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第一部中醫正骨經典長篇小說,
傳奇女國醫高雲峰,真人真事改編!
洛陽平樂郭氏,馳譽超過200年的中醫正骨絕技首度大公開;
一位弱女子嫁入郭家,習得中醫正骨八法,成為一代國醫的大時代傳奇。
比「大宅門」更蕩氣迴腸,被譽為中國的「大長今」!
河南平樂郭家自清朝乾隆嘉慶年開始行醫,兩百餘年來,能在沒有X光透視的條件下,用雙手準確地診治、整復各種骨折和脫位,醫術高超聞名一方,不分達官顯貴或販夫走卒都前來求診,而郭家始終同等對待且不收分文,其清廉醫德廣受敬重。
對日戰亂前夕,郭家正骨術傳到了第四代人郭一山。他看上妻子雲鶴鳴聰穎仁慈,打破向來「傳嫡不傳庶,傳男不傳女」的祖訓,收之為徒。在傳統社會的輿論壓力聲中,雲鶴鳴開始識文習醫,很快掌握了郭氏祖傳的正骨術和醫病祕方,既幫助丈夫每日的繁忙看診,也承擔起照料家族眾人的重任……
當土匪、日本軍隊相繼肆虐平樂,郭家也面臨著空前未有的動盪:忌妒的同業不斷製造事端,家族成員為了利益相執不下,郭一山的過世更讓家族驚惶不已。雲鶴鳴以過人的毅力抵擋種種磨難與打擊,持續行醫救人、扶危濟困。在共產黨就要拿下中國政權前,雲鶴鳴千方百計保護郭氏祕方不被有心人盜走;危機解除,雲鶴鳴卻毅然做出決定,將郭家五代祖傳的正骨祕方十四種公之於眾,以實現郭家幾代人的行醫理想:讓天下人都能看的起病。
長篇小說《大國醫》源自中醫界知名的平樂正骨郭氏,第五代傳人高雲峰即為女主角雲鶴鳴的原型。高雲峰廿歲時,白天隨著丈夫郭毅若學習正骨,晚上挑燈閱讀群書,她的努力和堅毅,終造就了中醫界的傳奇。河南作家孟憲明考察平樂正骨的發展史,以這部長篇小說具現中醫文化,並精心設計以中藥的藥名做為各章節名稱,呼應故事情節。
作者簡介:
孟憲明,一九五五年出生於河南杞縣。一九八二年一月畢業於河南大學中文系。河南文學院一級作家、民俗學家。多年來致力於文學創作與民俗文化研究。著有長篇文學作品《雙筒望遠鏡》、《輝煌的世界》、《中國經典神話》等三種七部。影視劇本《小槐樹》、《紅剪花》、《大國醫》等二百多部(集)。學術專著《民間禮俗》、《民間服飾》、《老話題》、等三部。主編叢書《中原民俗叢書》、《民間經典書系》等五種五十部。作品十四次獲國家獎。其中,電視劇《小槐樹》、《紅小豆綠小豆》、《紅剪花》、《雙筒望遠鏡》(第一部)、《雙筒望遠鏡》(第二部)分獲第十一屆、十二屆、十七屆、十八屆、二十四屆中國電視劇飛天獎,長篇小說《雙筒望遠鏡》(一、二)獲中國第三屆「蒲公英獎」少兒讀物銀獎。專著《民間禮俗》、《民間服飾》雙獲首屆中國民間文藝山花獎•學術著作獎。專著《老話題》獲二○○五——二○○六年度中國民間文藝學術著作二等獎。
章節試閱
郭一山洗了手,雲鶴鳴忙遞上手巾。一山邊擦邊說她:「你也洗。」兩人洗淨手,一山搬來凳子,踏上去,伸手到藥櫃頂上搬一個五六尺長的木箱子。雲鶴鳴看見,連忙走上前幫忙。兩人把箱子抬下來。郭一山挪挪凳子,又去搬另一個長木箱。箱子不很沉,但朱紅的大漆面油光可鑒。一山拿來土紅色的拂塵,輕輕掠去上邊的細土,木箱上顯露出大大的「男」字。郭一山又去洗了手,這才小心地打開箱子:
森森白骨。
