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名鼎鼎的金國貝子檀皓清,綽號「雪衣侯」。一襲白衣,纖塵不染,劍氣縱橫,所向無敵。不用說,不管是在金人還是宋人當中,絕對是少女心目中頭號的夢中情人!
小春則是江南的武林盟主——落梅劍客劉世義的獨生兒子,綽號「小踱頭」。他嘛,腦袋是愚鈍了點,心智是糊塗了點,但是天生媚骨異香,也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貴胄王侯和迷糊小白癡之間,夾雜著國恨家仇,「可歌可泣」、「驚天動地」的愛情故事於焉展開……真的是這樣嗎?
「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這句話的真諦,不看完故事是不會明白的!
章節試閱
第一章 一劍南下
夕陽將落未落,血色的晚霞染紅了半邊天空。長江上萬丈金浪,兩葉扁舟在驚天巨浪中載沉載浮,驚險萬狀。
江海幫的總瓢把子,北方綠林大豪朱鐵杉卓立於船頭,手中厚背紫金刀在殘陽下泛出奪目的光芒。他凝視著對面越漂越近的輕舟,道:「閣下就是檀皓清?」
豔麗的夕照中,輕舟上的那人長身玉立,周身鍍滿金輝,一襲白衣卻皎潔如高嶺新雪,纖塵不染。他沉默片刻,才一字一頓地開口。他的音色清朗明晰,卻帶著種說不出的僵硬味道。
「素聞朱幫主武功蓋世,檀某南下而來,正要向趙宋武林挑戰!」
朱鐵杉仰天大笑道:「金狗好大口氣!我趙宋武人中,高手多不勝數。你以一人之力,就想挑戰天下豪傑,實在是癡人說夢!」
檀皓清淡淡地道:「是不是做夢,卻要試試才知道。」
兩人話不投機,均撤出兵刃蓄勢以待。
這時一個浪頭湧起,兩葉扁舟交錯而過,劍氣刀光匹練一般地閃過。落日,金波,劍氣刀光交相輝映,竟彷彿整個天地都被照亮!
勝負只在一瞬間。
劍光更亮,刀光卻已經消逝。朱鐵杉壯碩的身體噗的倒在輕舟上,一汪血泉自他身下緩緩流淌出來,他喉頭格格響了數聲,卻再說不出話來,終於斷了氣。
雪亮的長劍錚的一聲入了鞘,檀皓清踩著自己腳下的小舟,輕飄飄地蕩了出去。江水滾滾奔流,兩葉扁舟相距終於越來越遠。
岸邊,江海幫的幫眾終於從幫主一招殞命的震撼中甦醒過來,呼喝著奔了過去,卻見檀皓清佇立輕舟之上,筆直的站姿挺拔如臨風玉樹,雪白衣袂飄然欲仙,將漫天夕照、萬丈金波都拋在了身後,翩然遠去。
只這片刻怔忡,便再也追不上了。
夕陽西墜,渾圓,血樣的紅。一江江水都被染作了殷殷血色,像是昭示著江湖上一場腥風血雨的到來。
☆☆☆☆☆☆☆☆
江南,落梅山莊。
「唉,輕舟渡江,劍氣蕩金波……那個雪衣侯檀皓清,真是帥呆了!」
「是啊是啊,咱們宋人中好久沒出過這樣的年輕英俊的俠少啦!」
「怎麼這樣俊俏的哥兒,偏偏是金國人呢!」
其時已經入冬,一夜新雪直下到午前方停。小雪初霽,落梅山莊的後山覆上了薄薄一層潔白,遠望猶如桂華皎皎,明麗之至。
山莊的庭院裡,江南武林世家的千金們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一邊賞雪一邊交流著江湖八卦。談到當今宋人的武林公敵檀皓清,這些巾幗俠女居然是一副沉醉不已的花癡樣子,就差沒流下口水。落梅莊主的大弟子林宗可從她們身邊走過,隱約聽到一些,哭笑不得。
廳堂上早擺好了數桌筵席,香氣撲鼻,山珍海味應有盡有。林宗可陪著一眾客人相偕入座,正在寒暄客套的時候,忽然眼角餘光看見一個衲衣百結的小丐兒趿拉著鞋子,旁若無人地走了進來。
林宗可呆了一下,心想:難道是丐幫的子弟?
