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作家夢寐以求的『偉大的美國小說』!
文壇魔術師展現野心與氣勢的顛峰之作!
逃脫,是他在現實世界不斷展現的魔術;
漫畫,點燃他唯一的夢想與希望。
然而,唯有愛,才是他一生企盼的救贖……
從神出鬼沒的撲克牌、漫天灑下的銀幣雨,到閉著眼橇開鎖的逃脫術,卡瓦利以為表演魔術就是他的天地了。直到納粹深入布拉格,他不得不躺進裝著『魔像』的棺材偷渡到美國,這才發現魔術竟然也是逃命的技藝!
從小賣東西、做實驗、發明新用具、滿腦子偉大計畫的克雷,在遇到表哥卡瓦利時,開始把商業頭腦轉移到『漫畫』這個新領域。巧的是,在美術學院唸過兩年書的卡瓦利正好有一手好畫功!卡瓦利與克雷這對天才兄弟一拍即合,而他們注定神奇不凡的冒險才剛剛要展開……
普立茲小說獎得主謝朋,以無比耀眼燦爛的才華,在二次大戰的時代畫布下,展開了對愛情、藝術、夢想、戰爭等永恆主題的深刻探索。綿密的情節穿織了魔術的神乎其技和漫畫的萌芽茁壯,其過癮程度正如《時代雜誌》所形容『從未見過如此有想像力、如此有神韻與感情的故事』!謝朋讓我們看到了通俗和嚴肅、類型和主流、內涵和娛樂可以如何巧妙的融合,他不僅創造了典範,也開創了個人寫作生涯的最高峰!
作者簡介:
麥可‧謝朋 Michael Chabon
當代美國文壇最受矚目的才子作家。一九六三年生於華盛頓,之後在馬里蘭州哥倫比亞市長大。他的祖父曾是紐約市的印刷工人,而與本書關係密切的漫畫就是其任職的印刷廠的印刷業務之一。
一九八八年,年僅二十五歲的他出版了長篇處女作《匹茲堡的秘密》(暫名),創下當時新人小說最高預付版稅的紀錄,上市後造成暢銷旋風,也為他贏得『沙林傑接班人』的美國文壇金童美譽。但一砲而紅後,他在成名壓力下歷經數次廢棄千頁草稿重寫的過程,才終於推出兼具自省和自我嘲諷意味的傑作《天才接班人》,再度廣獲好評,證明了他不是一書作家,該書並被改編拍成電影。
這兩部作品原本已足以讓謝朋在文壇佔有一席之地,但誰都沒想到,五年之後,他又發表了第三部長篇小說《卡瓦利與克雷的神奇冒險》,不論主題、結構、敘事技巧,和歷史背景的考究與企圖心,本書的成就都卓然出眾,與前作的差異不可以道里計。這部厚達六百餘頁的巨著以驚人的氣勢橫掃文壇,更助他以三十八歲之齡就贏得普立茲小說獎,成為過去三十年來最年輕的普立茲獎長篇小說得主。
謝朋寫出了無數作家窮其一生夢寐以求的『偉大的美國小說』(The Great American Novel),更令人難以置信的是,書中描寫的竟是向來受主流文壇輕視的『漫畫』,而且這根本就是一部充滿魔術、超人和漫畫英雄的奇幻小說!之後他又陸續推出結合美國原住民神話與棒球史的青少年小說《夏日禁地》與福爾摩斯小說仿作《最後的解答》。二○○七年,謝朋再度重拳出擊,推出長篇巨作《未完的棋局》(暫名),該書不但入圍愛倫坡獎年度小說決選,更一舉囊括星雲、雨果、軌跡三大小說獎!他的最新小說則是以西元十世紀虛構的中亞猶太王國為背景的歷史冒險小說《絲路紳士》。
他的作品散見於《紐約客》、《哈潑》、《GQ》、《君子》和《花花公子》等
譯者簡介:
劉泗翰
