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鳳鳴所提議的「梯田」制度下,西雷進入豐收的季節,一片歡樂祥和的氣氛之中,敵人的陰謀卻悄悄地在暗處形成。
先是離國妙光來訪,後有東凡鹿丹借糧,雖然在容恬的調教下,鳳鳴已經開始熟悉政治權謀外交策略,但他畢竟還是太過心軟,無法真正習慣。
「離魂」之說開始祕密流傳,難道鳳鳴的身體,這個原名叫做安荷的軟弱男人,竟有為人所不知的秘密?
越來越虛弱的身體,越來越深的疑慮,雖然他是科學至上的現代人,卻也不得不慢慢開始相信,古代巫術或許真有其事。否則,第一個無法解釋的,就是自己這縷跨越時空的靈魂……
章節試閱
第一章
西雷,容恬登基的第二個十月。
秋天又到,
沉甸甸低垂著頭的麥穗,昭示著豐收之神再次對西雷的人民顯露仁慈。
金黃,成為西雷上下最受喜愛的顏色。
糧食歷來是國之根本,這日西雷的朝會,就以西雷掌管農業的叔開的發言為開始。
「鳴王真是上天恩賜給我西雷的寶物!」六十開外,白髮蒼蒼的掌田官叔開紅光滿面地報告了今年西雷各地的收成後,再度發出感慨,對高坐在寶座上的容恬小心翼翼道:「豐收是上天賜給大王的福澤,但臣掌管西雷農務多年,深深明白沒有鳴王的梯田之策,我西雷不會出現這樣喜人的收成。所以……」
「所以你又想請求本王讓鳳鳴對梯田親自考察一番,以便看看他是否還有什麼對農業有利的良策?」容恬因為豐收的消息心情很好,彎起唇角打斷叔開的發言,緩緩道:「鳳鳴目前不宜離開王宮,此事以後再議。」
「大王。」叔開還想進言,接到容恬警告的眼神,連忙轉移話題,咳嗽兩聲道:「臣不過是想請求鳴王與大王一同參加後日答謝豐收神的祭奠。」
「與本王一起?」容恬瞇起眼睛……
正當大殿上商討國事,太子殿中的人卻悠閒地吃著各色點心。
「秋藍的手藝又長進了。」秋星捏起玉盤中小巧精緻的點心:「你看,這外面嵌在糕裡的芝麻還能擺成花的形狀,虧她手巧。」
「對,秋藍手藝越來越好,妳的腰就越來越粗,瞧妳胖了多少?」烈兒一邊往嘴裡塞糕點,一邊不忘對秋星做鬼臉。
秋月瞪烈兒一眼:「不許欺負秋星,她的腰粗不粗,干你什麼事?」
「真的很粗嗎?」秋星早跳起來去找鏡子,照了照又轉身來扯秋月,急道:「秋月,妳說呢?真的粗嗎?」
他們鬥嘴次數頻繁,秋藍已經習慣成自然地忽略,懶洋洋地也捏起一塊點心,歎道:「自從鳴王在城郊險些遇刺後,被大王禁足已經三個月了,連帶著我們也悶得發霉。除了做點心還能做什麼?」
「噓……」烈兒立即把手指豎在嘴邊,放輕聲音:「妳還敢提禁足這兩個字?小心鳴王聽到。」
「我已經聽到了。」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忿忿不平的冷哼。
三人同時吐吐舌頭,向後看去。換了一身天藍色袍子的鳳鳴已經站在門後。
烈兒尷尬地撓頭,笑道:「鳴王耳力真厲害,這麼遠也可以聽見。」
「什麼耳力厲害,那是用了科學儀器。」鳳鳴走進大廳,把因為太無聊而製作的簡陋監聽器放到一邊。
秋星連忙乖巧地奉上熱茶,笑著嗔道:「醒了也不喚一聲,讓大王知道鳴王穿衣沒有人侍候,又該罵我們偷懶了。」
「我還要罵他呢!」提起容恬,鳳鳴氣不打一處來,忿忿不平道:「禁足,到底還要禁足多久?我堂堂鳴王,為什麼他說禁就禁?」
「這……大王也是為了鳴王的安全著想。」同樣很想出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秋藍還是顧全大局地勸解:「大王說了,在未查清楚刺客之前,鳴王不可以再跨出太子殿一步。」
秋星點頭道:「大王還說,最近許多國家都派遣奸細潛入西雷,凡事都要小心。」
烈兒再往嘴裡放了塊點心,口裡含著東西道:「鳴王現在是可以牽動西雷大局的重要人物,假如鳴王出現意外的話,會危害整個西雷。大王對鳴王禁足雖然過分了點,但……」
「但這些鳴王都非常清楚,不勞你們幾個麻雀似的嘮叨。」門外傳來從容的聲音:「所以鳴王埋怨雖多,卻絕不會違抗王令離開太子殿。」
「容虎!」鳳鳴精神一震,把容虎拉到廳內,興奮地問道:「怎樣?」
容虎搖頭:「叔開按照鳴王的吩咐,向大王再次提出讓鳴王巡查西雷農地的建議,但被大王一口回絕。」
鳳鳴垮下肩膀:「又失敗?」
「但……」容虎微微頓了頓:「也算叔開機靈,轉而請求大王允許鳴王參與後日為答謝豐收神而舉行的祭奠。」
秋星拍掌道:「那樣我們豈不是可以出太子殿了?」
秋藍最實在,問容虎:「大王答應了嗎?」
「大王說~」容虎看著鳳鳴豎起耳朵等待的模樣,不禁含笑道:「那倒是可以的。」
太子殿中一陣寂靜,片刻後,傳出轟然叫聲。
「啊啊啊!終於可以出去了!終於有轉機了!」
「天啊!關了三個月,就好像關了三百年。」
「祭奠,我愛祭奠,我愛祭奠!豐收神我愛您!」這一句自然出自歡喜若狂的鳳鳴。
在享受豐收喜悅的同時,人們也準備著盛大的祭奠報答神的慷慨。
香醇的美酒、大塊大塊的烤肉,歌舞和雜耍,都是祭奠中必不可少的元素。準備工作當然少不了讓人們頻頻忙碌,而對於鳳鳴來說,他需要的只是等待──等待天亮。
天什麼時候亮呢?
剛睡下的時候鳳鳴已經開始思索這個問題。不能怪他,旁人怎麼能體會一個猴子般性格的人在遭受三個月禁足後的心情。
天什麼時候亮呢?
「你昨天就沒有睡好。」腰上的手一緊,鳳鳴抬頭,看見容恬不滿的表情。容恬皺眉:「今天又打算失眠?」
「我興奮呀!」鳳鳴看窗外漆黑的天色:「快天亮了吧?」
「夜才剛剛開始呢!快睡,若是熬出黑眼圈,我會以有損西雷國威的理由不許你參加祭奠。」
「哈!」鳳鳴激動地問:「你會讓我參加祭奠?真的?」
容恬精明地瞥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別裝做今天才聽見這個消息,你派容虎偷聽朝議,以為我不知道嗎?」
鳳鳴尷尬地嘿嘿兩聲,剛打算找個話題逃過去,脖子上驀然一疼。
「唔……你咬人!」鳳鳴可憐兮兮地捂著脖子。
容恬邪笑:「我還要吃了你呢!」翻身壓了上來。
「不行,今天輪到我在上面,君無戲言,呀……嗚嗚……」
「君王要賞罰分明,你派人偷聽朝議,我不能不罰。」
「都……呼……嗯……都是容虎的……的……喂喂,不要咬那裡!」
秋月、秋星正在殿外當值,聽見鳳鳴慘叫,見怪不怪地交換個眼色。
「看來鳴王今夜不會失眠。」
「嗯,可……」秋星煩惱地說:「我又開始擔心鳴王明天起不了床了。」
「嗯……對呀!鳴王不能出去玩,我們也就不能出去玩了……」
兩姐妹並肩坐在殿外臺階上發起愁來。
對豐收神的祭奠,在眾人的期待中到來。
第一絲陽光射入太子殿的時候,鳳鳴橫躺在床上,哀怨地看著精神熠熠穿戴王袍的容恬。
「為什麼大王祭奠神明不需要出宮?不是應該與民同樂嗎?」
「我們站在王宮的城牆上,百姓只要能遠遠看見就會安心了。」
「可是,我想出去散心。」
頭頂黑影籠罩過來,容恬放大的臉跳進眼簾:「再不更衣的話,你就連王宮的城牆都去不了。」
威脅很簡單就取得成果,雖然一直發出不滿的嘀咕,鳳鳴行動卻很迅速,立即喚來秋藍等,非常配合地將衣服換上。
「真的不可以出宮?」
「不可以。」
鳳鳴大大歎了口氣:「那就站城牆吧!」
和容恬一同邁出太子殿,護衛的兩隊侍從已經等候在門外,刀劍晃眼,反射著白花花的光照得人眼睛生疼。
「走吧!莫遲了。」
不止百姓,百官也已經在等候。
瞳劍憫領著眾臣子候在城牆角下,遠遠看見容恬和鳳鳴,忙迎上去,擦擦額頭的汗:「大王總算來了,百姓們知道今天可以見到大王和鳴王,紛紛從各處趕來,四個城門都擠滿了人,王宮前面的廣場更是人山人海。」
容恬微微頷首,低聲問:「保衛佈置如何?」
瞳劍憫道:「大王放心,已經佈置妥當。」
鳳鳴許久沒有出太子殿,早興奮地到處觀望,忽聽見右邊一聲長嘶,轉頭一看,立即高叫起來:「白雲!」掙開容恬的手便要撲過去。
才拉開兩步,腰上一緊,又被容恬扯了回來。
「我要騎。」鳳鳴轉頭要求。
容恬顯得有點愕然,掃瞳劍憫一眼:「怎麼把白雲牽出來?」
白雲見了鳳鳴,也興奮地不斷踏蹄,搖晃著馬頭前衝,把負責牽繩的侍衛拖了好幾步,才停下噴粗氣。
容恬附耳對鳳鳴道:「鳳鳴,我們要上去了,百姓等著呢!」
「可是,白雲……」
「走吧!」容恬拖了鳳鳴邁上臺階。
王宮城牆甚高,從下登上城頭整整一百八十階,每一階都用長方形的大青石鋪成,古樸莊嚴,氣勢宏偉。
兩人前呼後擁登上城頭,高處風勢強勁,立即將身後高高豎起的兩面大旗吹得獵獵作響,招展開來。
王宮外站滿了等候的百姓,猛然有人喊道:「大王!大王!」
鳳鳴剛剛站穩,仔細一看,下面的廣場密密麻麻擠滿了人,遠遠看去黑壓壓一片。他吸口氣說:「好多人。」
