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李梳原本只是個平凡到不行,整天只想睡覺的小童工。
誰知道會被那傳言是惡人聚集地的平心崖掌門看上,然後莫名其妙成了第六弟子。
要不是被句:「修煉成功之後不需日日吃喝拉撒,還可以長睡千日」給拐了。
他現在還是勤奮工作的良民一枚呢!
不過好家在平心崖的床還滿舒服的,比較差的就只有餐點沒外送而已……
啥?他只不過坐了把椅子,就成了別人的師父。
這大師兄究竟是在搞啥把戲啊?
看著眼前這除了黑還是黑,連正面反面都搞不清楚的典墨,就這麼成了他的弟子……
而且為師的不過摸了他幾下罷了,這不肖徒弟竟然就索了他一個吻!?
這這這……明明他才是師父,為什麼卻有種被蛇盯上的感覺啊--
章節試閱
楔子
世間稱我為平心崖的李梳。
世間稱我法力無邊頭腦過人。
世間稱我是平心崖于鏡的心腹。
世間稱我其實高深莫測心似海深
世間稱我表面隱居實為平心崖幕後。
世間稱我身似流雲貌如春花風華絕代。
世間稱我行事低調只是為掩飾凶險用心。
世間稱我是萬世師表最擅長調教弟子成才。
世間稱我權傾天下覬覦四方翻手為雲覆手雨。
世間稱我性喜漁色荒淫無恥處處留情虜人無數。
世間稱我私生子遍佈天下我的弟子典墨就是一個。
世間稱我到了一聲號令天下動一個噴嚏八方雨的地步。
世間稱我嚴於律己苛於律人是非常神經質的完美主義者。
其實除了第一條,他們都錯了。
後來我被逐出師門並改名不思,他們連第一條都錯了。
由此可知世間傳言其實多不可信,我就是個血淋淋的例子。
第一章
我的來歷很簡單。
我本是棠梨一個教書先生的兒子,父母早亡,被賣到平心崖邊一個苛刻的老寡婦家做勞力。
當時平心崖的掌門還是易行道人。我離十七歲的生日還差七天的時候,正是易行道人從所有弟子中選出精華正式錄入嫡傳弟子的收徒儀式。
易行道人原本已經從所有弟子中選出五名,卻在當天早上臨時改變主意。平心崖對此次重大變動的官方說法是易行道人齋戒沐浴七七四十九天,日觀天氣夜觀星象九九八十一天,才得到上天真實啟示!因此作出謹慎決定,弟子五個不可,定要六個,如此平心崖才能興盛太平!
這個決定,改變了我的整個人生。
平心崖弟子收錄儀式的日子已經定了,根據平心崖的慣例,這是決不可推遲的。
而易行道人也早已經對外發佈平心崖弟子中僅五人有成為嫡傳弟子的資歷,根據易行道人自大的個性,也是決不可能自食其言再多從平心崖挑出一個弟子來的。
所以弟子的人選,只能是來自平心崖以外。
後來才知道這個改變我人生的決定,是來自易行道人當日的早餐。
那日早上易行道人的早餐是包子,吃了五個還不飽,連連高喊:「五個不行,必須要六個!」
結果在門外侍侯的人以訛傳訛,變成了易行道人想要再收一個弟子。等到易行道人吃飽出來的時候,平心崖好事之人已經將謠言傳得轟轟烈烈有聲有色,想要否認都不行。基於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和謊言傳上一千遍就是事實的道理,易行道人決定不和廣大平心崖群眾對著幹,思索再三,決定自己頭痛不如弟子頭痛!
一聲令下事情又演變成了對弟子的測試,五個弟子紛紛出馬在一炷香時間尋找合適的弟子。易行道人許諾,找到合適人選的弟子就是大弟子。
***
而那日我剛從地裡回來,累得死去活來,正站在水井邊打水準備洗把臉。午後的陽光刺眼,在我瞇著眼睛找桶的時候,突然看見一雙閃亮的絲鞋停在面前。
從這個角度我抬頭緩緩看上去,看見一個人。
如果要形容一下的話,那是個男人。
「兄台。」他向我打招呼,那一瞬間綻放的笑容讓四周一片驚呼!
不過我是完全不明白為什麼那些人不論男女都在尖叫。在我看來,人生苦短,有空尖叫,不如睡覺。於是僅僅點點頭,權做回答。然後我轉身就走,但剛走了幾步,那公子已經幾步橫在面前阻攔了我,「兄台,我看著你面善,咱們聊聊?」
我無力地指指那邊的房子,「我是被賣過來的,我重要的事情要做,沒空跟你聊。」
公子對我又是一笑,「兄台有何事要忙?不知在下可否說明?」
我上下看了他一遍,「恐怕你無法代勞。」
「不如說來聽聽?」他毫不氣餒,「小弟一片真心,忘如實告知。縱是小弟我無法幫上忙,但是天下之大,小弟或許能找到可助兄台之人。」
「我要睡覺。」說完,我再不理他,心裡想著趕快回柴房去。一早上的辛苦,實在是讓我極度懷念我那張竹床。
才走了幾步,我被一股很大的力氣拎住脖子,給扯回去了。
那公子還是笑著,「有趣,你真有趣,就是你了!跟我回去吧。」
我突然有點不好的感覺!非常不妙!
這樣下去,我可還有時間睡午覺?
「放開我。」我略一掙扎,他就放手了。
「跟我走吧,你隨便提條件。」
「我是被賣過來的,」我看他相當認真,也懶得跟他爭論自己的主權問題,索性把問題拋了出去,「你要做什麼,跟我的主人說吧。」
這個時候,老寡婦正好急匆匆過來,大概是看見我午睡時間沒有出現在柴房,以為我終於想通逃跑了吧。
看到公子的時候,老寡婦這麼老臉老皮的還臉紅了一下,足見那公子非凡人,「這李梳是老身買來的,沒事的話,老身帶他回去了。」
那公子笑得愉快,「大嬸,我中意他,想要他成為我的師弟,妳說好不好?」
老寡婦為他的笑容所迷,一時竟然有點結巴,「好是好,可是,可是」她深吸了一口氣,老寡婦畢竟是老寡婦,口齒又伶俐起來了,「他是不賣的。老身使喚他使喚慣了,何況他又懶得逃跑,省了不少麻煩。」
我連連點頭,老寡婦可謂瞭解我致深。而且這個公子雖然好模好樣,不知為什麼總覺得如果跟他走,一定會牽連進大麻煩!
