多工，但其實是假的多工，不是真的多工，因為我們的注意力一次只能注意一件事，如果要同一時間注意很多事，或作很多事時，那也只是來回反覆地將注意力放在很多事情上，這個處理一下，如果沒處理完，就先暫停，趕快處理下一個，處理好了，再回來處理還沒有結束的。說穿了，單獨一個時間點之內，注意力還是只能作一件事。我們平常說的一心多用，只是將一個心，分配在很多件事情上面，有的事情分配的時間多一點，有的事情分配少一點而已。
和平共處
我們常常會對別人說「放輕鬆，別緊張。」說起來很容易，但作起來卻很難，正是因為很憂慮焦急，所以才無法放輕鬆。為什麼說的容易，作起來困難？因為憂鬱的人，注意力被剥奪了；焦慮的人，注意力很難持久；恐慌的人，注意力很難集中。我們聽別人在抱怨事情時，我們也常說：「不要去理他..就好了。」這樣一點幫助也沒有，因為注意力在某些事情上面時，因為卡住，無法將注意力轉到下一件事情上，所以才是讓人困擾。
我們也常對耳鳴的人說，要跟它「和平共處」。這句話還是要看人說的，如果能夠和平共處，就代表注意力可以跳開、轉移了，而無法和平共處的人，便是注意力卡住了，無法作其它的事。耳鳴之所以讓人困擾，便是注意力一直注意在聲音上面，而正常人雖有生理性的耳鳴，但注意力卻從未放在聲音上面。
自律神經失調之所以讓人感到痛苦，除了身體上的不舒服之外，主要的還有被綁架的注意力。你看，憂鬱、焦慮、恐慌、耳鳴，都是因為注意力被卡住了，無法像正常人可以自由地將注意力轉移到其它事情上，所以覺得度日如年。當你愈在意時，憂鬱、焦慮、恐慌、耳鳴就愈明顯，當你愈不在意時，它們也就愈不明顯了。所以當注意力被卡住時，即使很難將注意力轉移，但也一定要想辦法作些事情，來弱化此刻被綁架的注意力，盡全力不要深陷困境之中。
自律神經失調患者有哪些困惑？
自律神經失調並非和平共處、相安無事就不嚴重了，而應注意的是長期低落或不安的情緒，以及對生活、工作、家庭的衝擊。
治療方式：頭痛醫頭，腳痛醫腳
一個原本健健康康的人，在得到自律神經失調之後，生活會有不小的改變，比如失眠、焦慮、憂鬱。目前還沒有多少醫學研究在探討自律神經失調，以致於在臨床的治療方式，只能按照症狀給予治療。如果失眠，就採用鎮靜安眠藥方式來對應；如果憂鬱，就採用抗憂鬱劑或思覺失調方面的藥物來對應；如果是疼痛，則採用止痛的策略。說起來，就是依據症狀來治療，目的是緩解病情，可是，我們想要的不是只有緩解病情而已，其實我們更想要的是治癒這個病，那麼令人困惑之處就在於如果我今天吃了安眠藥之後，明天以後就不再有失眠了嗎？如果再一次失眠的話，那不就是要一直吃安眠藥嗎？如果吃了止痛藥後，從此就不再疼痛，那可以說是治癒了，可是自律神經失調所帶來的疼痛，都是要經常吃止痛藥的。所以自律神經失調的朋友，感到困惑的就是檢查沒有找出哪裡有問題，吃藥也沒有治癒。
對於患者而言，不同病因確實有一些藥物可以改善，但那也是症狀治療，其背後的病因仍然不明，也就無從治療了。雖然此刻難以知道神經失調的真實起因，但中醫與西醫都還是認為身體某個地方出了問題，有可能是在神經，也可能是循環，也可能是大腦，總之，有某種我們尚未瞭解的複雜原因，使得身體某些部位的功能出了問題，也就產生了神經失調。
既然是身體出了問題，可以用和平共處來面對呢？
自律神經失調可以是24小時、無止盡的煎熬，如果換成是24小時、無止盡的發燒，那麼和平共處可以讓發燒沒事嗎？
如果是24小時、無止盡的頭痛，可以和平共處嗎？
如果是24小時、無止盡的拉肚子，可以和平共處嗎？
和平共處雖是好意，但卻不能讓身體不痛、頭也不痛、也不會拉肚子。所以身體上的某種病痛，實在無法和平共處。
不可忽略的心理狀態
我們一向把自律神經失調當成是身體的病痛在治療，我們卻忽略了這些患者的心理狀態。於是我們也就會問自律神經失調會好嗎？就像在問感冒、盲腸炎、高血壓這些身體的病痛一樣。感冒、盲腸炎會好，高血壓也可以控制很好，唯獨自律神經失調，我們對它卻毫無所悉，不知道哪裡出問題，除了身體不舒服，還有外加的焦慮、恐懼等不安的情緒。
