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落的100則啟示

名人推薦：

「原廣司的建築與著作，影響了時代。他擅於提出問題這一點，從以前到現在都沒有變。」

建築專門誌《INAX REPORT》

「我從事廣告業，但也常常向人推薦本書。每二頁就附一張世界各地的聚落照片，從中導出「啟示」，在體裁上是當成攝影集欣賞也可以樂在其中的一本書……它滿足了我們對知識的好奇，堪稱是成人繪本。」

Amazon讀者seisak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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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築專門誌《INAX REPO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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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00
場所
場所中存在力量。
PLACE
Place has power.

這句話濃縮了亞里斯多德的思想。
聚落的形成，運用了場所中各種形式的力量。其中，第27篇〈自然的潛力〉所談的力量是較容易理解的，若以「地形」為例，會更清楚。

關於場所的概念，自古便有許多規則。亞里斯多德在自然學中指出，場所是一種疆界，依據他的觀點，萬物各有其歸屬的疆界，藉由回到原來的場所，得以還原至原來應有的形態，這就是運動的原因，也是辯證法的原點。

場所，如同空間，可以有各式各樣的定義，而此也意謂著可以自由地定義。巧妙地定義場所，可以讓創造力更豐富。聚落告訴我們，不要空泛地規範場所，應該掌握其中蘊藏的歷史力量或自然力量等力學特性。一如亞里斯多德的理論，將空間視為「容器」（具有疆界性）時，也應該將空間視為「場域」（具有促成運動的特性）。

照片是「葉門的聚落」之一，從中可以看到聚落民居群的離散配置。葉門的聚落住宅是世界少見的高層建築，雖然複雜的內部目前尚無法調查，但周邊景致確實令人讚嘆，完全不亞於莫查布山谷的小城。葉門的聚落在所有地形的頂點上建造塔狀建築物，建築精神令人敬畏。

04/100
保持距離
保持距離
STAND SEPARATELY
Stand separately.

本篇是「中南美洲離散型聚落」的啟示。
中南美洲的土地大多是不利於農耕的貧瘠土壤，必須經常休耕。在這些農地上，聚落住宅散落開來，彼此間隔著一段仍能傳送聲音或表情的距離，這種型態的聚落稱為「離散型聚落」。這種休耕地的聚落風景呈現出獨特的樣貌，並暗示著共同體中個人的存在方式，那就是「保持距離」。

先作個比喻，在一般的距離中，空間內的點無法單獨抽出，若試圖抽出，周圍其他的點將同時伴隨出現。若將點換為人來思考，便可感受到人類社會中人與人的宿命牽絆。然而，離散空間具有豐富的局部，除了可以將點單獨抽出，也可以一併抽出點的周圍。事實上，所有「有意義的部分」集合而成的空間，就是離散空間。若將點換為人，即是獨立的個人與其他相關人物所形成的共同體。或者再換另一種說法：所有的集團或個人都是被賦予意義的共同體。

「共同體」這個詞聽起來和聚落一樣，隱隱透露著古老的感覺。今日，各種共同體都已經解體或正在逐漸解體，新的人際關係取而代之。我們要向聚落學習的，絕非如何在現代社會中重現古代聚落，而是尋求新的見解和新的語彙。

「保持距離」的啟示，不僅指出了人類的存在方式。正如離散型聚落藉由住宅配置所顯示的，它讓我們理解了所有事物的存在方式。散落各處的事物在休耕地中找尋獨立而又協調的意義，我們也必須準備新的存在空間，讓散落其間的新事物產生新的意義。


21/100
傳說
聚落是一則則傳說，聚落的虛構性支撐著現實生活。
NARRATIVE
A village is a narrative. The Fictional nature of a village supports the real-life lifestyle.