「都是來看你的。」容恬站他身邊,笑了起來,將鳳鳴拉到身邊,直到兩人肩膀碰上,悄悄握著他的手道:「看,這些都是你的百姓。」
下面早已聳動,人人仰頭看去,兩個身影站在城頭,舉止尊貴,果然是大王和鳴王。
眾人紛紛跪下行禮,不少人又忍不住悄悄抬頭看。
「鳴王!是鳴王啦!」
「哪個?」
「站大王身邊那個。」
「哪個是大王呀?」
「這個大哥,你不是都城的吧?」
「對勒,我們地裡今年豐收,穀子熟透了,聽說祭奠可以見到大王和鳴王,我特意從別處趕來的。」
容恬早習慣了這種場面,含笑站在牆頭招手。鳳鳴卻渾身不自在,低聲問:「你不叫他們起來?」記得電視劇裡,好皇帝遇到這種場面一般都會很友好地叫「平身」。
「我們是王,要習慣被人跪拜。」
「也要習慣被人暗殺?」鳳鳴快速接了一句。
容恬冷不防被他冒出這麼一句,轉頭看他。
鳳鳴一邊象徵性地對城下百姓招手,一邊低聲道:「我知道你有事情瞞我,快點坦白。」
「別胡思亂想。」風勢越發大,吹起容恬的大披風,更添威嚴。容恬遠眺都城外一片金黃的豐收之色,低聲道:「有我在,誰敢對付你?」
「自從郊外遇到刺客後,你忽然把對我的保護提高到一級戒備狀態。」鳳鳴古怪地瞥他一眼:「那刺客被擒時離我還有足足二十米,我身邊侍衛眾多,他絕對無法傷害我。為什麼這樣一個刺客會讓你如此擔憂,甚至要將我禁足三個月,不許我踏出太子殿一步?」
「誰叫你不聽我話擅自出城?禁足是為了罰你。」
鳳鳴招手累了,把手垂下,轉身直面容恬,看了他半晌,忽然微笑著垂下眼簾,柔聲道:「你怎會捨得罰我?」
容恬窒了一窒,深深看了鳳鳴一眼,良久方問:「你知道多少?」
「我知道你對我隱瞞了什麼。」鳳鳴說:「關於那個刺客,你一直都沒有提起。審問的結果如何?」
「死了。」
「死了?」
「自盡了,什麼都問不到。」容恬露出一絲慮色:「可他的身上,搜出了幾張符咒。」
鳳鳴咦了一聲,神色微變,思索著問:「不會是關於移魂之術的符咒吧?」
容恬沉重地點頭:「正是。」
鳳鳴卻忍不住悶笑起來:「原來讓你煩惱的是這個。哈哈,我很難告訴你什麼是迷信和科學,但我以西雷天下第一聰明的鳴王的銜頭向你保證,那些什麼符咒對我是沒有用的,這只是愚弄沒有科學常識的百姓的花招而已。如果用幾張紙條就可以置人於死地,那豈不都亂套了?」
「我倒不知道你口裡常常嘮叨的科學是什麼東西。」容恬反問:「本王只想提醒天下第一聰明的西雷鳴王,不要忘記你是怎麼來到西雷的。」
這個倒很難解釋。鳳鳴收斂了笑容,撓撓頭困惑地說:「無論如何,我不覺得符咒能對我產生什麼威脅。至於我到這個世界的原因,其中一定有什麼科學道理,例如離子傳遞或者腦電波什麼的。」他嘮嘮叨叨說了一大堆自己也不大明白的科學名詞,最後作出結論:「所以你根本沒有必要把我關在太子殿中。」
「不行。」
「為什麼?」鳳鳴警告說:「容恬,迷信巫師符咒不是一個好大王會做的事情哦!」
「即使符咒不會傷害你,但為何刺客會企圖對你使用移魂之術的符咒呢?」
鳳鳴猛地一愣,深呼吸數息,才輕聲道:「他們對安荷太子和我都很熟悉。」
「不錯,王宮中有內奸。」容恬拂開鳳鳴被風吹得遮住額頭的碎髮,緩緩道:「我要找到可以使你避免收到符咒傷害的方法,並且找出王宮中的內奸。」
「我幫你。」
「你要留在太子殿。御用巫師已經在太子殿四周作法,可以使害人的符咒在太子殿中無法起作用。」
鳳鳴當然把頭大搖特搖,不滿道:「叫他們在整個都城作法,我不要被困在太子殿。」
「作法極耗心力,你想要御用巫師的命嗎?」
「不對。」鳳鳴找出一絲破綻,機靈地問:「既然今天可以允許我出太子殿,那就說明……」
容恬無奈地苦笑,朝左邊揚揚下巴:「從太子殿到這裡,一直有人在念咒語保護你呢!」
鳳鳴順著看去,不遠處站著一個男人,深藍長袍,膚色偏黑,一直低頭斂眉,口中念念有詞。
「御用巫師?」
「他叫松騰,是我信任的人。」容恬看鳳鳴眼珠又轉,立即加了一句:「隨身念咒保護非常損耗元氣。」
「所以?」
「所以,即使有松騰在,非必要時候我也不會讓你出太子殿。」
聽到這個,鳳鳴像蔫了的稻子一樣。
◎
當王真不是件容易的事,萬民在城樓下景仰大王和鳴王的風采,越來越多的西雷人從城外湧入。鳳鳴本來想著可以像從前一樣好好微服玩耍一頓,偏偏碰上刺客事件動彈不得,不由大呼掃興。
從早上開始就穿著繁瑣沉重的鳴王服飾,鳳鳴在城門上站到雙腿發軟,人群卻依然沒有散去的跡象,終於投降道:「我不行了,再站下去恐怕今晚連坐都坐不下去。」
容恬自然不能在慶典中途離開,招手叫來松騰吩咐:「你率二百侍衛護送鳴王回太子殿,中途無論發生任何事都不得離開鳴王身側。還有,鳴王只回太子殿,哪都不能去。」容恬深知鳳鳴玩心,對松騰詳加囑咐。
鳳鳴老臉一紅,嘿道:「我怎麼會這樣不知輕重。你放心,我知道有人要害我,一定乖乖跟松騰回去,不會溜掉。」
容恬含笑瞥他一眼,顯然不大相信。
從王宮城牆到太子殿不過短短一段距離,而且都在王宮內部,要二百侍衛隨身保護確實誇張。但這是大王親口吩咐,連鳳鳴也違抗不得,只好被眾侍衛簇擁著浩浩蕩蕩往太子殿走。
這麼多人圍繞在側,連偷偷溜出去看熱鬧的半成機會都沒有。鳳鳴心中大歎。
一入太子殿大門,耳邊便傳來秋藍笑聲:「鳴王回來了,我剛精心做出來的點心,快來嘗嘗。」
鳳鳴奇道:「妳怎麼沒去參加慶典?」
話音剛落地,秋星、秋月兩朵紅雲般從廳門飄出來,圍在鳳鳴身邊,笑靨如花:「慶典有什麼好看的?我們怕秋藍將她新做的點心獨吞,所以特意趕回來看她是否偷吃。不但我們,連烈兒容虎都回來了,正在廚房嘗秋藍的手藝呢!」
鳳鳴知道容恬怕他回來發悶,所以特意提早把秋藍他們派回來,暗贊容恬體貼,心情大大好轉,拍掌道:「秋藍的手藝,我自然最有資格評價,今天陽光燦爛,最適合在樹蔭下享受美食,快點端出來,我們在太子殿內做自己的小慶典。」
秋月等早得了容恬吩咐,知道鳳鳴期待的慶典玩樂一定落空,此刻見鳳鳴不露失望神色,都覺高興,歡呼一聲,爭先恐後地進房,不一會和秋藍一道,三人各捧了一碟香噴噴熱騰騰的點心出來。
鳳鳴自然只環起雙手坐在樹蔭的石凳下等著吃。
「這是拌了蜂蜜的雲片糕。」
「鳴王上次說的鹹點心,我照鳴王說的方法嘗試著做了幾個出來,也不知道味道如何。」
「味道好極了。」烈兒從房中奔出,手上端著一套翡翠杯子,腋下還夾著一瓶好酒,嚷道:「秋藍的手藝越來越好了,害我幾乎想把妳娶回家去,好天天吃妳做的東西。」他說話含混不清,顯然剛剛才偷吃了一塊。
秋星最調皮愛鬧,立即對秋藍拱手:「恭喜恭喜,新婚之日我和秋月定送妳一扇最厚最結實的門。」
恰好容虎也從屋內出來,不解道:「為何要送秋藍大門?」
秋星促狹地眨眨眼睛:「若烈兒娶了秋藍,永殷的大軍一定殺到。沒有結實的大門,怎能抵擋?」
秋月早在一旁笑彎了腰,揉著肚子嚷:「好疼,好疼……」
秋藍啐道:「誰要嫁了?妳們兩個越來越可惡,竟拿我來開玩笑。小心我明日做點心不安排妳們的份額,讓妳們眼饞死。」便要把秋月手裡的點心搶回來。
秋星、秋月連忙笑著求饒。
鳳鳴好奇地看烈兒一眼:「永殷太子又來信了嗎?」
烈兒臉色如打翻了顏料瓶一樣,變了好幾種顏色,最後悶聲道:「鳴王不要提了,我哪能回永殷去?」揀了盤中一塊梅果餅,低頭咬起來。
眾人見烈兒如此,倒不好再追問,秋月和秋星也不敢造次,乖乖進屋去將最後兩盤點心端出來,又為鳳鳴等各倒一杯果子酒,方圍著石桌團團坐下來享受美食。
「果然進步!」鳳鳴嘗了一塊點心,對秋藍大加誇獎,引得秋星、秋月也嚷著要跟秋藍學廚藝。說笑一會,鳳鳴話題一轉,把今天和容恬的談話說了出來。移魂是他至關緊要的秘密,當然一句帶過,只說刺客以為可以用法術對付他,但也因此被容恬識破宮內應該藏有奸細。
眾人的神色都凝重了。
容虎沉默一會,率先開口:「這太子殿中所有侍女侍衛的來歷都經過我仔細清查,全部是我西雷人,並且在宮中已經侍候多年。」
秋藍補充道:「即使全部清查過,大王也並沒有信任他們。所以日常鳴王接觸使用的東西,包括飲食,都必由我和秋星、秋月親自負責,絕不假借人手。」
「太子殿內看似鬆散,其實戒備森嚴之極。奸細從何滲透進來呢?」秋星和秋月對視一眼,同時皺眉搖頭。
「大家可別對太子殿的戒備過於放心。奸細總是無孔不入的。」烈兒為自己斟了一杯酒,卻不急著喝,只端在手中慢慢把玩,悠然道:「難道你們忘了夏管的例子?若不是大王來得及時,我們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提起夏管,眾人猶自心悸。的確,如果連夏管這樣深得信任的宮廷貴人都可以是奸細,那還有什麼不可能?