今天的筵席是江南武林人士為了商討如何對付金國魔頭檀皓清召開的聚會。丐幫乃是江南第一大幫,幫主洪濤更是江南武林有數的高手,自然也在落梅山莊的邀請範圍之內。可是,如果是隨侍幫主前來的丐幫低輩子弟,怎麼會這麼無禮地闖進各位名宿幫主共商大計的筵席?
那個小丐兒蓬頭垢面,看不清相貌,連眼睛也被層層疊疊垂下的過長瀏海遮得嚴嚴實實。他大剌剌地走到各派掌門名宿端坐的主席邊,略略張望了一下,伸出手就抓了一塊油光<金呈>亮的全肥粉蒸肉塞進嘴巴裡,啪嗒著嘴嚼得汁水淋漓。
林宗可臉上掛下一排黑線:這是怎麼回事?誰敢跑到落梅山莊的群雄大會來踢場子啦?
各位掌門也大感訝異,面面相覷。
小丐兒卻渾如不覺,一邊大嚼一邊含含糊糊地咕噥道:「怎麼沒有雞?要吃雞!」
正好老管家指揮僮僕捧了一個砂鍋燉雞過來,放在丐幫幫主洪濤面前的紅泥小火爐上。湯汁翻滾間,隱約可以看見爛軟酥香的整隻肥雞上下撲騰。熱香撲鼻,令人食指大動。
小丐兒歡呼一聲,也不怕燙手,左手探出就扯了一條雞腿下來。這時眾人都注意到,他不僅全身衣衫骯髒不堪,連五個指頭也烏漆抹黑的。可小丐兒就用那髒汙不已的手指頭拈著雞腿塞進了嘴裡,眨眼工夫就吐出一條長長的雞骨頭,還留戀不已地舔舐著指頭上沾到的湯水。
這下連丐幫幫主洪濤腦門子上都滴下一大滴汗珠子。他是丐幫的沒錯,可是就算是他也不至於把手上的老垢油泥一併吞進肚子裡啊!丐幫的叫化雞天下知名,雖然他未必愛吃雞肉,這類江湖筵席卻形成了把雞肉菜放在丐幫幫主面前的傳統。這小丐兒擅自扯下雞腿,未免令他顏面大失。洪濤看他衣著,也有點疑惑是丐幫低輩子弟,清咳一聲道:「你、咳,你是何人?是幫中那個分壇的?何人屬下?為何擅自動本座的食物?」
小丐兒吮著手指頭,突發奇言:「咦?我吃的是你的腿?」
洪濤一張老臉頓時臊得通紅。
在四周的瞠目結舌中,老管家安如泰山,見怪不怪地笑道:「少爺哪,這砂鍋燉雞是專門給洪幫主準備的。你要吃的話跟林伯去廚房好不好?」
林宗可臉皮抽搐,指著小丐兒失聲叫出來:「小踱頭!」
他總算認出這小丐兒是誰了。出師五年沒有回莊,這小子還是沒有絲毫長進,害他這個大師兄在江南群雄跟前丟臉。他勉強擠出笑臉,向四周呆若木雞的豪傑解釋道:「咳咳,這個……這個是我的小師弟,他的腦子……那個,有點問題,哈哈,就是一個小踱頭啦。請不要介意,不要介意。」
原來落梅山莊乃是江南前任武林盟主劉世義的產業。十數年前,提起落梅劍客劉世義的名號,可以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是這位不世出的高手卻在風頭最勁的時候退隱了,只收了一個弟子就是林宗可。而這位丐兒模樣的少年,卻並非他的弟子,乃是他的獨子。
自古有句話叫做造物忌盈,事情難以十全十美。劉世義縱橫江南武林,文韜武略俱是上上之選,他的獨生兒子卻是個踱頭。林宗可常常想,或許這個小師弟就是師父早早退隱江湖的原因。
踱頭是南方人對呆子的稱呼。此子生來就頭腦癡呆,滿口胡柴,長到十幾歲卻連話都說不周全,前言不搭後語,所以落梅山莊上上下下一干人等,都暗地裡叫他是踱頭。他父親劉世義雖然是一代大俠,對兒子的呆病也無可奈何,只好甩手不管,不聞不問,自顧自落個清淨。
