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偶的約定

得獎紀錄：美國亞馬遜網路書店4顆星評鑑美國圖書館協會青少年最佳讀物《書目雜誌》編輯選書《學校圖書館期刊》年度最佳讀物《出版家周刊》最佳讀物《紐約時報》年度最佳讀物媒體推薦：＊《出版人周刊》——一個年輕人因為酒後駕車奪走了一個女孩的生命，為了履行這位女孩的母親所提出的要求，年輕人的人生因此有了轉變。本書被譽為佛萊許曼「如星光耀眼」的一部作品。＊《學校圖書館期刊》——才華洋溢的佛萊許曼以多變的面向創作這本層層鋪敘、架構謹嚴的小說，主角布倫特每完成一個風偶，讀者都隨著書中人物同樣感受心理衝擊，亦跟隨布倫...

布倫特開過格倫埃林村楓樹夾道的街道，柴士住的威爾梅特村則是在城另一端的湖邊上。蒙特福學校吸引了芝加哥各地區的學生，它是布倫特上的第一所私立學校。當他知道老爸賺的錢夠付他的學費時，高興得歡呼起來。等到他們三月時從亞特蘭大搬到這裡之後，他才恍然大悟，如今和新同學一比，他突然變得比以前窮了許多。要在蒙特福學校被看得起，就像爬上一座滑溜溜的玻璃山那麼難。

「走東西向收費公路。」強納生說。電台正放著「捕鼠夾樂團」的新歌，他把音量調大，直到連儀表板都為之震動。「然後我們得開上三州公路向北，接著再抄小路過去。到時我會告訴你在哪裡。」

「你確定我去沒有問題嗎？」

「相信我吧！我是他的朋友，你是我的朋友，這樣一來你和柴士也就是朋友啦。就好像課本第六章裡的五十號定理說的那樣嘛。安啦，這可是派對時間咧！」

他們從一條公速轉上另一條，七拐八彎地橫越過整個芝加哥城。雖然布倫特對強納生的邏輯頗感懷疑，但有件事是很確定的，就是碧安娜一定會在那裡。這是一個好機會，不需要冒險主動約她，又能和她在一起，讓人家看到，製造公開表述的機會。接著他好採取下一個步驟──或者可能更多個步驟。

他們找到了柴士的家，房子周圍停滿車子，就像是一塊大磁鐵把車子吸了過來一樣。有切諾基，有本田，也有寶馬，再來又是一部切諾基。布倫特對這些車子的型號和價格瞭若指掌。從停著的車輛看來，布倫特相信他們算是來得比較晚的；這樣很好，因為可以給人家一種他還有要事在身的印象。

他把車子停好，戴上耳機，兩人朝著那棟石造房屋走去。房子很大，建成塔狀，好像一座城堡般高高地俯視著他們。布倫特伸手想拉敲門環，但強納生自顧自把門打開了，好像那是他自己家一樣。

「嘿，這可是派對時間喲，記得吧？」

進屋後，房間顯得異常地大，天花板也異常地高，布倫特覺得自己好像被縮小了。屋子裡好像沒有人，他跟著強納生穿過一片迷宮，終於來到屋後的露台上。他們右邊的音響放著震耳欲聾的音樂。在他們下方的網球場、草坪上以及涼亭裡，散落著十一年級的風雲人物。布倫特感覺自己像是僥倖見識到眾仙薈萃的奧林帕斯。

天暗下來了，他們悠閒地向其他人晃過去。這時布倫特注意到一件事，於是緊抓住朋友的手臂。

「是不是有規定要穿什麼樣的服裝？」

強納生停下腳步，接著他也注意到了：每個人都穿著全白或全黑的衣服。

「老天爺！」強納生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咧開嘴笑著說：「又忘了。」

「忘了什麼啊？」布倫特知道自己的聲音難掩驚慌。

「我們應該穿著全黑或全白的衣服，就好像西洋棋棋子一樣。柴士異想天開弄了一場大型遊戲派對。」

布倫特瞪著朋友，他有一種被陷害的感覺，心中的怒氣像是從一口深井裡湧出來。他從小就常常亂發脾氣，到現在一遇不順，還是很容易大發雷霆。不過他知道他現在是沒有本錢教訓人的。他把耳機拿下來，努力要作出回應。

「放輕鬆啦，」強納生說，「柴士的派對總是有主題的。你看網球場，它是個大棋盤，肯定是用粉筆畫出來的。他就喜歡這一套。他是戲劇社的，這種行為不難理解。」他瞄了布倫特一眼。「別想太多。」