公子又笑了,「你們還真是一個願買,一個願賣啊。」
老寡婦也笑了,「公子說笑了。」
我對他們的對話沒興趣,抬腿就往柴房走,午睡的時間已經浪費了不少!
等我一覺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躺在一個不知名地方的床上,四周是華麗卻陌生的裝飾品,堆得亂七八糟,還不如我那間柴房。不過床倒是好床,我磨蹭了一下,稍微思考了一下這是哪裡,我為什麼在這裡的問題,未果,決定繼續睡。
第二次醒來的時候,天色已晚。一絲甜甜的香味傳過來,是蜂蜜烤肉排的味道。
聞著聞著,我肚子開始有點餓了,而且慢慢越來越餓,不得已我只能放棄繼續睡的目的爬起來。推開竹門,看見那公子坐在門口火堆邊專心一意烤著肉排。
我自覺自願地坐在另一個空著的小凳上。
公子遞給我一串肉排,我接了過來。
「待會你跟我上去那邊。」他指指遠處掩映在樹叢裡金壁輝煌的屋頂,「一個老頭子會過來給你看相,你不要擔心,如果他看不上你,他自就放你回去。」
我有些猶豫,過了一會,我說:「我不想回去了。」
那公子驚喜地看著我,「你想通了?!太好了!我就知道我不會看錯人,」他高興地團團轉,過了一會又問道,「你是怎麼想通的?」
「這裡的床比較好。」我老老實實地說。
***
那公子出去了一會兒,帶了好幾個小廝模樣的人進來,抱著大把大把的新衣服來給我換上,他一邊吆喝著他們前後打理,一邊親自給我理理衣領,束束腰帶,整整頭髮,末了上上下下仔細打量,好似估價一樣。
「嗯,其它沒什麼,還缺個飾品。」他又跑了出去,回來的時候帶了大把大把的東西,琉璃的髮簪、青龍頭巾、雙魚玉珮,一個個精心挑選。
「這個顏色高雅,不配你。」
「這個花紋華麗,不襯你。」
「這個精工細作,不適合你。」
他選了很久都沒有決定,鬧得這裡是人仰馬翻。他更進一步關注我的服飾有沒有紕漏,頭髮有沒有鬆滑,若他再拿點胭脂水粉出來,我定以為他這輩子是做媒人的。
這麼折騰著,太陽馬上就要落山了。
公子他終於勉強同意我就這樣出去見人,但他一路走還一路歎息,「哎,這可不夠好呢,離完美還差得遠呢。」
後來我想,之所以世間有傳言說我是非常神經質的完美主義者,定是把公子他的這件事栽在了我頭上。
如果說公子的所作所為有什麼作用的話,那就是令我在進入山門之前有點躊躇,要是留在這裡天天都得那麼麻煩地穿衣,那還不如回去種田。發現那大殿前的山門實在是太過堂皇的時候,我尤其後悔,甚至開始懷疑這個地方是否真的可以靠修道來賺這麼多的錢。
該不會是什麼異端邪教吧?
我心一寒,很想開溜,可是到底捨不下那張大床溫暖舒適的感覺。這樣左右為難,我只能一邊進行嚴重的心理鬥爭,一邊跟著那公子前進。
毫無預警地,走在前面的公子突然停下腳步,害得低頭思考的我直接撞上他的背。
「怎麼了?」我摸摸頭,問道。
「沒什麼,遇到天災人禍了。」那公子的聲音還是和往常一樣,可是說話的口吻很古怪,我好奇什麼天災人禍,不由自主地探頭向前一看。
結果大失所望,根本就沒什麼,只是山門邊的大石頭上,翹腳坐著一個人,單手托腮,正看著這邊。
硬要形容的話還是那句,一個男人。
不過這是一個叫人眼前一亮的男人。
是怎麼個亮法?
就是面對最後一縷夕陽而坐的那種亮法。
他正定睛看著我和公子,不、不對,不是定睛看著我們,而是定睛看著我。他的絲質長袍閃閃發亮,襯得腰間溫潤的玉笛碧色慾滴,一派濁世貴公子的模樣。
帶著我的公子先開口了:「你在這裡幹什麼?」
那人頷首一笑,眼光落在我身上,嘴裡卻答非所問:「雲簪,你選的人就是他麼?」
公子這才似乎想起什麼般回頭看向我,做了個自我介紹:「我姓雲,單名一個簪字,髮簪的簪字。」
我點點頭,原來這位公子名喚雲簪,還真是個怪名字。不知道他父母取名的時候到底想什麼?簪字筆劃這麼多,寫起來好麻煩的。
「兄台貴姓?」坐在岩石上的那位公子突然問道。
他的笑容可掬,我很難,也根本沒有理由拒絕他的問話。
「李梳。」
他的眼裡閃過一絲亮光,那目光極似我看見了一張大床般迫切,我有點不適。
「好名字。」他慢慢地說,眼睛略略瞇起來,然後他不再理會我,反而對著雲簪道,「你是最後一個了,你妹妹他們都已經帶人上去了。」
雲簪不滿地看了我一眼,彷彿是責備我擅自開口,然後他將我整個擋在身後,才對那位公子道,「那你還不上去?你帶的人呢?已經先上去了?」
那位公子笑笑,只是一味看著我,目光很古怪,過了半晌才說:「老頭子時時也說蠢話,我怎麼可能浪費寶貴時間一一照辦。」
雲簪咋舌,「真不敢相信,你關鍵時候竟然自動放棄機會?」
那公子笑起來了,他笑的時候總是嘴角上翹眼睛微瞇,好看得緊,美中不足是實在像透了一種動物,「怎麼可能放棄!要獲勝方法多了,照他的話做是最蠢的一種方法。」
雲簪也笑了,「那不知你想的法子是什麼?
