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都不留【克莉絲蒂120誕辰紀念版】

名人推薦：通俗是一種功力 吳念真

通俗是一種功力。絕對自覺的通俗更是一種絕對的功力。
這樣的話從我這種俗氣的人的嘴巴說出來，大概很多人要笑破褲底了。
不過，笑完之後請容我稍稍申訴。這申訴或許會比較長一點。以及，通俗一點。
小時身材很爛，各種遊戲競爭完全任人宰割，唯一隱遁逃避的方法是躲起來看書或聽大人瞎掰。那年頭窮鄉僻壤小孩能看的書不多，小學二年級時最喜歡的是超大本的《文壇》，老師借的。看著看著， 某天老師發現我的造句竟出現：「捧著：朝陽捧著一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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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等吸煙車廂的角落裏，坐著新近退休的賈士帝‧沃格夫法官。他抽著雪茄，饒有興趣地瀏覽著《泰晤士報》上的政治新聞。
他放下報紙，瞥了窗外一眼，火車正行經薩默塞特郡（位於英格蘭西南部）。沃格夫看了一下手錶——還要兩個小時。
沃格夫腦裏想著報上種種關於戰士島的報導。戰士島原本被一名酷愛航行的美國富豪買下來，此人在這座德文郡沿海的小島上，蓋了一座花費不貲的豪華別墅。可惜他的第三任妻子會暈船，富翁只得忍痛割愛，將別墅和島嶼出售。一時間，大大小小的廣告充斥在報刊上，接著，有人宣稱小島被某位歐文先生買走了，然後種種流言蜚語接踵而至。有的說，戰士島其實是被一位好萊塢明星嘉寶‧特爾小姐買去的，她想每年在小島上過幾個月遠離媒體追逐的日子！《迅蜂》雜誌上則巧妙地暗示該島將成為王室的另一處行宮！但馬利維先生偷偷告訴他說，這地方已經被人買來當作度蜜月的勝地——年輕的L貴族終於向愛神投降。喬納斯則胸有成竹地表示，戰士島早就被英國海軍買下來，打算做為秘密實驗基地！
顯然，戰士島成了熱門新聞！
賈士帝‧沃格夫先生從口袋裏掏出一封信，信上的字跡雖難以辨視，卻不時會出現幾個清楚的字體來。「親愛的勞倫斯……這麼多年未有你的消息……請務必到戰士島……最迷人的地方……有好多話想說……往昔的歲月……與自然交融……徜徉於陽光下……十二點四十分從派汀……在橡木橋見……」最後寫信的女子用花體字簽下「永遠的康絲婷‧卡明頓」。
沃格夫想起他最後一次見到康絲婷‧卡明頓夫人的情景。那是七年——不，八年前的事了。當時她專程到義大利享受陽光的熾烤，說要與大自然為伍，做個義大利農婦。後來，聽說她乾脆去了敘利亞，準備接受更嚴厲的烈陽酷曬，再與大自然為伍，做個貝都因人。
他心想，康絲婷．卡明頓正是那種會買下整座島嶼，讓自己環繞在神秘氛圍之中的女人！賈士帝，沃格夫先生對自己的推論滿意地點點頭，點著，點著……
他睡著了。
＊ ＊ ＊

三等車廂裏只有五、六個乘客。薇拉‧柯索恩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她心想，今天來搭火車實在太熱了！等到了海邊應該就會好一點！她能得到這份工作真是運氣。假期間能找到的工作，通常不外是看孩子。秘書工作難找多了，就連職業介紹所也不抱希望。
可是後來她收到信了，信上說：

職業婦女介紹所向我推薦您。她們對您的為人十分了解。我很樂意提供您所要求的薪資，希望您能自八月八日起開始工作。火車十二點四十分從派汀頓出發，有人會在橡木橋接您。隨信附上五英鎊路費。
尤娜‧南茜‧歐文　敬上

信頭上印著住址：戰士島，口角港，德文郡……
戰士島！近來報上都在討論這個島嶼，充斥著各種有趣的謠傳，雖然大部份只是空穴來風，不過那座豪宅一定是位百萬富豪蓋起來的，據說是奢華無比。
薇拉‧柯索恩最近被學校繁忙的工作弄得筋疲力竭，她心想：「在三流學校當個體育老師實在沒什麼前景……我若能在好學校裏找到工作就好了。」接著她心頭一凜，思忖道：「不過，我目前已經很幸運了。畢竟，一般人都不喜歡雇用被審訊過的人，即使我並未受到起訴！」
她記得驗屍官甚至還誇她勇敢沉著，讓審訊進行得異常順利，而且漢米頓太太對她也很好。只有雨果——她不願想起雨果！
儘管車廂裏酷熱難耐，薇拉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她甚至暗暗希望自己不是坐在前往海島的火車上。薇拉眼前浮現一幅清晰的畫面：西羅的頭，一起一伏，向礁石游去，一起一伏，一起一伏……而她自己則以平常的速度，輕鬆地游在他後頭——她划著水，卻很清楚自己是追不上了……
海，湛藍溫暖的海水，無數躺在沙灘上的清晨。雨果，雨果對她傾吐著愛意……
她不該再想雨果了……
薇拉睜開眼睛，朝著對面的男人皺皺眉。此人面目黧黑，身形高長，一對淡色眼睛生得十分窄近，一張嘴則傲慢得近幾殘酷。
薇拉想：
「這人八成去過一些不尋常的地方，見過一些不一樣的事。」

