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兩個毫無經驗的兄弟,憑著一股「不幫忙就閃開!」的決心與膽識
自編、自導、自演、自製拍出一部電影,
並登上影展大銀幕的故事。
雙胞胎兄弟羅根和諾亞 .米勒和我們很多人一樣,懷抱著無限夢想,卻是兩手空空、囊空如洗、無足輕重──就像世上千千萬萬個無名小卒。當他們無家可歸的父親死在監獄牢房中時,他們發誓,不論上刀山或下油鍋,一定要拍完一部電影,以紀念對父親的愛。
首次拍電影,好似下了地獄一趟……
就這樣,兩兄弟在身無分文的情況下,從一本劇本寫作書為起步,歷經被好萊塢上百家電影公司拒絕、冒名混入慈善晚會籌措拍攝基金、厚臉皮爭取電影製作補助、到影展頒獎現場突擊知名演員艾德‧哈里斯,求他飾演兩兄弟的父親,到電影拍攝完畢刷爆十九張信用卡,就這樣誤打誤撞,憑著一股熱忱拍出《逐夢奇蹟(Touching Home)》這部電影。
兩兄弟身無分文,在好萊塢又沒特殊關係。他們自製自製自導自演,完成一部劇情長片,並和榮獲四次奧斯卡金像獎提名演員艾德 .哈里斯,及其他曾榮獲提名的演員布萊德 .杜瑞夫和羅勃 .福斯特同台演出。
這是一場前所未見的電影之旅,兄弟檔為了實現對父親的誓言,垂死掙扎,積極奮鬥。閱讀這個故事就像嗑藥,節奏快速,時而令人興奮、心痛,令人難以釋手。
電影門外漢踏入奧斯卡殿堂
這是一個令人捧腹大笑,難以置信的感動故事。米勒兄弟成功達成不可能的任務,他們沒有電影拍攝經驗、沒有半毛錢、也沒有任何電影界的人脈,竟拍出一部劇情長片,還請到由好萊塢知名演員艾德‧哈瑞斯飾演他們已故的父親,並邀集曾獲得十一座奧斯卡金像獎、奧斯卡二十六次提名的劇組參與拍攝團隊。
作者簡介:
Logan and Noah Miller
羅根 .米勒和諾亞 .米勒是一對雙胞胎兄弟,出生於北加州,從小從事屋頂建築工,夢想成為棒球明星。兩兄弟總是在一起生活,棒球夢破滅後,他們成為出色的職業賓果開號員,也曾短暫被騙入模特兒界,並因故逃離那個怪圈子,接著才終於手持十七張信用卡,開啟了電影製作的生涯。二○○六年,兩兄弟獲得了Panavision電影製作新人補助,而他們自編、自導、自演、自製的電影處女秀《逐夢奇蹟(Touching Home)》在二○○八年舊金山國際影展舉行首映。羅根和諾亞住在北加州,沒有大學學歷。
譯者簡介:
章晉唯,台大外文系畢業。享受生命,喜歡文學和電影。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生命的光芒在醉漢的雙胞胎兒子身上炙熱燃燒,這就是電影人吧——有夢、深情、勇往直前!—導演王小棣
這本書怎麼看都是唬爛的,然而卻不折不扣是兩個建築工拍出電影的真實自傳。他們寫下了拍電影過程中最瘋狂、最荒謬、也最感人的片段!—《囧男孩》導演楊雅喆
這對兄弟檔的成就簡直是奇蹟,你讀了就會知道。─美國知名演員艾德 .哈里斯
超爆笑的機智情節,從下定決心到贏得偉大勝利的曠世巨作。書中的兄弟檔緊抓夢想的尾巴……這本書值得推崇。──作家Tess Uriza Holthe
讀完這本書,我覺得受到了啟發,整個人超有動力,彷彿能完成任何夢想中的事!—美國讀者Sandra Barlow
名人推薦:生命的光芒在醉漢的雙胞胎兒子身上炙熱燃燒,這就是電影人吧——有夢、深情、勇往直前!—導演王小棣
這本書怎麼看都是唬爛的,然而卻不折不扣是兩個建築工拍出電影的真實自傳。他們寫下了拍電影過程中最瘋狂、最荒謬、也最感人的片段!—《囧男孩》導演楊雅喆
這對兄弟檔的成就簡直是奇蹟,你讀了就會知道。─美國知名演員艾德 .哈里斯
超爆笑的機智情節,從下定決心到贏得偉大勝利的曠世巨作。書中的兄弟檔緊抓夢想的尾巴……這本書值得推崇。──作家Tess Uriza Holthe
讀完這本書,我覺得受到了啟發,整個人超有動力,彷彿能...