「難道你沒有聽別人說過,我的個性就是以最小代價,最好是沒有代價來換取最大的利益,我怎麼可能為丁點小事東奔西走?」
雲簪的肩膀不為人知地抖動了一下。我會知道是因為我正緊靠在上面,非常省力。
那公子繼續說道:「我一直都在這邊曬太陽等你們回來。不過前面回來的幾個,帶來的都是師尊不可能看上眼的人,所以我沒有現身,就讓他們上去了。」
他話裡有話,這次連我都聽出來了。
那公子柔聲接著說:「我總算是等著你回來了。」
雲簪似乎說不出話來了!只是深深地呼吸了一口。
這時候,夕陽完全沒入山脊以下,天色陡然黑下來。那公子從岩石上慢慢走下來,一步一步姿勢優雅,氣勢卻端的是駭人。雲簪沒有動,只是看著他。於是我也看著他,看他就這麼走到了我們面前,柔和平靜地笑著,不說一句話。
我緊貼著雲簪,可以感覺他的身子有些僵硬,突然他莞爾一笑,「瞧你說得,真是見外了。這人是我機緣巧合在附近鎮上找到的,你若是看得上,拿去便是。」
「雲兄錯愛,在下只好笑納了。」那公子的笑容有些靦腆,極為討好。但是,從他們的對話看來,應該不是這樣才對。
「哪裡哪裡,咱們系出同門,這不是應該的麼。」雲簪的笑容從嘴上一直延續到眼裡,真誠得不得了。
他們兩人又嘀咕了一陣,看上去很像是達成了什麼交易。然後雲簪依依不捨地把我從身後拉出來,他惆悵地看著我一會,「我不能再照顧你了,你自己好自為之。」
這是什麼表情和台詞啊!他當他是嫁女兒啊?!
那公子又說了些客套話,這兩人打著哈哈,我聽得累,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這兩人根本把我當東西看。
不過做東西也沒什麼不好。
做東西就可以什麼都不作,每日躺著睡,那日子實在是比做人強多了!
做什麼東西好呢?我還真是難以決策。
如果讓我選的話,能讓我做枕頭、被子、床單、被單、枕巾等可以長年和床待在一起的床上用品是最好不過了。
當然,如果我知道將來老天爺會那麼曲解我的意思,我是絕對不會許這個心願的!
雲簪囉嗦半天後終於在那位公子有點不耐煩的眼神裡閉嘴。
山門之下,我們三人魚貫而入,雲簪突然大叫一聲,「不好!」
那公子慢慢頓住腳步,輕輕回頭,微微笑著,「雲兄還有什麼後事沒交代清楚,在下洗耳恭聽。」
他的笑容溫柔,眉眼如畫,不知為何我和雲簪卻齊齊打了個哆嗦,背後一股寒風掃過。
雲簪猛搖頭,「不是,不是,我只是想待會師父看見我什麼都沒帶,我怎麼解釋?」
「你無能,不然還要怎麼解釋?」那公子似乎覺得雲簪的問題很蠢,回答得十分悠閒。
雲簪又有點僵硬,不過很快調整過來,嫣然一笑,「那是自然,不過師兄的師弟如此無能,師兄面上也不好過吧。」
「測試未結束,現在師兄弟輩份不明,雲兄不必如此謙遜。說不定以後我是雲兄的師弟也並非不可能。」他說得委婉,但臉上卻分明是一副「我只是客氣客氣」的表情,實在很討打。
雲簪這次適應得不錯,眼光流轉笑著說,「小弟有事,大師兄可不能不顧啊。更何況,這是攸關師兄弟排名的。」
眉峰微皺,于鏡搖搖頭,「真拿你沒辦法。」
他隨即轉頭,看向路邊草叢,伸手一指。我什麼都沒有看到,就看到他的手指修長細膩,非常漂亮,他所輕輕指向的那片草叢一陣晃動,過了一會,一隻兔子憑空飛出來啦,啪一聲摔在雲簪面前。
那兔子其貌不揚,皮毛也是灰不溜秋,跟雲簪現在的臉色有得一比,「大師兄,你該不會是叫我帶這個去見師父吧。」
那公子眉頭一挑,似受到傷害一樣地回看他,「怎麼,你信不過在下?」
「那我怎麼敢,不過……」
「那你還囉嗦什麼,走了!」他說完,頭也不回往上走去。
我和雲簪跟在他身後,雲簪拎起那只驚恐的兔子,忿忿地對著那公子的背影豎中指。
而我,無論雲簪做什麼,都是可以理解他的心情了。
我確信,若平心崖靠得罪人的本事給弟子排行,他毫無疑問已經是掌門水平。
***
走著走著,我發現我們離那可以看見華麗屋頂的正廳越來越遠了?
可不是,不知道怎麼左彎右拐,那山間羊腸小道把我們越來越往山上領,過了一陣子,那屋頂乾脆就在我們的正下方。
他們倆停下來,兩個人又開始嘀嘀咕咕,而我有些不滿,看看,走錯路了正在討論吧。現在還要再倒回去,多麻煩啊!
看樣子,雲簪畏首畏尾的,斷不會提出什麼意見來。
我咳了兩聲,「我有話要說。」
雲簪和那公子齊齊回過頭來,雲簪是吃驚,而那公子卻是有些怪怪的表情。
雲簪柔柔地看著我,「你說?」
「我們走錯路了,正殿在下方。」我指指下面,「我們應該去那邊吧。」
那公子皺皺眉頭,「哪邊?」
我跨前一步,指著山路正下方的那片房頂,「那邊!」
那公子溫和地點點頭,「你說得對,那走吧!」
話音方落,他款款笑著,伸出雙手搭在我肩膀上,我還沒有反應過來他為何突然來此善舉,就覺得一股大力猛推而來。
為了指出方向,我本來就已經站在山路邊上,這一推相當狠,我保持不住平衡,很乾脆地就直接飛下了山崖!
天啊!
我直直地看著他,一邊飛速下墜!
他優雅地朝我揮揮手,彷彿我不是在自由落體,而是在空中午睡一般。
電光火石間,我頭腦裡閃過老人家說過的話,死前最後所想的事情,多半可以因為執念太深而得以實現。
我的願望,我的願望是什麼……。
啊!