聚落中流傳著各式各樣的傳說，聚落誕生前的傳說、以聚落舊時事件編成的故事等。這些傳說決定了聚落中的聖域、禁忌之地，或是圍繞著這些傳說的禁地。有時候，傳說會讓人群不敢踏入，因此保存了聚落的生態環境。日本都市近郊保存較完整的森林和山野，大部分都是神社、寺廟或墓地的腹地，也可以作此理解吧。

事實上，傳說會逐漸轉變成聚落的規範。故事所產生的社會約束力，讓住宅的形式與分布得以保存、延續，聚落的整體型態也因此完整保存了下來。

這些傳說富含幻想。例如，為了珍惜水資源，世界各地都有類似「水從聖者之杖湧出」的傳說。這類傳說為全人類所共有，因此維持了人類用水的秩序。

聚落具有發展、成長的可能性，若放任不理，聚落將自行嘗試各種可能，而其中某些嘗試可能會讓聚落走向自我毀滅。因此，為了以某種適切的形式維持秩序，聚落以富有智慧的想像力，創造出各種虛構故事。然而隨著時間流轉，那些因傳說而獲得秩序、一代代保存下來的聚落，在不知不覺間，本身竟也化為了傳說，令人懷疑其真實性。

照片是伊拉克的「家族島聚落」，我們曾經幻想世上是否有這樣的聚落，沒想到它竟真的存在現實中。

37/100
風
讓風揚起，聆聽風的聲音。
WIND
Stir up the wind. Listen to the sound of the wind.

世上有不少聚落都可歸為「風的聚落」，例如換氣塔林立的聚落、風車並立的聚落、倚著防風林一字排開的聚落、在住宅後方種植林木的散村。還有努力防禦沙漠狂風吹來沙石的聚落，風情稍有不同。另外，海邊聚落的迎風面，屋簷的方向常是一致的。換句話說，這些正是看得見風的聚落。照片所呈現的是伊朗沙漠周邊小城的直立換氣塔，換氣塔佇立在屋中或是中庭內，有助於空氣流動。住宅的中庭同時也是果園，結構經過高度整合。

在寂靜無風的時候，這些聚落呈現一種獨特樣貌。義大利畫家基里訶的畫作中，旗子與炊煙在寂靜中飄動，被視為是一種預兆。風的聚落同樣給人這種預兆感。捲起風，呼喚風，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聚落樣貌，同樣暗示了這樣的預兆空間。

「我院密竹林，風吹竹有聲，竹聲似幽微，如此夕陽下。」（《萬葉集》，大伴家持）這首短詩明白道出建築傾聽風聲的姿態，確實表現出日本建築傳統的一面。其實，能聽見夏日暴風雨或冬日暴風雪的民宅也不在少數。

風，是無形事物的象徵。

68/100
風景
風景中有社會，有大自然的願望和悲傷。
LANDSCAPE
Society becomes visible in the landscape. Nature’s desires and distress show themselves in the landscape.

聚落的風景雖是自然風景，但屬於加工過的風景，因此也可稱為社會化風景。一般說來，聚落的範圍相當難定義，除了指定區域及其周邊，要明確定義是緣木求魚。對某一聚落而言，遠處的山巒是不可或缺的；對另一個聚落來說，前方一望無際的海洋可能非常重要。風景，支持了聚落的空間結構。

對於聚落居民或路人而言，同樣的風景會有不同的意義，觀看的方法也不一樣。即使是同一個地方的居民，彼此間也有這樣的差異。甚至，昨日的我和今日的我，看到風景也有所不同。

風景是意識的作用，屬於「情景圖示」的形態，因此只要身為觀測者的我是經過社會化的，那麼，風景也會是社會化的。聚落和觀測者，皆用經過社會化的狀態面對彼此。

若聚落周邊的大自然潛能沒有充分發揮出來，我們會見到艱苦的聚落生活。嚴峻的生活，看起來彷彿是大自然的悲哀。而當聚落經過某些加工，補足了大自然的，感覺就像是潛藏在大自然中的願望獲得了實現。聚落可說是某種自然研究的文獻。

照片是「伊朗人工綠洲聚落」。因水道過長造成供水困難，風景開始崩壞。

73/100
表與裡
二律相悖是淺顯易懂的漸變表現。賦予二律相悖意義，並使之相疊吧。
FRONT AND BACK
Antinomy is the easy to understand expression of a gradient. At the same time, attach a meaning to many antinomies and overlay them.

