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收錄 / 編輯的話:
閱讀翻譯文學
張姿慧文《金門文藝》總編輯
又到了寫秋季號編後語的時刻了,這意謂著從企劃、邀稿、收稿等繁複的編輯過程將暫告一個段落,也意謂著一年就快走到了盡頭。此時,心裡泛起一股如釋重負的喜悅,卻又忽感時間飛逝而不安了起來,尤其在老家房間不經意轉頭看著書櫃的寂靜夜裡。
幾年前,喜歡做木工的弟弟把我的舊書架丟棄,做了三座書櫃替代,倚牆而立的木構櫃體看起來還算新,但上頭擺的全是我二十多年前買的舊書,此後隨著我搬遷台北,新購的書籍自是擺在那間狹小的套房裡,老家的書櫃就此成了封存時光的最佳印記。
起身走近,抽了幾本書,隨意翻了幾頁,像輕撫遠去的青春,想起了那個勤於閱讀的年代,也想起那個年輕愛看書的我。
我記得那些尚未被手機綁架的歲月裡,閱讀幾乎是成長中最主要的寄託,那時廁所、客廳、工作處、背包裡到處可看見隨手擱置的書本。我經常流連於山外僅有的長春及源宏書店裡,與一堆身上散發著汗水味的阿兵哥們擠在同個空間看書選書,或趁著假期到台北遊玩時跑去誠品金石堂窩一個下午,再滿足地抱著一大袋小說回家,以待日後細細閱讀品味。
我忘不了在尚不懂男女性事的年紀看《查泰萊夫人的情人》時的羞澀心情,也忘不了看《西線無戰事》的感同身受,更忘不了看《人鼠之間》、《一個陌生女子的來信》與《茶花女》時伴隨眼淚流下的酸楚,及看《百年孤寂》時發出的讚嘆,再後來的村上春樹、米蘭昆德拉、瑞蒙卡佛、卡繆、卡夫卡、卡爾維
諾、海明威、契訶夫等,不管長篇或短篇,一個一個讓我如癡如醉追尋的故事裡總有著不同的異國人文風景及穿透人性的共鳴與衝擊。在封閉的軍管環境,透過文字帶我抵達那些陌生的國度,讓身處在小島的我見識了那麼遼濶又動人的視野。回想起來,那真是一段無比美好又安靜的閱讀時光。
每回翻閱一本書前,我總習慣先看一下譯者對作者的簡介及導讀(若有附加的話)。自接觸外國文學至今,對於譯者一直是懷著感謝及敬仰,因自身沒有任何外文能力,完全得仰賴中文譯本,因此看到好看的小說,除了作者,總不忘記下譯者的名字,遇到鍾愛的書,有時還會買下不同譯本對照著看。我深信沒有這些專業譯者及出版社的引進,多數人絕對不可能接觸到外國文學,而我也不可能有機會經歷如此深刻美妙的閱讀體驗,更不可能從中吸取文學的養分和學會永保一顆柔軟的心。
適逢近期有不少經典文學譯本上市,在這個實體書店一間間接續關門、手機功能日新月異的世代裡,仍有一群專家學者願意持續花費心力投入文學翻譯的領域裡,這是作為讀者的我們最感慶幸的事。本期《金門文藝》特別企劃「雕刻時光――我與翻譯文學的漫漫旅程」,邀請專精不同國度的文學譯者,如長期投入日本文學研究翻譯的林水福、專研英美文學的譯者陳榮彬、及鍾情俄國文學的譯者出版人丘光、將台灣讀者較為陌生的波蘭文學翻譯成中文書的林蔚昀一起撰寫專文,透過各自不同的研究背景寫下耐人尋味的翻譯歷程和觀點,讓我們得以對翻譯文學及這群默默梳理文字的幕後功臣有更多的了解。
八月中旬,無意間看到報導文學作家楊樹清發布了一則有關楊天平老師逝世的消息,想起了這位我未曾謀面也未曾見過其文卻受身旁前輩大為推崇的金門作家。由於世代差距,僅能從旁人轉述的口中認識這位於早期致力推廣文學及在報刊寫出無數篇精采作品的作家。於是放棄原先規劃的主題,立即邀請作家林媽肴、楊樹清及楊天平女兒楊文瑋為「海燕,飛過金門文學的天空――楊天平紀念文輯」撰文,並摘錄作家楊天平之前發表過的三篇文章,謹向一代文人致上最深的敬意。
秋風吹起高粱成熟之時,《金門文藝》終於出刊了,謝謝每一位來稿者及讀者漫長的等待及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