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並沒有什麼不一樣。例行的早會之後，大家交換一下昨晚電視新聞的情報，聊聊八卦，接著麥特和同事就像平常一樣開始工作。
客戶的電話來來去去，大部分都很順利，大夥兒正把剛學到的銷售技巧應用到實務上，好達成他們組這個月的業務目標。現在是本月第二週，到目前為止一切都還不錯。他們的進度正常，但稍微落後提姆那一組的表現。提姆那一組目前是業務風雲榜上的冠軍。不過，麥特這一組個個充滿幹勁，只要再多一點努力，每個人再多打些電話，然後暗自祈禱提姆那一組會有人出點小差錯，那麼他們就可以贏得業務冠軍的獎品，豪華的泡湯按摩之旅。他們這一組有六個人，其中五個是女性，所以相對於其他組來說，這獎品對他們特別具有吸引力，特別值得去掙到手。整個團隊瀰漫著一股積極熱切、一定要到手的氣氛。
但對麥特來說，情況卻完全不是這麼回事。當他的隊友們不斷接著響起的電話時，他被老闆喬伊叫進辦公室。
交代了一些必要的事項後，喬伊說她有些話要告訴他。
「沒問題，」麥特說，不自覺地挺直腰背。他對於接下來會聽到什麼毫無心理準備。
「你知道我們要升某個人當業務經理嗎？」喬伊故意提高最後一個字的音調，好強調自己是在問問題。麥特點點頭，帶著期待的微笑。
「是這樣的，我要告訴你，經營會議已經決定，要升提姆當業務經理。」
麥特深吸了一口氣，在他回過神之前，喬伊繼續說道。「我很遺憾，我知道你真的很希望升的人是你。」
麥特抬頭看著天花板，努力保持鎮定。喬伊靜靜地坐在那看著他，等著他的回應。
「我實在無法相信，」麥特終於開口了，「從沒輪到我！我的意思是，提姆有什麼是我沒有的？為什麼不是我？」
他的語調裡帶著濃濃的失望，他覺得要不生氣都很難。喬伊已經預期到他會有這樣的反應，她知道自己得小心翼翼處理，因為他真得非常失望又沮喪。
「這不是一場比賽。」她溫和地說道，試著要安慰他。
「我們必須選一個我們認為最適合這個職位的人，麥特，而上面的人只是覺得你還沒準備好而已。」她繼續說。
「你說還沒準備好是什麼意思？我在這裡待的時間比提姆久啊！」他提高音量不滿地說。
「我知道，」喬伊回答說，「這不是年資的問題，當然也不只是數字和達成目標，雖然很明顯這些是重要的考量。」
麥特注意聽著。升職怎麼會和達成業務目標無關？
「這和其他事更有關係，一些小事。」她這麼說道。
麥特搖搖頭，「很抱歉，我沒聽懂。」他看著喬伊，希望得到答案。
她有點不安地挪挪坐姿，然後深吸一口氣，好釐清思緒。
「好吧，」她說道，「問題是這樣的。」麥特從未見過喬伊這麼緊張。她看起來好像要告訴他什麼重要的大事一樣。
「提姆是一個非常外向的人，他很熱中參與每件事，大家都知道他是誰，知道他在做什麼。麥特，有些主管甚至不認識你，不知道你是誰。而當只有一個職位時，桌上的每個人都知道提姆，對他都有好印象，所以，根本沒得比較。」
麥特靠回椅背，他很感謝喬伊的直接。這個說法他完全無力回擊，因為事實就是如此。麥特只專注在達成每個月的目標，而提姆卻花時間和每個上司聊天交際，整天從這裡坐到那裡，好像蜜蜂飛舞在花叢間在汲取花蜜一樣。
「我很抱歉告訴你這個壞消息，但是你了解我的意思嗎？」喬伊問道。
「我想我了解，」麥特只能先這麼回答。事實上，他不是非常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懂了。他現在的腦子還是一片空白，有個兩年前剛加入公司的小子，而且是他曾經幫忙訓練過的小子，竟然比他先獲得升遷。