「啊!」雲鶴鳴禁不住後退一步,「我還以為是啥貴重的藥物呢,咋是一副骨頭架子呀!」「嘿嘿嘿嘿,」郭一山笑了,說:「你不懂,這可比貴重的藥物還要貴重呢!」「是嗎?」雲鶴鳴瞪大疑問的眼睛。「鶴鳴,這可是郭家的傳家之寶啊!」一山故弄玄虛般一笑,看著妻子又說,「這還是咱爺那時候的寶物,一副完整的人體骨骼標本,一塊兒骨頭都不缺。」「要它作啥用?」鶴鳴仍然不解。「作啥用?」郭一山又一笑,「咱郭家祖傳的正骨醫術是由兩部分組成的。一個是祕方,一個是手法。祕方就是藥物配方,祖傳的《郭氏正骨精要》記的就是理論和祕方。等你認字多了,再一頁一頁的背吧。手法就是正骨的一整套方法,推、按、捏、撫等等。你記住,天下的祕方都有一個致命的弱點,那就是簡單。因為簡單,所以必須保密。」「啊,怪不得配藥時那麼小心!」雲鶴鳴笑了,「還說藥王爺不喜歡女人!」一山哈哈地笑了,說:「所以咱家的藥都是關門自配,只抓藥,不唱方,都在心裡頭裝著呢!」一山拿起一根脛骨,「這手法就不同了。它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施行的,誰都看得見,很難保密對不對?」「那是,」雲鶴鳴點頭。
郭一山擺出講課的派頭:「咱郭家正骨的手法跟人家有哪些不一樣呢?奧妙就在這一副骨頭上!」「噢。」雲鶴鳴看著丈夫。「這是一根股骨,男人的大腿骨。你看,平滑,圓潤,沒有一點兒凸起頂手的地方。如果骨頭斷了或者劈了,它就不會平滑、圓潤了。其他所有的骨頭都是一個道理。所以一個好的正骨醫生,必須十分熟悉人體內所有骨頭的正常形態,一點兒也不能含糊。一摸病體,就知道傷在哪裡。這是手法施治的基礎!」「咋樣才能熟悉人體內的骨頭呢?就這樣用手摸?摸骨頭?」雲鶴鳴禁不住皺起眉頭。郭一山說:「對。從今天起,你就要很快地熟悉它們,不但要一個一個地摸,用手摸,還要用自己的心去摸。一搭手,就知道是哪一塊骨頭,它在人身上的位置、次序、大小……然後從上到下,從頭到腳,按人體的樣子一塊兒一塊兒地把它擺出來……」
郭一山用拂塵掃淨另一個箱蓋,箱蓋上又一個大字露出來:女。郭一山再一次洗了手,這才打開箱子。又是一副骨頭標本:「這是女人的骨骼標本。」「噢,兩個頭不一樣大呀!」雲鶴鳴小聲說著,伸手欲摸,又禁不住縮了回來。一山笑了:「男女有別嘛!你不要急,我會一塊兒骨頭一塊兒骨頭的給你講解!」「這些,您都完全熟悉?」雲鶴鳴好奇地看著丈夫。郭一山不無得意:「我都摸了上千遍了,沒有哪一塊骨頭不熟悉我的指頭!」「真了不起!」雲鶴鳴欽佩地看著丈夫。「你摸摸看!」一山把手裡的股骨遞給妻子。雲鶴鳴猶豫一下,還是勇敢地接在手裡。
先學醫理藥性,再說正骨摸骨頭,這也是郭家祖傳的規矩,或者說是他們上課的程式。開始就摸骨頭,易生害怕,由害怕而生厭,由生厭而棄醫,由棄醫而斷脈。平樂正骨就完了。醫理藥性就不同了,什麼草什麼脾氣,什麼根什麼性情,什麼藥補,什麼藥泄,什麼性溫,什麼性寒,什麼要炮治,什麼要蜜炙,虛實寒熱,陰陽雄雌,相生的治病救命,相克的死人敗事。一服藥少則三五味,多則幾十種,這就有意思了。看病像法官破案。沉浮虛滑二十七脈相,般般牽聯著性命攸關,蛛絲馬跡,深藏不露,形左實右,聲東擊西,九曲迴腸,萬法歸一。加之眼觀、耳聞、鼻嗅、口問,再麻煩的症候也有一個判斷。