來世我要做張免洗床單,OVER。
突然,有什麼東西減緩了我降落的速度。
那感覺好像我落到了什麼稠密的東西上面,下落的速度一降再降,最後為零,我漂浮著,不知所措。
當我終於決定不如乾脆小睡一會的時候,一雙手臂把我拉了出來。
然後我看到的是盤根錯節的天頂和牆壁,褐色的,間或還有綠色的葉子冒出來。怎麼可能,這麼個大廳好像是活生生的一棵樹似的。我正緊靠著那牆壁,伸手一摸,非常粗糙,用指尖一挖,留下個深深印記,真的是棵樹那!
一隻溫熱的手把我的臉掰了過去,「喂!」
天啊!
當我看清面前這個人的時候,嚇了一大跳!
雲簪?不對,這個人,是個女子。
我雖然懶,很懶,但我還是個人。
人的特點就是,哪怕躺著不動也還是會進入青春期的。
所以我當然也曾假裝打盹,暗自欣賞過美名傳遍我們那小村子的,村頭李家的姑娘。那家的姑娘生得好眉好眼,水靈靈的,確實瞧著舒心。
我也曾幻想著要是把她娶進家門,冬天暖被子那該多好。
我想,那定是我的初戀。
因為我第一次有了讓出床的部分所有權的念頭。
不過,如果眼前這個巧笑盼兮的女子是一張漂亮被單的話,那麼李家姑娘只是鞋墊水平。
因為看著她的時候,別人口中的絕世美女的含義,突然不言自明。
她似嗔非嗔瞟了我一眼,看我發呆似乎很開心,用手輕輕點點我的胸膛,「哎呀,我還以為能帶回什麼個寶貝,原來就是這一隻。」
我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竟然結結巴巴說,「我我是李梳。」
她輕輕一挽我的脖子,那麼親熱地靠上來,在我耳邊低語,「傻小子,本姑娘是雲釵,叫叫看。」
她呼吸和說話的熱氣呵到我的脖子和臉上,「雲姑娘。」我低著頭,一動不敢動,只覺得臉上燥熱一片。
「哎呀,」她笑起來,擰擰我的臉,「這小子好可愛,真不像是于鏡會看上的人。」
于鏡?就是哪個公子的名字麼?
對了,她叫雲釵,她和雲簪長得好像,莫非是兄妹?
這個時候,房頂突然發亮,不一會,兩個飄飄欲仙之人脫影而出,長身而立。
慚愧,為什麼我就是猛摔,他們卻可以很酷地出現。旋即我又想到,在美女之前,我都不太像是我了,平日是絕對不會考慮這些問題的。
雲簪的一句「妹妹。」證實了我的猜測。
雲釵放開我,親密地貼了上去,「哥哥,你帶的人呢?」
雲簪舉舉自己手上的灰毛兔子,微微一笑,彷彿勝券在握。雲釵瞪大了眼睛,「哥哥,你這是?」
「出其不意,兵不厭詐!」雲簪得意一笑。
其它還有好幾個人也圍了上去,仔細看著,低聲討論著什麼,雲簪連忙把兔子往袖裡一藏,躲躲閃閃的。
那公子已經無聲無息來到我身邊了,對我寬慰地笑笑。
「公子怎麼稱呼?」我低聲問道。
「在下于鏡。」他回答,同時看著前方灰色粗糙的牆壁。
我還想問什麼,轟的一聲,于鏡所盯著的牆壁突然裂開,裂縫處瀰漫著有些嗆人的煙霧,伴隨著一陣彷彿鍋碗瓢盆撞擊發出的破響聲般的音樂,說實話,像極了蹩腳的民間藝人失敗的戲法。
第二章
這邊唧唧喳喳的幾人靜了下來,對著那裡面一齊肅立。
一個白胡白鬚老頭子,慈眉善目,長耳及肩,胸前的碧玉珠子發著幽暗的綠光,絕非凡物。他正襟危坐在堂上,氣派堂堂,唯一和別派掌門不同的是,他下身穿著一條可笑的南瓜褲,露出細瘦的雙腿,我突然想起了老寡婦家那只早不下蛋的病雞。
「哈哈哈!」我爆笑起來!
老頭子沉著地看著我,說了一句除了于鏡,大家都吐血的話:「有膽識,就是你了!」
一語出,四座驚。
再怎麼遲鈍,我也可以感覺到四周殺人的眼光在我身上交匯。無妨,我皮厚肉糙神經粗,這麼點無形的東西是不能帶來什麼實質傷害的。
而且,大師兄是于鏡又不是我,瞪我做什麼。
「好了,好了,開始排位!」
老頭子雖然穿衣的品位堪憂,但做事利索,回去換了套衣服,當下開始弟子排位。
「按照先前的約定,于鏡,大師兄就是你了。」老頭子對于鏡點點頭。
于鏡一笑,「弟子受之有愧,卻之不恭。」
此言一出,其餘幾人一齊磨牙,就數雲簪磨得最豪邁。
「排行第二的麼,」老頭子的眼光掃過其它幾人身後的人物,發覺雲簪身後沒人,「雲簪,你帶的人呢?」
雲簪連忙收了牙齒,笑得神采飛揚,從衣袖裡拿出那只幾乎要窒息掉的可憐兔子,拎在老頭面前晃來晃去,「師父,在這裡!」
老頭子瞪大了眼,過了一會,突然點點頭,「原來如此,它不能笑也不是你的錯。嗯,那你就是排行第二的吧。」
又是一陣憤憤的磨牙聲,好玩極了。
排行第三的是好眉好眼,恬靜美麗極似陶瓷娃娃的一個,老頭子說你帶的那個人這麼醜,我閱人無數都嚇了一跳,第三就是你吧,他羞澀一笑,沒有表態。
然後是大美女雲釵,老頭子說,我喜歡有雀斑的人,你帶的人臉上雖然沒雀斑,卻有好多痣,你就排行第四吧,雲釵謝過師父,嘟著嘴滿臉不高興。排行最後的是個中年大叔,老頭子叫他潘孔,說到他帶來的人時候,老頭子只是哼哼了幾聲。
讓我看的話,他帶來的那個年輕人卻是很有靈氣的,不知道老頭子到底在靠什麼準則評選。
然後老頭子轉過頭來,看著我,「那排行第六的,就是你了。」
我,我嗎?