國立中山大學外文研究所碩士。曾任電視台國際新聞中心編譯、組長、主編。現於英國留學。譯有《命運之舞》、《誰背叛了女性主義》、《星星、天空、荒野》、《旅行開麥拉》、《我從外星來》、《季諾的告白》、《憤怒》。
章節試閱
這確實是個毛蟲蛻變計畫──一場宛如寓言的逃脫大夢──才終於讓喬瑟夫•卡瓦利橫越亞洲與太平洋,來到扁樹叢區海洋大道的這棟公寓,睡在他表弟山姆•克雷的小床上。
德軍佔領布拉格以來,城裡某些角落就傳出議論,要把最著名的魔像(譯註:Golem,原義為泥塑假人,根據猶太教的古老傳說,只要在假人額頭寫上特定文字,便能使假人聽令行事。但施咒者必須於安息日前將假人額上文字抹去,否則假人便會失控。)──由祭司(Rabbi)洛埃製作、具有神奇魔力的泥人──送到安全的地方保存,因為從納粹德軍一來,就有謠傳說他們會抄沒、徵收、掠奪人民的財產,尤其是猶太人的藝術品和聖物。祕密看守魔像的長老擔心,魔像會被裝船送往慕尼黑或柏林去裝飾什麼政府機構或充實私人收藏;這兩天,已經有兩個說起話來輕聲細語但目光敏銳的德國青年,在舊的新猶太會堂附近探頭探腦,而傳說中這座會堂的屋頂下長久以來一直藏著猶太社群不為人知的寶藏。這兩個年輕的德國人聲稱只是為了個人研究興趣,他們跟保護區政府沒有任何正式關聯,不過這種說法無人採信。謠傳有些柏林的黨政高官,對於通神論或所謂的神祕學有著濃厚興趣,如此看來,長年在巨大松木箱裡酣睡無夢的魔像,似乎早晚都會被人找到,予以掠奪。
不過在這個看守魔像的祕密社群中,也有好些人堅決反對把魔像送到海外,即使是為了保護魔像也萬萬不可。有些人說,魔像最初是用莫爾道河裡的泥土做成的,一旦離開原生氣候,就可能受到嚴重的侵蝕毀損;還有些人從歷史觀點出發──他們就跟各地的其他歷史學家一樣,以冷靜理智的觀點自豪──聲稱魔像歷經數百年的侵略、災厄、戰爭、暴亂,都不曾被人發現或找到,因此他們反對波希米亞的猶太人只因一時不幸就輕舉妄動;甚至還有些人在情急之下坦承,他們不願意送走魔像,只因為內心深處還沒放棄童年時的希望,期盼有朝一日,在迫切的需求下,偉大的魔像會復活,起來對抗那些敵視猶太人、詆譭猶太血統的仇人。不過最後投票結果還是贊成把魔像送到安全的地方保存,最好是偏遠卻又不是完全沒有猶太人的中立國。
就在這時候,祕密社群中一位與布拉格魔術表演圈素有淵源的成員,首度提到伯納德•孔恩布魯的名字,說可以將此重任託付給他,護送魔像出國逃難。
伯納德•孔恩布魯是逃脫魔術師,也就是在舞台上穿戴著束縛衣和手銬表演逃脫術的幻術師──自胡迪尼之後,這種表演就變得炙手可熱──他最近從舞台上退休(至少有七十歲了),選擇布拉格為終老之地。據他的宣傳資料說,他出身維爾拉,也就是猶太人在歐洲的聖城,儘管這裡的人以頑固著稱,不過這城市同時也以庇蔭那些真誠認同魔像的人而聞名。此外,立陶宛也是正式宣佈中立的國家,根據《德蘇互不侵犯條約》,不論希特勒對這塊土地懷有任何野心,德國政府至少在表面上都必須宣稱沒這回事。於是他們把孔恩布魯從霍夫青俱樂部的橋牌室裡找出來,讓他離開了經年久坐的撲克牌桌,來到守護長老祕密集會的地方──就在費勒德墓園裡,墓碑展示間後面的小儲藏室──他們跟孔恩布魯說明任務的性質:要把魔像從藏身處請出來,包裝妥當以便運送,然後不露聲色地越過國界,送到維爾拉,交給一位同情猶太人處境的人。至於必要的文件,如船運清單、海關證明等,則由這個社群中一些具有影響力的成員或他們位居高官的朋友來負責準備。