喬伊笑了笑。「謝謝你，麥特。對了，順道稱讚一下，你們的業績表現很好，看來你那組的女孩們真的很想要得到那趟旅行。」喬伊面帶微笑，鼓勵地拍拍麥特的肩膀，然後走了出去。
麥特看著牆上莫內的畫，但雙眼怎麼樣也無法對焦，他努力想搞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麥特離開辦公室，直接往外走去，走向對街的星巴克咖啡。由於這咖啡館離辦公室非常近，所以麥特是這兒的常客，熟到店員不但知道他的名字，也知道他總是喝哪種咖啡，麥特覺得來這很舒服。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去別的地方喝咖啡，即使這附近還有許多咖啡館。這是他的地方。
他排隊等著點咖啡。班恩，煮咖啡的好手，從吧台後探出頭來，帶著暖暖的笑容向麥特打招呼。「嗨，麥特，還好嗎？」麥特點點頭，伸出大拇指，向他比個讚的姿勢。那台巨大的不鏽鋼咖啡機發出嘶嘶的水氣聲。
麥特站著等待，思緒還是不停在翻攪。
「你看起來好像扛了千金重擔似的。」有個聲音不曉得從哪裡冒出來。
麥特轉過頭，看見有個上了年紀的紳士排在他後面，距離只有幾步遠。這位紳士讓人一看就印象深刻：大約快六十歲，全白的頭髮，一把修剪整齊又斑白的山羊鬍，全身散發出一種迷人又古怪的氣質，幹練的深藍色西裝，搭上一雙讓人很難不注意到的怪鞋。整個人看起來精明銳氣，但又讓人覺得頗為親切。
麥特對他笑了笑，回答說：「倒楣的一天。」然後聳聳肩，轉回頭看著班恩。
「是啊，大家都有這樣的經驗。」那位老人又開口了。
「我想也是。」麥特禮貌性地回答，半轉頭過去看著他。
這兩位男士靜靜地排著隊，看著班恩俐落地煮著咖啡。
「你知道拿鐵的法文意思代表什麼嗎？」麥特轉過頭，對著那位老人說。
「代表這杯咖啡花你太多錢了。」老人冷笑地說道。
他們兩互看了一眼，接著爆笑出聲，打破尷尬。
「愛德華•伊旺。」老人向麥特伸出手。
「麥特•艾略特。」
班恩熟練地蓋上咖啡杯蓋，將他們的咖啡放上咖啡機旁顏色鮮豔的棚架上。「祝你今天一切順利了。麥特。」
「謝謝。」麥特向他眨眼示意。
愛德華用手朝班恩比了比。「看來你是這裡的常客！」他笑著說。
麥特笑了笑，「是的，我光顧這好幾年了。我喜歡這裡。」
「當你覺得在那邊受夠了的時候，有個地方可以躲躲是件好事。」愛德華朝那棟玻璃帷幕大樓看過去，那是麥特的辦公室。
「沒錯。」麥特微笑著說，發現愛德華嘴角也漾著笑意。
「你看起來心事重重。」愛德華點點頭。
麥特知道愛德華說得沒錯，但他不確定是否該和這個才認識幾分鐘的人，多些些什麼。他得回辦公室了。午餐會議快開始了。
他決定長話短說。
「說來話長，總之，我上司剛告訴我，我沒有得到我一直想得到的升遷。」他聳聳肩。
「我懂了，」愛德華說，他停頓下來，好鼓勵麥特繼續說下去。麥特看看錶，想說晚點回辦公室應該沒有關係。他走向一旁的絨布沙發，坐了下來，愛德華也跟著坐了下來。
「嗯，我比提姆那傢伙早一年進公司。我上司之前才告訴我，他們要把業務經理的空缺交給我做。我實在不懂，我和他做得一樣好，事實上，在很多方面我都表現得比他好。他剛進公司時，還是我訓練他的。」
「你聽起來真的很生氣。」愛德華說。
