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繁華的大都市打拼,想要出人頭地,便要學會冷血無情。
衛央荻一直將這個理論執行的非常徹底,
直到同鄉的小妹妹林烈火進到他的公司,
因衛母的一句話,她每天中午煮好食物照顧他的胃。
這傻裡傻氣的鄉下姑娘實在太好騙了,
花了大錢租屋,租的竟然是頂樓的鳥屋違建!
既然怎麼也放不下這讓他又氣又惱的傻姑娘,
只好強行將她納入自己的羽翼下了。
天生粗線條,腦筋一條通到底的林烈火,
做事全憑一股傻勁,連談個戀愛也一樣少根筋。
不但擅自亂誤會,還想把喜歡的衛大哥讓給別人,
讓自己手腳發冷、不停心痛,連生理痛都不忘一同前來湊熱鬧。
心上人早就郎有情,無奈這個傻妹卻總是會錯意……
章節試閱
楔子
對於衛央荻而言,有的時候,記憶是一種多餘的東西。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東西是值得記住的話,那麼,需要忘記的東西就更多了。
隨著青澀的歲月一起埋葬的,微苦又微甜的記憶。
他曾吃到過新鮮的蓮子,入口時,就是這樣的味道。鮮甜之中,有著苦味的芯。
只不過,如果說這種滋味可以形容他的心境的話,那麼,苦味更多。
因為,有些相思,入骨纏綿。
已經刻進骨頭的感情,痛起來的時候,是怎麼樣的揪心。
甩也甩不掉的苦。
最痛苦的是,當時握在手中時,從來不知道那是幸福,失去的一刻,才知道從此惘然。
追悔也只是惘然。
所以,如果可以忘記,那該多好?
就像她一樣,只要忘記,就可以很輕鬆地微笑,快樂。
天還是很藍,太陽還是很暖。
可惜,就是做不到。
既然已經做不到了,那麼就把那種苦味埋進心底,然後慢慢釀成一杯只屬於自己的酒,一口乾盡。
把所有的回憶都鎖進心底。
對於林烈火而言,記憶本身就是一種多餘的東西。
只是這一種選擇,原本就是無意識的篩選。
同樣,粗神經的她從來也沒有想過,需要在記憶中特別留下點什麼。
記得就記得,忘記就忘記吧。
因為人生沒有第二條道路可以走,又有誰會知道曾經錯過些什麼呢?
抱著這樣的想法,她平平靜靜地在人生的路上走著。
卻不知道,在未來的某個時刻,會為失去的一些東西痛苦追悔。
直到那時,才會希望,從記憶的寶盒中,把一些東西翻找出來。
如果可以記起,那該多好?
但有的時候,世事非人所願。
就是這樣子。
既然做不到,不如就這樣慢慢走過去,不再回頭看了。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只要抓緊未來,不是很好?
第一章
H市,某公寓,十六樓一六一七室。
室內一片黑暗。窗戶外,遠處的霓虹燈彩閃爍著,給窗戶玻璃繪上了幾點星彩。
時間是:晚上十點。
門鎖處傳來聲響,某人正將鑰匙插進鎖孔。
一道白影呼的從臥室內竄了出來,飛快地跑到門邊。
如果有人看到這個白影,一定會嚇到面無人色。
會不會是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門開了,燈亮了,女主人叫了起來。
「咪咪~」
一隻白色貓咪偎到了林烈火的腿邊。
別懷疑,擁有如此剛烈名字的,是個女孩子,而且是個外表一點也不「剛烈」的女孩子。
林烈火,二十六歲,久居南方,典型江南女子的長相,小小巧巧,身高一五七公分,體重……呵呵,女主角開始尖叫,我們就體諒一個老女人的心理吧。這個數字,是佛曰不可說的秘密。
唯一可以透露的是,烈火絕對沒有「性感」的鎖骨。即使只是這種程度的透露,也是會讓某人惱羞成怒的。
林烈火現正在X公司擔任文員,薪水差強人意。不過她反正是一人吃飯飽全家。
婚姻狀況:未婚。
總結陳詞:平凡,乏善可陳。最親密的夥伴是她養了一年半的白貓咪咪。
「乖乖,你是不是寂寞了?對不起啊,今天又被拖住加班了。你餓不餓?媽咪給你買了一條小魚哦,馬上就可以吃飯飯了!乖乖今天有沒有想媽咪啊?」
所以說,單身女性最容易得戀物癖,不是沒有道理的說法啊!
