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馬遜4.5顆星★★
用十年救護車生涯,
來記得一千個猝不及防的孤獨死和赤裸陌生人。
每一次出勤時,我都希望今夜沒人會死,然而——
‧一名男子眼睛眨也不眨的瞪著窗外,探身近看才發現整台車都是頭髮,還有一坨腦漿;
‧把自己釘在牆上的男人,身邊站著一手揮舞著防狼噴霧、一邊嚷著要甩掉他的女人;
‧當護理人員忙著幫殺手包紮傷口時,他卻突然睜大雙眼瞪著說:「我認識你……」
穿越槍林彈雨、廉價住宅、養老院、街友中心和車禍現場,
我能夠依靠的只有飆高的腎上腺素和各種急救步驟,
一次次緊急醫療救護的勤務宛如街頭戰——
救護員只有短短黃金時間能救人一命。
|在醫療體系第一線的「救護員」
從街頭救護站新人到大醫院老鳥救護員,凱文.哈札德(Kevin Hazzard)經歷晚班長工時、低薪、穢物和各種髒亂現場,他早已把靜脈注射、即時給藥和各種急救技能練得像呼吸一樣自然,只因某個心臟病發作、骨折、氣喘或者車禍的無名病人,正在某處命懸一線。
|現場有時是兇案現場,有時則是家庭倫理劇
回顧十年生涯,凱文覺得緊急醫療救護猶如一門現代醫學人類學,沒有足夠藥物也沒有手術室,經驗豐富的救護員只能靠自己挖掘現場。他們得小心踩過子彈殼或證物,四處翻找藥袋、凶器或遺書,判斷該執行何種急救,同時還得安撫失去意識或陷入瘋狂的傷者(還有失控的家屬)。但只要警笛聲一響,他就忘卻危險,覺得自己是夜晚的街頭英雄……
|危險和意外是我們的職業
一個緊急醫療救護員所見證的,不只是一個個赤裸裸又無助的陌生病人,也不僅止於接連不斷的意外、暴力事件,每次勤務也反映了社會安全網的漏洞和城市的危機。有時凱文因嘲諷而笑,有時因陌生人的不幸和悲劇而哀嘆,但他並不後悔在危險中現身。他用十年時光去證明,有些道德目標值得追求,而有些暗夜中的身影值得記憶。
|本書特色
1. 深入理解醫療體系及急救現實的可怕與可敬之處
2. 醫護人員和急救者的赤裸裸生命記事聚焦於一書
3. 宛如美國現代犯罪電影的隱密世界,透過醫護人員的視角看到另一種美國
作者簡介:
凱文‧哈札德Kevin Hazzard
曾於二OO四年到二O一三年間擔任高級救護技術員,主要服務於亞特蘭大的格雷迪紀念醫院。他自由撰稿的文章散見於雜誌《亞特蘭大》(Atlanta)、《瑪里亞達日報》(Marietta Daily Journal)、周報《創意的遊盪》(Creative Loafing)以及藝術生活網站Paste上。他曾寫過一本小說《沉睡中的狗兒們》(Sleeping Dogs)。如今他與家人定居在加州的赫莫薩海灘。
譯者簡介:
高子梅
東吳大學英文系畢業,曾任華威葛瑞廣告公司 AE及智威湯遜廣告公司業務經理和總監,現為專職譯者。譯作有譯作有《模範領導》、《你的第一份經營企畫書》、《說故事的領導》、《預見5種未來科技》、《賈伯斯在想什麼》等書。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國內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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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映俞外科醫師
急診女醫師其實.