章節試閱
相親相愛的兩個男人
大家都說我們有不尋常的關係。
一日兄弟,一生兄弟。我們是雙胞胎兄弟,打從子宮內開始,我們便分享一切。先前我們還共住在一顆卵裡,再更早之前就很難說得清了。手機、電腦、汽車,我們都一起共用,也不是說各有各的有什麼不好,只是我們現在得勒緊褲袋。所以目前,我們互相分享,也有幸身旁有人能夠一起分享。
雖然我們一直是最好的朋友,彼此常互相幫助,但我們意見不合時,仍會拳頭相向、大打出手。不過,一旦我們發現開始打斷鼻樑,擊落恆齒時,我們就馬上停手不再打架。醫藥費很貴的。所以現在,我們可以大膽地說,我們起爭執絕不輕易動武,僅止於「言語羞辱」。
我們兩個總會為對方著想。如果只有一份精美的獎品,我們希望對方得到。如果只有一位嬌美的公主,那她就是兄弟的。我們彼此照應三餐,食物也總會多分一些給對方。
來進行個假想實驗:姑且假設我們──兄弟檔──僅各擁有百分之五十一的腦袋瓜。超慘的,是啊。那會為此感到氣餒嗎?才怪。因為我們倆只要合作起來就能發揮百分之一百零二的腦力,比地球上任何人類多出百分之二,如果愛因斯坦還在,我們照樣能輕鬆獲勝。
人們老是問我們:「你們真的分享所有東西嗎?」沒錯,差不多就是這樣。接著他們常會問些很蠢的話:「內褲也會嗎?」然後呵呵,呵呵地竊笑著。是的,連內褲也是,自作聰明的混蛋。不過我們不會星期一才穿過,星期二就直接給另一個人穿,內褲一定會先洗過,才會換人穿。
還有最常見的問題:「當雙胞胎是什麼感覺?」我們通常會回答:「當你自己是什麼感覺?」這不是一個矯揉造作的答案,這是我們所知最真實的一面。你有其它的答案嗎?這是一個很難的問題,是吧?答案非常廣。希望在這趟旅程結束時,你能對這個問題有新的領悟。也許,我們也會有新的領悟。一日兄弟,一生兄弟。
第一章
聖戰(一九九九年至二○○六年)
過去種種
大樓負責人在我們入住的隔天就暴斃了。他以前是海軍陸戰隊隊員,曾在韓國被一枚手榴彈炸傷,也曾在一九四○年代晚期,以棒球選手的身份效力於舊金山海狸隊。我們當時信用幾乎破產。其他人視我們為過街老鼠,唯獨他伸出援手,把房子租給了我們。
那棟公寓是用磚瓦建造的建築。白天就像一間正在悶烤的磚窯,冰箱都可以拿來燒陶。夜晚時分,我們滿身汗水,狂殺蟑螂。
鴿子在我們爐子的正上方築巢。鳥屎和羽毛自排煙管直落而下。我們自力救濟,用一塊薄薄的金屬板和防水膠帶做補強。過一段時間,膠帶會失去黏性,金屬薄板會像道活門一樣打開,落下乾掉如硬殼般的鳥屎,堆滿我們的爐子。鳥屎如雲朵朵堆積,媲美一朵大香菇,散發出濃厚的尿騷味。
我們的鄰居是個糟老頭兒。他的電視音量大得轟天震耳,隔牆可聞。他從來不把電視關上。電視大聲到你可以知道他在看什麼節目。
我們剛開始的前幾個月是待在好萊塢,暫時住在我們朋友皮耶特羅的家,準備搬入那間蟑螂和鴿子共棲的宮廷。皮耶特羅和別人分租一間兩房的公寓。我們三個人擠一間比淋浴間稍大的房間。而另一間房間,則是由一位叫大衛的搖滾樂手和他日本籍的女友一起住。他的女友好像叫Roki或Soki一類的,她完全不會說英文。他們過得很快樂。那是一間充滿快樂的公寓。那陣子,我們吃了一大堆花生醬三明治。
我們之前打棒球打了三四年,曾在愛荷華州、德州、阿肯色州、佛羅里達州、亞利桑那州落腳,也曾在附近的州闖盪。但棒球之路並不如願。棒球一直是我們從小到大的夢想。我們沒有別的替代方案、教育程度不高、履歷表上只有打零工的紀錄。我們從沒想過未來如果打不成棒球該怎麼辦。現在,我們被迫要重新思考這一切。
我們不想回到我們的故鄉北加州,從事像釘釘子那種無趣的粗活兒。我們是做那種事長大的。我們想做我們熱愛的工作。我們需要一個新的夢想。但,我們到底能做什麼?
專業性的工作似乎是做不來。
所以,我們決定寫一部電影。
但是,我們以前從沒寫過電影。靠!我們甚至連看都沒看過。我們走進好萊塢大道上的賴瑞 .愛德蒙書店,店員告訴我們電影寫在紙上就叫作「電影劇本」。我們從佈滿灰塵的書架上抽出了《賭國風雲》的電影劇本。裡面的內容看起來就像是某種外星語言。
我們信心大受重創。我們把電影劇本放回書架,嘴裡喃喃咒罵自己的不識好歹,落荒而逃。
一星期之後,我們的好友尼奇 .哈爾特替我們引鑑一位叫艾瑞克的傢伙,他推薦我們能夠破解外星密碼的關鍵工具:「你們需要的,是一本路 .杭特所寫的書,叫作《劇本寫作四三四》。」
於是我們走回賴瑞 .愛德蒙書店,買了那本《劇本寫作四三四》。這本書簡潔明瞭,令人一目瞭然,撥開了寫作過程之迷霧,並為我們敲開了創作電影劇本的大鎖。
如果能在這個事業中賺大錢,我們有一部份的退稅收據得要寄給路 .杭特才行,這樣他才能知道他的貢獻有多大。
我們看完了《劇本寫作四三四》後,就開始著手寫《逐夢奇蹟》的劇本,那是有關老爹和我們倆的故事。我們吃過不少苦,寫作正好幫助我們發洩。我們在聖費爾南多谷地的公園長椅上,將《逐夢奇蹟》的初稿寫在橫式筆記本。我們當時沒有電腦,而公園環境適宜,有花有草,其他生物也不會趁機打我們的食物的主意。
這本書有一半是手寫的。諾亞至今仍不習慣打字,他堅稱「打字會打亂他的思緒」。不過沒差,因為根據我們上次調查,莎士比亞也不會打字。
《逐夢奇蹟》的初稿花了二十五天才完成。對我們兩個人來說,那是我們有史以來做過最困難的一件事。我們發誓絕對不會再寫第二部片……
接著,我們面前出現了一條明確的道路。我們試著逃避,說服自己那只是痴心妄想。但那條路歷歷如繪,近在眼前,是我們未來的方向。