突然省起,對啊,這是收徒儀式!
「大叔,入你的門會不會很辛苦啊?」我必須先問清楚,「有沒有像是修練什麼的?話先說到前面,要我修練,那是絕對不幹的!」
他吃驚地瞪著我,一副深受傷害的樣子,「你說什麼?!你再說一次!」
哇,我該不會是觸犯了他吧!
也對,怎麼會有門派不用修練的啊!早知道不要來了!
不對,我根本就沒有要來,是睡著了被硬拖來的。
老頭子臉色白了半天,「你你你居然叫我大叔?!」
我暈,眾人倒,你原來介意的是這個?
「掌門大爺?」我試探著問。
我的衣領被他雞爪似的手抓住,他皺得橘子也似的老臉湊了上來,嚇得我連退幾步,老頭子吼道,「叫大哥!叫我大哥!」
這老頭子一定瘋了!
我當即決定,「我不要入門,我要回去。」
四周落在我身上原本殺氣騰騰的眼光,突然變得充滿希望。無數目光探照燈一樣在我和于鏡之間轉來轉去。
老頭子鬆開我的衣領,「你要自動放棄麼?」他看向于鏡,「這小子若是自動放棄,那你的大師兄位置就要換人了。」
于鏡微微笑著,一點不擔心的樣子,「師父,可否讓徒兒跟李梳單獨聊幾句?」
「師父,我也要和李梳聊!」其餘弟子紛紛要求,「我們也要和他聊!」
老頭子笑起來,似乎很滿意現在的混亂,「我們平心崖一向是尊重個人選擇和全面發展的。威脅弟子入門絕對是被禁止的!」
你胡說,起碼我和那隻兔子不是自願上來的!
「所以單獨聊不行,但是我也不能不准你們溝通,這樣吧,一個一個和李梳聊,每個人僅限一句。潘孔最先,于鏡最後。師父我在這裡看著。」
弟子們的眼神裡都流露出「你不過是要看熱鬧」的意思,不過老頭子已經搬了椅子坐我身邊,示意潘孔可以開始了。
潘孔:「修練辟榖之術的時候日日餓飯,餓得你連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了!」
放棄決心110%。
雲釵:「修練異眼之術的時候成天見鬼,嚇得你連自己到底有沒有名字都不知道了!」
放棄決心120%。
唐棋:「修練移魂之術的時候魂不附體,昏得你連什麼是名字都不知道了!」
放棄決心130%。
雲簪:「修練地聽之術的時候數日不睡,睏得你連什麼是自己都不知道了!」
放棄決心200%!
于鏡:「修練成功之後不需日日吃喝拉撒,因此長睡千日也不在話下。」
……放棄決心0%。
事情就此敲定。
我誓死加入平心崖修習法術!
老頭子拉拉雜雜說了一陣後,眾人散會。
我在門口拉住雲簪,「那個,我是被賣到老寡婦家做勞力的。她知不知道我來這裡了?會不會上山來要人?」
于鏡正好站在身後,他點點頭說:「你入門的事情我也沒怎麼出力,這個就交我處理吧。」
我叮囑他:「我現在在這裡的事情,你一定要好好保密,不然她一定會鬧到這裡來的。」
于鏡叫我放心,走了。
待他走得無人影,雲簪回過頭來。
雲簪說:「于鏡說放心,就是叫你『放棄一切,安心去死』的意思。」
他的妹妹雲釵聽到了,大為反對,說:「于鏡的放心就是『放過與否,端看我心』的意思。」
這對兄妹起了爭執,拽著對方的衣領互不相讓,吵得不可開交。
正在這時候,一個不明物體從天而降,正中兩人湊在一起的腦門,打得兩人頭昏腦花。
我看他們暫時沒精力管別的事情,逕自去撿起來一看,是本書,封面四個大字《說文解字》,下面一行小字,「師門不幸,文盲一對。好好研讀,尚有可為。師兄于鏡贈。」
我想了想,為了不惹火燒身,還是把這書放下,偷偷溜了。
***
不知于鏡是怎麼處理的,總之我過得很安穩,老寡婦從沒來過。
後來我才知道,于鏡不但沒有給我保密,反而打發人聲勢浩大地給老寡婦家送去信兒。據說是找人敲鑼打鼓地把出身老寡婦家的我,憑實力進入平心崖,入選嫡傳第六弟子的消息張榜公佈在我們那小鎮上,還給每家每戶塞報喜傳單,配發有功人士老寡婦畫像一張,搞得我們鎮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老寡婦得知後,深感家門不幸,羞憤而死。
***
反正呢,入門就是這麼回事,平心崖別的沒有,福利不錯。當天就發配給我一間大屋和一大捆據說價值連城的術法書。屋子要住,但書自然是不看的。最初我覺得美中不足的是屋子裡原配的那張竹床,感覺不夠柔軟。睡了一次以後,發覺竟然有絲絲香味透入夢裡,從此捨不得換床。
而原本我擔心必須早起修練的慘劇,並沒有發生。事實上除了每十日一次的午課,平心崖便再沒有必須什麼修練。如果自己不出門,那麼往往一個月都見不著一個人。唯一的問題就是由於修行未成,怎麼可能不天天出門?讓我尤其憤怒的是偌大的平心崖食堂,居然不外賣!
日子就這麼叫人滿意地進行,糊裡糊塗的,大半年一晃而過。這些時日,與其說我是在平心崖上修練,不如說我在平心崖上養老來得比較貼切。
這一次的午課,我照例遲到。一進門,立刻覺得氣氛不對頭,該怎麼說呢?這個午課室,通常都充斥著慵懶的氣氛,師兄們在裡面不是打瞌睡就是發呆。但今天這偌大的房間,卻充滿嚴肅的氣氛,太難得了。
老頭子坐在上面,表情非常嚴肅,我忍不住瞄了瞄下面,還好,沒有穿那條南瓜褲。
靠我近的雲簪拉了我一下,「李梳,坐下。」
那邊老頭子看見人到齊,立刻開說,「我夜觀天象,發現西方星斗異變……」
又是那套開頭,這麼久了也不換個說詞!好睏啊,我揉揉眼睛,耳邊是老頭子的說話聲,卻聽不真切。
「……為師算了一算,大約是七日劫難。憑你們的功力,只要不是身陷妖魔之中,斷不會有所閃失。你們速速離去,七日之後,再行返回。」
七日劫難?什麼東西?