急診鋼鐵人Dr.魏
蠢羊與奇怪生物
臺大醫院急診部江文莒醫師
阿布醫師
臺灣藍衣天使救護服務協會理事長凃瓔峰及蘇伊文護理師
外傷急症外科傅志遠 PETER FU醫師
高雄阮綜合醫院乳房外科劉宗瑀醫師
馬偕兒童醫院戴裕霖醫師
——齊心推薦
一本充滿黑色幽默與血腥救護的傑作!鏡頭快轉在救護員生涯裏最青澀與最顛狂的時刻:第一次被丟在後車廂處理瀕死、第一次獨自面對精神病患的攻擊;候鳥般來去的倉促實習;以及神級教官帶領候鳥成為緊急救護領域的皈依。從進到學校的第一天到離開救護的最終曲,那些作者筆下一期一會的陌生人與驚險事,讓同為救護員一員的我們身歷其境、噴飯不已。笑傲之後,還能有繼續前進的勇氣。
——臺大醫院急診醫學部 主治醫師
臺大醫學院急診醫學科 臨床副教授
社團法人中華緊急救護技術員協會(TEMTA)理事長 江文莒
緊急醫療服務(Emergency Medical Services),是比醫院急診室還要第一線的第一線。不不不,請不要先入為主認為這是一個有如醫龍或怪醫豪斯一樣充滿英雄氣息的職業。在一個救護員的執業生涯裡,什麼光怪陸離的事情都有可能會發生。血;髒話;槍擊;屍體;屍體屍體屍體;還有更多的——如果你真的那麼想知道,那就請讓這本書帶你到第一線去一探究竟吧!
——醫師 阿布
過去在辦理初級救護技術員(EMT-1)課程時,學員們不論為何而來,他們最想聽的不外乎是教官們那些到院前救護的實戰經驗,礙於時間總無法一一分享的奇聞軼事,但現在透過本書都能如親臨現場般的感受到。作者一路從初級救護技術員(EMT)到高級救護員(paramedic),陪伴了無數的生離死別;而十年的堅持絕非僅有急救技術與正義感使然,他不僅帶我們深入現場,也毫無保留的呈現矛盾掙扎的現實面。
——臺灣藍衣天使救護服務協會 理事長凃瓔峰及蘇伊文護理師
救護員可說是看遍了許多人最不幸最倒楣的時刻,但他可以把別人跟自己的不幸(?)寫得如此生動有趣,實在是太厲害了!但也要警告讀者們,本書有許多對屍體及傷患部等等的描述,雖然被他寫得一點都不噁心或可怕,但真的很膽小的朋友還是要慎入哦!雖然我看的時候倒是挺享受作者讓人身歷其境的文筆……
——人氣醫療圖文粉絲團「急診女醫師其實.」
急診專科醫師和救護員之間本就有著密不可分的夥伴關係,從院外到院內接力救治病人;跟著哈札德的文字坐上救護車,仿似把我帶到現場,一起血淋淋的直接面對各式各樣需要救護的人,繼寫實又發人省思。推薦大家藉由這本書,搭上緊急救護的體驗之旅。
——急診鋼鐵人 Dr.魏
當與作者同屆的朋友都在從軍,過著「不是殺人,就是被殺」的日子時,他卻從記者轉為急救人員,遇到了各種超乎想像的事情。不管是忘記上課進度的老師,還是被遺落在救護車上,被推皮球的死者……作者以黑色幽默的筆觸描寫那一群在生死交界之際的守望者,一場場生死的交手,超現實又真正現實的描寫,都讓人嘆為觀止。
——高雄阮綜合醫院乳房外科 劉宗瑀醫師
看,那站在死神面前的人。
醫院是扭轉生老病死之地,醫護人員在此竭盡所能挽救凋零瀕死的生命。然而,許多時候,更早站在死神面前的,是救護車上的救護員。
《一千個裸體陌生人》讓身為醫師的我一窺患者到院前的血與淚,也跟著哈札德穿梭大街小巷,感受臨盆孕婦與垂死之人的痛苦掙扎,體驗救護車內的悲喜交錯,以及腎上腺素退去後的平靜。
你喜歡冒險嗎?你想知道呼嘯而過的救護車裡頭的生命故事嗎?