林烈火彎腰脫下了腳上的皮鞋,腳趾頭在空氣中伸展著,不但讓腳趾頭做運動,她還狠狠跺了跺腳。穿高跟鞋也有段時間了,可惜怎麼也不習慣。每次脫下鞋時,就是腳指頭最開心的時候。
白貓愛嬌地偎到了主人腳邊,輕輕叫著,換來主人愛撫連連。
然而,貓咪睜大了眼睛,看著主人放好鞋,向它伸出雙手……慢慢慢慢移近它的腹部。
「喵!」不要啊!
可惜,逃跑計畫功虧一簣,林烈火的手快了它向後扭的腦袋一拍,搶先擒住了它的肚子,咪咪委屈地離開地面,被緊緊困在主人的懷裡。
「喵喵喵喵~」拜託!不要再讓我窒息了啦!我是活生生的貓又不是你的絨毛玩具!
然而天不遂貓願,它的腦袋第N次被按到主人胸前,埋沒在「軟玉溫香」裡。人人都說這是幸福,可是在咪咪看來,唉,那可真是折磨。
咪咪,你主人一天不減肥,你一天逃不了折磨啊。
「咪咪!好可惡!那個王八蛋又欺負我了!送檔就送檔麼,上路後才打電話說檔弄錯了,一定要我去換!明明趙姐給我的就是錯誤的檔,那死人一定要賴給我!這不是擺明瞭欺負我麼!咪咪啊,你主人我怎麼那麼慘啊?這日子真不是人過的啊!」
「結果我一下午就在那裡挨批!又不是我的錯!為什麼要怪我啊!嗚——咪咪啊,我真的真的好慘哪……」
白貓咪咪好想翻白眼:「明明是我比較慘好不好?」好不容易把腦袋從林大小姐的胸口掙脫出來,剛抬起頭,就看到女主人身後,那扇虛掩的門被輕輕地推開了。
「喵!」笨女人!叫妳關門妳總是不聽啊!有人進來了!
可惜,林烈火沉醉於自己的情緒不能自拔,連推門的聲音都聽不到了,更不用說是小貓的哀鳴了。
「喵!喵!」咪咪睜大了眼,看著一雙手從主人身後的黑暗中伸了出來,慢慢慢慢靠近了林烈火的頸項。
「那只豬頭!我鄙視他!咪咪,跟我一起說:衛央荻是只大豬頭!」
大手倏地越過林烈火的脖子。
「啊!」耳後忽然伸出一隻手,冰冰冷冷地讓林烈火嚇了一跳。高分貝的女聲尖叫讓咪咪驚跳了起來:女人!我的耳朵啊!
大手把咪咪抱了過去。
「笨!早叫妳回來就把門關上的,妳怎麼永遠都學不會?是不是要等到到被人姦殺才會吸取教訓?」相貌儒雅的男子,說出的卻是刻薄的言語,附帶一個冰冷的白眼。
「衛央荻你嘴巴怎麼那麼壞?還有,突然冒出來做什麼?嚇人哪!」林烈火漲紅了臉,不知是因為背後說人壞話被人揭穿的羞愧還是被驚嚇到的憤怒。
衛央荻俯下身,將咪咪放到地面,再慢慢脫下鞋子:「我只是看不慣妳把咪咪差點悶死的劣跡而已。」
「誰、誰要悶死咪咪?」林烈火有點口吃了,「小人!什麼時候回來的?聽了多久了?」
「不久,剛夠聽完你的大罵罷了。」衛央荻抬起右手,「幫我提一下,你也別杵在這裡了,這是門口,讓我進去。」
林烈火瞪著他遞過來的公事包,嘟起了嘴,但最終還是接了過去,不忘再罵一句:「沙文豬!」
衛央荻,二十九歲,X公司業務經理,南方人。
評語:幹勁十足而城府極深的單身漢。
與林烈火關係:非正式同居中。
他脫下鞋,抬手按了按額角,看到林烈火將包放到沙發上,咪咪也跟著到了女主人腳邊,輕輕地叫喚著,愛嬌的樣子讓人忍俊不禁。
衛央荻摘下眼鏡,一言不發加入咪咪的行列,到她身後,抱住她的腰。
「你吃過飯沒?」林烈火看著他疲憊的樣子,忍不住問道。
衛央荻笑了,伸手按到烈火腦後,俯頭便是一個親吻。
林烈火一怔,但手卻習慣性地圍住了他的腰,一不小心就是個迎合的姿態,忘了剛剛還痛罵過某人。
當他的吻向她的耳後進攻,而手又將她的腰托高時,她才驚醒地推開他。
「怎麼?」衛央荻不悅地皺起了眉。
「那個……我那個來了啦……」林烈火同樣皺起了眉,微微嘟起的嘴讓她看起來像個小女生。
「啊?」衛央荻一愣。
「真的啦!上午才發現的。害得我還得偷偷跑到樓下超市買那個……」林烈火紅了臉,眼睛直直停留在他襯衫第二顆鈕扣的位置,臉又緋紅了。
「哦。」衛央荻放開她的腰,「我記得妳上個月不是這樣時候來的,怎麼提早了?」
「呃,可能前段時間作息太不正常了。」即使已經親密如斯,林烈火仍不習慣與他討論生理期事宜。