經驗的參與,智慧的參悟,加之病人的積極配合、點頭讚許,成就感便像平湖秋水的煙雲沛然而起。治病像帶兵打仗,誰為帥,誰為將,誰為急先鋒,誰為勇後衛,誰為劃策之謀士,誰為護駕之中軍,小時候聽書得來的感覺就復活了,好像這千軍萬馬衝鋒作戰的壯烈全在你掌握之中了。你於是便有了激情,有了快感,有了征服一切的欲望。調養像皇上治國,誰為良相,誰為賢臣,誰管外交施禮,誰承娛情悅性,六方和合,天下太平。通體舒泰,水波不驚。整個行醫的氛圍則像參禪打坐,典雅而靜穆。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絕塵棄世,可以遊仙。不做良相,便為良醫。因為良相和良醫原本操的是一個東西!俗話說,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一般的師傅都有本事領你進入行醫之門,但能把行醫之門變成激情之門、快感之門、絕塵棄世之門的師傅卻是少之又少。二百年來的郭氏正骨所以代代精進,和這個「門」的感受大有關係。郭一山深知此理,所以他一開始就給媳婦取一個超拔的名字,使其產生莊嚴的感覺。必也正名乎!名正則言順,言順則事成……接著教鶴鳴學醫理、背藥名,增長其知識,陶冶其性情,最後才是這個摸骨頭。如果說,取名、學理是登堂,那麼到這個摸骨頭,也就是入室了。
公差來送傳票那天,正是雲鶴鳴第一次獨立作業。那是一個十七歲女孩兒,外出幹活時不小心踩塌紅薯窖口,身子掉下去了,緊急中兩臂一撐,繃在了窖口上,手和胳膊都沒事,肩膀倒摔住了。一群人進了西廂房。姑娘的母親幫閨女脫掉外衣,又要去脫內衣,姑娘不讓,紅著臉抱緊雙臂。「你不脫掉先生咋看呢!」娘急了。雲鶴鳴說,脫掉一隻袖子就行了。女孩兒褪去袖子,半個臂膀露了出來。雲鶴鳴伸手抓住病人的肩部,細細地摸揣一會兒,對丈夫說:「鎖骨,外端骨折。」一山很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這是間接暴力導致的鎖骨骨折,就是常說的(蹾)住了。很常見!」「閨女還沒尋婆家呢,不會落個歪脖子啥的殘疾吧?」爹苦笑著。「放心吧,保證不會!」一山也笑了,「鶴鳴,你到前邊治療,我在後邊協助。」雲鶴鳴連忙走到前邊。
一山走到背後,扳住姑娘的兩肩,說:「挺胸,抬頭,叉腰!」姑娘咬著牙,努力配合。郭一山把腳放在椅面上,用膝蓋頂住姑娘兩肩正中,然後兩手扳住姑娘雙肩徐徐牽拉。雲鶴鳴站在前側,用力按壓姑娘肩上高起的地方。「郭一山,郭一山!」門口,一個男人的高嗓門響著。「郭先生,有人喊你!」門外的人忙著通報。一山不理,示意雲鶴鳴快打繃帶。雲鶴鳴拿來八九尺長一溜兒生白布,從雙肩到脖子,綁了個橫「8」字。雲鶴鳴擦了擦臉上的汗,說:「一個月後把繃帶去掉,就好了。」「不會落下——」姑娘的母親仍然不放心,她一臉討好地看著兩位先生。郭一山說:「我可以保證,不會落下殘疾!」
「郭先生!」外邊的喊聲又起。郭一山開了屋門。「你就是郭一山?」公差大步上前。「我就是。請問先生您——」「我是法院的。給!」公差把一封公函遞過來,「一個姓時的把你告下了,這上邊都寫著呢,半月以後上法庭。該準備啥就準備啥吧!這,你簽個名!」郭一山接過公函,皺起眉頭看了看,就拿起桌上的毛筆,在回執上簽字。公差轉身欲走。「慢!」雲鶴鳴喊。公差走到門口又站下來。雲鶴鳴走上前,從兜裡掏出一枚銀元,遞給公差:「路上辛苦,買杯茶喝吧!」公差猶豫了一下,接在手裡,說:「您是郭太太吧?」雲鶴鳴點頭。「您出來一下。」雲鶴鳴跟著公差走出去。