伯納德•孔恩布魯當下便允諾接受長老的委託。雖然他跟許多魔術師一樣,除了敬天之外,其他什麼都不信,不過偉大的幻術師孔恩布魯終究還是虔誠的猶太人;當然,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已經厭倦了事事皆不如人意的退休生活。事實上,當長老召喚他時,他已經在認真考慮重返舞台──儘管眾人都期期以為不可。雖然他的生活並不富裕,但他卻婉拒了長老提出的優渥報酬,只開了兩個條件:第一,他絕對不能向任何人透露逃脫的計畫;第二,除非他自己開口,否則絕不接受任何人的協助或意見。整個變魔術的過程中,都用布簾隔絕外人視線,就跟在舞台上一樣,只有等戲法變完後才會掀開。
長老們一致認同,這樣的條件不但具有某種程度的神祕魅力,同時也合情合理;畢竟他們知道的細節越少,萬一東窗事發,他們也越容易撇清,可以一口否認知道魔像逃脫的事。
孔恩布魯離開費勒德墓園,回到就在不遠處的梅索街住所;在回家路上,他就已開始在腦中構思如何設計一個有力又優雅的逃脫計畫。一八九○年代,孔恩布魯在華沙曾經有段很短的時間為生活所逼,不得不以闖空門偷竊維生;如今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魔像偷出目前的藏身之所,讓他回想起當年在煤氣燈和寶石贓物中討生活的那段不堪記憶。不過在他走進大樓門廳的那一刻,所有計畫都改變了。大樓管理員從窗口探出頭來跟他說,有個年輕人在他房裡等著要見他。長得挺好看的小夥子,她說,穿著打扮也很得體;當然她平常總是讓訪客坐在樓梯間等,但她說她認得這個年輕人是教授先生以前的學生。
成天跟死神打交道、討生活的人往往有種悲觀的想像力,凡事都會先往壞處想,這跟他們縝密的觀察力脫不了關係。孔恩布魯一聽就知道這位突如其來的訪客一定是喬瑟夫•卡瓦利,心也開始往下沉。幾個月前,他就聽說這孩子要從藝術學校休學,移居美國去了,現在一定是出了什麼差錯。
昔日恩師進門時,喬瑟夫站著,手裡捏著帽子放在胸前,身上穿著一襲看來嶄新依舊的蘇格蘭呢斜紋西裝。孔恩布魯看到這孩子雙頰泛紅,而且還小心翼翼地站著才沒有一頭撞到低斜的天花板,立刻知道他喝醉了。不過他少說也十九歲,不能算小孩子了。
『孩子,怎麼啦?』孔恩布魯說,『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不在這裡,』喬瑟夫答道。這孩子臉色蒼白,臉上長滿雀斑,髮色黝黑,鼻子看起來好像以前很大後來又被壓扁,一對藍眼睛分得很開,而且比夢幻迷濛多了點嘲諷的光芒。『我在開往奧斯登的火車上。』喬瑟夫說著用不成比例的大動作看了一下手錶。孔恩布魯認為他並不是偽裝造作。『現在差不多正在法蘭克福,你知道嗎?』
『我知道。』
『沒錯,我家人散盡所有家產。賄賂了所有該賄賂的人,我們的銀行戶頭裡一毛錢也不剩,連父親的保險金也預支出來,還有母親的珠寶、銀飾,收藏的繪畫、大部分的好家具、醫療設備、股票、債券,全賣光了,只為了確保我這個幸運兒可以坐在這班火車上。你知道嗎?這班冒著黑煙的火車。』他作勢吹了口不存在的煙。『一路搖搖晃晃地穿過德國,前往美好的老美國(the good old U.S.A.)。』他以一句美語錚錚地結束這段陳述;就孔恩布魯聽起來,他的英文發音還不錯。