我們那時第一次踏入好萊塢的殿堂,完成了十二部電影劇本和七百多頁的手稿。我們每次寫完一部電影,我們就會到街角酒品販賣店,隨手帶上幾瓶廉價的紅酒,順著防火梯爬到我們公寓的屋頂,慶祝我們的勝利。你一口我一口輪流喝著酒,望向霓光閃爍的城市,想像有多少電影是出自於此,期許有朝一日能拍攝屬於自己的電影。
有時候我們醉到身體隨時都有可能著火,下樓梯都得步步為營。
當時,我們開著一輛全洛杉磯最破爛的汽車,車體就像扭曲變形的沙丁魚空罐。之前,有一位女士沒看到紅燈,以時速四十五英哩的速度垂直撞上乘客座的那一端。當她完成這項壯舉,這輛車就只剩下一扇能正常開啟的車門。要去乘客座一定得越過排檔杆才行。乘客座那頭無法搖下車窗,因為窗戶是由不透光的塑料紙和防水膠帶所拼補而成。車內沒有空調。一到夏天,車子就像印地安人的蒸汗屋;只不過是開到雜貨店,你就能狂瘦五磅。一到冬天,坐在車內就像身處在熱帶雨林。有一天晚上,我們在狂風暴雨之中從舊金山開車前往洛杉磯。大雨滂沱,我們座位下方居然形成了深及小腿的池塘。這簡直太荒唐了,我們只好投降,乾脆把鞋子都脫掉。我們的車真的是醜到連路人都恥於看它一眼。
這輛車是我們另一輛車報銷後,好友給我們的。我們最後是把它丟在聖巴巴拉市北邊的公路上。一家廢物回收公司後來將它壓成方塊,並向我們徵收處理費美金八百元。
那一陣子,我們在聖費爾南多谷地的一家賓果場工作。我們的工作是遊走在復健運動中心,販賣賓果畫號筆、抽獎券、賓果彩券、以及各式長青相關產品。有一天晚上,負責開號的工作人員肚子要上廁所,情況刻不容緩。所以羅根代替他上台,從籃子裡取出號碼球,並開始大聲公佈號碼。羅根從來不曾身肩如此重任,也不曾接受過訓練,他對於開號碼球的規則一無所知。
有人大叫「賓果」。羅根以為遊戲已經結束,便把所有的球從籃子中全放了出來。但是遊戲明明就還沒結束,根本就才剛開始,彷彿是一場轉播無預警中止的比賽。憤怒的長青顧不得嘴裡的假牙是否卡得牢固,個個奮力大罵,陳年舊恨一股腦全爆發出來。一時間,人馬雜沓,罵聲振天。當天晚上,我們就失業了。
我們被雇主逐出賓果場。這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
之後,我們被拐入引領時尚、捕捉流行之最的工作──模特兒。其實,我們完全搞不清楚狀況,不過他們保證我們一天可以賺進美金一千元……是可以,但從來不是會。
大衛 .拉查佩歐(他在攝影圈內享譽盛名)雇用了諾亞。在一次為MTV頒獎典禮宣傳照的企劃中,大衛想要把諾亞漆成金色,然後讓他全身上下只穿一條丁字褲。「諾亞,你將會化為我畫面中的金色神柱……在我們幫你上漆前,還有幾分鐘時間。你會餓嗎?」
「我剛剛……。」
「好。那你下樓去吃點東西。」
於是,我們下樓走進高檔的自助吧餐廳,拿出我們的背包,把巧克力脆片餅乾、胡桃派、火雞、煙燻鮭魚、培果、還有大約三磅的火腿肉全部裝進去。背包裡的東西足以讓我們吃一頓感恩節大餐了。然後我們頭也不回地走出後門,開車直奔北加州,將金色人體彩繪和丁字褲的事拋在腦後,去湖邊釣魚度假一星期,試著平復我們差一點晚節不保的恐怖經歷。至少我們拿了不少美食。
不久,我們的公寓遭竊了。小偷偷走了我們所有財產,事實上也沒多少:一罐玻璃罐裝的零錢、一台錄放影機、一把斯普林菲爾德點四五自動手槍。他們好心留下了我們的睡袋。
我們在好萊塢一間叫作「世界主義」的夜店找到了新工作,那是一個肉體摩擦、氣味蒸騰的大悶鍋。我們從凌晨一點工作到早上八點鐘。那裡就像是黑道老大東尼 .蒙塔那的樂園。肉體誘惑在那兒宛若兒戲,完全就是縱慾淵藪。瘋狂的夜晚結束後,黑桌上總是散滿了古柯粉末。每天早上,沉甸甸的錢會以垃圾袋裝成好幾大袋,放到一台克萊斯勒的後車廂裡載走。
世界上最難對付的人大概就是我們的總保鑣。他叫羅夫,是個德國人。他身高六呎四,有著兩百三十五磅的標準身材及結實的肌肉。他從來不笑。他可以用三十種華麗純熟的格鬥技痛扁你一頓。
我們一開始是在體育館遇到他的。他在那邊教跆拳道和擒拿術。我們上了他的課。有一次,他打裂諾亞的肋骨。還有一次,他差點打斷他的下頜。現在在較為寒冷的早晨,諾亞的下頜還會隱隱作痛。我們從來沒錯過任何一堂課。
「我要找兩個值得信任的人來替我工作。」有一天,他用他生硬的口音跟我們說。「就是你們。」
於是,白天,羅夫把我們痛打一頓。晚上,我們為他賣命。
保洛是保鑣中的第二把交椅。他是個重量級拳擊手。他只能用一種華麗純熟的方式將你痛扁一頓,但一種就很夠了。想當年,他的父親可是在擂台上幫世界重量級拳王邁克 .泰森練拳的那一位。
那家夜店是位在一棟大樓的五樓,接近好萊塢大道與葡萄樹街的交叉口,離Capitol唱片大樓只差幾條街。二、三樓遭大火吞噬過,烈火將裸露的鋼樑燒得烏黑,宛如在描述世界毀滅的恐怖片場景。
我們工作的位置是地下停車場。附近街上龍蛇雜處,充斥著兇神惡煞和癮君子。他們就像在世界毀滅恐怖片中翻著白眼的僵屍。有些人甚至就霸占火災後的那幾個樓層。在我們光輝任內,他們刺殺兩人,槍殺一人。他們有時會突然出現在走廊上。每天晚上在夜店開張之前,我們都必須負責把他們趕走。
一點鐘一到,車子就會一輛一輛開到伸縮式的電動鐵門前,閃閃他們的車頭燈。我們會走過去問「有什麼需要效勞的嗎?」,然後他們會給我們一些稀奇古怪、趣味挑逗名字,像是「強尼花漾超纖電眼睫毛」或「噗嚕噗嚕動感泡泡」。我們會確認夾紙板上的名單裡有沒有他們稀奇古怪、趣味挑逗名字,而如果名單裡確實有他們稀奇古怪、趣味挑逗名字,我們就會按下按鈕,把電動鐵門打開,讓他們進來停車。依序排隊,等我們一個一個搜身。那時,如果我們看他們不順眼,他們就必須乖乖地在隊伍裡慢慢等。意思是,他們可以塞給我們至少美金二十元的小費,不用排隊,由保洛陪同,坐直達電梯到店裡。