藉著這本書,搭上這列緊張刺激的雲霄飛車,穿越最驚險的時刻,最後回到平地時,你還會想再坐一次。
——馬偕兒童醫院醫師 戴裕霖
|海外好評
「以圈內人角度娓娓道來救護車後車廂的真實故事,過程引人入勝。天生有著記者利眼,擅長洞悉細節,風格猶如幽默說書人的哈札德,讓我們看見若是把美國電視喜劇《外科醫生》(MASH)裡的醫師們全都神奇地放在另一部美國影集《凶殺:街頭生涯》(Homicide: Life)的場景裡,可能是何種場面。」
——包柏.德魯里(Bob Druy),《紐約時報》暢銷書《萬物的中心》(The Heart of Everything That Is)、《最後撤退行動》 (Last Men Out)的合著作者
「腎上腺素隨著情節的扣人心弦止不住地衝高。哈札德對絕境中的小人物,還有那步態神氣、語氣尖刻、卻膽識十足、救人為先的救護員做出了令人印象深刻的精準描繪。哪怕你已經將這本猶如邀你坐進救護車裡身歷其境的書翻到最後一頁,也始終忘不了人物的栩栩如生。」
——泰瑞莎.布朗(Theresa Brown),《那一年,我在重症照護病房:一個新手護士的心靈省思》(Critical Care: A New Nurse Faces Death, Life, and Everything in Between)作者
「找個厲害的作家,把他放進悲劇充斥、節奏慌張、情緒波動、令人心碎、和詭異反常的各種情境裡,幾年下來,就能寫出一本《一千個裸體陌生人》。看這本書猶如在看電影《駭客任務》(The Matrix)。哈札德刻意放慢混沌與險境的動作速度,好讓他自己(與讀者)可以親身體驗和目睹整個過程。救護員的生活就像是平民世界裡的肉博戰。借用電影《獨孤里橋之役》(The Bridge at Toki Ri)裡的一句台詞吧:我們是從哪兒找來這些傢伙的?這本書的後勁兒真的很強。」
——菲利普.詹尼斯(Phillip Jennings),《再會,墨西哥》(Goodbye, Mexico)作者
「現在請上救護車親身體驗槍聲四起、所向無敵的救護勤務吧。你將在這裡學到救護員的知識...再加上情趣按摩棒、蛆蟲、毒蟲、流浪漢收容所、和整人陷阱。就是這種癲狂掐得你喘不過氣,也同時點燃你對這份工作的滿腔熱情。」
——茱莉‧荷蘭德醫師(Julie Holland),《貝爾維醫院的周末》(Weekends at Bellevue: Nine Years on the Night Shift at the Psych ER)作者
「打開凱文‧哈札德這本精采絕倫的書,你可能死於捧腹大笑,也可能死於心碎,但也可能驚嚇而亡。反正不管怎麼樣,作者在以圈內人的角度鮮活刻畫緊急醫療救護人員的世界時,一定會用他那生花妙筆再度讓你起死回生。《一千個裸體陌生人》撥了一通911電話給讀者……而有幸讀到這本書的人,以後再聽見救護車的警笛聲時,感覺一定大不同。」
——查爾斯‧麥克奈爾(Charles McNair),《歌珊之地》(Land O'sGoshen)、《皮克特衝鋒》(Pickett's Charge)作者
「《一千個裸體陌生人》就像跟著一名經驗老到的救護員兜風巡邏,在旁冷眼偷窺一樣。亞特蘭大再芝麻綠豆的細節小事都逃不過凱文‧哈札德的利眼……於是我們看到了亞特蘭大這座城市的本質和它的真實面向。請繫好安全帶,準備大開眼界,就此墜入這難以約束的混沌世界裡。」
——茱蒂‧梅琳涅克醫師(JUdy Melinek),《紐約時報》暢銷書《告訴我,你是怎麼死的》(Working Stiff: Two Years, 262 Bodies, and the Making of a Medical Examiner)合著作者之一
「對西線戰場真實面貌的大膽窺探。從救護車後車廂的視角娓娓道來救護員出生入死與個人成長的故事。值得上車一試哦。」
——羅伯特‧萊斯禮醫師(Robert D. Lesslie),《急診室的奇蹟》(Miracles in the ER: Extraordinary Stories from a Doctor's Journal)作者
媒體推薦:
「簡直戰火紛飛——隨著直接了當的語言、不加修飾的敘述語調和豐富的可怕細節,哈扎德的讀者沉浸在急救小組和事故現場的血腥之中,硬梆梆的現實就在這裡。既驚險又驚人的血腥——跟著救護員一起滑落在這個世界吧。」
——《科克斯書評》(Kirkus Reviews)
「讀者應該繫好安全帶,跟著前救護員哈扎德走進瘋狂之旅,他帶我們導覽亞特蘭大,走近患者——和難忘的血腥現場。他眨也不眨的看著混亂,但它的各種材料,詩意,深刻且充滿希望。」
——《出版人週刊》(Publishers Weekly)
「令人興奮的,迷人的一本書,有時則是可怕的印象一閃而過,並在喬治亞州亞特蘭大市響起熟悉的回聲。哈扎德的散文筆調輕快、詼諧、清新——這兼具坦率和病態的有趣回憶錄,揭示了醫學上的暫時記憶區。從提供嬰兒心臟驟停的急救和呼叫,醫護人員所看到的極端和一切。哈扎德帶讀者經歷一場狂野和令人難忘的救護車之旅。」
——Bookli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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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雄阮綜合醫院乳房外科劉宗瑀醫師
馬偕兒童醫院戴裕霖醫師
——齊心推薦
一本充滿黑色幽默與血腥救護的傑作!鏡頭快轉在救護員生涯裏最青澀與最顛狂的時刻:第一次被丟在後車廂處理瀕死、第一次獨自面對精神病患的攻擊;候鳥般來去的倉促實習;以及神級教官帶領...