「肚子痛不痛?要不要給妳煮點紅棗湯?」
「不用不用,一點也不痛!」林烈火拼命搖著頭,忽然又想起剛才的話題,「你到底有沒有吃過飯?我回來的時候買了一點皮蛋粥。」她指了指放到沙發上的小袋子。
「還好,一起吃?」
「呃,好。」林烈火愣愣地點著頭,然後想到了他在公司裡的惡形惡狀,一下子惱火起來,揪住他的領帶:「豬頭!你為什麼冤枉我?明明不是我做的!」
無頭無尾莫名其妙的控訴沒有難倒衛央荻,他抬手握住她的五指:「笨女人!」輕輕就把她的手從領帶上撥開。
他握著她的手,輕輕摩娑著她的大拇指。
女主角不配合地立刻抽手。「你說什麼?你還罵我?」林烈火的眉心簇起無數小結。
「自己去想!」衛央荻從沙發上撿起她買來的東西,向廚房的方向走去。
「你說清楚啦,我哪裡笨了?」林烈火鍥而不捨。
潑婦樣的犧牲終於換來他的回頭,衛央荻上下掃視著她,冷冷拋下一句:「從頭到腳,沒有一個地方不笨的。」
「喵!」對對對。咪咪興災樂禍地看著女主人站在廚房外,臉孔從青轉白再到紅,並開始跳腳,「喵——」活該!
林烈火回頭,蹲下來對著愛貓:「乖,你也曉得媽咪的委曲是不是?以後就叫他大豬頭!我們都不理他好不好?」
「喵——」才不要!
「嗯真乖——」
「我都聽見了,如果不要吃東西就再說下去吧。」冰冷的話飄出廚房。
林烈火苦了臉,一把抱起咪咪:「嗚嗚,我們好可憐!」
「喵喵喵喵喵……」救命啊!我又喘不過氣來了!
衛央荻將粥熱了熱,再盛到大碗裡,放到外面桌上。沿途順便踢了踢自怨自艾的人的屁股:「起來,拿筷子去,可以吃了。」
「哦。」林烈火不情願地站起來,忽然眼前一花,昏了昏。
「小心!」衛央荻飛快地握住她的右臂,「早說過妳貧血,不要那麼快站起來!」
「是是是。」林烈火漫不經心地應著,走到廚房去。
衛央荻開始歎氣,只覺無力:這個女人,永遠都聽不進他的叮囑。
放好粥,又給咪咪的碗裡盛了貓食,他才開始吃東西。而這時林烈火已經吃了半碗粥了。衛央荻慢慢吃著,中途停下兩次把她沾到臉上和髮上的飯粒拿下。
洗好澡,衛央荻走進臥室時,林烈火已經睡在大床上了。睡姿是一貫的不雅:一條腿橫了大半張床,呼呼地打著輕輕的呼嚕。她的一旁,咪咪同樣攤睡著,四肢鬆弛地張開,跟主人倒有幾分相似。
衛央荻菀爾。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貓和這樣的女孩,真是有其主必有其貓!他笑著,放輕了動作,將林烈火的手腳「歸」回原位,才得以躺下。
頭才剛剛沾到枕頭,林烈火的眼睛忽地睜開了,帶著鼻音強撐著說:「你睡了……」
「嗯。」衛央荻看著她迷濛的睡眼,神態溫柔。
只可惜,睡得迷迷糊糊的女主角是完全沒看到,掙扎著伸出手狠狠揪住枕畔人的手臂,衛央荻吃痛地瞇起了眼:「你做什麼?」
「死人死人死人!為什麼連你也幫著人家欺負我?明明那資料一開始就是錯的,我又怎麼知道要送些什麼,你為什麼要罵我?還是當著那麼多人!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心情哪?根本不是我的錯啊~~一次兩次也就算了!你自己數數這個星期罵了我多少次?你就算拿罵我當飯吃能不能挑個時間一起啊!我以後怎麼見人!」語氣憤怒,但逐漸瞇起來的眼卻沒有半點氣勢,實在是太睏了。林烈火決定隨便吼兩句表示不滿就算了,今晚且放過他一馬……
衛央荻騰出一隻手,摟住她的腰,緊緊把她擁進懷裡,林烈火不悅地皺起了眉,不過最後還是安份地靠近他的胸膛,也抱住了他。窩進他的胸膛時還不小心漏出一聲滿足的歎息。
衛央荻笑了,笑容淺淺淡淡。從一開始到現在,她永遠都是這樣沒心沒肝的性子,雖然總是愛跟他抱怨,卻不記恨,大而化之的個性讓人又恨又愛……
從頭到尾,他常常有一個人唱獨角戲的錯覺。談戀愛談得如此辛苦,也算是少見了。有時真懷疑,人人都說女人天生敏感又多心,為什麼套到她頭上完全變了樣?
