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非保母
星期二，吃早餐的時候，我媽問起老師要離開的事。
「喔，沒關係！」我告訴她：「反正，他星期一就會回來。」
後來，我爸又問我，功課寫得怎麼樣了？我告訴他，我寫得很順利。「你只需要再幫我一個忙，社會大眾的威脅這幾個字要怎麼寫？」我爸寫給我看了以後，又再問一次，真的沒事了嗎？「我還以為妳會有些麻煩？」
「還好啦！米契爾幫了我一下，我就不麻煩了。」
「那真是謝謝他了！」我爸說：「妳要不要拿出來給我們看一下？」
「喔……嗯……不用了啦！這樣就不夠驚奇了。」我說的是實話，因為我的信保證會讓那些評審委員大吃一驚，保證！
我爸出門以後，我溜進他的房間，看看他有沒有動筆寫我幫他起頭的那本書。他真的寫了。不過，只有一句。在我寫的
從前從前，有一個公寓大樓的經理
這句話後面，他寫說：
他長得十分英俊瀟灑，而且擁有十頭公牛的力氣。
看吧！我爸有時候就是很難保持正經。我只好再幫他轉回去。
他看到了很多很多有趣的事。
我這麼寫。
坐校車到學校的路上，我告訴瑪格莉特，我開始幫我爸寫書了。
她喔了一聲。「那妳就要幫妳媽也做一件好事才行。這是規矩。要不然，就不夠公平。」
「沒錯，」我說：「要是長豆有禮物，而我沒有，我一定也會不高興。而且，我媽就睡在那個房間，她一定會發現的。」
瑪格莉特忽然生起我的氣。「妳為什麼都那麼好運！」她大叫。
「好運？」
「對呀！妳每次都那麼好運，妳自己還不知道！」
「為什麼妳會這樣說？瑪格莉特？」我還以為她已經知道我聖誕節會收到一隻猩猩當禮物了哩！結果不是。
「第一，妳家沒有米契爾。」
「可是，我家有黃瓜。」我說。
「拜託！妳弟很可愛！」她對我扮了一個鬼臉，好像在說妳根本不知道我要忍受什麼！我沒有回她鬼臉，因為我剛好在想，米契爾一點也不像她說的那麼糟。不過，這可不代表，絕─對─不─代─表，他是我的男朋友。
「還有，你們家沒有亞倫。」
亞倫是瑪格莉特的媽媽的男朋友。瑪格莉特每次一提起他，就會露出好像有人要她摸鼻涕蟲一樣的表情。這一次，我回了她一個鬼臉，因為我也覺得她的感覺是對的。
我覺得我媽沒有男朋友，真正好運的人應該是我爸；不過，我沒有這樣說。我只問瑪格莉特，還有什麼事讓她覺得我很好運？
「如果妳自己都不知道，我才不要告訴妳哩！」她想把嘴巴緊緊的抿起來關住，可是因為她的嘴脣被牙套（她叫牙環）黏住了，所以怎麼抿都抿不起來。我只好趕快把臉轉開，免得笑出來，因為我知道被人家笑有多難過。
呃，好吧！也因為她長得比我高大，她的包包又有很多尖角。
「別忘了，」我們下車的時候，瑪格莉特說：「今天，妳要學莉莉做事。」
我真的照做了。
莉莉一坐下來，就打開書包，把回家功課拿出來，放進桌子的抽屜。我也打開我的書包，把功課拿出來，放進我的抽屜。
到目前為止，一切進行很順利。
接下來，莉莉戳了一下她弟弟的脖子，對他吱一聲，叫他把他的功課也拿出來收好。所以，我也戳了一下威利的脖子──沒有很用力啦！因為我看到他的脖子上有一大片戳痕──再對他吱一聲。
後來，娜吉兒老師拍手要我們注意她。
莉莉馬上把兩隻手握住，放在桌子上，抬頭挺胸。我伸長脖子，再看清楚一點。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盯著娜吉兒老師，看起來好像被催眠了。我也把我的兩隻手握在一起，作出被催眠的表情。然後，再鑽到桌子底下，想看看她其他的部分在做什麼。