鳳鳴「呀」了一聲,待眾人齊齊看向他時,才呼出一口氣道:「難道這次又是若言搞鬼?說不定這個人也像夏管一樣,在西雷潛伏多年,所以我們無從清查。」他被若言害得五顏六色,難免有點杯弓蛇影。
「不管是不是若言,我們都要小心。」容虎站起來,鬥志昂揚道:「我先去將太子殿中的人全部重新清理一遍,有絲毫可疑的,無論有沒有證據,全部換到別宮去。」
秋藍點頭贊同:「儘量精簡,人少一點不要緊,最多我們辛苦一點。」
秋星嬌憨地說:「秋藍,照顧鳴王一點都不辛苦啦!」
眾人都笑起來。
容虎匆匆離開去清查侍女侍從。烈兒也放下手中吃到一半的點心,站起來伸個懶腰,道:「你們慢慢吃吧!我先走。」
「你也陪容虎清查人手?」
烈兒打個哈欠,搖頭道:「我睏了,要睡個午覺。」果然朝屋內走去。
六人中走了容虎烈兒,頓時不熱鬧,鳳鳴也失了興致,學烈兒般伸個懶腰:「我也要睡午覺。」
「我去收拾被褥。」秋星伶俐地跳起來。
被三個侍女扶到柔軟的大床上,又有秋月、秋藍各在一邊為他輕輕捶站累的雙腿,鳳鳴很快滿足地進入了夢鄉。
鳳于九天 第三部 第二章
醒來時夜幕已降,鳳鳴睜開眼睛,窗外遠處的天際五彩煙火閃耀,七弦琴聲伴著歌聲隱隱約約傳來,,對豐收神的祭奠仍在進行。早先在為他捶腿的秋月不知溜到哪裡去了,只剩秋藍一人。秋藍卻早頭枕在床邊睡著了。
鳳鳴低頭瞅瞅秋藍,不忍吵醒她,輕輕掀開被子下床,隨手取了一件薄衣躡手躡腳走到秋藍身後,剛想為她披上,秋藍卻若有所覺地微動,「啊」一聲直起身子,揉著眼睛轉頭道:「鳴王醒了?」
鳳鳴露出輕笑:「累了就去睡吧!」
「睡了好一會,已經不睏了。」秋藍站起來,左右望望:「秋月懶丫頭一定又跑哪兒玩去了。我去看看廚房準備好晚飯沒有,鳴王今早站了一個上午,晚上早點睡好嗎?」她看看鳳鳴的臉色,似乎明白過來,微笑著解釋:「豐收神祭奠是西雷的重大節日,大王既要和百姓同樂,又要賞賜群臣,說不定要忙個通宵呢!」
鳳鳴倒有點不好意思,故作豪爽道:「這和我有什麼關係?今天確實累了,吃過晚飯就睡吧!」
話剛落地,聽見有人在前廳訝道:「咦,大王回來了。」
鳳鳴眼睛一亮,二話不說旋風一般轉身出了房門,叫著:「你怎麼就回來了……」來到前廳聲音猛然停住。前廳哪裡有容恬的影子,反而烈兒捂著嘴在那裡瞅著鳳鳴笑個不停。
鳳鳴尷尬得不得了,狠瞪烈兒一眼,尚未說話,秋星已經在烈兒頭上猛敲一記重的,叉著腰大發雌威:「你越來越放肆了,連鳴王也敢捉弄?小心我告訴大王,讓他打你二百鞭子。」
烈兒捂著頭疼得齜牙咧嘴,容虎走上前對鳳鳴道:「烈兒確實該打,不過他說大王回來卻不是騙人的。大王已經吩咐下來,將所有事務交給各位大臣負責,應該很快就會回來。」
鳳鳴這才高興起來。
晚飯剛剛佈置好,容恬就回來了。他忙碌了一天,臉有疲色,鳳鳴知道他累得厲害,非常識趣的為他添飯添菜,飯後竟然還主動吩咐秋月、秋星:「妳們幫大王捶捶腿。」
容恬唇邊勾起一抹曖昧的笑意,懶洋洋道:「她們笨手笨腳,你要真想我舒服,不如親自幫我捶吧!」
「好,我來。」鳳鳴居然真的捲起衣袖。
容恬露出十分震驚的誇張神情看著鳳鳴,鳳鳴臉紅道:「看什麼?」
容恬喃喃道:「鳴王難道又被人偷偷使了新的妖法,居然這樣體貼溫柔起來?」他緩緩掃視鳳鳴兩眼,勾勾手指將鳳鳴叫到身邊,附耳輕道:「有什麼鬼主意不妨明說。」
鳳鳴一愣,咬牙道:「我是看你辛苦才對你好一點,哼,居然懷疑我別有用心?真該給你兩拳。」他的怒容對上容恬深邃精明的目光,不多時就不戰而潰,低頭皺眉道:「我想……在沒有解決刺客問題之前,你是不可能讓我離開太子殿的。」
「不錯。」
鳳鳴清秀的眉皺得更緊:「不能離開太子殿,我會悶得發瘋。無所事事,恐怕會悶出病來。不如……」他說到一半停了下來,用眼角掃容恬的臉色。
「不如什麼?」
「嗯……」鳳鳴吞吞吐吐道:「這個要求提出來,又似乎有點不識大體,把國家事務過於兒戲……」
「到底不如什麼?」
「不如……」
鳳鳴欲言又止,一副想說又怕容恬反對的苦惱模樣,令存心捉弄他的容恬都不得不放棄似的歎了一聲:「算我怕了你,你心裡想什麼我還不知道嗎?好,從今天開始,我在太子殿辦理西雷國務,沒有必要不會離開,陪你這鳴王一起做名副其實的「妖術監獄」,以免你哪一天真悶得病倒了。」
此言一出,鳳鳴立即滿臉光彩,情不自禁摟住容恬大親一口,叫道:「這世上最知道我心意的人一定是你!天,你簡直就像我肚子裡的蛔蟲。」
容恬坦然受鳳鳴一口親吻,沉聲道:「我達成鳴王的心願,可否索要報酬?」
鳳鳴當然知道他會索要什麼報酬,立即大大搖頭,得意地瞇起眼睛笑道:「你是大王,怎可如此沒有風度,動不動就向臣子索要報酬?」
「你說的對。」容恬點頭,又學鳳鳴般瞇起眼睛:「嗯,我是大王,你是臣子。臣子就應該遵從王令……」
鳳鳴大驚失色嚷道:「你答應過在床上不和我計較什麼大王臣子的名分的。」
容恬呵呵大笑,反手將鳳鳴抱起摔到肩上扛著:「幸虧我當日沒有答應在浴池裡也不計較。」朝浴池大步走去。
兩人鬧到半夜,到最後氣喘吁吁,鳳鳴哪裡還能計較自己是身在浴池還是床上?反正清醒的時候已經躺在柔軟的被中,容恬意猶未盡地伸手將他扯到自己懷中,邊往耳朵吹氣邊說:「我現在才想起來,上次答應你什麼在床上不計較大王臣子的名分,好像是有交換條件的。」
鳳鳴暗中做個鬼臉,立即轉移話題:「對了,通知眾大臣明天在太子殿上朝沒有?否則明天他們一早跑到議事廳去等候,你卻在太子殿裡傻坐,那可就成為西雷的笑話了。」
「這些事你不用操心。」容恬似乎想起一事:「有件事該和你打個招呼,這幾天有兩個人你要見見。」
「誰?」
「他們分別是他國派來參加西雷豐收神祭奠的,實際上的目的是借糧。不過他們也有不同,一個是真借糧,一個假借糧。」
鳳鳴聽不明白,手肘輕輕給容恬腹部一下,命他不要再賣關子。
容恬吃疼,做個苦相,乖乖解釋:「真借糧的是東凡國,他們今年遇到災荒,已有多處饑民哄搶貴族糧倉的事件,只好千里迢迢來向我們借糧。」
鳳鳴從現代掉進古代,經過幾年風霜洗禮,腦子轉彎快了不少,聞言問:「東凡王派誰來?為什麼需要我見他?」
容恬暗誇鳳鳴有進步,嘴上卻開玩笑道:「這東凡使者你一定要見,他名叫鹿丹,是東凡有名的美人。更有見過他的人誇口,若鹿丹不是男子身,恐怕媚姬天下第一美人的桂冠就要讓賢了。雖然有點言過其實,不過足以讓我們想像到鹿丹的美貌是如何驚人。」
鳳鳴對美人卻沒有多大興趣,懶洋洋捂著嘴打個哈欠,閉上眼睛胡謅道:「我明白過來啦。你一定是怕看見美人失去自持力,所以求我陪你一起見鹿丹,好讓我隨時提醒你不要被迷得東倒西歪,以致把西雷所有的糧食都拱手相送吧?唉,你叫他蒙著臉來見你不就行了。」