如果能夠和平共處，何必到處逛醫院找醫生？每一位自律神經失調的朋友，走過的路都一樣，都是無助、孤獨、害怕。他們需要的不是和平共處，反而是需要被理解，這樣至少可以緩解低落的、不安的心情。
為什麼會引起自律神經失調？
「自律神經失調發病的當下，你正在作什麼事呢？」
很多人一定會說：「沒有呀！就沒有什麼特別的事。」
好吧！我們如果把問題修改一下。「發生自律神經失調之前，你有發生什麼事嗎？」
這時候，我們就可以問到了一些事情。或許你不記得當下那一刻或那一天作了什麼事，但應該有印象在生病之前的一個月、三個月、半年、一年，那些較長的時間裡，有沒有發生特別的事。這時通常就能問出一些端倪了，我們還可以歸納出一些特殊的族群。例如：
1.家裡有人生病、住院、開刀
2.家裡有人過世
3.搬家
4.激烈運動
5.生病、開刀
6.懷孕中、生產後
7.打官司
8.考試
9.加班工作
我們稱這些族群叫"易感的”，意思是容易發病的。雖然我們一直在問說自律神經失調要吃什麼藥，要去看什麼醫生？但卻很少有人討論是哪些人會生病。
現在，我們還可以從"易感的"族群中，再繼續挖掘出自律神經失調的底層原因。為什麼家人生病時，我們就比一般人更容易得到自律神經失調這些病？為什麼生病、開刀的人，會容易有自律神經失調呢？
從已經歸類的族群中，像是家人住院、過世，這要付出精神及體力去照顧的；搬家也是很耗體力與精神的；運動本來是有益健康的，但激烈運動造成過度消耗體力則損傷到元氣；至於生病、開刀則是抵抗力、免疫力下降；懷孕中、生產後可能和荷爾蒙有關，也可能是更廣泛的原因，例如與壓力、睡眠、情緒有關。打官司、考試、加班更直接與睡眠、壓力有關。我們不禁猜想，自律神經失調可能和睡眠、壓力、精神、體力、免疫力有關的。
"易感的"人不止這些，有許多人是在出國旅遊中發病的，旅行原本是愉快的，但不知為什麼而得到自律神經失調。其實，每一個人都可能是"易感的"而發病，然而也不是"易感的"人就一定會得到自律神經失調，況且真實病因也沒有人可以知道。可是只要睡不好、壓力大，沒有足夠的精神、體力的復原休息，那就會比一般人有更高的機率得到自律神經失調。
現今，我們不確定造成自律神經失調的真實原因，但是好多的人卻經歷相同的過程，就是睡眠不好、壓力過大、情緒起伏，之後就發病了，由這些間接的證據，來反向推測自律神經失調似乎與睡眠、壓力、情緒有關。
自律神經失調有哪些症狀？
自律神經失調的症狀，就是交感神經或副交感神經的症狀，只要它們失調了，那很多事都作不了。如何知道交感神經與副交感神經作了什麼事？有一套記憶口訣，告訴我們交感神經負責作什麼事，副交感神經又負責作什麼事。交感神經讓瞳孔放大，這樣才能看清楚東西，接著會小鹿亂撞，心跳加快，血壓升高，因為呼吸急促，支管氣管會擴張，加深呼氣吐氣，不敢流口水怕惹人看了討厭，也不敢上廁所，所以膀胱可以裝多一點的尿液，少流口水就不會肚子餓，胃腸蠕動變慢，胃酸也就減少分泌。副交感神經不用什麼記憶口訣，因為它和交感神經的作用是相反的。
傳出神經
我們單單就交感神經的作用來看，它負責瞳孔的放大、心臟搏動、支氣管擴張、血壓上升、調節口水、膀胱、胃腸蠕動、胃酸分泌。還有交感神經負責手汗，但副交感神經負責手汗以外的流汗。如果交感神經失調了，那麼可能心臟搏動、呼吸、血壓、胃腸蠕動可能有症狀，同樣地，副交感神經失調了，也都是這些症狀。
傳入神經