你一定不會相信的是：莉莉整個人好像凍住了一樣，全身沒有任何一個地方，沒有任何一根腳趾頭在動！娜吉兒老師已經把她催眠成了一座雕像！連她前面的威利也一樣。
「阿柑，妳在地上做什麼？」娜吉兒老師大叫。喔，好吧！她是用說的，可是從地板上聽起來就跟大叫一樣。「東西掉了嗎？」
「沒有，我只是在看莉莉在做什麼，這樣我才能學她。」我解釋說。
「這樣吧！第一排這裡有個空位，」她說：「也許妳坐過來，會比較專心。」
我只好搬到教室前面的座位，那個我看著她把她的東西堆在我們真正的老師原本放東西的那個座位上。然後，她把大家的作業收過去，裝進一只大信封袋裡，再把信封袋擺在她的桌子上。這倒是件好事，因為，這樣一來，那個信封袋，整天都會提醒我：我們老師不會贏得那個埃及大獎。絕─對─不─會！只要那些評審委員讀了我的信，星期一一大早，他們就會把他退回我們班。那他就可以繼續當我們的老師了。那是他本來的心願，也是他本來的承諾。我這樣一想，心情就好多了。
喔，好吧！沒有好很多，不過有好一點。
我放學回到家，看見我爸和我媽坐在廚房裡，盯著桌上的一堆信發呆。他們的眼神和我昨天盯著我的作業看的眼神一模一樣。完全不敢相信這就是他們必須做的事。這表示一個月的月初又到了，也就是我們家收帳單的日子到了。我最不喜歡這一天了！因為，每次遇到這一天，不管我說什麼，我爸和我媽一定都會說不行。不過，我還是要碰碰運氣。「我要幫花椰菜收集一些新的名字，你們誰可以帶我去雜貨店？」
「第一，妳弟弟不是叫花椰菜。第二，不行！」他們幾乎是同時回答我；然後，又幾乎同從椅子上跳起來。「等等！我可以！」好像他們不約而同的想到了什麼鬼主意。不過，他們看了看對方，兩對肩膀又同時垮下去，兩個人又洩氣的坐回了椅子上。「不行，我們不行！」他們嘆了一口氣，又回去對著那堆帳單吹鬍子瞪眼睛。
我媽抬頭看了一下。「今天是星期二。說不定，米契爾可以帶你去。」
瑪格莉特的媽媽每個星期二和星期四，都要在銀行加班。有時候，她會付米契爾兩塊錢，請他幫忙去買東西，條件是必須把瑪格莉特也一起帶去。「他不是我的保母！」瑪格莉特每次在路上遇到人都會大聲的聲明。「而且，應該是付我兩塊錢來看他才對！」有時候，我爸媽也會付錢給米契爾，請他幫忙跑跑腿，還有當我和我弟的非保母。
我打電話到他家。
「紅襪訓練營。未來的明星球員，米契爾大捕手之家。」
米契爾是波士頓紅襪隊的死忠球迷。他說紅襪隊是有史以來最偉大的棒球隊。要讓他們更偉大，只有一個辦法，就是讓他加入。而且，這件事很快就會實現。
不過，只有他媽不在家的時候，他才敢這樣接電話。瑪格莉特和米契爾的老媽一向沒有什麼幽默感。我爸說，不管是誰，每天跟瑪格莉特和她的規矩過日子，幽默感都會死光光。
「嗨！米契爾，」我說：「我媽問你今天下午能不能當我們的非保母，帶我們去雜貨店。」
「沒問題！」他說：「我們在大廳會合。」
我和我媽把包心菜放進推車綁好，然後守在電梯旁等。瑪格莉特和米契爾一下來，我媽就給了米契爾兩塊錢，請他當我們的非保母。她又交給我一些錢，要我幫她在美術用品店買一管油畫顏料。
「永久玫瑰紅。」她說。
有時候，我一到美術用品店就會變得有點呆，因為，有那麼多漂亮的顏色和好聽的顏料名字，看得我眼花撩亂。暗紅、鎘黃、天藍……我現在光想到就開始頭暈了。我把手臂伸過去給我媽。「妳最好寫下來。」
「不用啦！」她說：「妳不會忘記的！只要想一想妳羅絲姑婆的頭髮就行了。她的頭髮就是永久玫瑰紅。」