林宗可記得當年自己出師離莊的時候,小師弟才十二歲。五年過去了,這小子看來還是毫無長進,智力跟幾歲的孩童差不多。他咬牙切齒,卻又不好跟個呆子計較,只好示意管家拖著小踱頭出去。各位武林大豪看到一代虎父卻生出了這樣的犬子,都是尷尬不已,想笑又不能笑的樣子。
這時自有僮僕上來收拾桌上的殘羹湯汁,重整席面。
林宗可雖然離開師門已經五年,但是他師父退隱江湖不曾列席,這個筵席上他當然是當仁不讓坐了主位。遊目四顧,席上賓客無不是地方名宿或一派掌門,林宗可暗暗自豪,自己不過弱冠年紀就能和他們平起平坐。
頓了片刻,他開口道:「今日之會,江南各路的英雄豪傑,差不多都已經聚在這裡了。想必諸位前輩也已經知道,近來武林遭遇浩劫。金國貝子檀皓清孤身獨劍,一路南下,挑戰我輩宋人高手。僅僅兩個月,就橫掃了北方黑白兩道,當者披靡。現在他已經到了江南,眼看我江南武林就是一場腥風血雨……」
他說到這裡,略微一頓,旁邊又有個聲音插了進來:「啊呀,林伯你看,他們圍著一桌子好菜不吃,卻說個不停。不如讓我替他們吃了!」
林宗可額角爆出了青筋,一看果然是師弟小踱頭又跑了進來。老管家上了年紀,又不好對主家的少爺硬來,只好跌跌撞撞跟在他身後,一迭聲地歎氣。
正好山莊的僮僕端上一道走油蹄膀,香氣四溢。小踱頭歡呼一聲:「生瘡肉,生瘡肉,我喜歡吃!」
原來他不認識走油蹄膀,只當那是一塊生天泡瘡的豬肉。
小傢伙不識好歹,五指翕張就想去抓。林宗可三番兩次被他掃了面子,暗暗生氣,站起身用筷子打在他伸出的手上,叱道:「好沒規矩!你師兄在招呼客人,怎能讓你這般亂來!快跟林伯去廚房!」
周圍都是行家高手,眼力何等厲害,看出他這一下並沒用多少力氣。可是小踱頭的手背卻立刻腫起幾道紅痕,痛得眼淚汪汪地收回手去。
林隱寺的慧深方丈吃了一驚,這才發現這前盟主劉世義的獨子,不但頭腦糊塗,智力愚鈍,竟然連半點武功也不會!
小踱頭捧著受傷的手背倒抽冷氣,管家林伯拉住他的臂膊拖了就走。他一邊掙扎,一邊回過頭來。他痛極哭了出來,淚水流下,竟把他臉上厚厚的泥灰黑垢沖出兩條白痕來。
鄰席上坐的都是些世家千金、俠女巾幗,更有號稱江南第一美女的孟雪娟,她看見小孩兒臉頰上淚水流過之處肌膚晶瑩如玉,心中怦然一動,自問自己也沒有這等凝脂般的膚色,不由慨歎造物弄人,這麼一個腦筋不靈光的小踱頭,卻似乎是個極為標緻的少年。
小踱頭噙著眼淚睇視了林宗可半天,看到他腦後冷汗都嗖嗖地下來了,忽然捏著嗓子學人說話:「宗可在外歷練幾年,越發不曉事。那幫禿驢和臭要飯的也真是厚臉皮,大搖大擺跑到我家莊子裡來白吃白喝,還妄想我替他們出手打發那個雪衣侯檀皓清,真是馬不知臉長!」
他說話本還帶著點童音未消,學的卻是個中年的嚴肅男人口音,雖然談不上惟妙惟肖,但也是口齒明晰,足夠讓四周賓客聽了個清清楚楚。周圍和樂融融的氣氛頓時陷入一片死寂,大家面面相覷,尷尬非常。
雖然沒有指名道姓,這席話卻是夾槍帶棒,把所有來到落梅山莊的江南俠士都罵了進去,對他們共商大計對付檀皓清的行為更是不屑一顧。而放眼江南武林,雖是私下裡的口氣,有資格說出這席話的,也只有一個人——
正是落梅山莊的莊主,前任的江南武林盟主劉世義!
