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婚紗名店的禮服秘書,貝瑩瑩曾為無數新娘找到夢想中的婚紗。她沒有料到,有一天會親手為「小三」套上自己最愛的那一件。
為了奪回男友,她決定上素人改造節目,甩掉20公斤的體重。老闆也允諾,只要她藉節目為公司宣傳,就能升職。聽起來是再划算不過的行動了。不料,這個任務竟演變為必須與節目主持人鬧出花邊新聞。
就在身負重任的左右為難下,事情逐漸失控。她這才發現,無論是男友還是主持人,都懷抱著顛覆性的祕密……
倪采青繼商戰愛情小說《金匙小姐不矜持》之後,推出角逐「第一屆馥林都會小說獎」首獎之參賽作品。
以驚奇的情節、輕快的節奏、幽默的筆觸,鋪陳出一部探討美醜、婚禮與名流真面目的都會愛情傳奇。
作者簡介:
倪采青
台大外文系,台大語言所肄。現任職企業界,餘暇從事小說創作、寫作研究及書評撰寫。
《變身暢銷小說家》為第一部完整統合大眾小說寫作技巧之教學書;《金匙小姐不矜持》為第一部華文創作之都會小說。長期擔任《双河彎》書評專欄作家,並不定期接受各界邀請演講或評審。
官網:http://rosenovel.pixnet.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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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入婚紗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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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人問我,被鉛球砸中的感覺是什麼樣,我會說,就像我在同居男友萬元亨的床上發現那條丁字褲的時候。
黑蕾絲的性感野貓款。翻開標籤,是華歌爾莎露系列,我不可能穿,也買不起的。我穿的都是老阿嬤高腰內褲,才包得住四十一吋的寬臀。
這不是我第一次在元亨房裡發現可疑物品了。兩個月前,有一條開過的香奈兒洗面乳放在洗臉槽,元亨說是同事送的,他好奇拆開來試用;三個禮拜前,有一條黑網襪掛在毛巾架,元亨說是他犯腳臭的婉華表妹來作客,洗了腳忘了穿回去。我問為什麼只有一隻,他說表妹很糊塗,然後就低頭專心刷牙。那也是我跟他交往以來第一次見他用高露潔亮白牙膏外加德恩奈漱口水,以前都是用舒酸定。
我不是沒起疑,只是選擇相信他。小倆口本來就應該互相信任,不是嗎?元亨是個大好人,他家是政治世家,但他對我總是青眼相待,約會都是他買單(儘管我推拒),交往兩個月就給我住所鑰匙,對我滿心信任。我們已經像老夫老妻同居了兩年。我一直相信我們會步入禮堂。我們曾經討論過這話題,他沒有反對的意思,還說不想花太多錢在婚禮上,我想那就是同意了……
為什麼會殺出這條丁字褲?
我一顆心空蕩蕩,兩隻手汗涔涔,不禁描繪起那個女人的樣貌,越比越心寒。她穿莎露,我穿夜市牌內衣;她用香奈兒,我用南僑水晶肥皂;她穿黑網襪,我穿五趾運動襪;她穿XS號,我穿XL號。可是我的胸部一定贏她。哈哈,我是F罩杯,ABCDEF!(可是我必須面對事實,依身材比例來說,F奶並不美好,容易下垂,且跑步時必須用手托著。)
我將吸塵器插頭拉掉,把吸嘴輕放在地,小心翼翼不讓它碰壞元亨珍愛的柚木地板,然後坐在地板上發呆。
是不是我做得不夠?是我太沒有女人味了嗎?我用指尖捏起這條丁字褲,它的主人看起來像是會穿黑色薄紗吊襪帶,在床上用水晶指甲把男人的背抓傷的那種女人。元亨會喜歡這種口味?
我就知道!憑我的條件,元亨不可能眷戀我太久!不對,應該說元亨一開始會愛上我本來就是件大奇事。我曾認真問過他好幾次,憑他的外貌條件和家世背景,為什麼會對我這樣平凡的女人垂青?本來就是,我要長相沒長相,要身材沒身材,要錢沒錢,要頭腦沒頭腦,唯一有的資產就是力大無窮、吃苦耐勞吧。話說回來,我應該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以前農村不是最喜歡這種媳婦嗎?