公差高喊郭一山的時候,花娘正收衣裳。老先生沒留下啥念物,只留下一箱子舊衣裳。這箱衣裳飽含著老先生的音容和故事,每一個衣扣,每一環扣鼻兒,甚至一行稀疏的針腳眼兒,都能激起花娘豐富的記憶。因此曬衣裳,就成了花娘的活花娘的事花娘的幸福。這箱衣裳永遠帶著老先生的味道,這些味道永遠喚醒著花娘的感受,她於是就感到踏實,感到真切,感到有意思。還有,這箱衣裳雖然靜靜地躺在屋裡,躺在床頭邊的櫃櫥上,但天天都在變換著不同的感覺。不是花娘的感覺,是這箱衣裳自己的感覺。譬如天陰了,這些衣裳就泛起潮潮的男人特有的腦油味兒,這些腦油味不是衣裳所有的,而是衣裳自己感覺到的。經了無數遍水,洗了幾十次皂角,哪還會有腦油味兒?春日燦爛的時候,這些衣裳就有了挺挺的帶些似乎是霉味兒的香感,這些香並不鮮明,它們淺淺的,但韌性十足絕不偷懶。不管是潮潮的腦油味兒還是這些挺挺的香,都是衣裳自己的感覺。是它們先感覺到了而後又把自己的感覺讓人感覺了。花娘坐在小板凳上,湊著腳下的捶布石,收一件,疊起來,再用手抻一抻,展一展,扯一扯衣角。就像品茶,一點兒一點兒地啜。這不是工作,不是事,也不是活,這是欣賞和享受,一川的感受就不同了。一川是來幫忙的,他只穿一件牙白色的汗絡,卻戴著郭老先生的禮帽,看上去頗顯滑稽。「大伯,嘿嘿,大伯!」花娘笑了,說:「一川可適合戴禮帽了,你看多氣派!叫你爹給你買一頂吧!」說著走過來給一川要禮帽,「來,給我,讓我給你大伯好好放起來!」一川不聽,只管戴著在院子裡招搖。花娘攆著哄他:「一川聽話。你大伯最疼你了。你小時候害病,都是你大伯給你看的。來,別惹你大伯生氣!」一川停下來,乖乖地把帽子摘了放進帽盒裡,忙又慌著去收衣裳。他每次只收一件,跑得滿腦門兒往下淌汗。花娘聽見了公差的話,看見了一山拿毛筆簽字。這不是她靈動,是她擔心!自從時老頭兒來鬧時高喊要告狀,她就知道這一場事少不了。只是她咋也沒想會來得這麼快。她站在捶布石邊,疊好的衣服掉在地上都沒感覺到。一川看見,大聲喊她:「花娘掉了,掉了花娘!」連忙彎下腰撿了,塞進花娘手裡。
花娘又病了,她躺在床上,蒙著被子身上還害冷。雲鶴鳴端著藥進來,大聲喊:「花娘,起來喝藥!」花娘抖抖索索地坐起來。雲鶴鳴用嘴唇試了一下藥,說:「正好,快喝了吧!」「一山呢?」花娘接過藥碗,「別讓他生氣。他的身體比我重要,啊!」花娘抖得厲害,藥灑了。雲鶴鳴接過來,替她端著,說:「快趁熱喝了吧。先生說,喝下去一出汗就好了!」說著,把藥送到她嘴上。花娘一揚臉喝下去,啞著嗓子說:「都是我給家裡惹的事啊!」媳婦安慰她:「沒事不找事,有事不怕事。花娘,您別難過,也別害怕!爹沒有做錯,您沒有做錯,郭家上上下下都沒有做錯。誰也沒有怪您。您來郭家幾十年了,沒白天沒黑夜,辛辛苦苦照顧俺爹,一心一意地過日子,疼一山,疼巧巧,連一川你都疼得不行……」「鶴鳴——」花娘喊一聲,忽然放聲大哭起來,「老沒成色呀!老不給臉啊!沒法往人前站啊——」「花娘,花娘!」雲鶴鳴上前勸她,「我和先生說了,不管官司咋打,不要你往法庭上去。」