『孩子──』
『我敢說所有文件都齊備了。』
孔恩布魯嘆了口氣猜道:『你的出境簽證有問題?』這幾個星期,他聽過很多這種在最後一刻才遭到拒絕出境的案例。
『他們說我少蓋了一個章。一個章!我跟他們說,這不可能,所有文件都齊全,我有張檢查表,是由負責出境簽證的副助理部長親自替我準備的。我還把這張檢查表給他看。』
『可是?』
『他們說規定是今天早上才剛修改的,是艾克曼(譯註:Adolf Eichmann,二戰期間納粹德國負責猶太人滅絕事務的主要執行人。)本人直接發送的電報。於是我在艾加被趕下火車,距離邊界只有十公里。』
『啊。』孔恩布魯在床邊坐下,讓自己舒服一點──他患有痔瘡──然後拍拍身邊的床罩。喬瑟夫也坐了下來。他把臉埋進掌心,顫抖著長長地嘆了口氣;他的肩膀緊繃,頸後的肌腱鼓起,掙扎著不讓自己哭出來。
『你聽好,』老魔術師說道,希望能阻止他的眼淚流出,『你聽我說,我非常確定你會有辦法解決眼前的困境。這番安慰的話語聽起來比孔恩布魯原先預想的還要空洞呆板。他開始擔心,現在已過午夜,這孩子表現出的絕望,甚至隨時可能爆發的情緒,令孔恩布魯不可能不為所動,也令他憂心忡忡。五年前,他曾與這粗枝大葉又倒楣的孩子共同經歷一段不幸的災難,讓他至今仍懊悔不已。
『過來,』孔恩布魯說著,笨拙地拍著這孩子的肩膀,『你父母一定擔心死了,我陪你走回去吧。』
這句話終於讓喬瑟夫再也忍不住,就像一個人從烈焰沖天的甲板上驚恐萬狀地跳進冰冷的海水中,猛地吸了口氣,然後哭出聲來。
『我已經離開他們一次,』他搖著頭說,『我不能讓他們再來一次了。』
孔恩布魯遞了支菸給他,替他點燃,然後走向扶手椅坐下,也替自己點了支菸。喬瑟夫•卡瓦利和負責看管魔像的長老都不是第一個來找他幫忙的人,先前也有人希望能利用他對付監獄牢房、束縛衣和鐵籠的專長來解開專制國家的邊防大鎖。不過在這天晚上之前,他全都拒絕了,倒不只是因為這樣的要求不實際或非屬其專長,而是手段太過極端且時機尚未成熟。然而此刻,他坐在椅子上,看著從前的學生絕望地翻著皮夾裡一式三份的複寫文件、火車票和蓋了章的出境卡,孔恩布魯還算靈敏的耳朵聽到了巨大鐵鎖扣上鎖頭的哐啷聲,關於這點他毫不置疑。移民署在亞道夫•艾克曼的領導下,已經不只是憤世嫉俗地敲詐勒索,而是光天化日,令人髮指地偷竊了。申請人付出所有,換來的卻是空無一物。英國、美國閉門坐視──喬瑟夫還是因為有個美國姑姑的堅持和他僥倖在蘇聯國家出生的地緣關係,才終於拿到美國入境簽證。而同時在布拉格,連一堆老舊無用的河底淤泥都難逃入侵者巧取豪奪的命運。
『我可以把你送到立陶宛的維爾拉,』孔恩布魯終於開口,『到了那裡,你就得自己想辦法。梅麥爾已經落入德軍手裡,或許你可以從普利庫爾那裡出去。』
『立陶宛?』
『恐怕非得如此不可。』
過了一會兒,男孩點點頭,聳聳肩,然後在一只刻有克羅采幣與霍夫青俱樂部黑桃標誌的菸灰缸裡捻熄手上的菸。
『不要老想著從哪裡逃,』他引用孔恩布魯常說的一句老話,『把煩惱留著去擔心往哪裡逃。』
*