元亨每次聽到我問這個問題,總是淡淡一笑,說:「妳什麼時候學會跟外面那些女人一樣愛問這種奇怪的問題?」我聽了就會很高興,以為他是在稱讚我比外面的女人好,沒想到這是代表他外面有女人。
可是我不願意放棄。也許我真的是比外面的女人好呀。我能舉起大鐵鍋燒一桌十二人份的菜,外面那些女人能嗎?我搬得動鋼琴,外面那些女人能嗎?我能在夏天不開冷氣打掃一整天包括攀到外牆洗窗戶,外面那些女人能嗎?我從來不買美妝品和首飾,外面那些女人能嗎?所以說,元亨應該只是逢場作戲。我只需要忍一忍,他跟我道歉下次絕對不再犯,然後我們就會和好。
人生很長,男人總會犯一些錯,如果這一關都過不了,我們怎能攜手一生呢?想想,普天之下沒有女人比我更瞭解他了。他全身上下十六顆痣,髮旋正中央那個傷疤,我閉著眼睛都能畫出來……我輾轉、輾轉思想著,直到影子拉長而淡去,老爺鐘報時零點,鑰匙轉開。喀啦。
元亨回來了。
「小貝貝?怎麼不開燈?」他按開藝術燈,照在我蠟黃的臉上。我像脖子沒上油的機器人,呆呆轉頭望他。
他那張陽剛的方臉,五官端端正正像是電腦計算過,似乎天生要坐在董事長桌的後面,不笑時有懾人的霸氣,但只要一笑就會露出風情萬種的魚尾紋。
他伸手鬆開斜紋領帶,拋到餐桌椅背上,手上挽著的鐵灰色西裝外套隨即也飛了過去。側分的西裝頭經過一天勞累仍齊齊整整,像李奧納多在《鐵達尼號》的造型──我幫他梳的。
「洗澡水放了沒?」他一如往常地問。
我搖頭。
他有看我,但是沒有看見我。曾幾何時,他看我的模樣就像看到空氣。一種永遠會存在,無須特別留心的物質。
「沙威隆加了沒?最近流感很嚴重。」他鬆開褲頭,讓長褲溜下去,便直接走向浴室。長褲在地板上形成8字形。
按習慣我應該上前去撿起來折好,不過我現在真的沒心情。
「怎麼沒放水?」過了三十秒,他從浴室喊。
「……」
「貝貝?」
「……」
他拖著腳板踱回來。「妳是哪裡不舒服了?」
我跳起來,把丁字褲丟向他頭臉,隨即被這個反應嚇了一跳,脫口說:「對不起。」
他一臉奇異瞧著我。
我指著那條丁字褲,吸了兩口氣,不知該怎麼起頭。手很抖。
「這個喔。」他低頭瞥了一眼丁字褲,拉開尷尬的笑容。「這是要買給妳的。」
「可是那是XS號。」
「對,我就是發現買錯尺寸,正打算拿去換。」他彎腰欲拾。
「可是標籤已經剪掉了。」
「我手快嘛。」
「可……可是那裡面貼著衛生護墊,還黃黃的。」
他的動作暫停了。
那幾下心跳,對我而言像一萬年那麼久。
「瑩瑩,我們攤開來說好了。」他這回聲音很低沉,拉過餐桌椅,蹺起二郎腿坐下。「我知道妳很想結婚。」
我低頭默認。
「但是,我今天老實說好了。」
「什麼?」我當頭被潑了桶冰水。他每次一要「老實說」,接下來一定老實到令人伏地崩潰。
「我跟妳,還是暫時分開一陣子好了。」
「什麼意思?」
「關於妳我的未來,我需要想一想。」他將雙手伸到胸前,擺出極端理性、方方正正的談判手勢。「妳知道我家是從政的,早在我滿十八歲的時候,我媽就準備了一衣櫥的旗袍要給未來的媳婦穿。媳婦對我們家來說就像是左右手,必須要能內外兼顧。」
「可是你以前都說政治是男人的事,我只要在家好好燒菜,其他什麼都不用管啊。」