所謂的敏感,只發生過一次,而且還是讓人哭笑不得的情況……
真是讓人恨哪……
一年前
「這位是新同事小林,以後就在客戶部了。小林,妳自我介紹一下吧,大家認識認識。」
「大家好!我叫林烈火,雙木林,雄雄烈火的那個烈火,以後就請各位多多指教了!」圓圓臉的女孩兩頰泛紅,看起來很有精神,而雙眼彎彎如弦月,連眉毛都似乎傳送著笑意,讓平凡的容貌添了七分討喜。
「好啊!」X公司客戶部的員工稀稀拉拉地拍起手來,一聽就覺得敷衍。能坐在這裡的多半是八風吹不動的角色,皮了。
那女孩卻似乎一點也查覺不到異樣的氣氛,仍是笑眼如月,深深地躬身,齊肩又毛糙的髮一下瀉了下來,烏黑閃閃。待她抬起頭來,又凌亂地甩到腦後,這可愛的動作,讓穿著時髦的粉領女子們只覺滑稽,但誰也沒有笑出來。在寫字樓待久了,自然就學會皮笑肉不笑或是肉笑皮不笑的招數了。
「喏,小林,那個是妳的位置,辦公桌的鑰匙妳拿去吧。以後可要加油了!」胖胖的人事部王經理呵呵笑著,同樣的,笑意也沒到眼底。
「謝謝王經理!」林烈火一逕掛著大大的笑容,看著胖經理的眼睛寫滿感激和崇拜,彷彿是把他當成了救世主。被這麼純潔的目光一洗禮,連久經世故的王經理也不禁有些自慚形穢,連連搖著頭:「沒事沒事。」看看周圍,又多加了一句:「趙秘書,妳幫忙提點一下新人吧,辛苦了!小林,妳有不懂就問趙秘書。」
「是!」林烈火大聲地應著,附加重重的點頭,王經理抹了抹額頭:「那我就走了。」
「好的!」林烈火隨際就轉向坐在辦公桌後一身職業裝外帶流線形眼鏡的趙秘書笑道,「那就麻煩妳了!」趙秘書麼?看起來真有辦公室女郎的味道,又精明又漂亮!林烈火的眼睛裡抹上了一絲羡慕。
纖瘦妍麗的趙妍冷冷地點著頭,一聲不吭。不知為什麼,看到那麼明朗的笑臉,她就升上不快,真是個土氣的孩子!哼,過一個月,林烈火眼中的靈動就會不見吧!就跟每個人一樣。
「那……我要做些什麼?」林烈火看出她的不悅,不禁壓低了聲音,小心地問。
趙妍想了想,從抽屜中抽出一份文件:「這樣吧,妳先幫我把這份檔整理一下,大概十頁內容,是要給衛經理看的。不過要的很急,下午三點之前妳得做完,行嗎?」
「哦,好的!」林烈火看也不看就接了過來,然後突然好奇地問:「衛經理?誰呀?」
趙妍瞪大了眼睛:「不會吧?妳到這個部門都不問清楚頭頭是誰?」
「呵呵呵呵呵……」林烈火傻笑著,「王經理是有說過啦……可是我一下忘了……」
趙妍心中的厭惡更深了幾分,板了臉道:「衛經理是直接管轄妳的人,是客戶部的經理。妳最好以後記得些。」她指指邊上一扇緊閉著的門,「這會兒他出去了,下午會回來,到時再介紹你們認識吧。」
「知道了!趙姐你人真好!」林烈火把她的話當成好意的提醒,開心地笑著。想了想,她解下背上的小包,摸啊摸,摸了半天,動作慢到所有人都開始好奇她到底會摸出什麼至寶時,她才摸出一本黑色封皮小筆記本,小心翼翼地捧到趙妍面前:「那個,趙姐請你留下名字和電話吧!」
眾人昏倒。趙妍無力地握拳敲了敲額頭,這個動作在她身上實在少見,讓所有同事都呆了呆。她看了看攤到面前的本本,再抬頭看看笑得傻氣的林烈火:「你知不知道世界上有件東西叫名片?」說著,找到桌上名片夾,不耐煩地掏出一張來,遞給了林烈火。