裝著布拉格魔像的箱子,完全遵照猶太律法的規定,只是個簡單的松木箱,但卻與門同寬,長度足以容納兩個青春期的男孩頭對著頭或腳對著腳躺平。木箱就放在這個空房間的正中央,在兩個結實的鋸木架後方。雖然經過了三十幾年,但這房間的地板看起來還很新,光亮平滑,一塵不染,牆上的白漆也清潔無垢,甚至還有點新漆未乾的氣味。在此之前,喬瑟夫總是盡量不去思索孔恩布魯這個逃脫計畫中的怪誕之處,但在這麼一個彷彿不受時間拘束的房間裡,看到這麼一個巨大的棺材,一股悚然不安彷彿沿著他的脊椎與頸背爬了上來。孔恩布魯也一樣,慢慢走近大木箱,顯然沒什麼信心;伸出的手也遲疑了一會兒才碰到松木箱蓋。他小心翼翼地繞著木箱,輕撫著釘子頭,數著釘子的數目,觀察釘子與蝶式鉸鏈的狀況,也檢查鎖著鉸鏈的螺絲釘是否完整。
他們把魔像搬出公寓,再用借來的斯柯達靈柩車送回葬儀社──孔恩布魯在一九○八年學會開車,他說是由法蘭茲•霍夫青的高徒漢斯•克魯茲勒親自教授的──這一路上沒有發生任何意外,也沒碰到任何官員。唯一看到他們把棺材搬出公寓大樓的,是個半夜失眠,名叫皮爾岑的失業工程師;他們對他說,住在四十二號的拉撒路老先生臥病多年後終於過世了。第二天下午,皮爾岑太太捧著一盤雞蛋餅乾來到四十二號房,赫然發現一位形容枯槁的老先生,帶著三位身穿黑色和式晨衣、美豔但舉止不甚端莊的女子坐在矮凳上;他們的衣服上都縫了撕裂的絲巾,屋內的鏡子也遮了起來。事後證明,在接下來的七天中,這樣的裝置擺飾對薇莉夫人的恩客來說還挺新鮮的;有些人因此完全失去狎妓的勇氣,有些人卻覺得在死人房裡做愛彷彿犯了褻瀆的禁忌,因此感覺格外刺激。
喬瑟夫爬進棺材裡,躺在這一度是布拉格猶太人希望所寄的空殼旁;經過十七個鐘頭後,火車接近波蘭與立陶宛邊界的小鎮歐辛雅尼;由於兩國鐵路的軌距不同,乘客和貨運都必須在此停留六分鐘換車,從蘇維埃監造、漆黑發亮的快車換成沙皇時代老舊怒吼的慢車,也從波蘭的鎮壓臣服換成波羅的海國家的菲薄自由。巨大的史達林級火車頭平穩安靜地駛進月台,發出一聲善感中甚至有些哀傷的嘆息,讓人頗為訝異。車上乘客陸續下車,動作大多非常緩慢,彷彿生怕因表現出急切或緊張的情緒而引起不必要的注意。這些乘客中有很多人和喬瑟夫•卡瓦利年紀相當,穿著繫腰帶的外套和燈籠褲,頭戴敬虔派的寬帽,井然有序地朝著移民和海關的官員前進,他們跟當地蓋世太保的特務代表都在一個房間裡等著,房裡有座圓火爐,燒得屋子裡熱過了頭。月台上的腳伕是群可悲的老弱殘兵,有些人看起來連帽盒都拿不動,更別說是扛起巨人的棺材了;他們打開魔像和跟著一起偷渡的夥伴所乘坐的貨車廂車門,瞇起眼睛,滿臉疑惑地看著眼前的重擔,他們不但要把貨物卸下車,還得扛到二十五公尺外等著載貨的立陶宛貨車上。
喬瑟夫毫無知覺地躺在棺材裡。他已經昏睡了八到十個鐘頭,捱過了這段痛苦但有時卻幾近愉悅的緩慢時光。火車的規律振動、缺氧、一整個星期累積下來的缺乏睡眠再加上過度緊張與情緒起伏、血液循環不良、魔像本身令人昏昏欲睡的怪味──這似乎與盛夏的腐臭河水味脫不了關係──這一切好像都讓他克服了背部與臀部的劇痛、手腳肌肉痙攣、幾乎完全無法便溺、腿腳上如針刺而有時也近乎重擊的麻痺、肚子裡的牢騷,還有這趟旅程中的種種驚異與不確定。他們把棺材搬下車時,喬瑟夫並未醒來,不過他的夢境淡淡地染上了一層緊急但不確定是否有任何危險的顏色。直到棺材的『檢視窗』驟然被人掀開,一股帶有樅樹葉氣味的冷空氣鑽進他的鼻腔,唱起美妙的歌聲,一條力道唯有太陽可堪比擬的白光驚醒他的蟄伏,他的意識才開始恢復。