章節試閱
|槍戰後的七分鐘
那是我被排回班表後的第一個勤務。克利斯和我被派去處理行人被車撞死的通報案件。我們找到被撞的行人時,他人趴在地上,已經死了,就在紅龍蝦餐廳前面。我們確定他身亡,有個警察懶洋洋地在我們四周拉起黃色的封鎖線。天色已暗。附近的人開始四處閒逛,但圍觀群眾不是很多——還不至於多到為了想一探究竟而在封鎖線上推擠。
因此我們尚有時間在這平和的氣氛下,暫停手邊工作去思索死者的牙齒究竟是怎麼回事。它掉了出來——就像整副假牙——完好無缺。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對於這一點,我毫無頭緒。這應該只發生在當某種龐大沉重的物體急速撞上一副血肉之軀時,才會有的一種奇特現象吧?反正我們在這裡也無事可做,我索性走回救護車上,這時,我身後有閃光燈喀嚓閃了一下。我轉身看見克利斯手裡拿著相機,他表情似乎也很訝異。他看看我、看看屍體、再看看手裡的相機。我們
兩個人一句話也沒吭,但其實心照不宣:我們費盡心力尋找慘案等級的勤務,拍下奇人怪事,這次總算一箭雙鵰。他沒拍屍體照片,只拍牙齒——跟身體分家但完好無缺的整副牙齒,像塑膠發條玩具一樣躺在路上。但拍這張照片究竟要做什麼?
我們還來不及想,無線電就響了。
紅色警示燈一路閃爍,車窗裡的建物飛掠而過,夜色燈影明滅不定。克利斯加快車速。勤務調度員的聲音從無線電裡劈啪響起。某高中舞會才剛開始,災難便降臨了。第一個通報出現時,只有一人被槍殺,但現場仍有槍聲,人數增加到兩名,然後是三名。我們抵達那裡的時候,槍擊才剛結束。
我們停好車,跳出車外,先評估現場狀況。幾十名驚慌失措的學生正在尖叫,另外還有很多學生紛紛把車停下來。某家加油站的員工鎖上大門。警察試圖封鎖現場,但徒勞無功。一架新聞直升機已經在嗡嗡飛來的路上。案發現場中央有三名病患。那是我們的病患,正在流血,孤伶伶的。我們沒拿擔架,只拎了急救袋就過去了。但每踩一步,都踩得到彈殼。警察回報有九十幾發子彈,這數字顯然有誤。
當我們抵達病患那兒時,有兩名是站著,另一名安靜地坐在地上。其中一個孩子的個頭兒很高,看起來緊張慌亂,右肩和左腿被子彈貫穿。而旁邊另一個孩子的鼻頭被子彈打穿,還有一顆子彈穿過他的上唇,再穿過牙齒,卡進他的硬顎裡。這孩子一句話也沒吭,只是瞪大眼睛看著我們。第三名傷者是個患有兒童肥胖症的小胖子,手臂被子彈貫穿。他是三個孩子當中最冷靜又傷勢最輕的,對於我們的提問,他都能點頭回應。我們私下叫他彌勒佛。
在等第二輛救護車趕來的同時,現場簡直像瘋人院一樣。有一隊消防員趕到了,他們同樣驚慌,其中一個還踩了彌勒佛一腳。至於他們的隊長始終跟現場傷者保持五英尺的距離,只會像無頭蒼蠅一樣不斷對著他的無線電大喊,要他們快點派運輸直升機過來。高中生一車車抵達,每一車的學生都比上一車來得更激動。在第一架新聞直升機抵達後,第二架也跟著來了,接著會再冒出十幾架。現在開始每隔幾秒就有人繪聲繪影地說槍手——不管他們是誰——又回來了。每傳一次,群眾便跟著恐慌一次。現場很吵、很熱、很亂,充斥著汽油味和血腥味。圍觀群眾放聲大叫,我們的病患放聲大叫,就連我們的消防隊長——﹁媽的我的醫療後送直升機到底在哪裡?」——也在放聲大叫。
「幹!」克利斯說道。「我們把他們全載走。」
「三個都載?你要三個都載走?」
「你說得對,」他說道。「那我們挑兩個好了,你覺得留下哪一個?」