「什麼?」容恬啼笑皆非,卻不反駁,換個話題道:「鹿丹我們都沒見過,另一位遠客卻是老朋友,我保你怎樣也猜不到是誰。」
「老朋友?」鳳鳴被容恬勾起興趣,不由睜眼,靠在容恬懷裡,心中細數自己認識的熟人。他這幾年認識的人實在不少,又多屬王室貴族,誰是最最讓人猜不到的呢?腦子轉了幾轉,仍沒有找到一個比較合理的人選,悄悄向容恬看去,容恬臉上複雜的神情讓鳳鳴心中一動,忽然之間心有靈犀般沖口而出:「妙光?」
容恬一震,驚訝地看著鳳鳴。
「我猜錯了?」
「嘖嘖。」容恬緩緩按著鳳鳴雙肩細細打量,唇邊才逸出一絲微笑,帶著驚歎的語氣問:「為何每次被我抱過後,你都會特別聰明一點?難道人在四肢發軟的時候腦子反而動得更快?或是我在抱你的時候把我的聰穎傳了給……噢!」
一聲悶哼伴著重物墜地的聲音從房內傳來,驚得在外守夜的秋月、秋星和烈兒從臺階上猛站起來,正要動作,忽有人低聲喝道:「別大驚小怪,不過是大王被鳴王踢下床罷了。」一人從屋後林木茂盛處現出半身,居然是容虎。
秋月、秋星對視一眼,面面相覷半天,又同時瞪大兩雙烏黑的眼睛瞅著容虎。
容虎被她們詭異的眼光弄得渾身不自在,咳嗽一聲問:「怎麼了?」
「天!他居然連膽大到敢偷窺了。」
秋星邊搖頭邊歎氣:「可見越老實的人壞起來越不可救藥。」
容虎大窘,臉紅過耳道:「最近幾日情況特殊,我才特意防範,四處巡查……咳,我再巡視一下後面的竹林。」急忙轉身,溜之大吉。
一直旁觀的烈兒終於忍不住,對著容虎的背影捧腹大笑起來。
次日的清晨,西雷王首次領略到鳴王幾乎每天早上都會抱怨的腰疼的滋味。昨夜激烈的體力運動加腦力運動,讓兩人都恨不得睡到日上三竿。可惜這個想法不可能付諸實現,根據奏報,目前正代替昏迷不醒的若言管理離國,儼然成為這世上最有實權的女人,他們的老熟人妙光公主,將於今天到達西雷都城。
這個離國的最高領導者只帶著區區幾千親衛兵,為何竟敢進入明明對她恨之入骨的西雷王的地盤,並且以借糧為名,公然求見西雷鳴王?
◎
為表示自己的來訪毫無敵意,妙光的五千精兵在離西雷都城十五里處停下,紮營安頓。入城的僅是妙光和她身邊的三百護衛,光這份勇氣,已教容恬等人佩服。
負責出城迎接妙光的是白髮蒼蒼的西雷重臣楚孝,可見雖然西雷和離國怨隙無數,也算給足妙光面子。
容恬和鳳鳴則在容虎等人陪同下於太子殿中等待。
遠處直通太子殿的大路上,出現妙光一行。
按容恬的吩咐,妙光可以帶入王宮的侍衛最多不超過十八名。兩排共十八名護衛不佩兵刃,神情肅穆跟隨妙光身後。
妙光神態既友善又從骨子裡透出她獨特身份所必須具有的傲然,身穿離國王族服飾,層疊複雜的純白暗銀邊長袍外挽著金絲織成的墜地流蘇,頭戴著雙層明珠王冠,向所有人展示目前十一國中唯一實力可與西雷相比的離國正處於她一人掌握之下。
鳳鳴遠遠打量,看著妙光毫無怯色,如在自家後院散步般悠閒向自己走來,心中既感歎又感傷。天真爛漫一向是妙光的偽裝,而若言的受傷,已經使妙光被迫撕下自己的偽裝,從王宮內院移到眾目睽睽的舞臺中心,以她真正的精明厲害的面目應付一切。
如今的妙光渾身散發女王的氣度,舉手投足都足以代表一國的意向,毫無疑問,假如若言此刻死去,從資歷、血統、才能、氣質上來說,唯一最有資格繼承王位的就是妙光。那她將成為目前這個世界上唯一的女王。
從另一個方面來說,鳳鳴就是促成她登上王位的重要因素。當然,妙光絕不會為了這個對鳳鳴有絲毫感激。
當初第一眼見到這個小姑娘時,誰能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呢?
烈兒正站在鳳鳴身後,見妙光尚未進入太子殿正門,傾前一步,壓低聲音問:「鳴王打算怎麼對付妙光?」
鳳鳴並不回頭,輕輕頷首,反問:「你覺得呢?」
烈兒直說:「如果是我,就斬草除根,橫豎離國和我西雷向來是敵國,也沒有破壞邦交之類的顧慮。關上宮門,殺個一乾二淨,以絕後患。這女人心思敏捷,手段厲害,即使若言傷重死去,只要有她在,離國依然會成為西雷的威脅。」
不能說烈兒說的沒有道理,假如若言和妙光都死去,失去精明領導者的離國將不再是西雷的威脅。
容恬一直站在鳳鳴身邊,自然把兩人的低語聽在耳裡,見鳳鳴把詢問的目光移向他,笑著輕道:「妙光是衝著鳴王來的,一切聽憑鳴王吩咐。只要你點頭,本王立即下令,不但妙光,連她留在城外的五千精兵也逃不了一個。」
「要殺妙光,何必現在才動手?」鳳鳴掃容恬一眼,給他一個你別想考我的眼神,凝視大道上正領著十八名侍衛向他們走來的妙光,不疾不徐地問烈兒:「假如我們殺了妙光,會有什麼後果?」
「離國大亂。」
「離國大亂後,會有什麼反應?」
烈兒思索片刻:「報仇?」
「為了報復西雷,離國大將一定會動用離國所有的軍事力量,不顧一切地發兵西雷。經過這樣一場大戰,即使西雷滅了離國,依然會元氣大傷。而西雷如果滅了離國,將立即成為最大的霸主之國,其他各小國人人自危,為了保護他們自身的利益,甚至會趁西雷國力衰弱的時候聯合起來對抗西雷,以免西雷壯大時吞併他們。」
烈兒早明白過來,嚇出一身冷汗,連忙點頭:「是烈兒目光短淺,鳴王真厲害,竟然想得這麼仔細。」
連容恬也一臉驚訝,贊道:「鳴王進步神速,竟然能洞觀全局。今天早上起來的時候你不是還在迷惑為什麼妙光會有恃無恐地來西雷送死嗎?」
鳳鳴面帶微笑,目光與容恬一觸即難捨難分,坦然道:「是你告訴我的。」
「我?」
「讓我一直迷惑不解的,是你為什麼居然會容妙光直入都城,而不趁機在路上截殺。以你的為人,當然不會因為不好意思而放棄這樣對你有利的機會。」鳳鳴解釋:「從這方面推想過去,不難想到其中的原因。」說到這裡,鳳鳴終於忍不住得意,朝容恬使個我也不笨的眼色,引得容恬眼前一亮,恨不得立即把他拖進後面的客廳中關起門來,再不管什麼妙光離國。
心猿意馬中,妙光已經跨進太子殿正門。
妙光來到高高的臺階前主動停步,抬頭望向站在臺階上方的眾人,微微點頭,用清脆的聲音說道:「離國妙光謹代王兄若言及離國上下臣民,祝西雷大王、鳴王身體安康。」
來者是客,容恬自然也要做出主人的樣子,舉步下階,親自引領妙光上太子殿正廳,笑道:「公主遠來辛苦,不知道離王最近身體如何。」
離王若言中了容恬一箭,重傷昏迷,身體當然大大不好。
說到底,容恬對若言兄妹惡感難消,第一句就帶上刁難。難得有機會穩佔上風,以容恬桀驁厲害的本性,雖然不能借機斬草除根,又怎能不為難一下妙光,討回點昔日的利息?