我瞇著眼睛看看師兄們,都是一臉凝重,但就數于鏡的表情不太對,那是災難來臨的表情?雖然臉色是挺沉痛的,但眼睛裡一閃而過的分明就是狂喜!我覺得奇怪,心下揣度。
老頭子說了聲「散」,帶頭閃人了。除了我和于鏡,午課室裡立刻走得沒人。老頭子要是走慢點看到這一幕,一定很感動。上至嫡傳弟子,下至廚房伙夫,對掌門的命令從來都是能拖就拖,能敷衍就敷衍,這次居然這麼雷厲風行地執行了,實屬罕見!
于鏡還是安然地坐在他的椅子上,似乎在想什麼,他的氣息平穩,這決不是要逃走的人會有的氣氛,我決定賭一把。我坐在椅子上,等著。
過了一會,于鏡抬起頭有些詫異地看見我還沒走,微笑地看著我,抬抬下巴,「師弟,你不走?」
「我要走啊,我又不會他們那麼飛,我當然得一步步走出去。」我回答道,習慣地打著呵欠。
他看著我,「你到哪兒去?」
「回房。」我簡單地回答,思考著晚飯的問題,廚房的伙夫都走了,晚飯可麻煩了。
于鏡站起來,「師弟,明日就是劫難,你不怕?」
「我又沒有道法日行千里。就剩幾個時辰,我還能跑得過妖魔了?既然沒辦法,不如回去睡覺,安心等死。」
他瞪著一雙眼睛吃驚地看我,好似我臉上開了花似的,然後哈哈地笑起來,「老頭子要是知道,定要說你心清如水,看破生死。」
「我只是沒辦法罷了。」我一揖。
我出門的時候,于鏡從後面喚住我,我回頭的時候發現他笑瞇瞇地看著我,「師弟,你留下來也不會死的,放心。」
***
雖然一直以來大家都在叮囑我說,于鏡的笑容是絕對絕對不能相信的,他越是笑得誠懇,越是有陰謀醞釀,可是那一刻我覺得他,就算是有陰謀,也不是針對我,突然安心了很多。我想著或許這次將賭注壓到他身上,有勝算!
走出午課房門,突然看到雲釵站在面前,一聲嬌呼,「師弟。」
「師姐?!」我沒想到還有人沒走。愣了一下。
「我知道你一個人跑不掉。」她向我伸出手,白生生的一隻手,「來,師姐帶你走。」
我搖搖頭,「不,我待在這裡。」
她俏麗的眉頭皺起來,「待在這裡做什麼?等死麼?你見過妖魔沒有?若是百千隻,平心崖師徒連手自是無礙,但這次是妖魔道口裂開七天,你可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數萬妖魔蜂擁而入,連我們都沒辦法的。」
我固執地搖搖頭,我對于鏡最後的那句話有信心,「我不走。」
她愕然地看著我,發現了我眼中的堅定,「你不走?」
我堅決地點頭說,「我不走。」
雲釵氣得連連跺腳,「你瘋了,你和于鏡都瘋了!你們都瘋了!」
聽到這句話,我居然笑了笑,雲釵的話起碼證實了一點,于鏡真的要留下。
雲釵氣呼呼地走了幾步,突然又掉轉頭來,一個白色閃閃發亮的東西飛了過來,「接著!」
我條件反射地抓了下來,是一個白玉瓶子,我晃了晃,裡面有水聲。
「這是我煉的藥十日一夢,雖然還沒有成功,但效用已經有了。你輕輕舔一口,就可以睡個千日了。中途就算魔獸咬你,你也醒不過來。」她有些氣呼呼地說,「罷了,你好自為之!」
話音一落,只見她衣襟翻飛,光影過後化作一隻白色的鳳蝶,在我頭上繞了一圈,慢慢遠去。
***
昔日喧鬧的平心崖,如今安靜地跟個墳墓差不多。
我慢慢踱著步子,回了房間,躺在床上,左蹭右磨,找了個很好的位置。
待我躺定了位置,就從懷裡掏出那白玉的瓶子,雲釵的一番好意,我不能辜負,再說萬一我壓錯寶了,在睡眠中被咬死,總比醒著要死強吧。
我磨挲著那白玉瓶子上的紅色木塞,拿得離臉近些,還可以隱約嗅到一股香味,雲釵身上的淡淡香味。
……
非禮勿聞,非禮勿想!
總之美人的好意不能辜負,喝就喝吧,我拔出塞子,一仰頭就喝了個低朝天!
一、二、三
一低頭吐了昏天黑地!
我的天啊!這是什麼味道哇!不,已經不是可以用味道來形容的感覺了,這簡直是,簡直是為了喚醒死人而研究出來的東西!