＊ ＊ ＊

菲利普‧隆巴德僅僅瞄了對面的女孩一眼，便下了判斷，他心想：
「蠻迷人的，可能是老師吧。」
一個冷靜的女人，他猜測，想必在熱戀中或身處戰時都能從容自持。他倒很想雇用她……
隆巴德皺皺眉。不行，別胡思亂想了。他是來辦事的，得把心神放在工作上才行。
那個小猶太人究竟想做什麼？隆巴德心想，為什麼一直神秘兮兮的？」」
「要還是不要，隆巴德上尉？」
他緩緩問道：
「一百元金幣，是嗎？」
隆巴德故做輕鬆地問，彷彿一百塊金幣對他不算什麼。但實際上，一百塊金幣足夠他後半生衣食無虞了。不過，他覺得那個小猶太人應該沒被他騙倒。猶太人這點最令人沒輒。說到錢，你絕對唬不了他們，他們太精明了！
他仍然用漫不經心的語氣說：
「你不能再提供更多資料嗎？」
艾薩克‧莫禮斯先生搖搖微禿的腦袋。
「不能，隆巴德上尉，事情就這樣。我的委託人聽說你素以臨危不亂聞名。他託我付給你一百基尼金幣做為你到德文郡口角港的報酬。距那邊最近的車站是橡木橋，你會在那裏遇到接待人員和開往口角港的汽車。到口角港後，會有汽艇送你上戰士島，然後一切便交由我的當事人安排了。」
隆巴德突然問：
「那要花多長時間？」
「最多不超過一星期。」
隆巴德摸摸自己那撮小鬍子，說：
「你知道我不是什麼都幹的——這事違法嗎？」
說這話時，隆巴德飛快地瞥了莫禮斯一眼。
一絲不易覺察的微笑浮上莫禮斯那猶太人特有的厚唇上，他用低沉的聲音回答說：
「若有違法的事，你——當然了，大可以抽身離開。」
該死，這狡猾的小畜生，他竟然笑了！他似乎相當清楚隆巴德以前也不是什麼奉公守法的人……
隆巴德咧嘴一笑。
啊，他是有一兩次差點失手！不過最後都順利脫身了！老實說，他不是劃地自限的人……
沒錯，他沒有那麼劃地自限，隆巴德覺得自己在戰士島上一定會過得很愉快……

＊ ＊ ＊


在禁煙車廂裏，愛蜜莉‧布蘭特小姐像平時一樣，挺直了腰桿坐在座位上。六十五歲的她很討厭別人一副懶骨頭的樣子，因為她父親是位守舊的陸軍上校，特別講究儀態。
現在的年輕人實在太不像話了，無論是在火車上，或是在其他方面……
坐在擁擠的三等車廂裏，布蘭特小姐完全浸淫在自己營造的「止乎禮」的氛圍中，渾然不覺車廂裏的炎熱與嘈雜。現代人總愛小題大做！拔牙要打止痛針，睡不著覺要吃安眠藥，要有舒服的椅子和墊子才肯坐，女孩的穿著隨隨便便，到了夏天，到處可見她們幾呈半裸地躺在海灘上。
布蘭特小姐緊閉嘴角，打直腰桿，她想給周圍的人立個榜樣。
布蘭特小姐想起了去年暑假。而今年暑假，將和去年迥然不同。
戰士島……
她又看起那封她已讀過無數次的信函：

親愛的布蘭特小姐：
希望您還記得我？幾年前的某個八月，我們同住在貝海文旅館。我們似乎有著很多共通之處。
目前我在德文郡沿海的小島上開了一家旅館。我想我們有個職缺，需要一位善良守舊、懂得烹飪的人。在這邊看不到半裸的人，也不會在半夜裏受到留聲機的騷擾。如果您能到戰士島度一個暑假，我將十分高興。八月初是否合適？大約是
八月八日。您忠誠的　U‧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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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等吸煙車廂的角落裏，坐著新近退休的賈士帝‧沃格夫法官。他抽著雪茄，饒有興趣地瀏覽著《泰晤士報》上的政治新聞。
他放下報紙，瞥了窗外一眼，火車正行經薩默塞特郡（位於英格蘭西南部）。沃格夫看了一下手錶——還要兩個小時。
沃格夫腦裏想著報上種種關於戰士島的報導。戰士島原本被一名酷愛航行的美國富豪買下來，此人在這座德文郡沿海的小島上，蓋了一座花費不貲的豪華別墅。可惜他的第三任妻子會暈船，富翁只得忍痛割愛，將別墅和島嶼出售。一時間，大大小小的廣告充斥在報刊上，接著，有人宣稱小島被某位歐文先生買走了，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