三十秒後,我們把所有病患都送上救護車。高個子那個一直哀哀叫,射中臉部的那個老是動個不停,只有彌勒佛靜靜坐在長凳尾端。克利斯對我點個頭,我跳上駕駛座,呼嘯離開。總計,我們待在現場時間不超過七分鐘。坐在後車廂的克利斯不時撞來撞去,忙著剪開衣服和剪斷繃帶,插入靜脈注射管,呼叫醫院待命,重新評估傷勢。一抵達醫院,我立刻跳出車外,隨手抓住經過身邊的一名救護員,請他幫忙我們一起把這三個孩子接力送去檢傷分類,再一路送進外傷手術室。整個世界都在那裡等我們,有刺眼的手術燈和一堆等著解答的疑問,護理師、醫師、抽血師、X光師、掛號人員和外科醫師全員到齊。警察隨後趕到,詢問相關問題。袋口有拉繩的透明袋裡裝著傷者的衣服、皮夾、手錶、戒指、項鍊、手機、皮帶、鞋子還有……
「這什麼?」
哪怕四周一片混沌、吵雜,哪怕那個臉部中彈兩次的孩子愈來愈驚慌,但仍聽得出剛剛那聲音的語調暗示這裡面有問題——於是我的注意力瞬間被抓住。我轉身看見一名醫師正盯著彌勒佛的下背部看,用戴著手套的手將他往前壓。克利斯也在看,臉色開始發白。醫師抬頭看,嘴裡順勢喊道,單一入口槍傷,傷口在下背部脊椎右側四寸的地方——正中腎臟,沒有出口。
通常在完成結局令人傻眼的勤務之後,突如其來的靜默會讓仍殘留在身體裡的腎上腺素發揮最大作用。它會像腦袋裡的冰毒一樣衝擊你,讓你變得很嗨,幾乎就像反彈作用一樣,五臟六腑跟著舒坦。你總算忙完,終於可以好好回想自己剛剛做了什麼,而那一刻以及那場勤務裡的所有記憶,再加上一想到未來仍有類似通報呼喚著我,就會令平常在跑無聊勤務的我們心裡好過一點,畢竟不是那種有人頭痛、有人發飆或者有人爛醉如泥到全身是尿的爛勤務。可是今晚我們高興不起來,反而狼狽沮喪。我們的救護車仍停在外面坡道上,車內到處是血跡、繃帶、廢棄的包材。雙向通話無線電跟電線纏在一起,上頭還留有血手印。我探身進去,查看彌勒佛剛剛坐的位置,只見牆上——大概是腎臟的高度——有塊血跡在那裡。
其實我們的失察也不是那麼糟糕,畢竟我們有三個病人等著處置,而且我們在案發現場的處理時間只花了七分鐘,重大外傷最多只給你十分鐘。更何況現場鬧哄哄的,我們的人力根本不夠。就算是腎臟破裂——如果最後結果真是如此——也得靠外科醫師來處理,哪怕我們一開始察覺到,處置方式也不會有什麼不同。但重點是我們沒有察覺到,問題就出在這裡,這跟我們本來可以救他、或者路上可以更小心照顧他、抑或可以提早通知醫院做好準備都沒有關係,而是跟我們的面子有關。我們夢想成真,遇上了我們最想跑的勤務——或者幾近夢想中的勤務——但我們的表現差一點點便堪稱完美。
回程的路上,我們心情都不好。我們把相機丟給二十四小時營業的CVS藥妝店沖洗,老闆是個看起來猥瑣的矮子,顯然不會對那張牙齒照片反感。底片在沖洗機器裡旋轉,照片被印了出來,滑進信封袋裡。店外的克利斯快速翻閱他那份,找到那張牙齒照撕碎,扔了。我們共沖洗了兩份照片,所以我也有那張牙齒照。第二天一早,我們兩個已經重新振作。我們都同意這次勤務很好玩很順利,雖然有些狀況未察,但情有可原。至於那張照片,我們提都沒提。
我回到家,沖了澡,頭髮濕淋淋地邊穿衣服邊抽出照片翻看。那張照片就在一疊照片的最上面瞪著我。那副帶血的牙齒完整無缺,似乎在跟我控訴。就像有個小偷從窗戶爬進來或一隻老鼠從縫鑽進來,侵門踏戶到我家裡。我立刻扔了它,但還是覺得它還在我家裡,於是撕得粉碎,可是它還是在。最後,我燒了它,灰飛煙滅。只是它就像彌勒佛坐椅後方那面牆一樣,痕跡始終都在。