我的味覺遭到了前所未有的破壞,我的神經也因太大打擊而開始遲鈍,我估計現在就算給我一塊燒紅的烙鐵我也能把它當燒餅吃。我痛苦地開始懷疑雲釵是不是為了激發我的求生慾望才讓我喝這個的。
當心臟如同雷鳴般地跳動,頭上的神經也突突地跳起,當一切稍微平息點的時候,我雙眼突然一黑,昏過去了。
***
我的感覺似乎是深陷一片混沌,溫暖的混沌,我在裡面漂浮,周圍是流動著的顏色和高高低低的溫度,閉上眼睛就可以睡,太爽了!可惜好景不長,首先恢復觸覺,有什麼冰涼冰涼的東西灌了進來,然後是聽覺,四周好像有些喧嘩,最後是視覺,一絲的光明,我睜開了眼睛。
看到的是雲釵迷人的笑臉,「你醒了?我的解藥很有效嘛。」
我懵懂懂地看著她,「師姐,妳回來了?」
「回來?!」我的頭被她狠狠敲了一下,「你知道現在什麼時候?大師兄,不,掌門師兄于鏡失蹤十多年了都回來了,你還敢給我睡!」
「掌門師兄?十多年?」一頭霧水。
「快點起來,再兩個時辰是掌門師兄擔任掌門來的第一次集會!」她不由分說拉起我。我一聲慘叫,淒厲無比。
「你又怎麼了?」她不耐地看著我。一個平和的聲音在門口響起,「他的身體十年沒動,肌肉動彈不得也是正常的。」
我努力扭動脖子,看到了雲簪的笑臉,他費力地抱著一卷發黃的竹蓆,攤開放在地上,兄妹倆合力將我放在上面,「這東西是于鏡的寶貝,你躺一會就好了。」
他們倆一人站到竹蓆的一邊,我立刻有了非常不好的預感,「你們要幹什麼?」
雲簪溫柔一笑,「為了確保這竹蓆發揮最大的活血效果,我們要幫你在上面活動活動,不僅是背面,正面也要貼在竹蓆上才好。」
我臉色發白了。
雲釵俏麗的眉毛一抬,「哥哥,接住了!」飛起一腳將我踢得好幾個滾,雲簪一腳將我定在竹蓆邊上,「你忍忍,覺得痛的時候就表示有效果了。」一腳又踢了我回去。
那邊的雲釵嬌笑著,「我也捨不得踢你啊!」哇,那妳出腳的力氣怎麼比妳哥還大,而且正好踢在我腰上!
雲簪低頭看著我,一臉溫柔,「你要明白,我們都是為了你啊!」又是一腳狠的!
如果真是為了幫我,你們倆為什麼這麼一副樂在其中的表情?!
***
當我出現在大廳的時候,實在是一身瘀青連骨頭都要散架了!那對無恥的兄妹直到我的呼痛聲演化成為一句「求你們給一刀痛快吧!」的時候,才意猶未盡地裹著竹蓆走了,臨走還不忘叮囑我離集合時間只有半個時辰,如果不去,後果慘烈!我對現在的情況還不很瞭解,不過看他們神色,缺席也許真的問題大大。幸好大廳離我住的地方就八九百米距離,半個時辰應該可以趕到。
一路哼哼唧唧,走幾步停一會,好不容易趕到的時候,聚會已經開始了。大廳裡一片肅靜,除了坐在正中心掌門位置上的于鏡,人人都站立著。我的目光掃射,看到了右邊有一個空著的椅子。
大喜!
我現在真的是渾身痛得連站都站不住了,連忙以古怪的姿勢朝那裡移動著!人群中一陣騷動,無數視線在我和那椅子間游移,我大急,喊出聲:「通通不准動,那位置是我的!」同時使出渾身力氣湊了上去,哇,坐下來的感覺真好!
這個時候,于鏡站起來,溫和地說了一句再度改變我人生的話:「典墨,拜師。」
拜師?拜什麼師?
我愕然看著于鏡。然後才發現,這話他是對著身邊的一個……
不會吧,這是人?
我還以為于鏡身邊這矮小的東西是鋪著布料放著拂塵的石凳!
于鏡低頭對那塊東西說了一句,「你沒忘我們的約定吧?這就是你的師父。」
那東西動了一下,最上邊有一雙什麼亮亮的轉動了一下,是眼睛?倒是明亮得跟寶石似的。然後,這個東西突然變高了!
哦,不是變高了,是他站起來了。我才真正明白這是個人形物,根據他的衣服,區別了他的四肢和身體,以及頭部。
不過,還是很懷疑,這種慘綠得發黑的膚色,以及上面糾結著的深深淺淺的金色花紋,無不顯示著非人的特徵!這東西真會是人?我看倒是比較像某種成分奇特的礦石雕鑿的玩意,只是錯亂地套了件衣服。
他朝這邊走過來,周圍的眾人紛紛推開讓出一條路,讓他直直走到我面前,躬身一揖,「弟子典墨,見過師父。」
聲音挺正常的,就是十歲左右孩子的童音。我再看過去,他的個子不高,四肢齊備,黑色的頭髮披散著,幾乎和身體其它地方分辨不開。其它都沒什麼,就偏偏他的膚色,實在是叫人看了難受,那是種像從深淵沼澤裡撈出來的,被沼氣腐蝕過的石頭的顏色。雖然看身形似乎還是個孩童,但臉什麼樣子,根本看不出來。
在周圍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中,坐在椅子上的我興致勃勃地伸出手去,仔細摸摸他石頭也似的臉。觸摸到的地方微溫,柔軟而有彈性。真是奇怪了,看上去雖然像石頭,摸著倒是跟皮膚沒兩樣。我閉上眼睛,單靠手指的反應來判斷,細細撫摸,很容易就分辨出他的眉毛,眼睛,鼻樑和嘴唇,和正常人並無分別,放心了。
可是就這樣純學術性的撫摸,卻被雲簪一聲嗤笑就打斷了,「這種豆腐都能吃得這麼投入,師弟果然非常人。」
訥訥地說不出話來,我只能轉頭呆呆看著他。
雲釵也不放過我,偏著頭笑問,「師弟,光天化日之下白摸了這麼久,就不給我們發表點評論啊?你弟子這張臉的摸起來究竟如何啊?」
不知怎麼著,我就脫口而出一句
「五官齊備。」
周圍哄笑聲起時,我真恨不得自己也是個石頭臉。
就在這個時候,頓在典墨的臉上忘了拿回來的右手,感覺到手下肌膚輕輕的動作,我不敢相信地看著自己的手,看向他的臉,他確實笑了?!
原來不是錯覺啊。
典墨的一隻手突然搭上我的手腕,輕輕但卻強勢地將我的手推開,他的臉就順著這個動作靠近了些,我只看見他臉上青黑肌膚和閃亮紋路飛速放大,然後什麼冰涼的東西探到我脖子後面把我的頭整個向前一拗,我的嘴唇就與什麼類似的柔軟東西一碰即散。
「師父,這樣就扯平了。」他說著,退開了。我脖子後面的冰冷東西也移走,原來是他的另一隻手。
那,剛才那麼快的動作是什麼?