在記述聚落的結構或個性時，我們使用了相當多的二律相悖︰中心與邊緣、上方與下方、高處與低處、聖與俗（的領域）、外緣與深處、內與外、老街與新街、管制區與自由區、一般居民與特殊民族等等。表與裡，也是一種二律相悖的結構。聚落教導我們，與其去思考表與裡的結構，倒不如對二律相悖的結構本身提出質問。

只要大自然中出現「相對的結構」，那麼二方相對的狀態就是一切的基礎，這也是最易懂的結構表現。然而，這種結構有時只是方便我們理解的權宜之計。在現實中，只要一踏進聚落，無論是哪個聚落，都會發現上述幾項二律相悖通常是相互關連、適合重疊的。結果是，聚落由單純的二元構造，瞬間成為複雜的多元構造。

此外，二律相悖不見得是二分法，相反地，在聚落的現象上或聚落的一部分中，既是中心同時也是邊緣的案例隨處可見。以場所來看，聚落對中心地區的界定經常十分模糊，例如中南美離散型聚落中的教會（並非全部），明顯位於中心，若以不同的角度來看，卻也屬於邊緣。日本某些聚落中也有身兼私領域與公領域的曖昧空間。

照片為尼泊爾聚落，面向街道的那一面有細緻的設計，道路就像舞台，但背面則相反，是完全封閉。


84/100
色彩
捕捉場所的色彩及其變化。特別留意褪色的樣態。
COLOUR
Capture the changes of the site’s colours. Particulary pay attention to the fading modality.

如我們在地中海聚落中所見，當所有建築物的基本色彩被定為白色，即使住宅的各元素相異且組合隨機，仍會呈現一致感。印度齋浦爾的「風之宮殿」則是選用粉紅色。遇見這樣的聚落，我們彷彿看見人類意識中「情景圖示」的著色過程，並理解聚落窺探意識的功能。莫查布山谷的住宅，屋頂的女兒牆等部位都塗上藍色，一到傍晚，或許是沙漠空氣的作用，牆面竟散發磷光。只要親身體驗過此一光景，無論身處哪個聚落，都會逕自想像聚落散發磷光的模樣。由此可知，將建築物塗成白色、粉紅色的具體動作，都是為了同化個人意識現象的嘗試。也就是說，白色的建物不代表秩序，人類形成共同主觀的意圖才是秩序的源頭。

聚落之所以能融入環境，首先是因為使用了當地的材料（第44篇）、（第62篇），材料的色調成了聚落維持整體感的保證書，即使聚落日漸褪色，也會與周圍的色彩同步，如此便形成了自然的共同主觀（第39篇）。

因此，色彩可解釋為差異的象徵、窺視意識的手段及構想。

照片為「義大利山城」之一的麗樹鎮，房屋的形態與眾不同，在材質及色彩的統一上展現了高度的秩序。

100/100
房間
有多少房間，就有多少世界。
ROOM
The number of rooms indicates the number of worlds.

認識愈多聚落，愈能看到世界的多樣性。此多樣性，也呼應了人類的多樣性。

若將自然視為所有變化事物的現象，是單一存在之物，世界便是人類對自然的解釋。因此我們可以說，有多少人，就有多少世界。若以建築來表現此現象，我們可以說，有多少房間，就有多少世界。事實上，以房間而言，也不可能出現完全相同的房間。

聚落，是解釋多樣性自然的重要線索。即使因為新的解釋出現，聚落的多樣性因此被系統化說明或是無窮擴散，聚落總是等待著新的闡述。此即意味著，聚落並非過去的形態，聚落具有未來性，是具有「能」的存在。因此，聚落以大能之力持續至今，也會延續至未來。聚落是烏托邦。