我們曾在第一章提到過，貓膩就藏在自律神經，因為自律神經只是接收大腦的訊息而已，自律神經並不負責將迅息傳入到大腦，那就表示心跳、呼吸、血壓、胃腸等等症狀是「傳出」，是由自律神經發出到身體的訊號。然而心臟亂跳引起的不舒服、胸口呼吸不順，有重物壓住，喘不過氣的感覺，胃腸悶悶的、脹脹的等等令人不適的感受，則有二種可能，一種是先有了自律神經失調，之後才讓我們感覺不舒服。另一種可能是自律神經本身沒有失調，反而是「傳入」神經失調異常，就是把身體周邊的訊號，錯誤地傳入中樞，讓我們感到不舒服。「傳出」神經是自律神經，但「傳入」神經不是自律神經。結果，令我們不舒服症狀，有可能只是單純的「傳入」神經所帶來的不舒服。現在，我們把「傳出」、「傳出」這二種神經的失調，通通都叫作自律神經失調。
失調的症狀
怎麼知道是自律神經失調？之前說過是依靠排除，只要檢查都沒有查出異常，那麼我們就可以暫時地稱為自律神經失調。自律神經失調的症狀，不止是交感神經、副交感神經的失調症狀，我們還把檢查不出病因、卻感到不舒服的這些症狀，也叫作自律神經失調。
要看哪一科醫生？
自律神經失調與其它疾病有一個很大的區別，也算是它的一個特殊之處，就是共病的現象。
什麼是共病？共病是在同一時間，有許多病症同時存在。比如胃食道逆流可能合併焦慮、心悸。又比如焦慮可能合併胸悶、腹瀉。你看，自律神經失調的共病現象，可能呈現心臟、胃腸、皮膚、泌尿等病症，於是乎、想當然爾、很自然地，心臟不舒服的就看心臟科，胃腸不舒服的就看胃腸科，只要哪裡有問題，就去看那一科的醫生。如果不看西醫的話，那就去看中醫。該看哪一科？就看那一科。何來的問題？
但是不要忘記了，自律神經失調是一種找不出毛病，卻又感覺不舒服的病症。心臟不舒服，去看心臟科卻找不出問題；胃腸不舒服，去看胃腸科卻也找不出問題，既然都找不出問題，那接下來醫生要怎麼治療？很難治療。給你血壓藥？不對，因為血壓檢查沒問題。給你消炎藥？不對，抽血檢查都正常。給你止痛藥？不對，那是治標又不是治本。給你類固醇？不對，別鬧了。
你看，即使身體這裡不舒服，那裡不舒服，好多地方不舒服，在檢查之後，卻難以找出問題之所在。也因為都無特別異常，以致於醫生不知道要如何治療。心臟檢查都正常，那為什麼要吃心臟藥？胃腸檢查都正常，那為什麼還要吃胃腸藥？
自律神經失調的人，一開始就看醫生，到處看，什麼科都會看，看到後來，會有二種情形。第一種情形是變成了人球，醫生也不知道該如何有效治療，於是只好將病人轉介給其它醫生了，最後，只能接受這個病叫自作自律神經失調；而最常看到是第二種情形，既然西醫沒辦法了，只好找中醫調理。
自律神經失調不單單是一個醫學問題，人們和它的互動是一面鏡子，照映出中醫與西醫的不同觀點，也照映出人們的直覺式反射思維。
工業革命開始，科學已逐漸取代傳統經驗，這可由人們看病求醫最常問到的三個問題獲得證實。
「醫生，我這是什麼病？」
「醫生，為什麼會這樣？」
「醫生，吃什麼樣的藥才會好？」
你看，多數人會好奇這是什麼病，為什麼會這樣，要怎樣才會好。這種思維是很正常的，是現代科學化的思維，有這樣的疑問其實是對的，去發現問題、去解釋問題、去處理問題。從一開始的身體每個地方不舒服就去看醫生，而且每一科都去看，然而，看到後來愈看就愈沮喪，因為雖然知道問題，卻沒有好的解釋，也沒有好的治療。於是乎，出現了上述的二種結果，要不是繼續成為人球，不然就是尋找中醫或民俗方式的調理。那除了中醫的調理之外，難道西醫真的沒有哪一個科叫自律神經失調科嗎？真的沒有，因為自律神經失調的共病現象，呈現出許多不同科別的症狀。
到底要看哪一科？先照著直覺去看吧！心臟不舒服，當然先看心臟科；胃腸不舒服，當然要看胃腸科。有哪裡不舒服，還是要看那一科。這個階段，主要是要排除心臟、胃腸等問䫀，如果看過醫生卻沒有多大的改善時，那時候才開始考慮是不是自律神經失調了。即使看病的經驗令人沮喪，但是許多醫師仍然努力想要改善自律神經失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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