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九:失蹤的多多鳥(兩個腳印)
「什麼?被鋸開了?用重工具?不會吧!展示櫥窗……用鐵撬打破了……我曉得了,可是怎麼會呢?……什麼?警衛有看見竊賊?好,好,當然。探長,我馬上來,十五分鐘之內我就會到!」
布蘭特博士掛上了電話,臉色凝重。在他犯罪學系狹小的辦公室裡,柏克萊教授坐在他對面,不慌不忙地攪著一杯茶,此時揚起了眉毛。這是柏克萊教授在牛津的最後一天,兩人本想輕鬆悠閒地聊聊天、喝喝茶,可是顯然天不從人願。
「出事了嗎?魯修斯?」教授問道。威蒂原本蹲在地板上一盤鮮奶油前,此時詢問似地抬起頭來,縱身跳上了兩人之間的桌子。
布蘭特從他的黑背心裡掏出了一條手帕,慢條斯理地擤著鼻子。「正是!打電話來的是此地警察局的葛雷探長,昨天夜裡有人闖進了大學附設的博物館!」
「真的嗎?」柏克萊教授感興趣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可是他為什麼打電話給你呢?」
「我們這個系在破解刑案上頗具名望,只要時間許可,我和系上的幾位講師都很樂意協助警方,就跟你經常協助倫敦警方一樣。」他站起身來,拿起他的黑外套。「葛雷探長請我到博物館去一趟,看看竊案現場,你……我是說你們有興趣一起來嗎?」
教授沒有回答,只是同樣站起身來,穿上了大衣。威蒂跳上了他的肩頭,教授讓牠圍著自己的脖子趴好,然後說:「其他的都等路上再說!」
「根據警方在現場蒐證的結果,竊賊把博物館後面的一扇鐵窗用鋼鋸鋸開了。」布蘭特說。他們坐在他的黑色汽車裡,穿過牛津來往頻繁的車流。「進入博物館後,他們馬上就到自然歷史展覽館去,用一根鐵撬撬開展示櫃,拿走了多多鳥,隨即離去,逃得無影無蹤。」
「拿走了多多鳥?」坐在旁邊的柏克萊教授不解地皺起了眉頭。
「噢,抱歉,這我當然得解釋一下。」布蘭特微笑著說,一邊駕駛著車子轉過一個彎道。前方有一大片草坪,草坪後面是一棟壯麗的寬廣建築,入口處有一座尖塔。「我們已經到了,這就是牛津大學的博物館。」布蘭特自豪地說,「只有倫敦自然歷史博物館的藏品多過這裡。這裡的館藏超過四百五十萬件,其中包括一隻製成木乃伊的多多鳥。多多鳥是一種……」
「一種大嘴鳥,因為太胖所以無法飛行。」教授把話接了下去。「這種鳥類在十七世紀末就已經絕種,我還不知道居然還有這種鳥類的標本存在!」
「牛津大學博物館的多多鳥是如今世上僅存的一隻。」布蘭特說。他把車子停在附近的一條巷子裡,兩人便下了車。
「正因為如此,這隻多多鳥的價值無法用金錢來衡量,全世界再也找不到第二隻了!葛雷探長猜想,竊賊如果不是想向館方勒索一大筆贖金,就是想把它以天價賣給某些瘋狂的收藏家。」
「不過,這是假設沒有人能在那之前破案。」教授喃喃自語道,跟著他的老同學穿過高聳的大門進入博物館內。
他們穿過了寬廣的展覽大廳,玻璃的天花板由高高的柱子支撐著。放眼望去,可以看見恐龍的骨骸、陳列著骨頭和化石的玻璃櫃,還有許多彩色的解說牌。
最後他們來到了一塊被警方圍起來的區域,好幾個警察在一個空空如也的大玻璃櫃旁走來走去,其中一個身形瘦削,長著一個引人注目的鷹勾鼻。
「哈更斯探長!真高興又意外見到您了!」柏克萊教授認出了這個倫敦警官,大聲地說道。哈更斯正在跟一位身材矮小的紅髮警官聊天,聽到這句話不由得跳了起來,像被毒蜘蛛咬了一口似的。
「柏克萊教授!很抱歉,感到高興的應該只有你吧。」哈更斯的眼睛裡閃著怒火。「我不過是想幫忙同事破解一樁竊案罷了,真沒想到……」
那個小個子的紅髮警官走上前來,高興地和布蘭特博士握手,他就是葛雷探長。布蘭特向他介紹了柏克萊教授,隨後和教授及威蒂一同仔細勘查現場。
「警方對於犯案過程的推斷看來是正確的。」幾分鐘後布蘭特博士這麼說。
「警方的推斷永遠是正確的,請記住這一點!」哈更斯在旁邊不友善地說。
此時柏克萊教授仍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那扇被竊賊闖入的窗戶。手指般粗細的鐵條被整整齊齊地鋸斷了,這顯然得花上許多時間。仍然背對著其他人,教授問道:「作案者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我們確實沒有找到任何指紋,而博物館內也沒有發現任何和竊賊有關的線索。」葛雷探長悶悶不樂地回答。「沒有鞋印,也沒有遺留下來的作案工具,什麼都沒有。」
「嗯,」教授從容不迫地從窗戶邊走回來,一邊用未點燃的菸斗柄搔著下巴。「不是說有人證嗎?」
「警衛帕卡德看見了竊賊。」葛雷探長說道,指著一個面容憔悴、身穿棕色制服的人,他坐在旁邊稍遠處的一張椅子上。