花娘收住淚,看著雲鶴鳴:「我不去?」「你不去。」雲鶴鳴點著頭,「我想好了,也不要先生去。」「一山不去那誰去?」「我。」「你?你一個年輕女人!」花娘瞪大眼睛。雲鶴鳴一笑,說:「年輕女人怕啥,只要有理,打到皇帝老子跟前咱也不怕!」「鶴鳴,」花娘感動地說,「老頭子活著的時候,說你不是仙女就是魔頭。孩子,我真的服了你了,你是仙女,是咱郭家的仙女呀!」花娘說著,又哭起來。「花娘!」雲鶴鳴忽然流出淚來,「啥仙女呀,咱是被人家逼到絕路上去了!咱要是再不拚著性命去做事去抗爭,一大家子老老小小還咋活呀!」婆媳倆流了一會兒淚,鶴鳴說:「花娘,你安心地睡吧,就當啥事都沒有發生!」「中,全靠你了鶴鳴!可別跟您花娘一樣啊!」雲鶴鳴轉身欲走,花娘忽然大喊一聲:「鶴鳴,我知道啥叫『當大任』了!你這就叫當大任!」雲鶴鳴站住,笑了。「老頭子說當大任,我還真不知道啥意思,今天我才算……」花娘為自己的感悟興奮著。
郭一山仰躺在床上,頭枕了兩手,定定地看著天花板一動不動。巧巧爬上床,撒嬌地喊:「爹,你教我唱歌!」郭一山不吭。巧巧又喊:「爹,教我唱歌唄!」爹大喊一聲:「下去!」巧巧看爹一眼,撇了撇小嘴,淚水就流了下來。除了行醫,一山諸事不愛;除了行醫,一山諸事不會。不管是因為「諸事不愛」引起的「諸事不會」,或者是「諸事不會」引起的「諸事不愛」,結果都是一樣。別說是打官司跑法院,就是平時的迎來送往,節慶禮拜,他也煩!他喜歡行醫看病,不管白天黑夜,不管下雨下雪,不管患者的病有多麻煩,不管患病的人多麼不配合,他都不煩。甚至可以說,他有快感!那是一種探險,那是一種征服,那是一種對於生命的挽救和禮讚!他非常佩服祖上看病不收錢的抉擇,他對此有著兩方面的理解,一方面是方便了病人。讓普天下生病的人都能看上病,吃上藥。對於別的醫家只是一個理想,而對於郭家則是理想的實現。每念及此,他就會自己感動!另一方面是提高了醫術。那麼多吃不起藥的病人前來就醫,行醫的範圍和病材就擴大了,操千劍而識器,看百病而知醫。平樂正骨的醫道所以精進,和這個抉擇有大關係!郭一山有自己的理想。他要看遍天下的醫書,通曉正骨的醫理。他要集天下正骨之大成,成一代醫家宗師。爹理解他。爹說。郭氏正骨傳了五輩,就算是草,也該長得樹一般高了!爹說有夢想才有現實,家中諸事你都別管,好好地做夢吧!誠然,裡外的家事都是爹頂著,雖然爹也煩,也皺眉頭,但爹知道有兒,也啥都忍了。和時老頭子打官司,爹跑了很多趟,雖說打贏了,但那個上下打點操心勞神,確讓人鬱悶和不快。媳婦來了爹走了,雖然爹說她當大任,雖然她敢闖土匪窩兒,雖然她說她去給時家打,可這是官司,不是光要勇氣,還要辯論要說理要抛頭露面,她一個年輕女人,咳!郭一山側過身子,手托住右腮。時老頭子真討厭,你一來就鬧,一鬧就要打官司,沒有一點兒迴旋餘地,誰還能接納你?誰還怎麼接納你?他知道時老頭兒是想要錢,他也想過給他點兒錢,拿錢買平安。再一想,時老頭子是個賭徒,有多少錢能供得起賭啊!郭一山坐起身來。他看見掛著淚花的巧巧睡著了,忙拉了被子給她蓋上。既然他敢遞狀子,看來這一場官司是避免不了的……