我們不像好萊塢其他地方,我們才不管你多有名,一律一視同仁。名氣又不能收進口袋裡。小氣的名流要跟一般人一起排隊。畢竟,老板根本不在乎我們每天晚上見到哪些客人,我們就像接電話的、送瓦斯的、或線路安裝員,對服務的是誰沒什麼興趣。
各式各樣的客人都非常喜歡來我們店裡。色情片明星在旅館狂野激情後,會來店裡小酌休息;鋼管女郎貼了鋼管一整天,也會來放鬆自己。他們會鉅細靡遺、毫無顧忌地談論他們的工作。像有一位護士小姐就曾說,幫人吹喇叭就和幫人抽血沒什麼兩樣。有些人也會向我們提議他們瘋狂的性幻想,例如:在電梯裡和看門的雙胞胎大幹一場。羅夫絕對不會原諒這種胡搞瞎搞的事。但我們越是拒絕,他們越是興味盎然。
我們看門的日子也沒維持多久。後來有兩個人偷了一輛車,以時速四十英哩的速度衝撞電動鐵門。他們企圖行竊卻以失敗收場。車子騰空飛進地下停車場,離我們不到一英呎,像打彈珠一樣撞上了水泥牆和一台停在那兒的賓士轎車,把玻璃撞了個粉碎,就像被散彈槍打過一樣,地上散落著車子各式零件以及一塊又一塊粉碎的水泥。
前一天晚上,還有個傢伙在電梯裡拿槍指著羅根。我們這才醒悟,我們來好萊塢不是來送死的。我們是來拍電影的。但我們還必須多活幾年才有機會能拍自己的電影。我們做了很多很蠢的事。數也數不清。但在夜店工作一定是其中最蠢的事。
所以後來,我們就在好萊塢跌跌撞撞,四處兜售我們的電影劇本。我們住過六間不同的公寓,兩次搬回我們的故鄉北加州。搬回去的原因是原以為那邊有寫作的機會,等到我們發現前景不如預期,只好再回到洛杉磯。
那段日子很苦。做什麼都感到力不從心。但我們也感到心有不甘,我們希望能有自己的作品。我們真的一切都從頭開始:我們沒上過電影學校、沒有大學學歷、沒有朋友或親人在從事電影工作。拍攝《逐夢奇蹟》花了我們整整八年的時間。但那八年,我們努力磨練,過著類似修道士的自律生活。閱讀變成我們的消遣娛樂,從書本中學到了各種未來將會運用到的技巧。
《逐夢奇蹟》的電影劇本已經被幾百位經紀人、製作人、製片商監製退回不下上百次。感謝老天。
接下來要說的就是最關鍵的一年,好運總算降臨到我們身上。但同一年的年初,卻發生了一場令人心碎的悲劇。
第二章
人必先致於死地而後生
回家
二○○六年一月五日,我們的父親死在牢房冰冷的水泥地上。這幾年,他因為酗酒鬧事而觸犯不少法律,斷斷續續地往返於監獄。這次是入獄是在十二月中的時候。之前聽他說,在獄中沒有人會欺負他,因為他是最老的囚犯,裡面的傢伙因此還挺尊敬他的。而且,他還是位駐「獄」藝術家。父親在獄中度過生命中最後一個聖誕節和新年。他的名字叫做丹尼歐 .亞瑟 .米勒,享年五十九歲。
幾年前,獄中一個傢伙在中餐時,偶然看到父親在一張紙上隨手的塗鴉。之後,父親吃飯時就變成跟一些「A咖」坐在一起,他是這麼說的。那時候情人節快到了,那傢伙就問父親,能不能幫他畫一張情人節卡片送他女朋友。當然沒問題。父親就幫他畫了一張卡片,給那傢伙寄去給他的女朋友。他女朋友收到之後心花怒放。消息在獄中一傳十十傳百,後來隔年情人節一到,父親幾乎幫所有獄中的夥伴畫卡片給他們的女朋友。全郡牆上和冰箱上處處都可以看到我們父親充滿愛的小卡。
從那時候開始,他就成了獄中顯赫。不論他什麼時候進到馬林郡立監獄,在餐廳中所謂「敢搞我們試試看」那一桌,一定有他的位子。
我們走出在聖塔莫尼卡第三街徒步區的勒夫電影院。我們剛看完二遍《為你鍾情》。我們很少去電影院看電影。我們非常窮。看電影是件奢侈的事,看同一部電影兩次?那可是揮霍。
諾亞把手機開機。我們收到三封簡訊。
「我等一下再看。」他說。「我們先走一走。」
在看電影的時候,我們兩個都心不在焉,試圖揮去那不祥的預感。我們沒有跟對方說出自己在想些什麼。但事實上我們彼此知道,我們心裡掛念著父親,思索他目前的狀況,然後該怎麼去幫助他。
大約一個月前,我們原本要帶他去大螢幕看《為你鍾情》的主角強尼 .凱許。我們回到故鄉北加州來過感恩節,並計劃有一天要跟他一起出去玩。上一次我們三個人能一起出來鬼混已經忘記是什麼時候了。我們想說帶他去好一點的餐廳吃些好料的,或是去他最喜歡的漢堡店,吃塊多汁的牛排或是油膩的大漢堡,或都叫來吃也沒關係。然後去看《為你鍾情》,嘴裡塞滿奶油爆米花和巧克力奶球,和強尼 .凱許一起隨著音樂打拍子。
過去這十五年,父親居無定所,大部份的時間是住在他的貨車裡,而十個月前法院把他的貨車也沒收了。自從父親成年之後,他大部份的時間都在努力地戒酒。他的「藏身之處」是在舊金山北邊二十英哩處一座叫菲爾法克斯的小鎮。他就住在鎮上附近鬱鬱蔥蔥的山坡地上,一處蘇格蘭金雀花叢中。我們在幾年前聖誕節送了他一台呼叫器,以便我們聯絡他。如果我們聯絡他,而他沒有在一、二個小時內回覆,那一定是因為他喝酒喝得爛醉,或者也許他人在監獄裡。不然,他可比瑞士鐘錶還可靠。他對附近公用電話的位置瞭若指掌。
那時是十一月,那一週特別冷,溫度下降到攝氏零下六度。星期一一早,我們就發現了父親的身影。他兩隻手插在口袋裡,弓著背瑟瑟縮縮地走在路上,他在林子裡過了寒冷的一夜,身體異常的虛弱。他穿著一件厚厚的羽絨外套,背著他的後背包,語無倫次喃喃自語著。我們原本是約早上十一點在鎮上碰面,現在才七點鐘。不過我們很開心能這麼早就找到他,這樣我們今天就有更多時間可以相處。
「嘿!爹地!」羅根打開車窗叫他,我們把車開到他旁邊並停了下來。「沒事吧?」
他全身上下都在發抖。他過了一會兒才認出我們。
