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太陽
我們在感恩節的宴會上相識。我們的母親是朋友,他們家有四個女兒,而我們家有四個兒子。我想母親們一定是某一天在市場巧遇,然後就一起計畫了這個宴會。
那一天哥哥和我在家附近工作,我們不太清楚母親們聚餐的計畫,我們正在修理一輛車,滿身泥巴。女孩們先後來到,最先出現的是大姊,她在庭院下車,發現我們正從輪軸下探出滿是泥巴的臉打量著她。她真是絕世美女,有一頭烏黑秀髮及一雙深邃的眼睛。她走進屋裡,我們心不在焉的繼續工作;直到第二個女孩進來,她是個身材健美、非常引人注目的金髮美女。這時我們都迫不及待站了起來,慌忙想要刷掉衣服上的泥巴。
緊接著第三個女孩來了,她就像童話故事裡的仙女,有黃褐色的頭髮,笑起來的時候,彷彿連眼睛都跟著微笑。當她從我們身邊走過,望了我們一眼,走向站在門邊的母親時,那一眼就足夠讓我們忘掉車子;我們開始在水槽洗手、洗臉。稍後,來了一輛小馬車,上面坐著她們的母親與最小的女孩;一個文靜、苗條,有著金色鬈髮的女孩。當屋後的陽光照在她的臉上時,簡直就像是太陽的化身,此時正好是落日餘暉,晚霞滿天。之後我們都進了屋裡,燭光搖曳,佳餚滿桌,女孩們透露出青春的芳香。
第二天早上,我們發現她們忘記帶走小碟子。當我從往後的人生回過頭看時,才發現這越來越不像是偶發事件,而是一連串事件的開端。我母親提議由我把小碟子拿去歸還,她的眼神似乎在告訴我應該要走這一趟,而且我非得這麼做不可,於是我去了。
當女孩開門時,我拿出碟子,她母親也用和我媽相同的眼神看著我,示意我進門好和我說話,這一切似乎都在計畫之中。我問她這幾天晚上,可否請她那位金髮的女兒一起出來散步?她以和藹的棕色眼睛端詳著我,然後說好。
我們居住在沙漠中,此時正是初冬的季節。起初,我帶著她走在我熟悉的路上,她在旁邊跟著我走。我挽著她,她並沒有拒絕,這點令我感到很驕傲。她的頭髮輕拂在我的肩頭,使我看不清路面。後來,很快的,我們就走到另外一條路,當時天色已晚,而這條路我不曾走過。
此刻,是我另一段學習旅程的開始,這不是鑽研書本或在教室中的學習,我已經在這種學習上花了相當多的時間。我指的是那種攸關一個人一生真正重要事情的學習,當我們年華老去時,我們會覺悟到的最重要的事:是屬於心靈層面的。這一刻,她讓我看到人類最大的敵人,這是我第一次與之面對。她向我指出在死亡還未到達之前,黃金戰士會擊潰這個敵人。
她引領我進入一個以石牆圍著的花園,西邊有一座石頭小教堂。但是我在那一個晚上卻只看到一棵大樹,這在沙漠中是很罕見的,樹幹出奇的粗,樹枝兀自從高處垂下,彷彿不理會夜晚的到來,也將世界隔絕在外。我把背靠在樹上,而她整個人貼在我身上,把她的腿抵著我,我感覺到迸出一股強烈的熱氣,簡直就像陽光,幾乎是一種超自然的熱氣,這在人的色身上是很罕見的。
我心中浮起一個念頭,想告訴她一些我從書本裡得來的想法,企圖用一個男孩子所知道的事,讓她對我產生深刻的印象。我想告訴她,我在學校名氣越來越響亮,我正要開口說話……
她以那高貴母鹿般棕色的雙眼凝視著我,眼瞼半閉,好像在享受一種我看不到也說不上來的喜悅。我知道:她那雙欲語還羞的眼睛,就是我真正的功課──學習克制自己的情欲和傲慢心。這是我在十六歲時,從這個年輕女孩身上學習到的功課。她像是為了獎勵我似的,把她的臉頰在我的胸膛上磨蹭,濃密的金色頭髮宛如瀑布般傾瀉在我身上。
這是一種很新鮮的感覺,我覺得被激起了某種覺受,就在這一刻,我瞭解了情欲。從那一刻起,情欲變成了我一生當中最巨大、最值得對抗的敵人。我伸出手去碰觸她小巧的胸部,那雙眼睛又看著我,這次眼睛微微張大,眼神中閃過一抹嚴肅,我發現我的雙手動彈不得。那一刻,我從這雙眼神當中學到了第二課,我感覺我的心進入了第二個境界,一種善境界。
她轉過身,拉起我的手,示意我和她一起離開花園,過程中她不發一語。我在心中不禁湧起了一股失望和受傷的感受;在這當下她停了下來,又轉過一圈,第三次看著我。
那是不可言喻的一刻,但我可以暗示你,我看到了什麼:一位金髮飄逸的天使,直挺挺的站著,雙臂微舉,手掌心朝著我,頭髮垂下來,像光暈般圍住她的臉。月光從我們身後的佳樂樹流洩出來,她的臉在月光照耀下閃閃發光,柔軟的絲質上衣和裙子在沙漠的風中搖曳著,再一次她以眼神詢問我:「為什麼要生氣?」對「她」或是其他眾生生氣;我這一生難道不是要擊潰我內心的無明,讓我從輪迴不已的生命中,大放光明嗎?
她開啟了我的生命,分開時她卻只說:「去吧!去撫摸太陽;『她』不會傷害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