首先,又是孔恩布魯的指示拯救了喬瑟夫,使他不致失去一切。在檢視窗開啟的那一瞬間,令人目眩的驚恐,讓喬瑟夫幾乎要在痛楚、狂喜與恐懼中忘情地大喊出聲;這時候,『歐辛雅尼』這個字似乎冷靜理性地躺在他的指間,就像到頭來會還他自由的開鎖針一樣。孔恩布魯對於歐洲這個區塊的鐵路網瞭若指掌,而且跟百科全書一樣,每隔幾年就得加上一本厚厚的附錄,因此當他們在棺材上動手腳時,孔恩布魯就已不厭其詳地跟他解說這趟旅程的每一個階段與特別之處。腳伕抬起棺材時,他感覺到他們手臂碰撞,臀部擺動。這些動作,再加上北方森林的氣味和片段波蘭話的竊竊私語,讓他在最後一刻突然意識到自己身在何方,發生了什麼事情。腳伕準備把棺材從波蘭火車搬運到立陶宛火車上時,就已經打開了檢視窗;他聽到他們交談,勉強聽懂他們對於這個死亡的巨大貨物感到驚駭。接著,棺材落地,喬瑟夫的兩排牙齒一閤,發出尖銳的瓷器碰撞聲。他一聲不吭,暗自禱告,希望動過手腳的釘子沒有脫落,不至於讓他滾出來。他希望棺材已經送進新的貨車廂,但又害怕剛剛這下讓他咬破舌頭滿嘴流血的碰撞,不過是撞到了月台地面。隨著光線漸漸暗去,他用力吐了口氣,在這缺乏空氣的永恆黑暗中,反而找到了安全感,接著,又亮起一道光線。
『這是什麼?這是誰?』一個操德語的聲音說。
『是個巨人,中尉先生。死掉的巨人。』
『死掉的立陶宛巨人。』喬瑟夫聽到紙張沙沙作響,德國軍官正在翻閱孔恩布魯黏貼在棺材外的偽造文件。『名叫克維里斯•海羅尼達斯,前天死在布拉格。醜陋的鬼傢伙。』
『巨人都很醜啦,中尉。』一個腳伕也用德語說著,其他腳伕也一致同意,有些人甚至提出佐證以示支持。
『老天!』德國軍官又說,『真是罪過!這麼好的西裝竟然要埋到骯髒的地洞裡。喂,你去找根鐵橇,把棺材打開。』
孔恩布魯給了喬瑟夫一個空酒瓶,在萬不得已時可以把陰莖塞進瓶內,節省著用,解決內急問題。可是這會兒,根本沒時間做這些安排,腳伕已經在巨人的棺材蓋縫隙間又踢又刮。喬瑟夫覺得褲襠一陣濕熱,然後立刻變得濕冷。
『中尉先生,找不到鐵橇,』有位腳伕說,『我們要用斧頭劈開。』
喬瑟夫感到一陣驚恐刮搔著他的心,就像關在鐵籠裡的野獸用爪子猛抓欄杆……
這確實是個毛蟲蛻變計畫──一場宛如寓言的逃脫大夢──才終於讓喬瑟夫•卡瓦利橫越亞洲與太平洋,來到扁樹叢區海洋大道的這棟公寓,睡在他表弟山姆•克雷的小床上。德軍佔領布拉格以來,城裡某些角落就傳出議論,要把最著名的魔像(譯註:Golem,原義為泥塑假人,根據猶太教的古老傳說,只要在假人額頭寫上特定文字,便能使假人聽令行事。但施咒者必須於安息日前將假人額上文字抹去,否則假人便會失控。)──由祭司(Rabbi)洛埃製作、具有神奇魔力的泥人──送到安全的地方保存,因為從納粹德軍一來,就有謠傳說他們會抄沒、徵收、掠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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