「我是很生氣。」麥特提高音調說，「我知道我做得到，但結果卻是這樣。我實在不曉得，為什麼不是我。」
他們兩沉默了一會兒。
「聽你這麼說，好像這件事是你無法掌控的。」
「什麼意思？」麥特問道，有點責難的口氣。他沒預料到要被一個剛在咖啡館認識的人質疑。
「你說，『為什麼不是我』，聽起來像這件事不是你所能控制的。」
「可以這麼說。我無法決定能不能得到升遷，不是嗎？即使我很想要，但決定權還是在經營管理者。」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是你可以影響他們的決定。」愛德華的話讓麥特忍不住想要聽個仔細。
「怎麼說？」麥特有點困惑。
愛德華把他這個問題先擱在一旁。
「跟我說說你剛提到的提姆那小子。」
麥特想了幾秒，看起來好像在拼湊提姆的模樣。「嗯，我也不是很確定。我的意思是，他做的工作內容和我一模一樣，比我晚一年進公司。他人很好，我們處得不錯。」
「還有呢？」愛德華要他多說點。
「他似乎總是在和上司打交道，不是在茶水間，就是在走廊上。他每個禮拜會寄一封email給我們的上司喬伊，他稱之為最新資訊表。」麥特苦笑道，搖搖頭，表情混雜著挖苦與難以置信。
「那是什麼？」
「喔，他想出來的愚蠢把戲。他將一些最新資料收集整理在一起：銷售數字、人事問題、他參與其中的計畫，這類事情。」麥特的聲音聽來有點不屑。
愛德華聽出麥特嘲諷的口氣，他進一步問道，「你怎麼知道他做了這些事？」
「喬伊在會議中，總是一再提到這件事。」
愛德華繼續追問。
「好吧，提姆還做了什麼，讓你覺得他和你是不一樣的人？」
麥特在回答前，想了一會兒。「當然，他花比我多的時間和喬伊相處。我是指，雖然我們和喬伊每週都有一小時的一對一單獨會議，但他常常到她的辦公室……」愛德華打斷麥特的話。
「他通常花多久時間和她說話？我是指，平均來說。」
「不長。」麥特說，「可能五分鐘，也許再長一點。」
「好吧，那你知道他們都說些什麼嗎？」
「我有時會無意間聽到他們的對話，常常就是一些無聊的對話，你知道的，可能是關於某個電視節目，或者提姆會問喬伊週末做些什麼。有時可能和工作有關，我聽到他們討論提姆接過某個難纏客戶打來的電話，事實上就是昨天發生的事。」
「聽起來，提姆好像刻意要建立和喬伊之間的好關係。」愛德華說。他想要讓麥特能從不同的角度來看這整個情況。
「我想是吧，」麥特看不起地說，「但我不是被僱來和上司建立好關係的，我是來工作的。我要達成我的業務目標。」
愛德華笑了笑，直直看進麥特的眼裡。「而你說，提姆起步比你晚，卻比你早升遷。是……」愛德華的語氣裡帶著嘲諷的意味，一手順了順他的山羊鬍。
「什麼？你認為，他接近喬伊，幫助了他獲得升遷。」麥特趕緊追問。
「好吧，」愛德華說道，「讓我們換各方式來想。」他停頓了幾秒，兩人間一片靜默，麥特看著愛德華，期待他繼續說下去。
「讓我們假設說，你擁有一家自己的公司，生意做得很成功。生意愈做愈大，你知道自己沒辦法只靠自己一個人了。所以你必須將部分責任轉給別人，好讓你能更專注在處理手邊更急迫的問題。」
「好地。」麥特回答道。他已經被拉進故事中，不由得傾身往愛德華的方向更靠近些。
「你有幾個人手，可以將業務交給他們。」
「好。」
「第一個人是對公司最了解的人，已經在公司待了好些時日，也在崗位上表現得很好，很可靠，讓人很放心。他總是準時交差，準時出席會議，完成你期待他要做的所有事。」