「快上車。」羅根說。「今天一定會很好玩。」
他上了我們的車。他的眼袋都凍腫了,頭髮裡還夾有枯葉。他一付精疲力盡的樣子,沒有喜悅,沒有生命力。平常他看到我們,臉上就會散發出快樂的光芒。但是今天他卻完全沒有反應。
明天,他就要去索諾馬郡立監獄服三十天的刑期。他以前從來沒有去過索諾馬郡立監獄,所以不知道那邊的人會怎麼對他。他不知道會不會有年輕的小混混來找他的碴,或者是可能會有其他的人渣在監獄裡打他。
他在索諾馬郡立監獄一個人也不認識,因此他感到十分的不安。
不要怕,老爹,我們這麼安慰他。
今天他是主角。我們要在他身上花下重金,讓他吃好的用好的,任他享受。但是,他說他今天無法盡情地跟我們出去,他心裡只想一個人靜一靜,他沒有辦法坐在漆黑的電影院裡。他情況真的很糟,我們從來沒有看過他這個樣子,他就像一隻被遺棄的狗,孤伶伶地一個人站在寂寞的街上。我們當時只想好好抱抱他,在他耳邊低語:一切都會平安無事的。
他做了三十五年的屋頂建築工,但是現在沒有人會雇用他了。他說他現在真的是在求別人給他口飯吃。「那感覺很糟,你知道……」
他失去了他的尊嚴。這是最讓人不忍心的地方。
「老爹,我們要開始拍電影了。你只要再堅持個幾年,接下來就可以看我們的了。」
「我不能再重新……」
「別擔心。」我們跟他說。「我們會一起撐過去的。」
「你們讓我下車。」他說。
我們把車靠邊停下,心中難過,非常沮喪。我們已經靜靜看著老爹二十五年了,看著他慢慢將自己帶向死亡。一個曾經精力充沛、身體強健的男人,有著堅強的意志力和彷彿無盡的力量,現在卻如此消沉而虛弱。他的牙齒不少都已經脫落。他的身體已經完全依賴酒精,現在只要不喝酒,酒精上癮的症狀就會發作。第一次發作的時候,他是孤單一人在林子裡。他說他真的被嚇到了,完全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地上,他努力盯著旁邊的樹,想要想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卻什麼也記不得,只確定自己沒有喝酒。後來,他在監獄裡又發作了一次。獄方替他做了檢查,並開始讓他吃藥。那些藥讓他整個人變得異常的安靜。我們看到他那個樣子真的非常擔心,彷彿只有在他呆滯的眼神深處才可以看到真實的他。但是他出獄後,為了防止症狀發作,他唯一服用的藥物就是酒精。毒藥成了解藥。
酗酒偷走了一個人的靈魂。而且也許最令人痛心的是,酒精是一點一滴慢慢將他的靈魂給奪走的。
「我希望你們不會生我的氣。」他開門前說,眼睛盯著窗外。
「老爹,我們不會生氣的。我們愛你。我們會一起撐過去的……你的努力讓我們非常驕傲。」
他聳聳肩,皺一皺眉頭,好像不怎麼相信我們。那個表情讓我們完全心碎了,好像一切都白費了。我們彼此都不希望我們的人生走到這一步。但我們無法幫助彼此走出困境,為此,我們都感到非常自責。
我們在鎮上讓他下車,給他一點錢,讓他可以好好吃頓飯、喝杯咖啡。那是我們最後一次見到他。
我們沿著人行步道走了好一陣子,已經來到人來人往的聖塔莫尼卡大道,諾亞這時決定要查看手機裡的簡訊。
我們十歲的時候,媽的表哥「蓋瑞表伯」頭部被擊中四槍,屍體被塞進他車子的後行李廂。我們才剛跟他在太浩湖相處了兩個星期。他是我們第一位代理父親。幾個月後,德克叔叔自殺了。我們出生前,外婆也自殺了。她把自己身體淋滿汽油,到後院點火自焚。我們很早的時候,就對死亡有了強烈的概念,因此我們十分珍惜所擁有的一切。突如其來的噩耗周圍都會縈繞一股神秘的能量,而這幾封簡訊便是如此。
第一封和第三封簡訊都是媽傳來的,第二封則是來自高夫教練。三封都沒有說為什麼,只有說「看到簡訊的時候打電話給我。」但是從他們的口氣我們聽得出來,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
我們打電話給母親。感覺她還不用開口,我們就已經知道一切。
「諾亞,羅根在你旁邊嗎?」
「嗯,他在這。」
「你們的父親今天早上過世了……真的很遺憾……」
「喔不……可憐的老爹……可憐的老爹……」
我們靠在一棟建築物上,難過地哭了。一旁經過的路人都在看。
「他應該要過得更好的……我希望他可以過更好的生活。」
我們非常愛我們的父親,就像任何兒子愛他們的父親一樣。我們每天為他祈禱,此時也為他祈禱。
那天早上,兩位警長到我們母親在菲爾法克斯的家中,告知父親的死訊。一開始,警長不告訴老媽他們為何而來,只跟她說是來找我們的。所以,老媽什麼也不告訴他們。老媽回答他們,如果他們想知道她兩個兒子在哪,那他們就得告訴她為什麼要找我們。等他們跟她說了之後,或許,只是或許,她才會告訴他們我們在哪。
我們告訴媽說,我們馬上開車回去。隔天報紙可能就會刊登有關一名囚犯死在獄中消息。我們不想讓奶奶從報紙上知道這件事。我們一定要當面跟奶奶說,坐在她的旁邊輕聲安慰她。這是她的兒子,也是我們的老爹。他絕對不是什麼記者的新聞題材。
我們放下手機,走在熙熙攘攘的人行道上,眼淚不斷地流下。我們穿梭在遊客之間,穿梭在遊民之間,穿梭在街頭藝人之間。世界變得如此模糊不清。
進了公寓,我們緊緊地抱在一起。隨意把幾件衣物扔進球袋裡,就啟程開上州際公路I五號線北上。那時已經是大半夜,黑暗中我們聊的話題充滿了過去的回憶。
「可憐的老爹……」諾亞一直重覆說著,一面哭,一面搖著頭。「我總是希望他可以過更好的生活……」
他孤獨死在監獄裡。在任何情況下聽起來都令人感到十分悲哀,死在一個沒有人會在意你的地方,躺在地上無助喘氣。