林烈火恍然大悟:「對哦!謝謝趙姐!」接寶一樣接過名片,再次小心翼翼地夾到小本本裡,又笑著到每個桌上向每個同事要名片,然後才回到她的新辦公桌——辦公室裡最靠近樓梯口和廁所的那一張……
放下從趙妍那裡拿來的檔,她又翻出那本小小筆記本,皺著眉頭,塗塗畫畫起來,還不時抬起頭看看同事,再低下頭認真無比地繼續。
離她最近的文員朱麗雅好奇起來,趁著趙妍低下頭時,輕輕問烈火:「妳在做什麼?」
林烈火驚訝地抬起頭,看到朱麗雅好奇的眼,憨憨地笑著:「我記性不好,所以想把每個人的位置都畫下來,再寫上名字,這樣的話就不會忘了!」
朱麗雅驚訝地張大嘴,遲疑地點了點頭,心中冒出一個字:傻氣!
而側了耳朵聽到解釋的趙妍無力地垂下頭:王經理從哪裡找來的這個異類?又是怎麼通過公司的考核的?
「妳還不去吃飯?」下午一點,朱麗雅從外面回到公司,發現林烈火正埋頭文件中,她就隨意問了句。
林烈火抬起頭,仍是那個憨憨的笑容:「嗯!趙姐說下午要用的,我到現在還沒做完呢。」
「哦。」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反應,畢竟一到下班午休,辦公室裡向來作鳥獸散,沒見過哪個傻瓜這們拼命的。結果,在這個中午,傻瓜出現了。朱麗雅再次有些遲疑,「呃,要不要我幫忙?」
「不用了!朱姐謝謝妳哦,你真是好心!」林烈火的眼睛再次彎彎如月牙兒。朱麗雅呆了呆,她笑起來的時候,有種奇特的感染力,讓人心裡溫暖……
門被推開了,朱麗雅轉頭,立刻僵在當場:「衛經理,你回來了?」
林烈火一驚:文件還沒弄好啊!她怯怯地抬起頭,忽然睜大了眼睛。
趙妍微笑著跟在頎長男子的身後,而戴著平光眼睛,冰冷著眼的衛央荻臉上沒有表情。
趙妍開始介紹:「上午來了位新人,喏,那個位子。林烈火,這位是衛央荻衛經理。」她轉頭望向林烈火,卻發現那女孩的神情古怪。
下一秒,在眾人奇怪的眼神裡——當然,衛央荻除外——林烈火跳了起來,興奮地衝到衛央荻面前:「衛大哥?怎麼會是你?」
衛央荻摘下眼鏡,無視一向冷靜的秘書顫抖著伸出食指點向林烈火的鼻子,看著圓臉女孩滿臉他鄉遇故知的喜悅,他淡淡地點了點頭:「烈火,是妳啊。」手輕輕地握緊眼鏡。
朱麗雅瞠目結舌,趙妍的臉色變得鐵青,林烈火仍是停不了的笑:「真是沒想到!早聽衛媽媽說你也在這個城市,還給我留了你的地址和電話,可是我真沒想到你就是我們經理!」
「衛經理……」趙妍連聲音都有些抖抖的。
「哦,烈火是我同鄉。」衛央荻平靜地解釋道。
「對啊對啊!我和衛大哥以前是住隔壁的!」林烈火心無城府地笑著。
「是嗎?」趙妍的臉色又難看了一點。
林烈火忽然叫了起來:「啊!趙姐,妳讓我整理的檔還沒完成!」她怯生生地看著趙妍,皺起的眉頭看來無比苦惱。
在趙妍的耳朵裡聽來,林烈火的話似乎別有用意,好像是在控訴她加重了工作負擔。她不安地掃了掃身邊那向來冷漠的人,卻看不出衛央荻有任何感情波動。
衛央荻抓到了趙妍惱火又擔心的眼神,問道:「什麼檔?趙秘書,是不是乾源送來的那份?」
「是……我看看還簡單,就交給林小姐處理……」趙妍有些吞吞吐吐,生怕被衛央荻看做是「欺壓新到員工」。
「處理得不錯,新人是應該多多鍛煉。林小姐,妳以後要向趙秘書多多學習。趙秘書,幫我看著她。」衛央荻冷靜地說,趙妍立刻又驚又喜地抬起了頭。