「那是以前,現在情況不一樣了。事情會變,人也會變。現在我發現,長輩的話才是對的,我一個人力量單薄,要是我娶的對象能夠幫助我們這個家族,整個力量就起來了。我身為任重道遠的人,必須對婚事非常審慎。」他這席話熟練異常,抑揚頓挫、長音頓點都拿捏得恰到好處。我開始害怕接下來要聽見的話,恐怕也會是他精心設計過的。
「哈,沒關係啦,你說什麼就什麼。」我啟動吸塵器,讓咻咻聲掩蓋過他的長篇大論。「那丁字褲你有空就拿去換吧,我相信你了。你快點去洗澡,睡衣在浴室,宵夜在冰箱。」
「現在,我決定……」
「宵夜是你最愛吃的花生豆花。」
「我決定要參選了!」他的手刀重重從耳邊切到胸前。
吸塵器無力地垂掛在我手上。
「你是需要我幫你助選嗎?」過了三十秒後,我問。
「我需要一個能登大雅之堂的老婆。」
「我會盡力。你要什麼我都能做牛做馬。」
「妳連少吃一碗飯都做得那麼痛苦了,我怎麼能期望妳穿上我媽準備的那些旗袍?」
「我有在努力。我已經瘦了快要五公斤了,快要到七十了,你就多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會瘦下來,好不好?」我丟下吸塵器,跪到他膝前。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再「老實說」了。我可以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
「沒辦法。」他把手指拱起插到頭髮裡,「老實說,我每次想像妳穿旗袍的樣子,都覺得……」
我的心往下沉了兩沉。
「好像大金剛。」
1
五年後。
鬧鐘響起,我睜開被肥肉撐得只剩一條縫的眼睛,甩甩頭驅走昨夜三十歲生日派對的宿醉,第一個念頭是:昨晚沒胖到睡眠猝死,挺不賴的。
炎炎酷暑,樹梢篩落熾烈的日光,然而我的視野陰陰鬱鬱,像蒙了一層灰紗。這幾年來都是這樣。
我從寂寞的單人床上,伸手拉開衣櫃,在滿到爆出的洋芋片堆中,抓出一件Hang Ten棉質T恤。沒洗臉,沒梳髮,就像一艘發霉的沉船,被海水沖刷進我服務的希莉亞婚紗公司。我是一個小小小小的禮服秘書。
這五年來我沒什麼變,在同樣的公司,領同樣的薪水,幹同樣的職位,只不過回增了二十公斤的體重。其實像我這樣一七二公分、九十公斤的身材,也不是沒有好處,至少罩杯升成傳說中的「G奶」。
但我一直想不透,為什麼蔡依林的G奶看來如此穠纖合度,我的看起來就這麼……巨無霸。
「瑩瑩,妳不是說想去鼎泰豐朝聖?」我最麻吉的同事汪倩柔上禮服倉庫找我話家常。「這次又慶祝什麼?妳的腳踏車生日,還是體重又向上突破一公斤?」
「這次是慶祝我進公司五年……一個月……又八天。」
「連這也能慶祝?」倩柔的埃及豔后眼妝笑得瞇了起來。
「當然囉。既然輪不到我結婚,總得想一些名目來慶祝。」我吐舌大笑。「大吃特吃,大吃特吃,噢吔!」
「妳的胃已經不只是無底洞了,是宇宙黑洞。」倩柔搖頭笑說,「話說回來,我都忘了,妳來公司有這麼久啦?好像才昨天的事。」
對吔,姊結婚也是好像昨天的事。
說起來,我會進入婚紗業,就是因為我姊。她結婚時,帶我去試穿伴娘服,雖然只是金山鄉下一間小小不起眼的店面,我一進去就愛上了那些夢幻婚紗(雖然自己穿不下啦)。剛好,禮秘跟姊聊到每天幫客人穿脫禮服要蹲下起立幾百次,搬完一天禮服手都痠得抬不起來時,我突然想:嘿嘿,本姑娘別的不會,搬東西最會。何不我來呢?