|公立醫院的光景及病人群像
格雷迪紀念醫院不算是一家典型的醫院,它是外傷中心和腦中風中心,也是一家有著燒傷中心、精神病院和一棟龐大的公共資源中心的綜合醫院。它也是一家運轉不靈的官僚機構,資金不足、負擔過重、收入只能勉強付帳單。其院區橫跨亞特蘭大市中心好幾條街區,裡頭星羅棋布幾家診所。所以它是一家醫院,但規模又比醫院大。
格雷迪紀念醫院猶如一個生態系統,來自食物鏈裡各階層的生物會整夜繞著它轉。有個婦人住在醫院前面的巴士場裡,總是聲嘶力竭地唱歌。但她其實不是在唱歌,而是從嘴裡發出嗯嗯聲。所以我們早上來的時候,不只打卡上班——還兼領聖餐呢。而在外頭街上,也就是出了前門,則聚集了救護車、醫師、護理師、訪客、流浪漢以及為了抽根菸而拖著靜脈點滴架出來的精神病患和病人。他們擠在人行道上,地上到處是口香糖和血漬,偶而也有人類的糞便。除此之外還有焦急的家屬圍成一圈為心愛的家人祈禱,更有當地新聞記者因耳聞有不幸事件而餐風露宿地守在醫院外面。畢竟不幸事件總是在所難免。
停車場下方有家麥當勞。醫院廢棄物則被放置在離坡道幾英碼遠的地方,救護車都是從這條坡道載送病人進來。坡道很新。舊的那條比較小,面對不同的方向,其中一邊有牆擋著。常有人坐在牆上抽菸,可能是無業遊民、流浪漢和運氣很背的當地人。每次有救護車進來,他們就鼓掌歡呼。那道牆於是成了眾所皆知的啦啦隊牆(Rooter Wall),坐在牆上的人是啦啦隊。直到今天,常被載送進格雷迪紀念醫院的病人都被叫做啦啦隊。而在這裡的工作人員一說到啦啦隊這三
個字都是愛恨交加。
這些只是在描述外觀,還沒進到裡面。
格雷迪紀念醫院建於一八九二年,原建物仍在,但總院就新穎多了,面積也大很多,它曾經被分成兩區,一個是白人區,另一個是黑人區。如今黑人隔離法(Jim Crow Laws)雖然已經不再,但也並非完全煙消雲散。窮苦的黑人永遠記得當年雖隔離但平等(separate but equal)的日子,所以還是會用格雷迪斯(The Gradys)來稱呼這家他們曾在此出生、治病甚至最後歸西的醫院。
正門這裡有個門廳。先是大理石地板和挑高的天花板、接待櫃台、高掛的匾額。但若有人生病或搭救護車進來,就得先去檢傷分類站。檢傷分類站是家馬戲團,最吸引人的景點是突然出了毛病的身體——有可能是無可挽回的那種。此地由兩名護理師坐鎮。但任何時間都可能擠進二十幾名需求不一的病人。一樓是候診室以及候診室裡幾百條茫然無措的靈魂。一樓也是緊急醫護中心(Emergency Care Center,簡稱ECC)的所在地——也就是你們所稱的急診室(Emergency Room,簡稱ER)。紅區專收外傷病人,藍區專收內科病人。兩個區都有二十幾間病房,再加上走廊上約兩倍數量的臨時床位,這些臨時床位是槍傷病人最後會被送來的地方,因為雖然中彈,但被認定還不至於致命。紅區有幾間外傷治療室,傷勢最嚴重的病人都被送來這裡治療。紅色觀察室也在紅區,情緒激動、暴力傾向的病人全被塞進這裡,他們沒辦法自行上樓的原因不外乎是剛被打了太多鎮定劑或者極需藥物輔助。
藍區沒有外傷治療室,但是有心肺復甦術急救室,還有四間病危觀察室、一間氣喘治療室以及院方的羈押專區。市立監獄、郡監獄以及聯邦監獄的罪犯全都會被銬在病床上,送進羈押專區。