他好像,親了我一下?
我想抽回他緊握的那之手,他卻握得更緊了,在青黑臉上尤為閃亮的眼睛緊緊盯著我,直到我洩氣地放棄了抽回自己右手的打算。他才側過頭去,看著拿我尋開心最不遺餘力的雲簪和雲釵兄妹。
「兩位師叔長得好像。」他說。
雲釵吃吃笑著,挽著雲簪的手臂說,「那當然了,我們是雙胞胎。」
他哦了一聲,「你們一男一女卻共享一個面孔,那麼究竟是男的那個長得像女人,還是女的那個長得像男人?」
「當然是她(他)長得像男人(女人)!」雲簪和雲釵同時回答,聽到對方的話時候又同時愣了一下。雲釵挽著雲簪的手漸漸鬆開來,雲簪掛在臉上的笑容也緩慢凝結了。兩人互相看了一眼,視線交匯處,電光火石!
反射神經良好的平心崖眾人立刻閃開,給他們兩個留出足夠衝突的地方。
半個時辰後,平心崖大殿受此兩人拚鬥餘波所害,已經被打得千瘡百孔,雲簪、雲釵兩人還真是旗鼓相當,樣樣都是平手。
他們的每一個術法都施展得美極了,身形流轉之下,衣襟飛舞之間,或是流焰飛縱,或是冰峰陡立,無不引發在場眾人嘖嘖的讚歎。
其實我和不少無關人士都很想出去避難,但是在場的沒有一個人能離開大殿。只因新任掌門于鏡一聲令下,說此等良機甚是難得,當下發給每人一本法術教科書,告知眾人不要把這看作是師門內鬥,而要當作千年難遇之攻擊防禦術法現場演示會。
每當他們兩人換一種術法,受命解說一職的唐棋立刻就會說出這個法術的名字和教科書的頁碼。於是現場一片翻書聲嘩啦嘩啦……蔚為壯觀。
再後來,觀眾們看得實在是熱血沸騰,群情激昂,教科書早就不知道被扔到哪裡去了。現場更是一片混亂,由被動觀看法術,慢慢演變為點播法術的主動行為。
「雲簪!雲簪!先設下誅仙陣啊!」
「雲釵!雲釵!放毒獸!誅仙陣傷不了獸類!」
「快用夢魔之眼!讓毒獸反噬主人!」
「修羅煉!把毒獸煉成無識血鬼!」
「……」
階層低的弟子也開始坐不住了,看于鏡臉色大好,壯著膽子偷偷溜出去,不一刻就抱著大堆點心和提著茶水回來,三三兩兩穿梭在人群之間,進行販賣。
今兒個真是大開眼界了。
不過再好玩的法術,看久了也膩。我坐在椅子上呵欠不斷,他們還真沒完沒了!好想回去睡覺。
那握著我手腕的傢伙湊到我耳邊,「師父,你累了麼?」
我揉揉眼睛,點點頭。
那邊的比試也進入了僵持階段。兩人勢均力敵,看來要在短時間分個高低恐怕絕非易事。
「不如用同樣的法術來分個高下怎麼樣?」雲釵氣喘吁吁地說。
「好啊,就召喚冰凌淵龍!」雲簪也是滿頭大汗,回答道。
「我怕你!」雲釵冷哼一聲,兩人各自站定位置。
場下一片嘩然,有人在喊,「解說呢,解說到哪裡去了?!」
本來躲在于鏡身後的唐棋探了半個頭出來,「冰凌淵龍是冰系法術的一種,威力巨大到可以全方位體現施術者的法術潛力,就是耗時甚多,最重要的是正好有法術是它的剋星,所以不推薦使用,也沒有列入平心崖道法書。」
下面一片嘀嘀咕咕的聲音,大致是在討論不知是什麼法術可以克制它之類的。
典墨鬆開我的手,走了過去,「兩位師叔。」
「幹嘛?!」那兩人同時轉過頭,法術的劇烈閃光在他們的手上已然成型。
「兩位師叔,容我一言。」典墨慢慢走到人們前面,面對著那兩人。
他們倆個都定定看著他,我們所有人也看著他,看他如何力挽狂瀾,結束這無謂的內鬥。
典墨伸出青黑的手來,遙遙地點了點雲簪雲釵兩兄妹,揚聲道:「有什麼好爭的?反正你們兩個都長得像人妖!」
此言一出,全場鴉雀無聲,連時間也好似凝固了……
我開始有一點瞭解這個弟子的個性了。
一個字,拽!
兩個字,很拽!
三個字,非常拽!
雲簪雲釵兄妹同時一笑,嫵媚至極,連我都看得瞪直了雙眼!然後兩人各自的右手一翻,那閃亮光芒瞬間擴大,立刻,兩道紅光脫影而出!
哪裡是龍!
那是渾身燦爛火焰的火鳳,那麼閃亮,那麼火熱,房內的氣溫霎時升高無數!連空氣也熾熱起來,那片片飄落的華美赤羽,化為火焰頓時充斥著整個大殿!
那對鳳交錯飛過,身形糾纏,四目環顧,在大殿中掃射,難道……我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典墨!」
話音未落,那對火鳳發出極為刺耳的一聲長鳴,震得我耳膜鼓動,不及多想,雙鳳展開火翅,直衝典墨而來!
楔子
世間稱我為平心崖的李梳。
世間稱我法力無邊頭腦過人。
世間稱我是平心崖于鏡的心腹。
世間稱我其實高深莫測心似海深
世間稱我表面隱居實為平心崖幕後。
世間稱我身似流雲貌如春花風華絕代。
世間稱我行事低調只是為掩飾凶險用心。
世間稱我是萬世師表最擅長調教弟子成才。
世間稱我權傾天下覬覦四方翻手為雲覆手雨。
世間稱我性喜漁色荒淫無恥處處留情虜人無數。
世間稱我私生子遍佈天下我的弟子典墨就是一個。
世間稱我到了一聲號令天下動一個噴嚏八方雨的地步。
世間稱我嚴於律己苛於律人是非常神經質的完美主義者。
其實除了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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