父親在十八歲時受徵召入伍,被送去了韓國。他負責看守非軍事區,有一次差點在敵方的突擊中送命,他兩個最好的朋友就在那一次戰鬥中喪生。他退伍後,他在北加州一處一望無際、迎著風的沙灘,用浮木蓋了一棟小木屋。他在那邊生活了幾個月,頭髮慢慢地變長,直到一位國家公園管理員來把他趕走,並把他的小屋燒了。後來,老爹便跟他的好朋友借了一輛凱旋重型機車騎遍美國西岸。累了就借住在公路旁的教堂裡,或是在公路邊倒頭就睡。這趟旅程結束後他回到北加州,開始做屋頂建築工,並遇到了我們的母親麗奈特。後來老媽懷孕了,他們便到開車到太浩湖結了婚。
我們是早產兒,早六個星期出生。出生之後染上一大堆的併發症,我們生命中的第一天是在保育器中度過。諾亞第三週的時候,因為他的盲腸破裂而經歷了一場緊急手術。羅根則是第六週的時候,因為脫腸而進了手術房。我們連開刀的痕跡都是同一個位置。老爹說我們是天生的鬥士。諾亞三歲的時候,曾經嘗試養一隻鵝,那隻鵝甚至比他還高。有一次,鵝對諾亞發出嘶嘶地警告聲,並啄傷了他的手。所以諾亞就抓住那隻鵝的脖子,用拳頭痛打牠一頓。之後,再也沒有鵝敢啄諾亞了。
出院後,我們住在一間潮溼的馬車房,馬車房位在加州里幹尼德思紅木林中的一條泥土路上,裡面十分簡陋,只有一個燒柴的火爐。鎮上有約兩百位流浪漢和不法之徒,他們在那邊想盡辦法躲避牢獄之災。我們十一個月大的時候,老爹酗酒的問題終究成了離婚的導火線。老媽帶著我們走了,我們接下來的三年不斷搬家,最後在菲爾法克斯定居了下來,那裡翻過山去就是里幹尼德思。老爹後來也搬了下來,搬到一個叫福雷斯特山丘的小地方。
老媽的房子只有一間臥室,天花板距離地面六點五英呎高,沒有地基,有個浴缸,卻沒有衛浴設備。屋頂還長了些雜草。我們稱這間房子叫「難民營」。每當有人走進來的時候,房子總會搖搖晃晃。
老媽在那一陣子身兼兩份工作,擔任花園園丁和餐廳侍者。平時開著她用美金一百塊買來的中古藍色吉普車。夏天的時候,我們會坐著那台車,把車門敞開,吹吹迎面而來的涼風。我們以擁有這台吉普車為榮。學校年紀比我們大的孩子會因為這台車而嘲笑我們,我們總為此跟他們大打出手。我們沒有打贏每一場架,但輸贏不是重點。
老爹住在一間庫房裡,屋頂是用那種皺皺的鋁板搭成的。庫房是蓋在一名女子名下的土地,她的名字叫做金。她會彈鋼琴和豎琴,還會畫迷人的明信片,裡頭有著傳說中美麗的仙女、神秘的獨角獸,並搭配著魔幻眩目的奇景。而且她同時也是Sterno產業未來的繼承人,老爹是這麼跟我們說的。
那間庫房沒有窗戶,沒有電,沒有自來水,四週是空蕩蕩的馬牧場,旁邊還有一塊髒亂的薪柴場,裡面的老鼠比貓還大。庫房裡面完全是實木蓋成的,感覺非常的紥實穩固,就像一枚精心設計的砲彈,裡頭十分結實。睡覺的地方是在牆裡,我們兄弟倆睡下舖,老爹睡上舖。那裡一切都是亂七八糟的。冬天早上的時候,我們還沒爬出我們的床位,就感覺到刺骨的冰冷空氣直逼進來,就像住在阿拉斯加州的狗屋裡。不過那裡有一台瓦斯暖爐,老爹用火柴去點的時候,暖爐會噴出藍色的火焰,就像軍用武器一樣,小屋三秒鐘之內就會從北極圈變熱帶。老爹那時候有非常多把槍,裡面裝填了自製的戰藥,讓小屋活脫就像一個隨時會爆炸的火藥桶。
我們平日是跟媽一起住,週末的時候則會去找老爹。就這樣來來回回,從「難民營」到「庫房」……還說我們是住在全世界數一數二富饒的郡呢!你瞧瞧。
那兒充滿我們和老爹的美好回憶。他沒喝醉的時候,他真的是一個完美的男人。手藝超群,能用木頭變出任何東西,而且也許比第一位冒著生命危險航向宇宙的太空人還樂觀。世上彷彿沒有不可能的事。別人做得到的,我們也都做得到。但他喝茫時,他就起乩了,會把我們嚇得半死。夢魘隨著酒瓶出現,他的吼叫聲令人不寒而慄,特別是在幽閉黑暗的庫房中聽到更加令人害怕。我們當時還小,不知道為什麼他會忽然瘋了,只能邊哭邊求他不要再這樣,我們以為那就像有一個開關一樣,而他是可以關掉開關的。我們自己慢慢發展出了保命之道,並找出各種方法對付他極度瘋狂的行為。
有一天晚上他喝醉酒在玩閃光粉,結果閃光粉炸到他手掌連接大拇指那塊地方。醫生必須把他的大拇指重新縫上。另一天晚上他喝醉酒,他用紅色噴漆在鄰居貨車車門和車頂上噴了大大的問號,讓貨車看起來像小丑車一般。我們說過,他喝醉就起乩了。十二年後,金把他趕出她的土地。她受夠了他的醉態。
從那時候開始,他就住在自己的貨車裡。這段日子他最常停在山謬 .P .泰勒州立公園。我們常在那兒找一張比較穩的大木桌,在紅木四立的公園一角和他一起用餐。他戲稱那是他的「紅木餐廳」。餐廳特餐是罐頭義大利餃。偶爾主廚會在公園烤架上烤牛排來吃。
差不多就在老爹被趕出庫房的時候,老媽也搬出了難民營。蓋瑞表伯謀殺事件後幾年,檢察官打電話通知老媽,蓋瑞表伯留給她一大塊價值不菲的地產。蓋瑞表伯似乎不怎麼喜歡其他親人,而他最深愛的妹妹,卻也在十九歲時車禍喪生。他父母也都過世了。
所以,我們要變有錢人啦!不是像一般有錢人那麼有錢,而是相對於其他人來說,你知道的,就像是中了特獎一百萬元之類的。於是老媽利用這筆意外之財作為擔保,申請了住房貸款,然後以美金四萬五仟元買下難民營。接著一年之後以美金九萬九仟元脫手,買了一棟一千七百平方英呎的房子,其中有一套……不,是兩套衛浴設備。上學前只能在水龍頭下胡亂沖一沖頭的日子已經過去了。現在的房子跟之前的難民營比就像是一座城堡。但在我們變有錢之前,一件嚴重的問題浮上了檯面。
根據FBI的調查,蓋瑞表伯的錢是非法牟利賺來的。然後根據美國國稅局報告指出,那塊地是他們的。老媽一夕之間背負了她無法還清的貸款。該怎麼辦?門戶打開,迎接室友吧!