「永久玫瑰紅。」我說：「好！我會記住。」
「那就再見囉！一個小時後見！記得要小心花生。」她說。
我弟對花生過敏。也就是說，他只要吃到一粒，整顆頭就會從脖子上爆掉。
然後，我們就上路了。我們去了藥房、乾洗店、影視店。最後，才去美術用品店。
在放顏料的架子上，有幾百管又新又漂亮的顏料。瑪格莉特一看到就嚇得兩手舉高，轉身逃跑，好像那些顏料都想噴到她乾淨的衣服上。她這個人就是這樣，只要是有可能讓她變髒的東西，她連看一眼都受不了。
「快！快去看紙！」我跟她說：「一直看著那些乾淨的紙就沒事了。」
米契爾把我弟從推車上抱下來，牽著他在店裡到處亂逛。我又回去看那些漂亮的顏料。岱赭、錳紫、青綠──我開始覺得眼花了。
有一個店員走過來問我需不需要幫忙。
「我想要一管鬚鬚玫瑰紅的油畫顏料。」我告訴他。
「鬚鬚玫瑰紅？」他問：「妳確定是這個名字嗎？」
「確定。」我告訴他：「因為我羅絲姑婆有鬚鬚。雖然只有一點點，要從側面看才看得到。沒錯──我記得是跟我姑婆有關。」
米契爾走到我背後，在我耳朵旁說了句悄悄話。
「喔，」我說：「我是說，我要買一管永久玫瑰紅。」
店員替我找來了顏料之後，我們就去櫃臺結帳。櫃臺上擺著一個好大、好漂亮的木盒子，裡面還有許多小隔間。標籤上寫著：豪華型美術用品收納盒。
「米契爾，你看！」我說：「這簡直就像是一棟給顏料和畫筆住的小公寓。我媽的顏料和筆都是擺在一個舊的餅乾盒，每次都會被我弟打開……這個有鎖耶！她一定會很喜歡。她一定會喜歡到忘了嫉妒我幫我爸寫書的事！」
收納盒的標價是美金二十元。我摸了摸皮包。裡面有兩個十五分錢和一個五分錢。店員把要還給我媽的零錢找給我以後，我就有三塊錢又十一分。我想，也許我媽不會介意借錢給我幫她買個好禮物吧！
「你可以借錢給我嗎？」我問米契爾。
「不行！」他說：「妳忘了我正在存錢買新的球棒嗎？」
我用眼睛死瞪著他。
米契爾馬上用兩隻手抱住臉，向後逃開。「不行！」他哀叫說：「不要用那種魟魚眼看我！求求妳不要！」
我的魟魚眼有超強的電流，不過，只有緊急的時候才會用。我把電力調成了最強的一段。
「啊……！我投降！」米契爾果然哀號著說。他乖乖的掏出他的錢，包括我媽給他的兩張一元紙鈔和兩張新鈔。瑪格莉特和米契爾的媽媽在銀行上班，所有的紙鈔都會被她換成沒人用過的新鈔，這樣瑪格利特就不用擔心細菌了。
現在，我有七塊又六十六分了。「瑪格莉特，」我大叫：「請妳過來一下。」
瑪格莉特一邊瞇著眼睛打量我，一邊走過來。
「妳有多少錢？」我問她。
「一塊。」她回答：「我要買一些乾洗手。」
「不對，妳不買。我現在必須買這個送給我媽，我很快就會還妳。是妳自己說的，這樣她才不會嫉妒我幫我爸的忙。」
瑪格莉特捏緊她的錢包，搖搖頭。我用我的魟魚眼對準她，可是她把頭撇了過去。有時候，我真希望我沒教過她我的魟魚眼。幸好我還沒教過她最高段的，所以我一把電力開到最強，她就投降了，乖乖的把她白花花的新鈔交出來。
現在，我有八塊又六十六分了。「我還需要十一塊又三十四分。」我告訴大家。
「我真不知道妳是怎麼辦到的，阿柑。」米契爾說：「妳實在是太神了！」然後把推車推向門口。「好了！我們走吧！」
「好。」我拍拍那個美術盒。「不要賣掉它喔！」我對店員說：「因為，我還會回來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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