媳婦回來了,看他坐在床上,以為他要睡,就說:「累了吧?你先睡吧!」一山回過神來,說:「你要幹啥?」雲鶴鳴一笑:「我想再學會兒。」說著走往東間去。一山猶豫了一下,說:「我也去吧!」就下了床。鶴鳴不點燈,瞎黑拿起一根骨頭。一山拿火柴點著燈,問:「鶴鳴,上午那個公差給你說的啥呀?」「啊,當時我看恁多人不好給你說,後來花娘一病給忘了。」雲鶴鳴挑了挑燈花,「他說,眼下這個楊縣長是從陝西過來的,他聽楊縣長說,他的爺爺早年來平樂郭家看過病。所以他一來就找縣誌看郭氏正骨的記載。姓時的告狀的時候,楊縣長接住狀子就問,是不是告的會捏骨的郭家呀?」「他啥意思?」一山問。「啥意思,這不是明擺著的給咱透信兒嘛,想讓咱活動活動楊縣長!」一山面現難色:「活動楊縣長?」「嘻嘻嘻嘻,」雲鶴鳴笑了,說,「有理走遍天下。咱誰也不去活動!你想想,時老頭兒他有兒子,養活他還輪不到閨女,且不說他這個閨女他賣了!再說,他身體又沒啥病,能下地幹活,自己有能力養活自己。他告狀就是個訛錢嘛!除非楊縣長是個傻瓜,誰都能看出他的意思!我不相信他能打贏。」「要是萬一……」一山皺著眉頭。「放心吧先生!你只管看病,剩下的事情就由你的女人頂著吧!」一山笑了,自語似地說:「子曰,女子無才便是德。現在看來,聖人的話也未必都有道理!」「好了先生,給我上課吧!」雲鶴鳴用請求的口氣說。「好。」一山應著,忽然又擔心地說,「哎,會不會有人再在中間使壞呀?」「放心吧,楊縣長會比土匪還厲害?」雲鶴鳴撒嬌地看他一眼。
黝暗的屋子裡,雲鶴鳴麻利地動作著。顱骨二十三,軀幹五十一,上肢六十四,下肢六十二,外加六塊耳朵骨。開始學習擺放的時候,必須記準這些數目,手上擺著,心裡記著,嘴裡還要默默地念著,擺的遍多,熟透了,這些數字就忘了,只要一摸,就知道是哪塊骨頭,在什麼地方,上邊連著誰,下邊掛著誰,正了,反了,倒了,全都了然於心。說起來是二百零六塊,真要擺起來,倒也快得很,不到兩支煙的工夫,雲鶴鳴已經擺好。說擺好也不準確,因為現在她手裡還剩下一根大骨,嚴格說來是細長的腓骨,腓骨有啊,她又摸了一遍,兩條腿兩根腓骨一根不缺!她不放心,放下這根骨頭,從頭到腳,又細細地檢查一遍。二百零六塊,丁點兒不差!
「咋樣?好了嗎?」郭一山端著燈走過來。巧巧搬著她的兔寶寶跟在後邊。香煙將盡,一山故意做出誇張的動作:「哎喲,燒痛手了!」「多出來一塊骨頭,找不著地方了!」雲鶴鳴還在思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郭一山放聲大笑。雲鶴鳴端起燈照看她擺好的骨頭,她忽然發現了問題:「先生,是不是你把那一箱的骨頭弄到這一箱了?」「哈哈哈哈,」郭一山笑出了眼淚。「先生欺負學生!哼!」雲鶴鳴故作生氣。
郭一山拭了拭眼睛,說:「雲鶴鳴,你真是太聰明了!剛才說擺正、擺完是五分,現在我宣佈,你得了六分!」「你開玩笑!」雲鶴鳴故作嗔怪,攥拳頭做出欲打的樣子。「哎,我告訴你為啥得六分中不中?早年,咱爺考咱爹的時候,放進去兩塊獸骨,咱爹咋也弄不明白,人身上一共二百零六塊骨頭,咋就多出來兩塊呢!咱爹考我的時候,也放進去兩塊獸骨,我就把獸骨當成人骨擺了。到了你這時候,你看看,」郭一山指著箱子內的骨頭,「一塊不錯,多出來的這一塊骨頭硬是讓你剔出來了!我告訴你,這是男人的腓骨,不是獸骨啊!」「有啥差別呢?」雲鶴鳴認真地看著丈夫。一山說:「獸骨與人骨好區別,人骨與人骨就難了!