他不等布倫特回話，就自顧自地走掉了。強納生一不在布倫特身邊，他就覺得自己被暴露出來，跟派對有關的每件事都讓他覺得很緊張。接著他忽然想到自己其實可以一走了之。他本來就已經格格不入了，現在又加上服裝的問題。現在正是個好時機，趁著那什麼派對遊戲還沒有開始。在下面的網球場裡，有兩個一身白的人正在滑直排輪。他內心天人交戰，最後決定閃人；他才剛要往外走──這時他看見了碧安娜。他馬上回心轉意，用小跑步追上強納生和他並肩而行，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然後兩人同時感覺有一隻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是柴士。

「黃襯衫配牛仔褲？」柴士問道。他模仿著校長的英國腔，一臉嚴肅地打量著強納生。柴士長得相當高，下巴有點長。他那頭淺金色的頭髮上戴著一頂金色的皇冠。「說真格的，柯維茲同學，這可是要扣分的。你如果想在蒙特福學校以及外頭的社會出人頭地，學會遵守規定是絕對必要的。不管你所扮演的角色是多麼渺小可卑。」

強納生嘿嘿一笑：「學期不是已經結束了嗎？」他斜睨著柴士的皇冠，又用手指捏了捏他黑色的斗篷，「更不用說中世紀嘍。話說回來，我最近沒車開，所以就讓布倫特載我來啦。我是想說你多一兩個兵備用也是不賴。」

柴士端詳了一下布倫特身上那件鮮紅色的公牛隊Ｔ恤。「扣分。」他說。他不再用英國口音講話：「你叫布倫特．比夏對不對？」

布倫特點點頭。

「比夏，那就是西洋棋裡的『主教』嘍？」柴士故作沉思狀，「那就來試試他能不能像主教那樣走斜線移動。」

他站在布倫特後面，兩手搭在布倫特肩頭，推他向左邊去。起先布倫特抗拒了一下，後來卻仍舊順從他，讓自己像玩具般被擺佈，一邊怨恨著自己的無能。柴士冷不防地把他往反方向帶，扯得布倫特跌跌撞撞地向後退。

「左邊的動作還不錯，我們再來試試右邊。」

大家都在看他們。布倫特真想狠狠扁柴士一頓，可是他知道面前這個欺負人的傢伙比他高比他壯，而且是班上公認的領袖。如果柴士說輕音樂最炫，沒有人敢反對。在這種場合失控動手，簡直跟自殺沒兩樣。

「運作情況似乎還不錯。」柴士說。他停頓了一下，然後把布倫特轉向左邊。「主教到飲料區去。」他用下棋的口吻發出命令。布倫特極力地穩住自己不要跌倒，他被硬推著走過草坪、經過一群女生、直走到飲料區去。他感覺柴士的手鬆開了，於是暗自祈禱派對主人趕快消失。還好他果然離開了。

他再次戴上耳機來隔絕外界的景象，然後站在那裡瞪著面前那一大排讓他眼花撩亂的酒瓶。他覺得自己好像仍然暴露在眾人的眼光之下，於是一方面是應觀眾要求、一方面也是為了滿足自己，他倒了一杯蘇格蘭威士忌加蘇打水，且前者的份量要比後者重。他加了些冰塊，很快地啜了幾口，感覺到烈酒就像火山岩漿一樣通過他的體內。他小心翼翼地察看四周，聞到陣陣大麻菸的味道飄來。他看到強納生在草坪上和一群男生在一起，就往那裡走去。

大夥兒的話題圍繞著小熊隊。布倫特很奇怪大家竟可以公開力挺這種常敗軍。籃球界的公牛隊就不一樣，他們是會贏球的。他和他老爸在搬到芝加哥的第一個星期就買了公牛隊的Ｔ恤，他自己身上穿的這一件，在夜幕降臨之後已經不再和那些黑白服裝有那麼大的差異。接著網球場上和涼亭裡亮起了燈光。

「人體西洋棋大賽將在三十分鐘內揭開序幕。」柴士在露台上面宣布。

「一定很有趣。」布倫特旁邊的男生說。

話題轉到曲棍球上。布倫特假裝在聽，一邊啜著飲料，一邊觀察著碧安娜的一舉一動。他要挑她單獨一個人的時候接近她，此刻她正在和另外兩個女生聊天。她喝的是啤酒，看起來悶悶不樂，一頭波浪狀的金髮披垂在黑色洋裝上，像是一座空中花園。他對她只有概略的了解。來到蒙特福的兩個月裡，他聽聞她最近才和某人分手；她的權勢地位接近金字塔頂端；此外，有人說她老爸身價上億。而他還知道她長得很標緻。要是有她當女朋友，一定可以馬上提升自己的地位。再說她有什麼理由不喜歡他呢？他長得挺高的，也許有一點太瘦，有一點笨拙，但相當英俊，臉型方正，沒戴牙套也沒有痘疤。她說不定已經對那些老面孔感到厭倦了。他們擦肩而過時，她會不時對他微微一笑；他們在歷史課上被分到同一組報告。他藉著新來的身份，不時地問她一些有關芝加哥的問題，並且以數學方面的幫助作為給她的回饋──這是他最拿手的一門科目。她到現在還沒有真的對他提供的服務作出回應，但期末考就快到了，他還有希望。