妙光顯然聽出容恬的意思,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容色微黯,嘴角逸出一絲苦笑,她不答容恬,晶瑩清澈的目光反而移向一旁的鳳鳴,低聲道:「從前對鳴王多有得罪,請鳴王大人有大量,原諒一二。」說罷竟當著眾人,朝鳳鳴盈盈行了一禮。
這個舉動大出眾人所料。
無論如何,妙光目前代表整個離國,她向鳳鳴道歉,等於離國向西雷道歉般,後果可大可小,算給了鳳鳴天大的面子。
鳳鳴臉色微紅,驚訝地扶住妙光:「公主不要多禮!」
容恬心裡暗暗佩服,她堂堂離國公主,一來就低聲下氣使出哀兵之策,身為西雷大王怎可以沒有風度地再加刁難,只好伸手幫鳳鳴扶起妙光,歎道:「公主何必如此,本王絕沒有為難公主的意思。公主遠來是客,如有什麼需要儘管告訴本王。」他當然不會不防妙光一手,末尾加上一句:「只要本王可以做到就行。」
誰知這下正中妙光下懷,妙光給容恬一個感激的眼神:「妙光只有一個要求,就是希望可以和鳴王單獨說兩句話,請西雷王恩准。」
容恬和鳳鳴面面相覷,沒想到瞬間就讓妙光抓緊了機會。讓鳳鳴和妙光說話,當然屬於西雷王能力範圍內的事情。妙光弱質女流,進入王宮時更經過搜查,也無法以安全理由不許她單獨和鳳鳴見面。太子殿中站滿臣子,當大王的當然不可以立即反口。
鳳鳴朝容恬微微頷首,表示自己可以應付,將妙光引入太子殿後廳。
容恬等西雷君臣自去正廳內喝茶休息,宮內侍衛守候在客廳四周,以策安全並防止有人偷聽,容虎和烈兒則親自把守廳門。
鳳鳴親自關了廳門,轉身看看靜立廳中,婷婷玉立別具高貴氣質的妙光,撓頭不解道:「公主不是來借糧的嗎?糧食不歸我管,全要容恬點頭才行。」
妙光凝視鳳鳴片刻,淡淡反問:「鳴王認為西雷王會答應借糧給我離國嗎?」
鳳鳴當然知道容恬不會答應,而容恬也早說過妙光不過是以借糧為名,實際上一定另有圖謀。
他盯著妙光不露一絲破綻的表情半晌,越發覺得今日的妙光比從前更高深莫測,還是速戰速決的好,索性拍拍手掌,瀟灑地往椅子上一坐,隨手倒一杯清茶自飲,斜著妙光,懶洋洋打個哈欠:「我們也算熟人,公主有話直說。別怪我不和公主打招呼,妳的要求是和我單獨說兩句話,現在我們已經說了不少於兩句,容恬隨時會進來。」
妙光神色微變,用令人發顫的清澈眼神瞅著鳳鳴,直到鳳鳴渾身不自在時,忽然噗哧一笑,掩嘴低語:「鳴王學會耍賴了,一定是被西雷王教壞了。」一改剛才尊貴高傲的模樣,學鳳鳴坐在另一張椅子上,拿起桌上的紅果子,卻沒有吃,只放在手上把玩,聊天似的問:「鳴王知道妙光一生中最難忘的時光是什麼嗎?」
她完全回復舊日嬌憨可愛的動作表情,更叫鳳鳴招架不住,愣了一會,皺眉反問:「不會是把我騙得暈頭轉向的時候吧?」
「人家什麼時候騙過你?」
「那妳當日說什麼要和永殷的太子私奔……」鳳鳴遏然而止,皺眉道:「公主再拖延時間,恕鳳鳴不奉陪。剛進來時容恬說了,半炷香後我不出去他就進來。」
「鳴王又說謊,進來時我一定看著,西雷王和你沒有說過半句話。」妙光戳破鳳鳴的謊話,橫鳳鳴一眼,轉頭看向窗外正當空的豔陽,幽幽歎一口氣,柔聲道:「鳴王不想知道答案嗎?妙光一生中最難忘的時光,就是穿上你所說的那來自英國的貴族女子服飾到王兄囚禁你的懸崖處探望你。當時你眼睛發亮,顯得非常高興,妙光也很高興,自歎連夜命人趕製這套衣裳真是值得。」
這話將鳳鳴帶回在離國被若言逼得瀕臨絕境的日子,若當時沒有妙光,後果確實難以預料。
「到後來,我才明白鳴王是為了成功利用我騙得逃走的工具而高興。」妙光轉頭看沉默不語的鳳鳴一眼,容色哀而不怨:「妙光今天可以坐在這裡和鳴王說兩句話的機會,實在來之不易。若不是王兄念兄妹之情,光助你逃走的罪名已足可判我死罪,又怎麼能容我活到現在?」
鳳鳴心內波濤大作。他明白妙光正企圖挑起他的內疚,已達到某種目的,更明白妙光的第一步已經成功。
因為他確實內疚了。內疚歸內疚,鳳鳴有了容恬的預先提醒,當然不會輕易掉進妙光的陷阱,「哦」一聲點點頭:「原來公主是來興師問罪的。從前對公主多有得罪,請公主大人有大量,原諒一二。」這是妙光方才當著眾人面用過的哀兵之計,鳳鳴活學活用,當即站起來輕輕鬆鬆向妙光行禮。
妙光嘴角含笑,搖頭道:「妙光怎敢向鳴王問罪?」
鳳鳴直起身子,來個實話實說:「妙光公主提起舊事,不是為了問罪,難道是打算用這個我從前欠下的人情作交易?」
「鳴王對人家戒心太重啦!」妙光愜意地往後靠在椅背上,將紅果在手上一上一下地拋著玩,緊盯著鳳鳴雙目道:「那次是妙光受你算計,不是真心幫助你逃跑的,自然不能算作你欠我的人情。不過說起人情,你確實欠妙光另一個極大的人情哦!」
「哦?」
妙光瞅鳳鳴一眼,埋怨道:「原來鳴王也學會了王族中人的薄情涼性。阿曼江邊,若不是妙光相救,鳴王早被王兄撕成碎片了,這怎樣也該算救命之恩吧!竟忘得乾乾淨淨。」
鳳鳴傻傻看妙光半晌,無奈地失笑:「原來公主真的是施恩望報,特意來討欠下的人情。唉,轉了那麼大一個圈子,我幾乎被公主弄糊塗了。那好,請公主提出條件,不過公主記住,欠妳人情的是我而不是容恬,關乎西雷和離國的大事我不能下決定。就算下決定也會被容恬否決,他到底是西雷的大王嘛!」
妙光臉上掠過一道因為驚喜而煥發的神采,婷婷站起走到鳳鳴面前,將一直把玩還留有自己手溫的紅果溫柔地塞入鳳鳴掌中,顫動晶瑩的眼神直鎖鳳鳴雙眼,帶著堅決的語氣低聲說:「我要為鳴王生個孩子。」
「什麼?」鳳鳴瞪大眼睛,失聲驚叫起來。
「這樣不好嗎?」妙光理所當然道:「西雷王有吞併天下之志,王兄若去,妙光就是離國女王,妙光的孩子將來也會繼承王位。如果這個孩子是鳴王的骨肉,不等於西雷不費一兵一卒得到了離國?西雷王也會贊成。」
「容恬絕對不會贊成。」鳳鳴嚴肅地盯著妙光:「公主這般匪夷所思的條件如果在容恬面前提出,一定會導致殺身之禍。哼,別以為微妙的局勢絕對可以保護妳,當年安巡也是存有妳這樣的念頭,結果死在西雷王宮。」
他義正詞嚴喝斥妙光,本以為妙光至少也該警醒一點。不料妙光仍像沒事人一樣,不但沒有任何不自在,反而橫鳳鳴一個稱得上千嬌百媚的眼神,嬌笑起來:「鳴王果然還是關心妙光的,不忍心妙光被西雷王殺死,所以出言警告。人家和鳴王說笑呢!」
鳳鳴暗歎,原來又被妙光耍了一記,立即不滿地哼一聲,將手中紅果放進嘴李狠狠咬了一口,站起身來:「公主該已玩夠了,我還是叫容恬進來和公主說正事吧!」
剛走到門邊,衣袖微緊,已經被妙光扯住。
「鳴王再陪我說幾句話吧!自從王兄重傷,我再沒有像今天這樣開開心心地和別人說過話。」
鳳鳴轉頭,見妙光可憐兮兮拉著他的衣袖不放,像極膽怯又想撒嬌的小女孩,不由想起若言面對這個精靈般的妹妹,一定也會如自己般頭疼。
妙光也是金枝玉葉,如今落到要孤身進入敵國的境地,雖然大半是她咎由自取,但許多時候她也是身不由己,其景堪憐。
鳳鳴心腸一軟,停下腳步:「公主還有什麼話就快說吧!但不要再耍詭計。」
妙光見鳳鳴態度轉好,鬆開拉住鳳鳴衣袖的手,低頭問:「鳴王還記得曾在離國為鳴王治病的異人師父嗎?」
「記得。」異人也算鳳鳴的救命恩人。那次他在離國王宮重傷加上重病,多虧異人在旁施救。
妙光輕移蓮步,坐回椅中,招手要鳳鳴也坐下:「異人師父不僅善於針灸和草藥,還善於一項王兄最感興趣的事,他也是憑這個本領才成為離國王族的御師。鳴王猜到是什麼嗎?」
這位離國公主似乎對猜謎特有興趣,不過這次的謎底非常簡單,鳳鳴微一思索,立即有了答案:「用毒?」