林宗可嘴角抽搐,看著踱頭師弟一副莫名所以的樣子火冒三丈,卻又不好發作,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小踱頭又沖著林伯嚷道:「爹爹都說了他們是來白吃白喝的,為什麼不許我也吃?還有,馬的臉很長麼?比爹爹的臉還長嗎?」
周圍有人忍俊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但更多的人都是像林宗可一樣哭笑不得,異常尷尬。
當時南宋與金國南北對峙,朝廷之爭也波及到江湖民間。不少南宋的武林高手激於民族義憤,加入了抗擊金國的義軍,在北方活躍。因此江南武林,本就是人丁零落的格局。林隱寺方丈慧深和丐幫幫主洪濤,已經可以算是其中頂尖的高手。但是比起退隱多年的劉世義來,又是相形見拙了。
此次南下挑戰宋國高手的檀皓清,身為金國貝子,檀姓更是金國僅次於完顏的大姓,歷年來出過無數皇后高官,乃是世代纘纓的閥閱之家。而金國皇帝完顏亮野心勃勃,有南下投鞭之志。把兩者結合起來推想,檀皓清對宋國武林的挑釁舉動,很可能是為金兵南侵做準備,先在江湖人士間揚威,再行使軍事行動。
這麼一來,檀皓清對宋國武人的挑戰行為,就從原本的江湖私鬥變成了具有政治意義的大事情。江南宋人是非勝不可,絕不能敗!
——可是,據說當年金兵擄掠徽欽二帝的時候,把北宋宮廷秘藏的許多武林秘笈都一併搜羅一空。其中更包括了震驚天下的穴道銅人和水晶燈殘本。檀皓清不過弱冠年紀就具備這等深厚的武功,橫掃北方武林,顯然練了這些存在於傳說中的絕世武功!
慧深方丈和洪濤幫主左思右想,都覺得自己沒有把握對付這個年輕人。最後他們決定請林宗可做引薦人,拜託退隱多年的劉世義出手。哪裡曉得會遇見劉世義這個寶貨兒子小踱頭,搞出這樣啼笑皆非的局面。
劉世義退隱已久,不肯輕易出手是必然的。但是林宗可認為事關宋國武人的尊嚴甚至是國家安危,師父應該不會推辭,這才自信滿滿地帶著群豪回到落梅山莊。誰料小師弟癡兒吐真言,師父竟然對自己一幫人這麼厭惡,甚至私下裡口吐惡言,實在是讓他下不了臺!