他又給自己調了一杯飲料，回到人堆裡。他的神經被蘇格蘭威士忌麻痺了，讓他感到輕鬆愉快。他把耳機拿下來，現在他覺得自在多了，也為自己能經得起烈酒而洋洋得意。露台上的柴士停止播放饒舌樂，換成了法式的手風琴音樂：這音樂真是老掉牙，可是反而很酷，跟此時的氣氛挺相配的：春天的夜晚空氣終於溫暖了起來，樹上的葉子再度繁茂湧出，將天空遮蔽在視線之外。一陣微風吹動了那一片綠意。

布倫特周遭的話題轉到車子上，然後慢慢集中在保時捷上。他覺得自己表現的機會來了，於是大膽地開口。

「4-S 真的是跑得飛快，」他主動開口說，「就是問題一大堆，老是要進修車廠。絕對不要在我老爸面前提到『保時捷』這個詞。」

「他開的是保時捷嗎？」強納生問，「我每次看他都是開賓利 Continental 啊！」

「那是在亞特蘭大的時候，」布倫特說，「最後總算賣掉了。」這是他常撒的謊，從來不會被戳破的謊。常常搬家至少有那麼一個好處，這幾年來他早已駕輕就熟地為自己捏造數種可供選擇的過去。他向右邊看了一下，馬上回到現實中──碧安娜正獨自走過草坪。

他從人群中溜出來，一個箭步上前攔住她。

「嗨。」他說。

她好像嚇了一跳，她先前沒有看到站在暗處的他。「嗨。」她淡淡地應了一聲後就繼續往前走。

他快步上前跟在她身邊。「妳在西洋棋遊戲裡是什麼角色？」

她走到飲料台旁，為自己倒了一杯伏特加。「我也不知道。」

她為自己倒了些氣泡水，他則倒了些蘇格蘭威士忌到自己的杯子裡然後喝了一小口。他為她把冰桶的蓋子掀開，而她對他獻的殷勤並不領情，自顧自走開了。他藉酒壯膽跟了過去，想要克服她的冷漠。

「那個歷史考試簡直是要命！」他故意找話題說。

「沒錯。」

他拚命想擺脫手風琴音樂的干擾、並且在腦子裡的一團漿糊裡找出話題，所以沒有察覺她正往眾人聚集的涼亭走去。他又喝了一口酒。

「如果妳的數學需要幫忙的話──」

碧安娜猛地停下來，用力閉上眼睛，轉過身來尖聲大叫。「別再死纏著我！」

柴士正在涼亭中進行華爾滋教學，涼亭中的燈將碧安娜和布倫特清楚地照出來，每個人都轉過頭來看他們。現場鴉雀無聲。

「你簡直像水蛭一樣！別再煩我！你不會看人臉色嗎？去糾纏別人吧！在學校也一樣啦！」

四周一片沉默，只有手風琴的樂聲還在輕快地響著。碧安娜怒氣沖沖地走上涼亭的台階，消失在人群之中。

布倫特呆立在那兒，大腦和四肢都動彈不得，好似被她的詛咒給變成石像。他從來沒有遇過這種狀況，也沒有預備好該如何回應。背景音樂和眼前那些全黑或全白的角色，讓他懷疑自己在作夢。

布倫特開過格倫埃林村楓樹夾道的街道，柴士住的威爾梅特村則是在城另一端的湖邊上。蒙特福學校吸引了芝加哥各地區的學生，它是布倫特上的第一所私立學校。當他知道老爸賺的錢夠付他的學費時，高興得歡呼起來。等到他們三月時從亞特蘭大搬到這裡之後，他才恍然大悟，如今和新同學一比，他突然變得比以前窮了許多。要在蒙特福學校被看得起，就像爬上一座滑溜溜的玻璃山那麼難。「走東西向收費公路。」強納生說。電台正放著「捕鼠夾樂團」的新歌，他把音量調大，直到連儀表板都為之震動。「然後我們得開上三州公路向北，接著再抄小路過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