若言是用毒的高手。著名的例子不少,前有繁佳王之死,後有鳳鳴親身體驗。要不是容恬用計騙出解藥,鳳鳴不知道還要為若言下的毒吃多少苦頭。
提起用毒鳳鳴心有餘悸,警惕地掃妙光兩眼,暗猜她是否偷偷向自己下毒。不過容恬既然同意他們單獨相處,一定曾對妙光全身上下經過徹底檢查。對容恬的謹慎小心,鳳鳴還是很有信心的。
他隱隱感到妙光快切入正題,暗暗打起精神,問:「公主為何忽然提起異人和用毒?」
妙光歎氣,直言道:「因為異人師父忽然失蹤了。」她見鳳鳴仍一副迷惑的模樣,解釋說:「我派出多人查探都找不到他的下落,只接到一個應該可靠的消息,異人師父失蹤前曾出現在繁佳都城。鳴王從這個能推想到什麼?」
鳳鳴臉色驟變,終於明白妙光要說的是什麼了。
不待鳳鳴作聲,妙光又道:「現在鳴王應該知道我為什麼不惜冒險到西雷來了吧!離國現在被繁佳的龍天虎視眈眈,必須全力對付龍天。假如西雷在這個時候有任何異動,離國勢必無法同時應付繁佳和西雷兩個大國,只有滅亡一途。」
鳳鳴咳嗽一聲,皺眉說:「公主不要忘記西雷和離國是敵國,妳不會打算請我派兵幫妳對付繁佳吧?」
「人家才不會這樣奢望呢!」妙光終於提出要求,肅然道:「我只要鳴王答應,三年內西雷不會對離國用兵。別以為我只為離國打算,經過阿曼江一戰,西雷也元氣大傷,極需要休養生息,暫時休戰對西雷也有好處。」
說起國家大事,容恬平日的循循教導終於起作用,鳳鳴拿出鳴王本色,冷靜分析道:「公主的要求不公平,清理了繁佳,就該輪到離國對西雷用兵了。難道我們要坐等公主領兵來攻打嗎?」
妙光沉聲道:「我可以發下王族血誓,今生今世絕不對西雷用兵。」
王族血誓是最神聖的誓言,可見妙光確有誠意。
這樣一說,等於妙光將坐視西雷收拾其他小國,因為西雷將不用再擔心出兵他國時,最大的敵人離國大軍趁國內兵力空虛來襲。
如果是從前的鳳鳴,當然大喜過望,立即點頭。不過經過這麼多事情,他早已學精了許多,仔細想想妙光的話,思索著問:「萬一若言醒來,公主將不再掌管離國,公主立下的血誓又有什麼用呢?」
妙光眼中閃過異色,顯然也驚訝鳳鳴越來越精明,微笑道:「假如王兄醒來,局勢將完全兩樣,那時候契約自動失去效用,即使未過三年,西雷也可以即刻對離國用兵。哼,有王兄在,我們怎麼會怕你們西雷?」最後一句話露出女兒嬌態,可愛又天真。
鳳鳴當然知道面前的妙光既不可愛也不天真,撓頭道:「說來說去,我怎麼覺得公主的契約只對離國有利,對西雷一點好處都沒有?休養生息什麼的,不定契約我們也可以休養生息,難道妳對付繁佳的同時還可以分心對西雷用兵?」
妙光毫不在乎地站起來,偏頭道:「不管鳴王答不答應,契約我已經提出了。我們本來就是敵人,鳴王當然可以對離國落井下石。反正西雷起兵之日,就是妙光命盡之時。只要西雷發兵的消息傳到離國,我立即率領全體王族成員自焚。」
「什麼?」鳳鳴第二次驚叫起來。
妙光淒然反問:「我還能怎樣?除了王兄,再沒有人可以同時應付龍天那奸賊和西雷大軍。與其受辱而死,不如留有尊嚴的自焚。離國王族之外仍有許多驍勇的大將,我們的死一定會激勵起離國最後的戰鬥力,讓你們即使戰勝也要付出很大代價。」
說罷轉身走到大門處,腳步稍停,沒有回頭地輕聲說:「真不願意相信鳴王也會這樣狠心。」幽幽歎一聲,開門去了
鳳于九天 第三部 第三章
鳳鳴待在廳中,頗有點失魂落魄的感覺。
他忽然明白了妙光的處境,更從妙光的處境明白了所有人的處境,包括容恬和他。戰爭是殘忍的,它用現實逼迫人們不擇手段達到目的,再善良的人也會染上殘忍的氣味。不但對敵人殘忍,也要對自己殘忍。
假如西雷失勢,隨時做好自焚打算的也許就是他們。
西雷的將來,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嗎?
腳步聲響起,容恬來到他身前,輕輕按著他的肩膀道:「我吩咐侍衛帶妙光他們下去休息,容虎負責他們的保安和監視。你臉色很難看,妙光這個女人變化多端,善用心計,一定對你說了什麼令你不安心的話。」
鳳鳴勉強振作,打個手勢,叫眾人靠近過來。容恬坐在他身邊,端起鳳鳴喝過的杯子,聽他說話。
「剛剛和妙光的對話,讓我知道了幾個消息。這些消息有的是猜的,有的是妙光洩漏的。」鳳鳴深深呼吸,鎮定地說:「第一,繁佳的龍天確實是若言派出的人,並且一直被若言用毒藥控制。」
這個容恬他們早就猜到,都不作聲,等鳳鳴說下去。
「第二,若言確實重傷昏迷。因為只有若言真正昏迷不醒,眼看不治,龍天才有脫離若言控制的膽量。」
烈兒問:「難道是因為龍天,妙光那女人才冒險到西雷來?」
「正是。」鳳鳴點頭,繼續推斷:「第三,龍天已經成功將有能力為他解毒的異人抓到繁佳,只要他可以解開身上的毒,將會立即對離國動手,趁若言昏迷未醒時殺死若言。我看龍天最忌憚的人就是若言。」
容恬終於開口,沉聲問:「妙光是否要求西雷不要在離國對付繁佳的時候起兵攻打西雷。」
鳳鳴遞他一個眼神,似乎說算你聰明,點頭道:「妙光要求的時間是三年,而且她說只要我們起兵,她會立即帶領離國王族自焚。」
「什麼?」烈兒像鳳鳴剛剛聽到這個消息時一樣怪叫起來,搖頭說:「鳴王千萬不要心腸軟,相信這個女人。她哪肯輕易自焚?」
鳳鳴轉頭看著容恬:「你是大王,眼前似乎是攻打離國最好的機會,你拿主意吧!」
容恬沉默片刻,問鳳鳴:「如果離國王族因為我們而自焚,你會難過嗎?」
「不要管我。事關國家,不能顧忌私人感受。」
容恬凝視他道:「你還是會難過的。」
他環視一周,犀利視線讓眾人生出不敢直對的感覺,站起來歎道:「好一個妙光,不愧是若言的親妹子。」瞅著窗外遠方許久,悠悠道:「這確實是消滅離國的大好機會,可惜卻是一塊塗了毒藥的肥肉,叫人不能下口。秋藍,妳說說原因。」
秋藍從未和大王談論國事,忽然被容恬點名,驚得往後一退,好不容易鎮定下來,撫著砰砰跳的心,皺眉苦想:「是因為西雷剛剛經過大戰,不宜大舉興兵吧!」
容恬微笑著看她一眼,輕輕搖頭:「西雷雖然需要休養生息,不過勉強奮力一戰,等佔領離國後再休養生息,倒也可以做到。秋月,妳來說說。」
秋月因為剛剛秋藍被點名,早猜到自己也會有份,不至於像秋藍一樣毫無準備,考慮著說:「等繁佳和離國鬥個半死,西雷再起兵,會划算很多。」
容恬還是輕笑著搖頭:「不攻打和不可以攻打是兩回事。這是不攻打的原因,不是不可以攻打的原因。」目光移向秋星。
秋星接觸容恬的目光,急得拼命扭著秋月的衣袖,怯怯埋怨道:「能說的都讓秋月和秋藍說了,怎麼辦呢?」
不知為何,容恬心情甚好,溫柔地對秋星笑笑,安慰著說:「妳們只是侍女,答不出來也不怪妳們。讓我們聽聽鳴王怎麼說。」
鳳鳴笑起來:「好啊!輪到我應付考試了。」他認真想了想,皺眉道:「原因應該不止一個,第一,離國正全力對付繁佳龍天,假如離國王族因為西雷起兵而全體自焚,將給人留下離國趁人之危的印象,不但離國人民會拼命抵抗,讓西雷損失慘重,而且會讓其他各國認為西雷王是一個殘忍不仁的大王,這對西雷統一十一國大大不利。」
「好!」容恬低吼喝彩,欣然問:「第二呢?」
鳳鳴臉色一黯,歎道:「第二個原因當然是因為我。因為假如妙光等人自焚,我心裡會非常難過。你出征西雷,我也要跟在身邊。我的心亂,你的心也會亂。大王的心亂,軍心就亂了,還怎麼打戰?」
容恬仰天大笑,露出不可一世的英雄氣概,沉聲道:「不要喪氣,即使沒有你,我也不屑做這樣落井下石的事。統一天下圖的就是轟轟烈烈,雖然戰爭令人不擇手段,但我還是比較喜歡明刀明槍。沒有若言的離國,在我眼裡根本算不上什麼,何必千辛萬苦趕去滅它。我反而希望若言醒來,再和我好好較量一場。」