我們很早就知道在人生之路上,單靠著特權、背景關係沒什麼用。其實不難理解,我們親眼見過太多例子。我們總是夢想自己能做些很棒的事,也知道不能只是空想。夢想的背後一定要經過努力。棒球曾賦予我們成就的機會。我們非常恐懼失敗,所以我們著了魔似地瘋狂練習,就怕當不成職業棒球選手。我們本來就討厭學校,當時不夠成熟,不能珍惜學習的機會。但在成長的階段,我們真的每分每秒都在打棒球,除非上帝讓每一天再多增加幾個小時。
我們很怕變得跟老爹一樣,現在有時候也怕。他是一個天賦異稟的人,自己卻毫不知情。這是人生最大的悲劇。
高中的時候我們滴酒不沾,也很少去各式宴會,怕酒精上癮。我們害怕一旦舌頭沾到酒就會成癮,無法自拔。我們當時對酒精上癮充滿疑惑,而這剛好嚇得我們懂得自我約束。晚上我們會闖到一間叫「乘涼閣」的籃球體育館裡,打開燈,插上威浮球投球機,練習打擊好幾個小時。之後,諾亞會研究投球力學,調整姿勢。練到汗如雨下,聲嘶力竭,努力在某個領域有所成就,努力讓自己覺得自己是重要的,努力不再懼怕。每一週我們有三天時間會五點鐘起床,上學前與高夫教練,以及菲爾法克斯粗壯的體育隊一起重訓。那是一群牛馬蛇神的雜牌軍,個個都是頭腦簡單的肌肉棒子,覺得啞鈴充滿致命的吸引力,擁有鋼鐵般的決心。高夫教練當時是一位舊金山的警察,海軍陸戰隊出身,是個老叼著雪茄的老煙槍。他在這幫人中鍛練出七位國家奧運式舉重冠軍,培養出一位奧運選手。那是一個十足熱血、友情恣意激盪的地方,充滿困惑的青少年會在此慢慢淬煉為成熟的男子漢。
雖然老爹天天都努力工作,但他既賭博又喝酒,錢像流水般流逝,自然入不敷出。每次,他開始存錢,決定要買下安身之處,卻往往在牌桌上把錢輸個精光。這樣的歷史一再重演:重新開始存錢,然後又再次花掉。這就是成癮的咀咒。而結局就是,他放棄了自己。
誓言
我們開夜車一路北上,凌晨的時候就到了菲爾法克斯。我們必須去告訴奶奶她的兒子過世了。我們到了她的公寓,一起陪她坐下來,握著她的手。她聽到消息的反應和任何一位慈愛的母親一樣。
我們陪著她好幾個小時,盡力安慰她,一直到我們不得不離開為止。
氣溫開始下降,天也越來越黑,我們必須去跟父親說最後一聲再見。
十二月十九日,他剛從索諾馬監獄出來。他坐巴士離開索諾馬郡,找到一家酒吧,喝個爛醉。警察在路邊發現他,又把他丟進了馬林郡立監獄。他從索諾馬監獄出來,不過八小時而已。那年,他在獄中度過聖誕節。我們沒去探監,因為我們氣炸了。
現在回想起來,真希望我們當時決定去看他。但,世事就是如此。
假日有時心情就很低落,假日去監獄探望你老爹更是難過。每次離開時,你的心情總會比來的時候更糟。一月一日,就在回洛杉磯之前,我們試著去找他。但我們沒有見到他。他的室友來到探訪室告訴我們父親生病了,所以他不能來跟我們見面。
這是五天前的事。
我們打電話到驗屍官辦公室,和一位調查人員溝通。他說他們必須解剖驗屍。我們告訴他說,父親不想要那樣,請他們讓他就此安息,不要將他開腸剖肚。父親總是跟我們說,他絕對不想像魚一樣被剖開。但他們說一定要驗屍。
人死在監獄,不代表重獲自由。死者要等到當局宣佈後,才真的自由。在國家把所有手續完成之前,屍體所有權屬於國家。要經過一連串的程序,調查是否有他殺或過失致死的可能。基本上,政府有時是要偷擦屁股。
驗屍官在驗屍後打電話來跟我們說,父親已送到地方上的太平間。我們開車過去。我們曾夢想如果賺大錢以後,要為他買一間漂漂亮亮的小公寓。我們曾夢想讓他住在一個可以過著溫暖舒適生活的地方,一個可以翹著腳看電視,吃著熱騰騰的食物,不再受凍或淋雨的地方;一個晚上他可以安心入眠,而不用擔憂的地方;一個早晨他可以睡到自然醒,而不是全身顫抖,被冷冽的空氣凍醒的地方;一個他可以充滿驕傲的地方。但現在這個夢想已經結束。我們讓父親失望了。如果我們能夠更成功,能夠更關心他一些,能夠多花些時間陪陪他──如果我們能夠多做一些什麼,也許現在他還能活著。
我們推開玻璃門,殯葬師向我們打招呼。我們坐在辦公室,和他討論葬儀花費的事情。他一開始就說,政府判定老爹是「貧戶」,因此政府將替他出錢辦理。我們拒絕了政府的好意。這是我們的責任,我們會負責付這筆錢。對我們來說,他不是「貧戶」。另外,因為他是韓戰老兵,所以政府會送來一面國旗感謝他的付出。
「我們想先看看我們的父親……」
殯葬師推出一口紙棺材,並把棺材蓋打開。我們多麼希望裡面不是我們的父親,多麼希望是獄方搞錯了人,他其實仍在某處活得好好的。但是在紙棺材中的人確實是我們的父親。他的軀幹被切開,上面蓋滿了藍色的紙巾。他的右前臂和脖子上,有清理身體時,擦拭所留下來的血跡。
雖然有些血跡,但他臉色卻十分的安詳、平靜,看起來彷彿年輕了十歲。他微微腫漲的皮膚抹去了一些皺紋,並修飾了他瘦削的身軀。他的頭髮梳得很整齊。但他的臉色卻有些泛黃,而冰冷僵硬的身體仍散發出死亡的氣息。他再也回不來了。忽然一陣悲傷湧了上來,我們再也克制不了沉痛的情緒。我們握著他的手,痛哭失聲,哽咽地告訴他我們愛他,我們為他感到驕傲……告訴他,我們對不起他。
我們回憶起我們最後一次看到他。十一月那天特別寒冷,我們想起正要送他下車時,他在車上跟我們說的話。
「我真希望我在你們小時候,能對你們更好一些……我很抱歉,我沒有做到。我總是無法百分之百、全心全意地在你們身邊照顧你們……我知道未來也沒有辦法了……謝謝你們從來都沒放棄我……。」
我們試著替他打打氣。「我們要拍電影了,老爹。真的就差一點了。我們就可以一起出去享受。我們可以去阿拉斯加釣魚,去蒙大那露營,或去海上航行,就像我們一直夢想的一樣。你只要好好照顧自己就行了……」
「好……好……」