他又急又氣,恨恨地瞪著小踱頭。小傢伙看到師兄灼灼的目光,再傻也知道自己被討厭了,忽然低下頭,號啕大哭起來。林宗可一愕,心裡微微覺得歉疚起來。他記得自己少年時常帶著這個小師弟玩耍,小孩子家感情還是比較親密的。小踱頭雖然腦袋不靈光,卻生得玉雪可愛,對自己也是一片天真依戀。
旁邊席上的孟雪娟為人溫柔,看到他啼哭,心中惻然生憐,起身走過去,拿出錦帕替小踱頭擦拭淚水。抹了一通下來,嶄新的錦帕已經變成了抹布,小踱頭的臉卻是乾淨了不少。眾人凝神望去,只覺這少年膚光勝雪,五官精緻,竟是相當秀氣的一個標緻少年。而眾所周知,劉世義本人卻是一張長臉,闊口大耳,生得一點兒也不相像。能養出這樣的孩子,可見劉夫人必是一位絕代佳人了。眾人想像佳人的風采,感歎不已。
丐幫幫主洪濤靜靜睇視了小踱頭半晌,忽然驚道:「這孩子長得好像一個人……」他欲言又止,想到當年舊事,突然又住口不說了。
正在此時,一個身著錦袍的中年人出現在門前。只見他雙眼炯炯有神,一張臉卻是既瘦且長,活脫脫一張馬臉,然而行動間淵停嶽滯,氣度不凡,正是落梅山莊的莊主劉世義。
席間傳來幾聲輕微的嗤笑。原來是沒見過劉世義模樣的年輕少俠,看到他那張臉,又想到小踱頭說的「馬不知臉長」,忍不住笑出聲來。
劉世義清咳一聲,壓下四周輕微的騷動,道:「各位遠道而來,落梅山莊招待不周,還請見諒。」
他遊目四顧,眼角餘光注意到靠在孟雪娟身邊的踱頭兒子,忽然勃然色變,立刻走過去揪起小孩兒,罵道:「誰讓你出來的?」
小踱頭似乎很怕他爹,縮著脖子低聲道:「我來找師兄吃肉肉。」
劉世義看到他臉上的黑灰污垢竟然被擦拭乾淨了,更加焦躁,叱道:「林伯,把少爺帶走!」揪著小孩兒的脖頸,隨手就把他扔到了門外。
丐幫幫主洪濤皺眉道:「劉世兄,令郎不諳武藝,又是一派天真爛漫的赤子之心,何必如此苛責呢?」
劉世義回頭,勉強擠出笑容,說:「家門不幸,有這樣的孩子,丟人啊。」管家林伯則趕緊跑出去,攙起摔倒在雪地裡的小踱頭帶走了。
這時孟雪娟為了緩和氣氛,笑著開口:「劉公子雖然懵懂天真,相貌卻是不俗。對了,剛才洪幫主說他長得像一個人,不知是像哪一位呢?想必定是一位絕世的美人兒吧。」
霎時間,劉世義臉色陣青陣白,忽然搶在洪濤前面開口說:「各位豪傑前來我落梅山莊,是為了共商大計對付金狗檀皓清。此事攸關國家存亡,輕忽不得,諸位還是快快入席商討一番,在下身為江南武林的一員,自然不敢推卸責任!」
林宗可頓時一愣,沒想到師父的主意變得這麼快,馬上就對這件事變得如此熱衷起來。周圍群豪自然也有相同的疑問,但是對付檀皓清確實是江南武林刻不容緩的大事,難得劉世義願意出來主持大局,真是求之不得。眾人立刻投入了火熱的討論之中,孟雪娟的那個小小疑問,自然也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
小踱頭被父親揪住脖頸扔出去,屁股一涼就坐在了院子的地上。剛下了小雪,地面上積了薄薄一層白雪,坐上去冰涼涼的。因為劉世義使的是巧勁,他的屁股倒是不疼,於是饒有興趣地抓起一團雪玩了起來。
廳堂內人聲鼎沸,卻沒人朝這邊看上一眼,只有管家林伯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把他從雪地裡拉起來,嘮叨說:「少爺啊,你沒學過武功,當心染了風寒。」
小踱頭問:「染風寒是什麼?好玩不好玩?」
林伯哭笑不得:「小祖宗喂,染風寒啊……總之要是你染了風寒,嘿嘿,就得躺在床上天天喝苦苦的藥汁,你說好玩不好玩?」
小踱頭皺起眉毛:「我沒染風寒還不是要天天喝苦苦的藥汁,有什麼區別?」
林伯啞然。這個少爺因為腦筋不靈光,也不知請了多少名醫醫治,喝了多少珍奇藥材,但是毫無起色,智力還是跟個幾歲的小孩差不多。他分不清治療風寒和治療腦子的區別,林伯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只好裝作沒聽見,推著他走去廚房吃「肉肉」。