帕卡德先生頂著稀疏的棕灰色頭髮,左頰上有一道難看的疤痕,有手指頭那麼長。當布蘭特博士和柏克萊教授朝他走近,詢問他事發時所目睹的情形時,他不情願地抬起頭來。
「我已經全部都跟警察說過了。」他不高興地用沙啞的聲音說道,嘆了一口氣,但還是再重述了一遍:「每個整點我都會巡視展覽廳一回,清晨四點的時候,我如常出去巡視。突然聽見一陣聲響從後面窗戶的方向傳來。我用手電筒橫掃過整個地方,發現那個展示櫃被撬開了!我急忙衝到窗戶邊,窗戶也被撬開了,剛好還看見那兩個賊從外面逃走。我馬上拉響了警報,可是等警方抵達時,那兩個人早就不知道逃到哪裡去了。」
「喵嗚!」
威蒂懷疑地打量著這個警衛,教授對帕卡德驚訝的眼神視而不見。「所以帕卡德先生,作案的有兩個人囉?你可以形容一下這兩個人的樣子嗎?」
帕卡德拉長了臉,右頰上的疤痕也跟著拉長。「當然可以,我用手電筒照著他們有好幾秒鐘的時間。他們穿著緊身的黑色衣褲,像是自行車比賽選手穿的那一種。手上戴著手套,自然不在話下,臉上戴著黑色的襪套面具,兩個人用雙手把那隻多多鳥抬在中間。」
「嗯,」教授又用菸斗柄搔了搔下巴,威蒂伸長了脖子,也想被搔搔脖子,教授也沒有讓牠失望。「所以說這兩個人是從後面的窗戶逃走的,然後繼續往街上跑。你後來有聽到像是車子發動的聲音嗎?」
「我沒有去注意!」帕卡德露出排斥的表情。「我剛才說了,我隨即忙著拉響警報,並且檢查少了哪些東西。」
「他們早就不知道逃到哪裡去了!」一個人粗聲粗氣地在他們背後說道。
哈更斯探長踩著笨拙的步子朝他們走過來,兩隻細瘦的手臂交叉在胸前。「我剛才已經跟葛雷探長說過了,現在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看那些賊是否會向館方勒索贖金。也許他們在和館方交涉的過程中會露出馬腳來。雖然我想不透怎麼會有人想要用這樣一隻風乾的老火雞來勒索,不過……」
一陣呼嚕呼嚕的聲音打斷了滔滔不絕的哈更斯。布蘭特博士微笑著指了指威蒂那急遽揮動著的尾巴說:「讓我猜一猜,亞伯特,我想威蒂的意思是說這位探長太快下定論了,對不對?」
「沒錯。」教授會心一笑,威蒂也點點頭表示他說的對。哈更斯探長的臉色馬上變得通紅,像一個危險的信號。
「什麼?說我太快下定論?」他氣呼呼地說。「也許你這隻貓畜生可以好心地告訴大家這樁案子該怎麼破解嗎?說不定這隻貓也曉得作案的人是誰?」
「喵嗚!」
「這是什麼意思?」
「威蒂不客氣地回答了您的問題,親愛的探長。」教授替威蒂翻譯:「牠確實懷疑某一個特定的對象,也就是警衛帕卡德,根據的是他所說的關於那兩名竊賊的故事乃是謊話。」
威蒂是怎麼判斷出帕卡德在說謊呢?
解答
「我說謊?這樣說未免太過份了!」警衛帕卡德怒氣沖沖地從椅子上跳起來,作勢要往教授和威蒂身上衝過去。警察從各個方向靠攏過來,他才忍住了,只是依舊火冒三丈。
「教授,您為什麼認為帕卡德先生所說的話與事實不符呢?」葛雷探長深感興趣地問道。
「因為他所看見的不可能是真相。」教授解釋道:「鐵窗的鐵條是用鋼鋸鋸開的,展示櫃則是用鐵撬撬開的,可是,在案發現場卻沒有發現任何工具。而根據帕卡德先生的敘述,那兩個竊賊在逃跑時也並未攜帶工具。您還記得嗎?依照他的敘述,那兩個人穿著緊身衣,顯然不可能把那些笨重的工具帶在身上,而他們的雙手都用來抬那隻多多鳥了。」教授微笑著,拍拍威蒂的頭表示稱讚。「我想問您,如果他們沒有把工具帶在身上,那麼這些工具會藏在哪裡呢?」
哈更斯探長還在努力思索這個道理,站在他身後的葛雷探長則輕輕吹了聲口哨。
「由此可以推斷,」教授繼續說道,「帕卡德在夜裡好整以暇地布置了有人闖入的假象。他自己把多多鳥藏起來了,想藉由勒索贖金來增加一點收入。帕卡德先生,您說對不對?」
在場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穿著棕色制服的這個人,他一邊咬牙切齒聽完柏克萊教授的推理,冷汗直冒,坐立難安。
「帕卡德先生,您暫時被收押了!」葛雷探長告訴他。哈更斯探長一句話也沒說,只是突然對旁邊展示的一個恐龍頭骨產生了莫大的興趣,對之端詳再三。
「太棒了,威蒂還有亞伯特!」布蘭特博士大笑著鼓起掌來。「我竟然有幸能親眼目睹兩位是如何合作破案的。」
柏克萊教授謙虛地擺了擺手。「你太過獎了。不過,魯修斯,既然我們已經來了,帶我們參觀一下如何?這裡有這麼多東西可看。外頭的牆壁上據說有一扇窗戶鑲著造型奇特的石頭,被稱作『貓窗』!我相信威蒂一定有興趣去看一下。你呢,有興趣嗎?」
布蘭特博士欣然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