緊急醫護中心猶如蠻荒之地,充斥著病人、幹練的醫師、工作過量的護理師以及數量不斷膨脹的一小撮後勤人員。這裡以前是一間急診室,專收城內送來的危急病人,後來九○年代改建成緊急醫護中心,這裡的作業向來亂中有序,磁磚壁面曾大喇喇地留有十幾個彈孔,直到被拆掉為止。
自助餐廳在二樓。產房在四樓。每次有嬰兒誕生(從誕生的那一刻起,就被稱之為格雷迪小貝比),醫院便透過廣播系統播放搖籃曲,所以每個人都知道有新生命來到這世界。這座城裡有很多格雷迪小貝比,應該有成千上萬個吧,而這首播放新生命到來的歌由於年代久遠,被播放過太多次,以至於播到一半就會有點中氣不足,像被什麼卡住,一路掙扎到最後一口氣。
太平間在地下室。精神病房在十三樓。
格雷迪紀念醫院是個奇怪的地方,就像這座城市結構裡的一部份。緊急救護部門也一樣。穿著格雷迪制服、搭著格雷迪救護車的我,「出」入無數險境(重要的是「要能出得來」)。走在街上的人,每個都是啦啦隊,其中很多是格雷迪小貝比。救護車經過時,他們會停下腳步朝我們揮手。每天都有人在城裡的每個破敗角落朝我們大喊:嘿!格雷迪!我們收到的通報量很龐大——一年十萬通以上——病人卻只有一小撮(大多是流浪漢,很多是酒鬼)。這裡的人員流動率高到除非我做滿六個月,否則老鳥根本懶得跟我說話。這是第一個門檻。假如這六個月內我沒被開除、離職或被殺,就等於過了第一個門檻。我應該辦得到吧。所以這段期間,他們還不太搭理我。
但下了班之後,如果走在街上或者跟朋友聚會,情況又不一樣了。只要我說我在格雷迪紀念醫院工作,每個人都會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那地方太令人敬畏、太令人害怕、又太神祕了,以至於每次只要說我在那兒上班,得到的反應都是:我敢說你一定在那裡見過不少怪事。
我的確見過。我曾救治過一名在水族館被魟魚刺到的婦人。我曾經出勤去接送足球隊員、累癱的演員和歇斯底里的脫衣舞孃。除此之外,我的勤務也讓我的足跡遍及廉價國宅、國會大廈、
摩天大樓、高速公路、監獄和教堂,就連位在城市邊緣的違章建築帳篷城(Tent City)也去過。
就連醫院本身也一樣怪事不少,就某方面而言是太多一點。拿此刻來說好了,我正坐在院區邊陲一間小禮堂裡面聽演講,主題是整人陷阱。沒有人知道這些東西是誰放的,理由何在。不過我們都同意犯案者必須處死,而且要讓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地死得很痛苦。
因為每隔幾個禮拜,整人陷阱就會出現。也許是一根骯髒的針頭,沒戴管帽,直接用膠帶貼在椅子底部。也或許這根針頭刺穿了我們用來固定病人的海綿板。又或許它從引擎蓋底下戳了出來。今天我們正在聽一位行政主管說明,他把照片放在投影機上,然後打開,十二尺見方的大銀幕立刻顯出影像:一只塑膠袋,裡面裝了尿液和滿滿的沒戴管帽的針頭。「這是昨天在一輛救護車上發現的。」他說道。但我們只關心一件事——這是誰幹的?他不知道,也不想推測,更不是他此行想要討論的重點。他只是來告訴我們要小心——要小心檢查我們的救護車。要懂得自保。
但這不是我們想聽的。有人已經被針頭刺到,所以這行不通,我們不想聽到什麼「上班早點到,到了就先檢查一下車裡有沒有藏這些東西,好降低意外受傷的機率」等這類廢話,我們只想聽到那個王八蛋被抓到了,現在就綁在外面等我們去瞧個究竟:弟兄們,他在這兒,讓我來給他好看!結果不是,長官只是來告訴我們有人在救護車裡留了一袋浸在尿裡的針頭,我們要懂得自保。長官連為什麼有人這樣惡作劇這種問題都回答不了,更別提去揣測是誰幹的了。「好了,」