「衛大哥……衛經理,趙姐很照顧我呢,知道我什麼也不懂,教了我不少。」林烈火的笑臉看來真誠無比,趙妍尷尬地笑著:「哪裡哪裡。」
衛央荻不耐地看了幾人一眼,然後聚焦在林烈火身上:「林小姐,我下午要看乾源的材料,妳盡快整理好麼?」
「是!」林烈火重重點著頭,立刻跑回自己的位子,再次埋頭於那一摞紙。
衛央荻推開自己辦公室的門,又關上了。
將身體埋進皮質柔軟的沙發中,他深深歎了口氣。從上午到現在,他一直保持十分戒備的狀態,一旦鬆弛下來,才發現真的有點累了。仔細想想,已經連續一個多月都是這樣的緊張,剛剛解決掉案子,也不能休息,因為下午就要投入乾源的事了。
他將頭枕到沙發的靠背上,狠狠按了按太陽穴,漲痛的感覺讓他有些抽筋的疼痛。
十分鐘後,衛央荻再次睜開了眼,目光已經又回復到清明冰冷的狀態。直起身,他決定開始工作。
就在那一剎那,他瞥到了房間外的林烈火。
她圓圓的臉皺皺的,一直瞪著眼前的字,一隻手撐在耳邊,已把那一側的頭髮撓得紛亂,麻雀窩似的,看起來是遇到了難題。
衛央荻笑了,然後皺起了眉。
看著林烈火,不知為什麼,過往如潮水一般湧現:太陽、花草、自然、朋友、愛情、親情、微笑和……記憶,小鎮上美好的一切都浮現在眼前,讓人陡然有時空交錯之感。
而皺眉,是因為想到了母親昨天的電話。
「央荻啊,我昨天聽林媽媽說了,說她女兒也要到你那個公司工作了,可能明後天就要正式上班。你要好好照顧她哦?你記得不?就是小時候常到我們家的那個烈火啦,圓圓臉很可愛的那個。你是看著她長大的哦!要好好看著她,她一個人到那麼陌生的地方啦,而且你也知道,這孩子從小就可憐……總之,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她!」
然後,在他拒絕之前,老媽掛斷了電話……
可憐麼?衛央荻冷冷笑著。在他看來,林烈火只是一個失敗者,被現實淘汰的人罷了。
照顧?老媽也太糊塗了,竟然忘了兒子是什麼樣的性子。他能在人生地不熟的城市混到今天,只不過是因為他夠冷靜、夠努力,同樣的,也是夠無情罷了。
所謂的過去,只不過是值得遺忘的東西。
他低下頭,不再看室外那個愁得漲紅了臉的女孩子。
「叩叩叩」,剝啄的叩門聲讓衛央荻抬起頭,看到林烈火怯怯地站在門口,一隻手放在身後,另一隻手還半抬著沒放下。
「事情做完了?」
「沒有……」林烈火尷尬地笑著。
「那麼有什麼事?」
林烈火不安地動了動腳趾頭,眼睛四處遊移著:「那個……」
衛央荻不耐地叩了叩桌子:「有什麼事?」這回,語調冰冷了幾分。
「呵呵呵……你還不吃飯麼?」林烈火忽然冒出沒頭沒腦的一句話。
衛央荻看了看桌上的手機顯示,一點鐘了。這才想到工作到現在還沒休息過。他看著林烈火亮晶晶的眼睛,點了點頭。
「衛大哥,這幾天工作下來,我發現你每次都是不到一點絕不會想到吃中飯的,大前天和昨天你還根本就沒吃,這樣下去對胃很不好的!胃是很嬌貴的,不小心照顧會生病的哦!」林烈火絮絮叨叨地開始說了起來。
衛央荻冷了眼,聽了半天,沒有聽到重點。林烈火的性子為什麼還是像個小女孩?時光在她身上好像停止流動。「我知道了,等會兒我會去吃的。」
林烈火停了下來,盯著他的眼睛,頗有些不安:「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她飛快地從身後抬起另一隻手,手上是個飯盒,「其實……我做了一些雲吞,剛剛在微波裡煮的,你……要不要吃?」