鳳鳴聽得眼睛發亮,拱手道:「不愧是西雷王,我心目中統一天下的君王就應該這樣!」
容恬朝他使個眼色,靠過來附耳道:「鳴王真心佩服我的話,在床上的時候多加配合就行了。」
鳳鳴沒想到他居然在眾人討論國家大事的時候提這方面的要求,立即臉紅得發燒似的,正要暗中踩他一腳以示警告,容恬忽然收斂笑容,回復談論大事的神態,從容道:「鳳鳴只說了兩個原因,第三個原因,烈兒你來說吧!」
眾人聽他語調嚴厲,稍感愕然,視線全轉到烈兒身上。
烈兒全身一震,猛然跪倒,臉色蒼白地回答:「西雷和離國中間夾著永殷,大王擔心勞師遠征,西雷境內兵力空虛。萬一永殷趁機出兵佔領西雷,王軍將被截斷歸路。烈兒以性命向大王擔保,永殷絕對不會對西雷做出任何不利舉動。」
鳳鳴等人終於恍然大悟。
容恬開始懷疑永殷對西雷的忠誠,而烈兒和永殷太子的關係,卻是人人知道的。
「你是何人,竟能保證永殷國的事?」容恬低頭看著跪倒在腳下的烈兒,目光中森冷之意直叫鳳鳴等人心叫不妙,鳳鳴咳嗽一聲,剛想幫烈兒分辯兩句,容恬早料到他要作聲,威嚴地一擺手,冷喝道:「鳳鳴隨我進來。」往內室一指。
容恬露出大王的氣勢,連鳳鳴心中也七上八下起來。
兩人在窒息般的沉默中進了內室,容恬將門反鎖,轉身打量鳳鳴一副嚴陣以待的樣子,寒面驟然轉暖,露出春風般和藹又帶點得意的笑容:「看來連你都被唬住了。」
鳳鳴頓時發楞,開口想問時,容恬已經解釋起來:「大局雖然看起來平靜,但各國私下正轉著自己的花花心思。由於離國和西雷的勢力均衡被打破,天下統一的契機已經出現,妙光的到來正是大風暴來臨前的預兆。」
他說得一本正經,鳳鳴當然也聽得一本正經。鳳鳴一本正經地聽了半天,做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然後撓撓頭一臉迷惑地問:「這和烈兒有什麼關係?」
容恬覺得好笑,坐下椅子,摟住鳳鳴腰肢將他扯到自己大腿上,咬住他耳朵說:「鳴王剛剛接觸過妙光那個危險女人,讓我做個全身檢查,看看是否安然無恙……哎喲!出手真重……」揉揉被鳳鳴後肘打疼的地方,連忙投降道:「烈兒的問題還不簡單,他是最好的潛伏人才,當然要把他用在最需要的地方。」
「你要烈兒回永殷潛伏?」鳳鳴這次真的恍然大悟,點點頭思索片刻,蹙眉道:「直說就好了,何必嚇唬烈兒?害我擔心。」
「這你就不懂了,大王最重要的本領就是要會用人,而且要用得出神入化,讓被用的人心服口服。」
鳳鳴見容恬又開始賣關子,本想再給他一後肘,可轉頭瞧瞧他唇角含笑,胸有成竹的模樣英俊又充滿魅力,不由收了後肘,歎著把唇送上門,讓容恬心滿意足地品嘗起來。
意亂情迷半晌,好不容易才分開,鳳鳴已經氣喘吁吁,索性懶洋洋摟著容恬的脖子靠在他懷裡,低聲問:「繼續說。」
容恬嘗了美點,雖說不怎麼夠飽,但也知道不可以太貪心,耐心地解說:「若要統一天下,最好莫過於先從永殷開始。永殷王有三子,其中太子最為聰慧,也有遠見。」
「他們那位太子對烈兒舊情難卻,烈兒確實是對付他的好人選。」鳳鳴也開始設身處地地分析:「可烈兒似乎對永殷太子也動了真心,假如命令烈兒害他,對烈兒就太殘忍了。」
這種問題真是叫人越想越頭大,容恬在身邊,鳳鳴正好偷懶,目視容恬,要他快把謎底亮出來。
容恬抱著鳳鳴心情大好,從容笑道:「今天讓我教教你怎麼用人。」看看窗外的天色,「我們進來時間不短,已經夠讓烈兒心驚膽顫了。」站起身來,對鳳鳴附耳道:「記住,出去的時候黑起臉,越嚴肅越好。」領著依然一肚子迷糊的鳳鳴走出內室。
到了廳中一看,不但烈兒,連秋藍秋星等也一併跪下了,都戰戰兢兢等著他們出來。眾人聽見腳步聲,都不敢抬頭,只是俯身,連大氣也不敢喘。
鳳鳴這才知道容恬的威勢有多厲害,只是一個眼神,再黑黑臉,已經把身邊這群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猴子們唬得三魂沒了七魄。
容恬在廳中大馬金刀坐下,先不忙說話,端起桌上早涼了的茶喝下一口,犀利的目光在眾人背上悠悠掃一圈,最後停在渾身冷汗的烈兒身上,用大家都意想不到的溫和聲音說:「烈兒起來。」
烈兒驟然聽見自己的名字,震了一震,頭垂得更低:「烈兒不敢,烈兒知道錯了,請大王責罰。」
容恬溫和的問:「你做錯了什麼?」
「烈兒狂妄自大,擅自對軍國大事亂言,不該管永殷的事。」烈兒俯在地上,不敢偷看容恬一眼,見容恬不作聲,心跳得更快,急得幾乎痛哭起來,指甲摳著打磨得精亮的地磚,越發心虛,顫聲道:「是烈兒該死,明知道情勢不允,竟然還和永殷太子私通書信。烈兒……烈兒辜負了大王,請大王降罪。」
容虎秋藍等俯身不敢說話,廳裡回盪著烈兒的請罪聲,鳳鳴看得大為不忍,趁眾人都跪倒低頭,拼命朝容恬打手勢叫他不要太過分。
容恬不慌不忙,語調依然溫柔,低頭問道:「烈兒動心了嗎?」
烈兒支撐著上身的雙手不斷顫抖:「烈兒該死……烈兒再不會和他見面,再不會看他的書信了……」邊說著,淚珠濺到磚上,碎成幾瓣。
鳳鳴看得心都被摔成幾瓣似的,再也忍不住衝前,觸到烈兒之前,已經有另一個人將烈兒愛惜地扶起。
容恬親手扶起烈兒,看著他紅紅的眼圈,猶緊咬著下唇不敢放聲,舉起自己的衣袖為烈兒拭去臉頰上的淚痕,歎道:「有什麼好哭的,你從小跟著我,今兒還是頭一遭見你哭成這樣。見了喜歡的人心動是人之常情,有什麼可怪罪的?」邊說邊瞄了瞄一旁瞪大眼睛的鳳鳴,唇角逸出一絲幸福的淺笑。
烈兒不料容恬居然這樣體貼,感動之餘眼淚更忍不住,噗噗下落,悲聲哽咽:「大王,烈兒……烈兒對不起大王……」他自然知道自己愛上永殷的太子,那將來就是容恬的政敵,大大不對。
容恬笑著,徐徐搖頭,正色道:「你沒有對不起本王,本王將來卻難免要對不起你。烈兒,你怎能讓本王如此為難?」環視依然跪倒的侍從侍女們,沉聲道:「都起來吧!」
秋藍等人謝恩後站起,都不敢說話,依然站在原地規規矩矩垂頭等待吩咐。鳳鳴不由暗想:看來還是有點威嚴好,秋星、秋月那些小傢伙在我面前何嘗這樣老實過?什麼時候找容恬學上兩手嚇唬她們。
回心又想,又覺得真把她們嚇成這樣,自己一定說什麼也狠不下這個心腸。
胡思亂想間,容恬已經開始對烈兒使他的用人之計。
「除了鳳鳴,還沒有人能讓本王如此為難。」容恬鬱鬱皺眉:「永殷離西雷最近,西雷要統一天下,永殷首當其衝。難道真有那麼一天,本王要親手殺死你最重要的人?」
烈兒聽得臉色煞白,他從小跟隨容恬,最知道容恬的志向和本領,永殷太子雖然不是普通人,但和容恬交手絕無勝算,淒然道:「大王竟不能留下他的性命?」
容恬歎氣:「不是不能留下他的性命,而是不能留下敵國大王的性命。大王一日在,國民就仍有反抗的希望。為了減少留血,只能犧牲大王的性命。」
鳳鳴看著容恬進退得當,將烈兒折騰得七上八下,大為佩服。
說穿了,容恬使的不過是激將法而已。這個激將法如果成功,不但烈兒將來可以幸福,西雷更可以用最少的代價兵不刃血奪取永殷。
永殷向來是西雷的盟國,和離國決戰時永殷更曾助西雷一臂之力,不過在統一天下的大前提下,所有的交情都無濟於事。
無可奈何的辛酸滋味,從鳳鳴心中浸過。他歎了兩聲,看著烈兒絕望的臉龐,終於發揮自己關鍵性的角色,安慰地拍拍烈兒肩膀,鼓勵似的笑笑,轉頭和容恬商量:「烈兒是你派給我的貼身侍衛,他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無論如何也不可以被你破壞。」伸手一攔,將烈兒開口的意思擋回去,直視容恬,冷冷問:「告訴我,假如永殷太子不登上王位,你得到永殷後會怎麼處置他?」