「聽起來很好。」麥特回答。
愛德華點點頭表示同意，繼續他的故事。
「另一個候選人在工作上表現也很好，也達成了所有目標，出席他該出席和發言的所有會議，就像上一個人一樣。但這個人也花時間去認識他工作圈以外的人，也很關心你這個老闆對工作的哪部分特別在意，而且會固定提供你最新資訊，讓你知道員工們正在做些什麼。不是用什麼正式或引人注目的方式，就只是寄個email，或經過你辦公室時跟你聊聊，大致上就這樣。」
「現在，你告訴我，」愛德華繼續說，「身為老闆，也是這兩個人的上司，你對他們有什麼想法？」
麥特猶豫了一會兒，回答說：「好吧，我猜我會覺得第二個人更努力，會比第一個人更了解狀況。他更關心他職務之外的事情。」
「很好，還有呢？這樣的工作態度，讓你對他有什麼看法？」愛德華鼓勵麥特繼續說。
「我會覺得被支持，覺得更安心，我應該會覺得我可以信賴他──所以他會得到『職位』。」
愛德華在麥特面前靜靜地站起身，讓他好好想想他自己的回答。
過了幾分鐘，麥特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
「我懂了。提姆就像你故事中的第二個人，他做得比他的『職務』本身還多。他支持喬伊，他的上司，所以她會知道情況如何了，讓她也能在她的上司面前表現得很好。他花時間認識公司裡其他的人，所以，遇到有升遷的機會時，人家會知道他是誰，會支持他的升遷。他們不會支持升我，因為他們不知道我是誰！」
愛德華笑了笑。「完全正確！」他點點頭，像驕傲的雙親一樣朝著麥特微笑。他很高興見到如此，他很高興見到麥特和剛剛初見面時的消沉有所不同，儘管只是小小的轉變。他很高興這個年輕人終於懂了他沒有獲得升遷不是人的問題，而是真的有原因的。
「提姆並沒有比我更努力工作，他只是不只專注在『工作』這件事情上而已。」
「沒錯！」愛德華和藹地說。他拍拍麥特的手臂。「大多數人都做得很稱職，但事實上，工作表現優異很少是勝出的關鍵。」
「那什麼才是？」麥特問道。他轉過身直視著愛德華。
「嗯，很少只是一件事，」愛德華說，「事實上，是很多事集合在一起。每件事都很重要，也都很有影響力。」
「是哪些事？」麥特笑著問道。他假裝生氣地用掌敲了椅背一下。「說吧，我要獲得升遷！」
愛德華笑了。
「沒問題。」他語氣溫和地說。「這是個祕密，是個大家都知道的祕密。」
「你指的是什麼？」麥特感到疑惑。
愛德華繼續說道：「每個人都知道要做些什麼。他們只是沒發現自己已經做了，因為他們很少停下來去思考一下。」愛德華看得出麥特滿心好奇。
「願聞其詳。」麥特說道。
愛德華微笑著。「所以，你是想知道，為什麼有些人能做到，而有些人無法做到？」
「是的。」
「你想知道，為什麼有些人可以一直沿著階梯往上爬，而有些人卻只能停在半空中？」他竊笑著。
麥特點點頭，雙眼張大。
「有些人，他們也許在工作上沒你表現得好，但卻能越過你往上飛去，你想知道祕密何在對嗎？」
「沒錯，沒錯，沒錯。」麥特急切地說。
愛德華笑著往麥特靠過去說，「好地，我的朋友。」他深深看進麥特的眼裡，「讓我告訴你，『職場氦氣』的祕密。」
▲工作表現優異很少是勝出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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