小踱頭發現地面因為積雪非常光滑,索性不用力,就被林伯推著走,一路滑一路格格笑。林伯年老體衰,不一會兒就累得滿頭大汗,隨口說:「少爺啊,你自己走好不好?這裡是平地,可不能滑雪。」
小踱頭問:「那哪裡能滑雪?喔,我想起來了,師兄以前帶我在山上滑雪來著!」
林伯擦汗道:「嘿,那是你師兄小時候的事情啦。那時候你們兩個感情真好,他帶著你到處玩。難得你還記得住!」
小踱頭嘟起嘴說:「可是為什麼師兄今天不理我,還打我?」
林伯一愣,只好說:「咳,你師兄現在是大人了,有大事情要做,自然沒工夫陪你玩小孩家家的玩意兒。」
小踱頭陷入沉思,低頭不語。林伯看著他皺著小臉的樣子格外惹人發噱,差點笑了出來。
這時廚房到了,丫鬟廚娘早得了吩咐,把大魚大肉準備了許多,擺滿了小桌子。小踱頭歡呼一聲,雙手各拿了一副筷子,化身雙槍將軍,雙管齊下獵取菜餚。他嘴巴裡塞滿荷香粉蒸肉,右手又下筷去挾圓溜溜的鴿子蛋。偏偏他手腕遲滯無力,挾了半天沒挾起來,好容易挾住了,剛抬起來數寸,手指一顫,又噗的一下跌落在醬油碟子裡,剛被擦乾淨的白皙面孔頓時又濺了滿臉的斑斑點點。
旁邊侍奉的僮僕看了,噗的笑了出來。他們做下人的本來不該如此放肆,但是俗話說「打狗看主人」,劉世義對這個兒子向來不聞不問,時間長了下人自然也學會看臉色,對這個踱頭小少爺雖然不至於主動冒犯,這種當面嘲笑的事情卻已經幹得多了。
小踱頭收回筷子,臉上的傻笑黯淡了下來。他雖然智力愚鈍,卻並不是無知無覺的木偶人,下人的嘲笑,師兄的厭惡,父親的冷眼,他都隱隱能感覺到。
他咬緊下唇,忽然回憶起小時候師兄帶他去後山山坡上滑雪的事情。那時候,親切有趣的師兄從來不會討厭自己,總是帶著他到處瘋玩。
要是自己能再去後山的話,師兄會不會跟當年一樣對他微笑呢?
小踱頭想啊想,可是這個問題對他混沌一片的腦子實在太深奧了。他想了一會兒就覺得頭好痛,隨即暈了過去。醒過來的時候,又要喝苦苦的藥汁了吧。
腦子裡浮出最後一個念頭,小踱頭失去了意識。
而正廳之中,江南武林的各路豪傑也已經達成了共識。檀皓清渡江南來,必先挑戰有名頭的各家名宿,如果任由他來,只會白白折損人手。難得落梅山莊的莊主劉世義俠義心腸,心懷天下,主動提出由自己來邀戰那位金國貴胄——雪衣侯檀皓清。
冬至之夜,落梅山巔;貴胄遊俠,驚天一戰!
這個消息頃刻間就傳遍了大江南北,江南武林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更多的俠士劍客不惜千里奔馳,趕赴落梅山莊,想一睹這一戰的風采。而江南群豪也私下決定,劉世義萬一戰敗,南宋國內,再無人可是那金國魔頭的對手,說不得,只好集眾人之力,合力把他除去了。不過此舉有傷國體,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實在是下策中的下策!
第一章 一劍南下
夕陽將落未落,血色的晚霞染紅了半邊天空。長江上萬丈金浪,兩葉扁舟在驚天巨浪中載沉載浮,驚險萬狀。
江海幫的總瓢把子,北方綠林大豪朱鐵杉卓立於船頭,手中厚背紫金刀在殘陽下泛出奪目的光芒。他凝視著對面越漂越近的輕舟,道:「閣下就是檀皓清?」
豔麗的夕照中,輕舟上的那人長身玉立,周身鍍滿金輝,一襲白衣卻皎潔如高嶺新雪,纖塵不染。他沉默片刻,才一字一頓地開口。他的音色清朗明晰,卻帶著種說不出的僵硬味道。
「素聞朱幫主武功蓋世,檀某南下而來,正要向趙宋武林挑戰!」
朱鐵杉仰天大笑道:「金狗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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