衛央荻頓住了,他冷冷地掃視著林烈火,企圖找出一點刻意討好溜鬚拍馬的嫌疑,但面對她單純的眼睛,卻只看到清靜無垢的純真。他在心中歎了口氣,試圖柔和臉上的表情:「是麼?謝謝妳了。」
林烈火笑了,笑得像個得到贊許的孩子:「你要吃的,是麼?」
衛央荻遲疑了一下,但望著她期待的眼,終於點了點頭:「是的。」
林烈火又動了動腳趾頭,再次小心翼翼地問:「那……我可以進來麼?」
衛央荻這才注意到她還戰戰兢兢地站在門口,他展顏而笑:「當然,進來吧!」
林烈火捧著手裡的飯盒走進辦公室:「呵呵,我還是第一次進來呢!」她把用尼龍袋包好的飯盒放到桌上,小心地解開繩子,掀開蓋子,熱騰騰的水氣氤氳而上。袋子裡還有個勺子,她遞給了衛央荻:「衛大哥快吃吧,時間久了會糊掉!」
衛央荻接過勺子,飯盒裡胖鼓鼓的雲吞沉沉浮浮,如雲霧的皮子間有墨綠的紫菜點綴,看來十分誘人。他愣住了:「是妳做的?」
「嗯!」林烈火點頭,仍是招牌式的重重點頭,「我早上包好,放好料,中午的時候拿開水一沖,再到微波爐裡一熱就好了!我包的是芹菜加肉餡的。不知道衛大哥愛不愛吃?」接收到衛央荻的點頭資訊後,她笑得更歡,「我也不知道衛大哥能吃多少,只放了二十個。」
「夠了。」衛央荻慢慢吃了一個,誇獎道:「很好吃,妳的手藝不錯。」
林烈火的眼睛又開始像上弦月了:「真的?那下次我再做!」
衛央荻好奇地問:「為什麼要做這個?公司不是有餐廳?」
林烈火不好意思地撫了撫頭髮:「那個……太貴了啦……做雲吞很簡單,而且我也愛吃。」
衛央荻沉默了,新進員工的工資是不高,再加上她只是普通的文員,林烈火的薪水應該只勉強夠用吧。他停了下來,尷尬的氣氛籠罩了辦公室。可林烈火似乎沒有感覺,好奇的眼睛向上看看,向下瞅瞅,前後左右又再瞄一圈,衛央荻忍不住要笑,她看起來真像個小孩子,仍是記憶中的模樣,絲毫沒有改變。
想到母親說的「照顧」,再加上口裡的美食,衛央荻心裡不禁升上些罪惡感,想了想,他又問:「你住的地方有廚房?」
林烈火將視線收回面前,認真地回答:「沒有……很小的地方,要了我三百元人民幣的租金,卻沒有廚房!」她皺了皺鼻頭,小小地抱怨著,不過很快地,眼睛又是笑意,「不過,房東讓我用他們的廚房,所以能燒菜。」鼻子再次皺了起來,「不過伙食費另算……」
衛央荻啼笑皆非,從來沒想到世界上居然還有把情緒放到臉上的女孩子。身邊哪個女人不是戴著精明能幹或優雅賢慧的厚重面具?誰都在比拼哪個更虛偽的時代,林烈火實在是單純地……讓人捏一把汗了。
實在是不習慣跟人這樣漫無目的地聊天,好半天,衛央荻才想到另一個問題:「怎麼會想到到H市來工作?」
林烈火聽了一愣,皺起眉頭,頓了一會兒,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就是想來吧,然後剛好又有這樣一個工作機會,所以就過來了。」
衛央荻徹底無言,從來沒想到一個人對於未來的規劃竟會這樣的草率。林烈火實在是異類。
「吃完了?我拿出去了。」見他吃完,林烈火快快樂樂地搶過飯盒,「我出去嘍!」快快樂樂地退場。
呼--她舒了口長氣,衛大哥好有壓迫感啊!總算可以出來了!