實際存留下來的聚落，比較是小集團持續作業的展現，與大都市所引發的各種人類現象截然不同，因此可知，聚落並非涵括了所有事物，或是應該說，聚落是特定小集團造就的「紀錄」，是屬於自然一份子的人類所標記的部分「自然紀錄」。現存的所有聚落，我們在今日終於可以盡收眼底。聚落面對新的、與形成時完全不同的局面，被誘起了「紀錄」身分的新解釋，一如「有多少個房間，就有多少世界」的聚落啟示。

03/100 場所場所中存在力量。PLACEPlace has power. 這句話濃縮了亞里斯多德的思想。聚落的形成，運用了場所中各種形式的力量。其中，第27篇〈自然的潛力〉所談的力量是較容易理解的，若以「地形」為例，會更清楚。關於場所的概念，自古便有許多規則。亞里斯多德在自然學中指出，場所是一種疆界，依據他的觀點，萬物各有其歸屬的疆界，藉由回到原來的場所，得以還原至原來應有的形態，這就是運動的原因，也是辯證法的原點。場所，如同空間，可以有各式各樣的定義，而此也意謂著可以自由地定義。巧妙地定義場所，可以讓創造力更豐富。聚落...

後記
於全世界展開聚落調查至今，二十多載的歲月悄然流逝。我於1970年代進行了密集的調查，當時的調查成果，由岩波新書出版為旅行文學作品《聚落之旅》，並由鹿島出版社發行了五冊調查報告書《住宅集合論》。較近期的發表則是在NHK教育台的「人類大學」節目，節目中以幾乎相同的標題來介紹世界各地的聚落。本書以建築設計為中心，將從聚落學習到的事物濃縮集結成冊。一開始，並非沒有以系統化方式歸納的念頭，但因為聚落中各種現象實在過於多樣，只好放棄分類的想法。不過，即便當時有分類的企圖，也尚未準備好分類方法。1997年我從大學退休，終於有時間著手整理本書內容，對於統整方式也持續進行研究。最近，又進行了睽違已久的挪威與葉門聚落調查，如同70年代的調查，是滿足又暢快的體驗。葉門的聚落實在太完美，讓我不禁有此一想︰當初從莫查布山谷展開的聚落調查，就在葉門畫下句點吧。

今日的建築家對聚落並無多大興趣，理由之一，是現代建築學最初便是以「超越聚落」為目標而展開。但是，歷史並非如此單純，聚落是人類心血結晶的一部分，這樣的「紀錄」，不應該被輕易否定。然而若面對現實，就像那些已然凋零的日本聚落一般，本書中記載的聚落也在轉眼間消失無蹤。就某方面而言，這或許是無可奈何的現象，但應該質問的是，建築家面對此局面的態度。

年輕時，我曾經提問：「建築能做些什麼？」只要是建築家，就必須帶著作品，對此提出答案。希望本書能夠憑借聚落的力量，成為解答之一。

無論本書具有何種意義，如此調查規模下的相關著作，無法以個人之力完成，因為有一群聚落的共同研究者灌注了龐大精力，本書才得以問世。在此誠摯感謝這些一同進行調查、整理資料的夥伴。

感謝負責英文翻譯的Sherry Blake小姐，以及東京大學生產技術研究所時期的小組成員林信昭先生、小駒幸江先生，還有，大力協助本書出版的彰國社田尻裕彥先生，在此致上我由衷的感謝。

1997年12月 原廣司

後記
於全世界展開聚落調查至今，二十多載的歲月悄然流逝。我於1970年代進行了密集的調查，當時的調查成果，由岩波新書出版為旅行文學作品《聚落之旅》，並由鹿島出版社發行了五冊調查報告書《住宅集合論》。較近期的發表則是在NHK教育台的「人類大學」節目，節目中以幾乎相同的標題來介紹世界各地的聚落。本書以建築設計為中心，將從聚落學習到的事物濃縮集結成冊。一開始，並非沒有以系統化方式歸納的念頭，但因為聚落中各種現象實在過於多樣，只好放棄分類的想法。不過，即便當時有分類的企圖，也尚未準備好分類方法。1997年我從大學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