接著我們想起幾個月前,我們最後一次在監獄裡見到他。他把橘色的獄服掀起來,露出他精瘦的肚皮,用拳頭重重槌了一下他的腹肌。「這裡最適合健身了……你們什麼時候才要開始拍我們的電影啊?」
「就快了,老爹……就快了。」
「誰要演我?他一定要很帥才行。」
「艾德 .哈里斯。」
他總是令我們想到老爹。
「嗯,他還不錯。他可以獲得我的認可……警長會以我的名義跟他洽談。」
我們大笑。那是在監獄中做的一場不切實際的夢,一場不可能的夢。下輩子才能達成的事,下輩子才能重新開始,在人生中做出對的抉擇。艾德 .哈里斯當時對我們來說如距離好幾光年般,遙不可及。
老爹知道我們為了跨到電影界吃了不少苦。他希望他能幫助我們,可是卻幫不上忙。他為此感到自己毫無價值。幾年前,當我們無法達成我們的棒球夢時,他的心都碎了。並不是因為他自己萬分期盼,而是因為他知道那件事對我們來說有多麼重要。他心碎,因為我們的心也碎了。現在,我們的心,又一次地碎了。
我們一直以為自己能夠拯救他。但現在,我們必須接受,事實上我們根本無能為力。
我們一直緊緊握著他冰冷的手,撫摸著他冰冷的頭,重覆說著我們愛他,我們對不起他。悲傷和罪惡感漸漸讓我們感到挫折,令人難以接受。
我們想要證明他的人生非常重要,有人深愛著他。他生命的終章不該是在牢房的地板上,羞於一提草草結束──他的人生是有價值的。
我們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紥實地握了最後一次,並默默發了誓。「爸,我們什麼時候要拍我們的電影你知道嗎?……今年……今年開始…」
父親生前沒有辦法給我們的力量,在他死後,我們確確實實感受到了。從現在開始,他的靈魂將會一路陪伴我們,全力支持著我們。沒有任何事情可以阻擋我們,恐懼、金錢都不能,沒有任何事情可以。只有上帝可以決定我們的命運,而我們希望他是站在我們這邊的。
從那時候開始,你不幫忙就別擋路。
相親相愛的兩個男人
大家都說我們有不尋常的關係。
一日兄弟,一生兄弟。我們是雙胞胎兄弟,打從子宮內開始,我們便分享一切。先前我們還共住在一顆卵裡,再更早之前就很難說得清了。手機、電腦、汽車,我們都一起共用,也不是說各有各的有什麼不好,只是我們現在得勒緊褲袋。所以目前,我們互相分享,也有幸身旁有人能夠一起分享。
雖然我們一直是最好的朋友,彼此常互相幫助,但我們意見不合時,仍會拳頭相向、大打出手。不過,一旦我們發現開始打斷鼻樑,擊落恆齒時,我們就馬上停手不再打架。醫藥費很貴的。所以現在,我們可以大膽地...
目錄
第一章:聖戰(一九九九年至二○○六年)
過去種種
第二章:人必先致於死地而後生
回家→誓言→重擔→為書煎熬→天使下凡→循線追尋→運氣百分百→Panavision好眼光→催化劑→音效遊俠和收音員弗特
第三章:拓疆大對決
馬尾男和搖滾女孩→六翼天使→管理部門→整裝待發→真人演技訓練班→排練:首先,熱線你和我→十倍比例,烤太久就變焦了→小憤怒→雙胞胎陷入混亂──綠油油草地之戰→經典棒球場和名叫老大的男人→夜幕低垂,兩頂墨西哥帽:我一杯龍舌蘭,你一杯龍舌蘭→醉漢連線→有一點小憤怒→相依相賴→邊境探戈→道具車,完美的車→羅頓行星和荒誕異境→不知何時何地、何去何從→第五天,錢燃燒殆盡,定時塑膠炸彈爆炸→壞掉的花椰菜
第四章:突襲
正直的彼特 .迪特丁,好事的開端→貧窮如此美好→突襲→布萊德 .杜瑞夫先馳得點→偵察兵:兩人戰隊→穿過布幕→漏網大魚→巷子裡圍剿→沉思之路→充滿壓力的喜悅和踱步的藝術→大口呼吸→讓我們握手為信→經紀魔人→不用了謝謝,我要在世界毀滅前吃最後的晚餐→蕈狀雲
第五章:繞著貪婪之火漫舞
錢,哪裡有生錢?→羅勃 .福斯特和銀湯匙餐廳→布萊德 .杜瑞夫和星巴克→靠北走,孩子→你會變魔術嗎?會,但只會鏈鋸斷身→能淹死我們的游泳池→疑神疑鬼→受困北方泥沼→飲酒作樂→六年的麥克→繞著貪婪之火漫舞→有名無實的腫臉胖子→垃圾中的黃金→我們幹你娘不是來這兒烤肉的→很快就是很快→躬親遊說→要錢沒有,爛命一條→於是,我們走吧
第六章:無預警赤裸
摩托車少年和冰雪公主→冰雪公主→赤裸上陣→新兵團→自家後院→回到現在──排練→你見過小憤怒了,現在來見見大憤怒→智者降臨→第一週→第二天:滑鐵盧之役→不再憤怒→大洪水→傑洛麥亞 .朗寧 .瓦特 .扎因斯→結未結的帳→夢導症→洛磯之路及奇遇→奇遇→叫我以實馬利
第七章:復活
賭在艾德身上→紅木林驚魂→事關重大→明星鴿→大型福特貨車中的彌賽亞→準備好迎接老爹→乞丐變王子→電影明星約翰 .福特→轉變→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接下來陰雨不斷→一夜之後→遵守諾言
後記:繞了一圈,回到原地
第一章:聖戰(一九九九年至二○○六年)
過去種種
第二章:人必先致於死地而後生
回家→誓言→重擔→為書煎熬→天使下凡→循線追尋→運氣百分百→Panavision好眼光→催化劑→音效遊俠和收音員弗特
第三章:拓疆大對決
馬尾男和搖滾女孩→六翼天使→管理部門→整裝待發→真人演技訓練班→排練:首先,熱線你和我→十倍比例,烤太久就變焦了→小憤怒→雙胞胎陷入混亂──綠油油草地之戰→經典棒球場和名叫老大的男人→夜幕低垂,兩頂墨西哥帽:我一杯龍舌蘭,你一杯龍舌蘭→醉漢連線→有一點小憤怒→相依相賴→邊境探戈→道具車,完美的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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