「只要不是大王,其他王族中人均被視為安撫的對象,會保留他們一切特權,不過他們必須發誓效忠本王。」
「那不就行了?」鳳鳴看著烈兒,好整以暇地微笑:「當一個註定被殺的大王,還是當一個依然榮華富貴的貴人,烈兒你就替自己的心上人選擇吧!」
烈兒心肝剔透,絕望中瞧見希望,早明白過來,眼中露出言語無法形容的感激,對容恬跪下便拜,朗聲道:「請大王允烈兒到永殷去。永殷二王子三王子兩人早對太子之位虎視眈眈,只要烈兒稍用手段,定能讓他們兩敗俱傷,永殷內亂。」
容恬溫言道:「二王子三王子並不是太子,還不足以使永殷大亂。」
「大王放心,在此之前,烈兒將會使永殷太子犯幾次不大不小的錯,使他失去永殷王的寵愛,被廢除太子之位。只要永殷王下令重選太子,二王子和三王子作亂的機會就來了。」
「好,不愧是從小跟隨我的人。」容恬豪邁地笑聲傳出廳外。笑罷,扶著烈兒雙肩,親切地說:「他將來要敢三心二意,本王定替你將他千刀萬剮。」不等烈兒開口,臉色轉為嚴肅:「你是因為和永殷太子有書信往來,遭本王忌諱,被放逐離開,從此之後,全心全意為自己打算,不必再以本王為念。唉,好好過自己的自由日子去吧!」
烈兒聽容恬說到一半,鼻子已經發酸,哽咽道:「大王……」
「記著,纏著不讓他接觸政務,多多遊山玩水,陶冶性情。離王權越遠,越為安全。」容恬低喝:「別哭了,自己也要小心,去吧!」
奮力一推,烈兒跌跌蹌蹌摔出廳門。
在外守衛的侍衛們聽見聲響,紛紛趕來,見烈兒一臉淚痕,失魂落魄地垂首站在門外,都不明其理。
廳門黑影一閃,容恬領著鳳鳴等人出來,盯著烈兒冷冷道:「今日瞞著本王和永殷的人來往,明日難保不和離國的人也通起音信來。哼,本王身邊不需要三心二意之人。」
沉聲問:「東陵何在?」
侍衛總長東陵正巡視廳後,聽見動靜以為發生了什麼事,剛好匆匆趕來,忙推開侍衛們向前聽命:「臣在。」
「從今天開始,貶烈兒為平民,無權進入宮廷重地。傳令各大臣,不得收留。」
烈兒悲鳴一聲:「大王……」眼睛一熱,淚又淌了下來。
鳳鳴等人心知肚明他是感激容恬對他的百般照顧,東陵不明其理,滿懷同情地看他一眼,低聲道:「大王已經下令,跟我出去吧!」揮手招來兩名侍衛,架著不願挪步的烈兒離開。
鳳鳴遠遠看烈兒落寞的身影消息,脖子伸得老長,眼巴巴見再也看不到了,才怔怔收回目光,心窩裡難受得幾乎想放聲大哭,無精打采地進了門,腰身一緊,雙腳猛地離了地,整個人掉到一副熟悉的結實胸膛裡。
容恬柔聲道:「別難過,烈兒總要走自己的路的。你難道願意他天天留在宮裡保護你,暗地卻愁眉苦臉思念他的永殷太子嗎?」
鳳鳴想想也對,照烈兒的脾氣,如果不是這次機會,一百年也不會提出離開鳳鳴到心上人身邊的要求。
可這樣說來,將來秋藍、秋星、秋月、還有容虎,都會有心上人,豈不都要走嗎?想起冷冷清清的太子殿,鳳鳴頓時打個寒顫,從容恬懷中騰起身子到處張望他的侍女侍從。
秋月正好站在容恬身後,忙抹抹紅得兔子似的眼睛問:「鳴王要喝茶嗎?」
「沒沒……沒有。」鳳鳴看見秋月等都在,呼出一口氣,喃喃道:「都在就好。」
話未落地,容恬已經抱著他出了廳側門,朝內院走去。
「我們這是去哪?」
「鳴王剛剛對烈兒說什麼……『你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本王認為這句話大有斟酌的餘地。」容恬輕鬆地抱著鳳鳴,跨過門檻,從容不迫道:「如果烈兒的幸福就是鳴王的幸福,那本王的幸福怎麼辦呢?我們關上房門,好好討論一二才是。」牛皮鑲金靴往後一踢,房門應聲而關。
「容恬你……天還沒有黑呢!」
「正好,趁天還沒有黑,本王和鳴王可以多討論幾回,詳細的討論。」
「嗚嗚……你這色狼!」
「咦,居然被鳴王識破了本王的真面目,那本王只好來個惱羞成怒了。嘖嘖,這成語還是鳴王教我的呢!」
聽到這裡,連眼睛早哭得通紅,一直嗚咽的秋星都忍不住噗哧笑出來,低聲道:「鳴王過一會準大叫救駕。」
「救駕!救駕!」房中傳來鳳鳴氣急敗壞的大叫。
站在房外的眾人面面相覷,驀然爆發出一陣哄笑,各自揉揉發紅的眼睛,因為烈兒離去而傷感的情懷,終於稍微得以舒解。
秋藍拍拍胸口:「烈兒走了,以後總算不用擔心剛做好的點心被人偷吃。」
「也沒人說我胖了。」
「可手絹被風吹到樹上的時候叫誰撿呢?」秋月愁眉苦臉。
秋星安慰道:「還有容虎嘛!」可愛的小嘴向容虎一努。
明日高懸,金光從樹的枝葉間淌瀉下來,溫柔地暖著卵石路上凹凹凸凸的卵石。容虎把目光遠遠放出去,看著碧藍的天,動情地說:「沒人能真正離開大王和鳴王,烈兒最幸福的時候,就是離大王和鳴王最近的時候。」
屋中「救駕」的大叫已經結束,開始的是柔若絲水,叫人臉紅心跳的呻吟,伴著輕巧掠過的風,交錯成旖旎的色彩,染在眾人心頭。
容虎閉上眼睛,欣賞地側耳傾聽,猛然睜眼,卻見秋藍、秋星、秋月三對圓溜溜充滿狡黠的黑眼睛盯著自己,臉上頓紅,忍著逃跑的欲望,厚著老臉仰頭:「看什麼?烈兒走了,護衛重責現在全在我身上,自然要時刻關注大王和鳴王的動態。」
三對圓溜溜眼睛頓時瞪得更大,彷彿驚訝容虎臉皮變厚的速度令人佩服。
容虎實在招架不住,誠懇供認道:「漸漸聽習慣了,真的覺得鳴王和大王在一起時發出的聲音是世界上最動聽的聲音,那裡面是全然信任的愛和幸福,唉,光是聽聽就覺得心裡舒服。」
三個侍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目光再次集中到容虎臉上。
「哈哈哈!哈哈!」轟然的笑聲在門外爆發。
屋內,織工講究的昂貴衣裳狼藉地扔了一地,西雷大王至高無上的王冠被奮戰中的兩人踢到了床腳的地毯上。
「呼……」鳳鳴渾身無力地從絲被裡探出頭,豎起耳朵:「他們在門外笑什麼?」
容恬也鑽出絲被,抓住打算當逃兵的心上人,嘴裡卻道:「哼,他們敢打攪鳴王雅興,明天定要訓斥他們一頓。」
鳳鳴氣得翻個白眼:「我看是打攪大王的獸性吧?」
「如果本王說鳴王猜對了,鳴王肯合作點再來一次嗎?」容恬袒露紋理性感的胸膛,一本正經地緩緩壓來。
「你一次就夠嗎?我看還想來個七八次吧?」
「嘖嘖,鳴王又猜對了,不愧是天下智計無雙,連若言碰上也要大大吃虧……」
「別拍馬屁,我絕對不會再上當受騙……哇!救駕!救駕!嗯……嗚嗚……」
第一章
西雷,容恬登基的第二個十月。
秋天又到,
沉甸甸低垂著頭的麥穗,昭示著豐收之神再次對西雷的人民顯露仁慈。
金黃,成為西雷上下最受喜愛的顏色。
糧食歷來是國之根本,這日西雷的朝會,就以西雷掌管農業的叔開的發言為開始。
「鳴王真是上天恩賜給我西雷的寶物!」六十開外,白髮蒼蒼的掌田官叔開紅光滿面地報告了今年西雷各地的收成後,再度發出感慨,對高坐在寶座上的容恬小心翼翼道:「豐收是上天賜給大王的福澤,但臣掌管西雷農務多年,深深明白沒有鳴王的梯田之策,我西雷不會出現這樣喜人的收成。所以……」
「所以你又想...
購物須知
退換貨說明:
會員均享有10天的商品猶豫期(含例假日)。若您欲辦理退換貨,請於取得該商品10日內寄回。
辦理退換貨時,請保持商品全新狀態與完整包裝(商品本身、贈品、贈票、附件、內外包裝、保證書、隨貨文件等)一併寄回。若退回商品無法回復原狀者,可能影響退換貨權利之行使或須負擔部分費用。
訂購本商品前請務必詳閱退換貨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