他說完立刻關掉投影機,抽出照片,放回紙袋。「這就是我今天有的資料。」
我們魚貫步出禮堂,雖然我們仍有疑慮,但還是得打卡上班。我們拿起各自的裝備,往坡道走去,再動作很慢很慢,慢到不行地坐上救護車。
|槍戰後的七分鐘
那是我被排回班表後的第一個勤務。克利斯和我被派去處理行人被車撞死的通報案件。我們找到被撞的行人時,他人趴在地上,已經死了,就在紅龍蝦餐廳前面。我們確定他身亡,有個警察懶洋洋地在我們四周拉起黃色的封鎖線。天色已暗。附近的人開始四處閒逛,但圍觀群眾不是很多——還不至於多到為了想一探究竟而在封鎖線上推擠。
因此我們尚有時間在這平和的氣氛下,暫停手邊工作去思索死者的牙齒究竟是怎麼回事。它掉了出來——就像整副假牙——完好無缺。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對於這一點,我毫無頭緒。這應該只發生在...
目錄
|國內推薦
|前言
|第一部 人生的轉向
第一章 曾經犯錯
第二章 無名小卒變英雄
第三章 死掉的人型模特兒
第四章 喪屍來了
第五章 失敗率五成的證照考試
第六章 這救護站沒有問題吧?
第七章 第一天,安養院
|第二部 菜鳥歷險記
第八章 有時你會祈禱慘案發生
第九章 違規的同伴
第十章 他們是候鳥,我不是
第十一章 拜師學藝
第十二章 死於花椰菜
第十三章 在大街上追尋案件
第十四章 半夜,燈光照亮了兩名死者
第十五章 釘在牆上的男友
第十六章 獸醫
第十七章 最壞的情況,最好的準備(或沒有準備)
第十八章 死於針頭?
第十九章 槍戰後的七分鐘
第二十章 下一步
第三部 歡迎來到顛狂世界
第二十一章 街頭的魔鬼
第二十二章 公立醫院的光景及病人群像
第二十三章 有人越獄
第二十四章 芥末醬以下的膽識
第二十五章 中毒的藍色小精靈
第二十六章 腦中的聲音和外星人
第二十七章 今晚沒人會死
第二十八章 天堂裡又過了一天
第二十九章 如何長篇大論地回答一個蠢問題
第三十章 救護車後車箱的上帝
第三十一章 目中無人的我們
第三十二章 提前陣亡
第四部 看見自己墜落
第三十三章 度過蕭條的一年
第三十四章 現實中的俠盜獵車手(GTA)該去何方?
第三十五章 真是個壞榜樣
第三十六章 生子鳥又來了
第三十七章 法院傳單
第三十八章 回到原點
第三十九章 長路將盡
後記
謝詞
|國內推薦
|前言
|第一部 人生的轉向
第一章 曾經犯錯
第二章 無名小卒變英雄
第三章 死掉的人型模特兒
第四章 喪屍來了
第五章 失敗率五成的證照考試
第六章 這救護站沒有問題吧?
第七章 第一天,安養院
|第二部 菜鳥歷險記
第八章 有時你會祈禱慘案發生
第九章 違規的同伴
第十章 他們是候鳥,我不是
第十一章 拜師學藝
第十二章 死於花椰菜
第十三章 在大街上追尋案件
第十四章 半夜,燈光照亮了兩名死者
第十五章 釘在牆上的男友
第十六章 獸醫
第十七章 最壞的情況,最好的準備(或沒有準備)
第十八章 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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