經過無數次失敗的面試後,我碰到了希莉亞,中山北路婚紗名店的女老闆。
當時希莉亞公司當時正在清理報廢禮服,扛了一大堆下樓,我好意上前幫忙。那些禮服又蓬又重,尤其是拖尾的白紗,蓬蓬鬆鬆加一堆水晶墜飾,動輒好幾公斤,不過我一次抱起了十件,就像個活禮服山在婚紗店內移動,把希莉亞驚得一口花茶嗆進氣管。雖然因此噴濕了模特兒人偶身上的一件全新日式緞面晚禮服,但她當下就決定錄取我了。
「可是妳都做這麼久了,希莉亞怎麼還不讓妳升門市?」倩柔皺眉頭問。
一想到升門市,我就心跳加速,胃部痙攣。都做五年多了,還在領兩萬出頭的薪水,我每月開銷光吃就要吃掉一萬二(大胃王,沒辦法),房租八千(還是沒電梯、會漏水、有老鼠的舊公寓),保險費再繳一繳就囊空如洗了,但禮秘加薪的空間大概跟隱形胸罩一樣微薄,我沒錢投入攝影器材的深淵,對如何刷睫毛而不會戳到新娘眼睛的技術也沒啥興趣,看來看去,轉門市拚業績獎金是我開源的最佳路徑了。
「沒關係,再努力就好了。我是吃得苦中苦的──體育女王!」我鬥雞眼,擺出前展背闊肌的健美姿勢。
「噗!有時候我還真羨慕妳。」倩柔打了我肩頭一記。「妳自己的工作就那麼重了,還可以幫其他人扛那麼多事。」
「有事做是一種幸福吔。況且,我扛得動別人,別人扛不動我啊。」
「嘖嘖。」倩柔轉身觸摸成排禮服。她的腰線細得像是根牙籤。「倉庫都快爆掉了,堆得這麼高,垃圾山一樣。咪咪她們全都丟給妳來管啊?」
「她們說這些禮服塞爆成這樣,要找禮服好像在裡面潛水。我力氣大,這種粗重工作就交給我了。」
「那她們現在就只做縫珠珠、叫送洗、修改尺寸那種輕鬆工作?」
「沒關係啦。我喜歡做。」我聳聳肩。
「難怪妳窩在這上面的時間越來越長。」她在鼻子前嫌惡地揮手。「這裡灰塵好多,妳有空快下來,我要跟妳講一件事。」
我從禮服堆裡撈出一包蝦味先。「在這講啊,來野餐。」我鋪了一件報廢禮服在地板上,拍一拍,請她上座。
她在原地躊躇著,好似這裡的灰塵是戴奧辛,已經超過她的容忍極限。
「坐下唄。死不了人的。」我再拍乾淨些。「本姑娘每天在這裡待著,妳看過我少塊肉嗎?」我雙手拉起肚皮的游泳圈,讓肚皮跳波浪舞。
「瑩瑩,妳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磨磨蹭蹭地坐下,垂下了眉毛。「妳好像自從上次失戀之後,就自暴自棄了。從那之後我從來沒聽妳說過要減肥,反而越吃越驚人。」
「沒關係啦。健康就好。既然不能享受男人,那就享受食物。食物是上天的恩賜吔。阿門。」我吞下一大口蝦味先。「妳剛剛要跟我說什麼?」
「唉,妳真是。」倩柔無奈,跪坐到我旁邊。「倫哥跟我求婚了。」
「恭喜,婚期什麼時候?」我這句話一出口,立刻出拳打了自己臉頰一記。「對不起,職業病。我的意思是,他是怎麼求的?」倫哥是我們店裡的首席攝影師,跟倩柔交往有三年了。他們兩個都是會在網路上形成一長篇討論串、被眾新娘搶著指定的大手。
「這就是我不滿意的地方。他從銀樓打手機叫我量指圍。」
「這……這什麼啊?」
「我跟他說,就算他沒想到偷拿我的戒指去銀樓,或是趁我睡覺的時候用線量我的手指,難道不會先買一只,不合再拿回去改嗎?」
「對嘛!」
「他說他不知道戒圍可以改。」
倫哥在婚紗店從業這麼久,還不知道戒圍可以改,就好像進了日本料理店還不知道有賣生魚片那麼沒常識,倩柔實在是太可憐了!
我正想同聲譴責,猛地想起老闆希莉亞給我們的教導:
結婚雖然是喜事,可是心理研究發現結婚造成的壓力不亞於失業,在這段期間發生的點滴,新人都會記一輩子。
《潛入婚紗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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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人問我,被鉛球砸中的感覺是什麼樣,我會說,就像我在同居男友萬元亨的床上發現那條丁字褲的時候。
黑蕾絲的性感野貓款。翻開標籤,是華歌爾莎露系列,我不可能穿,也買不起的。我穿的都是老阿嬤高腰內褲,才包得住四十一吋的寬臀。
這不是我第一次在元亨房裡發現可疑物品了。兩個月前,有一條開過的香奈兒洗面乳放在洗臉槽,元亨說是同事送的,他好奇拆開來試用;三個禮拜前,有一條黑網襪掛在毛巾架,元亨說是他犯腳臭的婉華表妹來作客,洗了腳忘了穿回去。我問為什麼只有一隻,他說表妹很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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