她掩上辦公室的門,一轉頭,就看到趙妍平板的臉:「呃……趙姐……」
「妳做什麼?」趙妍盯著她手裡緊緊捧著的飯盒。
「這個啊?我做了點雲吞,見衛大哥--衛經理還沒有吃,就拿給他了。」林烈火不好意思地笑。
趙妍心裡滿不是滋味,可是一句話也說不上來,只能坐回凳子,狠狠地敲著鍵盤。
林烈火傻傻地站著,朱麗雅見風頭已過,上來碰了碰她:「幹嘛這麼站著?」
「你也在啊?趙姐怎麼了?好像不是很舒服的樣子哪。」林烈火抓住她好像抓住了救星。
朱麗雅看了看她,一把把她拖到茶水間:「妳是真呆還是假裝哪?」
林烈火還是沒有搞清到底是怎麼回事:「拖我過來做什麼?什麼呆啊裝的?」
「哎呀,你看不出趙妍對衛經理有意思?」朱麗雅一臉八卦廣播台的表情。
「真的!?」林烈火的眼睛一亮,既而疑惑地問:「可是我問的是趙姐為什麼不舒服,妳說這事做什麼?」
朱麗雅徹底無力:「算了。說了妳也不會懂。」搖著頭決定放棄點化頑石的艱難任務,走出了茶水間。
留下林烈火疑惑地站著,還是沒有搞清楚兩個問題之間有什麼必然聯繫。
在連著一個多星期吃林烈火做的中飯後,衛央荻就算是鐵石心腸,偶爾也會感到不好意思和好奇。
就像今天。
「妳天天都是一早爬起來做飯?」今天的伙食是蛋炒飯,林烈火還特地帶了兩包紫菜湯,用紙杯泡了配飯吃。
「嗯,自己做的衛生,也比餐廳的好吃多了。」林烈火現在已經開始和衛央荻一起吃飯,每次都抱了兩個飯盒堂而皇之地佔領他的辦公室。
「為什麼老是做我那一份?」衛央荻接著問。
林烈火眨了眨眼睛:「做兩份做一份還不是一樣?其實材料什麼的都一樣啦。」
「可是我總覺得不安。」衛央荻吃完了,放下飯盒,從抽屜裡拿出錢,「就當是上個星期的搭伙費,妳別嫌少哦。」
林烈火看著那幾張大鈔,睜大了眼睛,身體向後縮:「我才不要!我又不是為了錢才幫衛大哥做飯的,我不收!」
衛央荻看著她視錢如蛇蠍的表情,啞然失笑:「我不是說向妳買飯吃,只是妳這麼辛苦,衛大哥怎麼能白吃?」
「那有什麼關係?我不是說了很方便?再說了,上次衛媽媽打我電話,說我來這裡正好可以幫她監督你。她說你工作的時候老是忘了吃飯,三餐不濟,很傷胃。我已經答應衛媽媽,怎麼可以再收你的錢?」林烈火的眼神無比認真,彷彿收錢是什麼大罪似的。
衛央荻被她的話嚇了一跳,什麼時候單純的烈火竟成了母親的「眼線」?再看看林烈火,她的神情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她覺得奉衛媽媽命「照顧」衛大哥是天經地義的事,根本沒有質疑的餘地。衛央荻把手縮了回去:「好,那下次我請妳吃飯吧?」
「你?」林烈火的眼裡寫滿不信,在她的印象裡,衛央荻從來沒有正正經經吃過一頓飯,所以要輪到他請客的可能性實在是太低了。
衛央荻還是第一次遇到有人將對他的不屑明明白白地表現出來,但奇怪的是,他並不覺得不滿或是被冒犯的憤怒,反而很想笑。
等到林烈火再次例行公事地收拾桌子時,衛央荻才模模糊糊地明白,或許是因為她的喜怒哀樂太過明顯,而且又似乎可以不計得失地對人付出,所以任誰都不會對林烈火生氣。
不計利害地付出啊,多麼難能可貴的特質。
衛央荻似乎有點糊塗了,為什麼越接近越覺得原來單純的林烈火改變甚多,即清晰又模糊。
記憶中有那麼一個淺淡的背影,是小女孩縮著肩膀,沉默不語,面無表情的樣子。
那個形象,似乎已經是很遙遠的事了。
楔子
對於衛央荻而言,有的時候,記憶是一種多餘的東西。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東西是值得記住的話,那麼,需要忘記的東西就更多了。
隨著青澀的歲月一起埋葬的,微苦又微甜的記憶。
他曾吃到過新鮮的蓮子,入口時,就是這樣的味道。鮮甜之中,有著苦味的芯。
只不過,如果說這種滋味可以形容他的心境的話,那麼,苦味更多。
因為,有些相思,入骨纏綿。
已經刻進骨頭的感情,痛起來的時候,是怎麼樣的揪心。
甩也甩不掉的苦。
最痛苦的是,當時握在手中時,從來不知道那是幸福,失去的一刻,才知道從此惘然。
追悔也只是惘然。
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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