可是,你給它區別得清清楚楚!既沒有糊里糊塗都擺進去,也沒有把男腓骨放進女人體內!所以,六分!」雲鶴鳴一下撲到丈夫懷裡,有些撒嬌地說:「我剛才也奇怪,人骨頭不是二百零六塊嗎?為啥多出來一根腓骨呢!一定是我不小心,把那一箱的骨頭弄到這一箱了。誰知道你是故意考我的!」郭一山正了顏色:「鶴鳴啊,社會上的捏骨先生,有的會用藥但不懂手法,有的呢懂手法又不會用藥。咱郭家的獨到之處,就是藥物、手法並重。藥,咱是祖傳祕方,可以一勞永逸。手法,可是代代都要頂真的,這就是咱郭家為啥輩輩都要摸骨頭、考手法的原因呢!」「我明白了先生,以後的子孫,一輩一輩地都要摸骨頭、考手法。」雲鶴鳴小聲說。郭一山點頭。「爹,媽,我也明白了,小兔死了還會活!」巧巧喊著,忙鑽進爹媽中間。
郭一山洗了手,雲鶴鳴忙遞上手巾。一山邊擦邊說她:「你也洗。」兩人洗淨手,一山搬來凳子,踏上去,伸手到藥櫃頂上搬一個五六尺長的木箱子。雲鶴鳴看見,連忙走上前幫忙。兩人把箱子抬下來。郭一山挪挪凳子,又去搬另一個長木箱。箱子不很沉,但朱紅的大漆面油光可鑒。一山拿來土紅色的拂塵,輕輕掠去上邊的細土,木箱上顯露出大大的「男」字。郭一山又去洗了手,這才小心地打開箱子:森森白骨。「啊!」雲鶴鳴禁不住後退一步,「我還以為是啥貴重的藥物呢,咋是一副骨頭架子呀!」「嘿嘿嘿嘿,」郭一山笑了,說:「你不懂,這可比貴重的...
目錄
第一章 續斷
第二章 當歸
第三章 沒藥
第四章 獨活
第五章 白頭翁
第六章 紅娘子
第七章 知母
第八章 乳香
第九章 防風
第十章 木賊
第十一章 澤瀉
第十二章 黨參
第十三章 黃?
第十四章 連翹
第十五章 桔梗
第十六章 三七
第十七章 甘草
第十八章 合歡
第十九章 淫羊藿
第二十章 肉蓯蓉
第二十一章 烏梢蛇
第二十二章 黑杜仲
第二十三章 見腫消
第二十四章 天門冬
第二十五章 補骨脂
第二十六章 桑寄生
第二十七章 血竭
第二十八章 蛇蛻
第二十九章 仙茅
第三十章 珍珠
第三十一章 紅花
第三十二章 紫蘇
第三十三章 柴胡
第三十四章 川芎
第三十五章 何首烏
第三十六章 蒲公英
第三十七章 威靈仙
第三十八章 密陀僧
第三十九章 千年健
第四十章 常春藤
第四十一章 冬蟲夏草
第四十二章 王不留行
第四十三章 金釵
第四十四章 鉤藤
第四十五章 遠志
第一章 續斷
第二章 當歸
第三章 沒藥
第四章 獨活
第五章 白頭翁
第六章 紅娘子
第七章 知母
第八章 乳香
第九章 防風
第十章 木賊
第十一章 澤瀉
第十二章 黨參
第十三章 黃?
第十四章 連翹
第十五章 桔梗
第十六章 三七
第十七章 甘草
第十八章 合歡
第十九章 淫羊藿
第二十章 肉蓯蓉
第二十一章 烏梢蛇
第二十二章 黑杜仲
第二十三章 見腫消
第二十四章 天門冬
第二十五章 補骨脂
第二十六章 桑寄生
第二十七章 血竭
第二十八章 蛇蛻
第二十九章 仙茅
第三十章 珍珠
第三十一章 紅花
第三十二章 紫蘇
第三十三章 柴胡
第三十四章 川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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